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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淑卿與顧青霞:關(guān)于蒲松齡的寶應(yīng)之戀

2014-07-09 21:46馬俊慧馬晽文麗
蒲松齡研究 2014年1期
關(guān)鍵詞:考證蒲松齡

馬俊慧 馬晽文麗

摘要:蒲松齡南游寶應(yīng)期間,邂逅了一位淪落風塵的女子顧青霞,并產(chǎn)生了刻骨銘心的愛情。通過蒲氏詩、詞等作品,本文對這一戀情做了考證,并發(fā)現(xiàn),顧青霞的身世在《陳淑卿小像題辭》中有過隱晦的表述。

關(guān)鍵詞:陳淑卿;顧青霞;蒲松齡;考證

中圖分類號:K207 文獻標識碼:E

路大荒先生整理的《蒲松齡集》收有《陳淑卿小像題辭》一文,田澤長據(jù)此推論陳淑卿為蒲氏“第二夫人” [1]。此說一提出,即遭到質(zhì)疑。后馬振方據(jù)《淄川縣志》考辨,陳淑卿為與蒲氏同為淄川人的王敏入之妻,經(jīng)鄒宗良、袁世碩補證,遂為定論。然細考之,尚多有可商榷之處。

王敏入及妻陳氏,乾隆八年《淄川縣志》有《傳》,傳文顯出唐夢賚所作“夫婦孝義合傳” ① 。唐夢賚(1627-1698)曾編纂康熙二十六年(1687)《淄川縣志》,王敏入為作《般陽二十四景圖》。傳文說:崇禎十七年(1644)王茂德之亂時,王與陳正舉行婚禮,為避賊“遽倉皇奔匿山谷”。陳“遙見其夫衣白而伏,遽脫青衣遣婢持覆之”。因為陳機智的舉動,在“少頃賊至,輒望白處追射”時,王得以幸免,于是有了負父“誤入賊營”的遭遇。這里完全沒有、不可能、也不需要發(fā)生所謂的“為歡廢禮”、“私自同居”。不久,陳因“早失怙未嫻女紅,失姑意,遣歸”,卻“毫無怨意”。后來,王父母老了,又復娶陳氏,陳不計前嫌,以至于王的父母也受到感動而落淚。這在《傳》中是明確的,與《陳淑卿小像題辭》記述的情形迥然不同。對于這樣的一些不同,袁世碩先生已經(jīng)在其著作中做過詳盡的羅列 [2]。

蒲氏《聊齋詞集》首題《賀新郎》,題下注“王子巽續(xù)弦即事戲贈”,以下4題均注“又”,可見5題為贈同一人所作。其中第四題有句:“妾十九,妾十九,郎二九時妾始有?!比艄麨橘浲趺羧胫?,則該年王“續(xù)弦”妻十九歲,王當為三十六歲。又第三題云:“君抱兩年孤睡,妾辜半床鴛被?!眲t陳當卒于王三十四歲時,推之當在順治末年,王“續(xù)弦”至遲在康熙初年。此際蒲氏不過二十多歲,且不論能否與王敏入深交,即僅就《賀新郎》一題內(nèi)容而言,也絕非此時的蒲氏所能作出。且《傳》并未言陳氏早卒,康熙二十六年《淄川縣志·凡例》說:“《志·傳》止及舊人,蓋棺而后論定也……至于見在諸賢,概不敢品藻只字。” ② 唐夢賚所作王敏入夫婦“合傳”不入康熙二十六年《志》,而為后人收入乾隆八年《志》,其原因當亦在此。故陳康熙二十六年仍當在世,所謂“續(xù)弦”應(yīng)指“復迎氏”。這與詞的內(nèi)容當然是矛盾的,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詞并不是寫給王敏入的,“王子巽續(xù)弦即事戲贈”不應(yīng)理解成“王子巽續(xù)弦,即事戲贈王子巽”,而應(yīng)當理解成“即王子巽續(xù)弦事,戲贈某”。這樣就隱含著一個信息,即蒲氏這些詞的贈予對象,可能有一段與王敏入夫婦相同的遭遇或者說與這樣一種遭遇相關(guān)。在明清之交那個動蕩的時代,這不是不可想象的。如此,則不僅不能用詞、文來互證陳氏的生平,即使蒲氏所題確是王為陳所作的小像,也可能是在借別人的酒杯澆自己塊壘。

蒲氏詞稿是依創(chuàng)作日期次第謄錄的。在上述5題下面,接排的是《大江東去·寄王如水》,再下面是寫給孫蕙的4題,首題下注“戲簡孫給諫”。孫任“給諫”是康熙十四年(1675)以后 ① ,據(jù)王枝忠考證,蒲氏康熙十三年(1674)前后設(shè)帳于豐泉鄉(xiāng)王家 [3],王敏入、王如水就均為王氏家族中人??滴跏哪隇猷l(xiāng)試之年,而寄王如水的這首詞,抒發(fā)的恰是落榜的不平之氣,故這些詞也當作于此際。那么,蒲氏在此之前結(jié)識的人當中,誰會有與王敏入夫婦相同的遭遇呢?

在路輯《蒲松齡集》中,康熙十四年以前的詩收于《聊齋詩集》第一卷,但有部分詩作未能編年,因此有不少被收入第六卷《續(xù)錄》中,次序極為混亂。蒲氏故居藏有1卷題作《聊齋偶存草》的舊抄本,袁世碩先生通過考察,認為此抄本是依據(jù)未經(jīng)過修改的蒲松齡詩稿過錄的,而且基本上是照寫作時間的順序過錄的 [4],也就是說沒有打亂原稿的次序,但卻沒有對該抄本為何會失收路輯《聊齋詩集》第一卷中收入的作品、特別是編年入“庚戌”即康熙九年(1670)的作品全部失收做出解釋。筆者根據(jù)盛偉編《蒲松齡全集》,對抄本《聊齋偶存草》與路輯《聊齋詩集》所收蒲氏詩作進行了比對考察,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這兩個本子均有收錄的作品,進入編年的幾乎都有異文,沒有編年的即路輯《聊齋詩集》列入“姑附”和《續(xù)錄》的,又幾乎沒有異文。這似乎意味著,蒲氏也許因為刊行或其他什么原因,曾在第一冊詩稿中挑選一些作品另行成冊,需要改動的另作抄錄,不需改動的便徑行抽出,故而造成原稿本失收部分作品,而這個失收部分作品的本子便是抄本《聊齋偶存草》的底本。如果這樣,那么抄本《聊齋偶存草》,不僅可以用來恢復蒲氏第一冊詩稿中作品的排序,進行正確的編年,更可以從詩稿的修改中窺見蒲氏的心路歷程。

在對蒲氏的詩作經(jīng)過這樣的一番考察后,我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蒲氏有不少描寫女性、愛情、甚至是艷情的詩作,而這些詩作又集中地出現(xiàn)在康熙十四年以前,此后只在幾個年份偶爾出現(xiàn)。這與詞稿開始時間的巧合恐怕也不是偶然的。

抄本《聊齋偶存草》第一首為《夢幻八十韻》,這首長詩描述了一次艷遇。首先交待了事情的起因:一位素不相識的少女請作者傳遞一封書信;緊接著第二段描述了當時的情境:作者和一位友人逸游,就在友人尋歡作樂、作者自己也有點心旌搖蕩之時,這位少女來到了面前;第三段分三層:第一層寫少女請作者傳書并愿意為此托付終身,第二層寫作者不能控制自己,與少女發(fā)生了一夜情,第三層寫分手時答應(yīng)迎娶這位少女;第四段點明這是作者的追記,覺得就像做夢一樣。從整個作品描寫的氛圍來看,這位少女應(yīng)當是一個歌伎,所以作者自己也覺得這件事做得有點荒唐。

這首詩,盛偉編《蒲松齡全集》編年于“辛亥”即康熙十年(1671),不確。在抄本《聊齋偶存草》中,這首詩的下一題為《挽淮揚道》。查《江南通志》,在卷一百六“淮揚道”條下,有“張萬春,奉天人,監(jiān)生,康熙九年任;張登選,奉天人,進士,康熙十年任”的記載,再查《江南通志》卷一百八“淮安府”條,亦記載:“張萬春,奉天人,監(jiān)生,康熙八年任;曹得爵,奉天人,歲貢,康熙十年任?!?① 這就表明在康熙九、十年間,淮揚道的人事有過變動。又查蒲松齡《鶴軒筆札》,有《十二月初六日賀曹太守署淮揚道印》、《正月二十六日迎淮揚道張》兩通書啟 [5],疑蒲詩所挽淮揚道可能就是張萬春,其繼任者為張登選,而在張登選到任前,則由曹得爵署理。另,《鶴軒筆札》又有《十一月二十日回府尊》一通書啟,其中說“范道臺詔赴玉樓,聞?wù)邿o不欷歔,況在屬吏,關(guān)切何可言耶!一得訃音,自當效執(zhí)紼之役” [6] (P156),抑或在張萬春離任后,上任的是一位范姓短命道臺耶?資料不足,姑志此存疑。但不管是上述哪種情形,作《挽淮揚道》,至遲不能晚于作《十二月初六日賀曹太守署淮揚道印》,即康熙九年(1670)的十二月初六日,《挽淮揚道》以及列于其先的《夢幻八十韻》應(yīng)當編年于“庚戌”,這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

再下面是題為《貴公子》的4首詩,這4首詩的內(nèi)容,可謂《夢幻八十韻》第二段的概括,詩題《貴公子》即來源于“無忌魏公子,莫愁南國倡”一句,這就為尋繹作者隨從逸游的那位友人提供了線索。在抄本《聊齋偶存草》中,還有2首題為《公子樂》的詩,這2首詩,與《貴公子》4首可謂如出一轍,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第二首,在路輯《聊齋詩集》中,則出現(xiàn)在了《戲酬孫樹百》的題下。在抄本《聊齋偶存草》中,《戲酬孫樹百》一題失收,而路輯《聊齋詩集》,《公子樂》一題則未收,說明《戲酬孫樹百》原只有2首,在該題抽出后,蒲氏又將未抽出的《公子樂》的第二首加了進去。至于《公子樂》第一首中的“汾陽公子”,又見于《樹百問余可仿古時何人作此答之》,該詩《聊齋偶存草》抄本亦失收,在路輯《聊齋詩集》中,則編年于“辛亥”即康熙十年(1671)。

孫樹百即孫蕙,樹百是孫蕙的字。孫蕙為蒲松齡同鄉(xiāng)友人,康熙八年(1669)任江南?。ń窠K、安徽和上海兩省一市)寶應(yīng)縣知縣??滴蹙拍辏?670),時仍任寶應(yīng)知縣的孫蕙聘蒲氏為幕賓,蒲氏遂于是年秋南游,次年秋北歸,前后大約不到一年時間 [6] (P1755)。王洪謀《柳泉居士行略》記載:“遂從給諫孫公樹百于八寶,因得與成進士康寶、王會狀式丹兄弟、陳太常冰壑游。登北固,涉大江,游廣陵,泛邵伯而歸。所作有《南游詩》一卷,大抵在行旅登眺,與夫寄遠送別、往復酬答之間……” [7] (P3446)從路輯《聊齋詩集》第一卷看,抄本《聊齋偶存草》失收的均為蒲氏南游之作,疑蒲氏抽出另行成冊的,即為王氏《行略》所言之《南游詩》。從抄本《聊齋偶存草》的排序看,蒲氏詩稿第一冊的最后一題應(yīng)為《喜樹老卓異離寶赴都將便歸省》,而據(jù)高珩《戶科給事中樹百孫公墓志銘》,孫蕙“甲寅冬,督撫以卓異薦,乙卯行取入都”,也就是說,《喜樹老卓異離寶赴都將便歸省》作于“甲寅”即康熙十三年(1672)年底,或是“乙卯”即康熙十四年(1673)的年初,但乙卯年詩收于詩稿第二冊,故《喜樹老卓異離寶赴都將便歸省》只能作于甲寅年年底。雖然在《聊齋偶存草》抄本中,該題之后還有5題,但顯為抽出后未用,乃復系于第一冊詩稿之末。因此,蒲氏從第一冊詩稿中選出部分作品另行成冊,應(yīng)該就是在“乙卯”即康熙十四年前后,在其作品中出現(xiàn)的變動或者說修改,當也出現(xiàn)在此時或之前。

用抄本《聊齋偶存草》與路輯《聊齋詩集》對照,變動比較大的有二處:

第一處是在抄本《聊齋偶存草》的前3題。首先是次序的變動,本來《夢幻八十韻》排在《挽淮揚道》之前,《貴公子》排在《挽淮揚道》之后,《貴公子》后面依次接排的是《元宵酒闌作》及《舟中偶成》。但變動后的次序成了《貴公子》排在《挽淮揚道》之前,《夢幻八十韻》排在《舟中偶成》之后;不僅如此,詩題《夢幻八十韻》還改成了《為友人寫夢八十韻》,《舟中偶成》的詩題改成了《舟過柳園同孫樹百賦》。這樣的變動給讀者的理解至少造成了如下重大誤解,即《夢幻八十韻》描述的情形本來發(fā)生在“挽淮揚道”之前,作者追憶的主要是自己的“艷遇”經(jīng)歷,后來又寫了《貴公子》,追敘一同逸游的友人即孫蕙的游冶經(jīng)歷,時間是在“庚戌”即康熙九年。改動后,蒲氏在這次逸游中的痕跡被抹去了,這一“艷遇”被移到了次年元宵后,并巧妙地加到了孫蕙的頭上。為了消除其中濃厚的個人色彩,蒲氏只好將原詩很多詞句作了修改,特別是最后一段,“憶故神綿邈,愴懷意感傷,歧途方侘憏,覺夢笑荒唐”,改成了“蕉鹿疑為夢,花妖或作殃,歧途方侘憏,覺悟笑荒唐”。透過這樣的一些改動來看蒲氏的心思,真可謂是昭然若揭。

另一處比較大的變動,是康熙十二年(1673)所作的《公子樂》等幾題詩?!豆訕贰芬活}的變動上文已提及,此處不再贅述,更值得注意的是抄本中的《閨情呈孫給諫》、《贈妓》和《又贈妓》等3題?!堕|情呈孫給諫》稍后述及,這里先考察《贈妓》和《又贈妓》。在這2題之間,還另有1題,即上文曾提到過的《公子樂》。這3題共17首詩連貫起來看,幾乎是《夢幻八十韻》的“七絕版”。但是在路輯《聊齋詩集》中,《贈妓》一題中的前5首卻被另列出來,題為《樹百宴歌妓善琵琶戲贈》,接排于《壽趙夫人》一題之后,而《又贈妓》則改題為《贈妓》,并另加1首,成為6首 [7] (P1651-1652)。這一變動提示:一是在原稿中,這另加的1首應(yīng)是單獨成篇的,而且很可能就題作《樹百宴歌妓善琵琶戲贈》,排于《壽趙夫人》一題之后,由于被抽出,故不見于《聊齋偶存草》抄本。又因為從《贈妓》中選出來的5首詩需要一個掩人耳目的標題,于是《樹百宴歌妓善琵琶戲贈》這一標題便被移到此處,而原題下的那1首則移到《又贈妓》5首當中,改題為《贈妓》。第二點,說明蒲氏《夢幻八十韻》中的經(jīng)歷曾經(jīng)再現(xiàn),這次再現(xiàn)與“壽趙夫人”和“樹百宴”有關(guān)。

孫蕙生于崇禎五年(1632)的二月十六日,康熙十年(1671)剛好四十歲。這年的元宵節(jié)(正月十五日)后,蒲松齡曾隨孫蕙一起去過揚州,并有《元宵后與樹百赴揚州》詩,這一題的下面是《壽趙夫人》。從這2題詩描述的情景看,蒲松齡和孫蕙黃昏時分到達揚州,稍事逗留即乘夜色返棹,于次日昧爽時分趕回寶應(yīng),因為這一天是趙氏的壽辰。關(guān)于孫蕙匆匆來去揚州的原因,有人認為是請李漁和他的家庭戲班前來祝壽 [8],也有人提出質(zhì)疑,認為不可能讓李漁的戲班在寶應(yīng)一住月余 [9]。但孫蕙曾請戲班為己祝壽,這是無須質(zhì)疑的,因為蒲氏有《樹老壽日》一詩明確記載,該詩亦題作《孫樹百先生壽日觀梨園歌舞》,結(jié)合《元宵后與樹百赴揚州》和《壽趙夫人》2題所反映的情形和心境,孫、蒲二人匆匆來去揚州是為了請戲班祝壽,應(yīng)該說是合乎邏輯的,至于所請是否為李漁家庭戲班、或戲班是否次日即已達寶,則可別論。但《夢幻八十韻》中的那位少女曾參與祝壽則有端倪可尋,除上述《贈妓》中前5首被另題為《樹百宴歌妓善琵琶戲贈》外,更值得注意的是一首佚詩《樹百家宴戲呈》:“誖謑起幃房,開樽飲不痛。趙燕彼何人,容爾眼波送?!睋?jù)白亞仁介紹,該詩列于《樹百宴歌妓善琵琶戲贈》之前 [10],也就是說,應(yīng)當接排于《壽趙夫人》一題之后。詩中描述的情形,雖說仍不能分清是在趙氏的壽宴上、還是在其后某一次家宴上或者就是在孫蕙本人的壽宴上,但卻明確地反映出,在此期間有一位女性引起了趙氏的妒忌。而從詩中提醒的口氣看,蒲氏與她的關(guān)系顯然非同一般,結(jié)合蒲氏在此前后的其他詩作,可以肯定這位女性就是《夢幻八十韻》中的那位少女。這也說明,這位少女不是一個普通的青樓女子,很可能就是李漁或者揚州某個戲班的歌伎。還需要說明的是,《贈妓》與《又贈妓》作于“癸丑”即康熙十二年(1673),是蒲氏二年后的一種追憶,故而在這15首詩中,前后兩次相遇的情形纏夾交織,真可以說是如夢如幻。

這第二次相遇使蒲松齡對這位少女的情感起了質(zhì)的變化,從“覺夢笑荒唐”轉(zhuǎn)而成為一種揮之不去的思戀。在蒲氏其后的詩作中,這樣的思戀一再形諸筆端。其中,作于康熙十年北歸途中的《金中戲成》尤其值得注意,該詩后二句“河東漫寄鮫綃淚,十五年前滿畫箱”,似乎意味著這位少女此年十五歲,而其母親也可能有著一段凄婉的愛情故事。此點將會在下文中論及。

這次南游是蒲氏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遠游,前后約一年時間。蒲氏為何帶著苦苦的思戀匆匆北歸,是一個令人感興趣的話題。我們注意到,就在孫蕙壽日后不久,蒲氏寫了一首題為《夜發(fā)維揚》的詩,與此前的《揚州夜下》對照,可以明顯看出蒲氏心境的不同:同樣是描寫從揚州出發(fā)回到寶應(yīng)的旅程,前一次的心情輕松、歡快,而后一次卻沉重陰郁。是什么事情導致蒲氏的心境產(chǎn)生變化?《離別曲》一題中的3首詩似乎可以給出答案。這3首詩描寫一位少女在春天里為情郎送別,期待著在秋天里重逢。從內(nèi)容看,不僅是少女送別情郎時的囑托,更有著對將來重逢的憧憬。詩中首先寫了少女與情人的遇合,是“三日臨邛”般的露水姻緣,這段姻緣始于“芙蓉裹秋露”的秋天。接著寫了少女與情郎心思的不同,情郎總是沉湎于相會的旖旎,而少女則憧憬在短暫的分別后,能名正言順地與情郎結(jié)合。第二首寫少女希望情郎再相會時能“君著錦繡衣”,成為一個有身份、地位的人,自己才能“妾著石榴裙”,擺脫身不由己的身份,成為一名普通的家庭婦女,“寒衣催刀尺,砧石月下聞”。第三首寫少女叮囑情郎“偎闌寒螀吊明月,入夜霜華生羅幃”,我在苦苦等待著你,盡管“相思不相見”,但你要“朝看楚江云,暮看楚山暉”,不能把我忘記。這其實也是蒲氏當初對于“夢幻”少女的承諾:“言歸求彩雁,卜吉系烏羊。”

結(jié)合《夜發(fā)維揚》一詩,我們可以想象到蒲松齡這次揚州之行的情形:當蒲氏興沖沖地跑到揚州來與情人相會時,情人卻要求他回去參加科舉考試,博得功名后回來幫助自己脫離苦海,應(yīng)該說這樣的要求是不過分的,也可以說正是蒲氏所希望的。但困難在于,蒲氏之所以南游作幕于孫蕙官署,至少是已經(jīng)暫時放棄了通過科舉來改變命運的選擇,而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一方面是因為家境貧寒,需要通過工作來養(yǎng)家糊口,一方面也是由于蒲氏當時已經(jīng)確立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也就是輔佐孫蕙,成就一番功業(yè),同時又能用心于自己喜歡的文學事業(yè)。當時蒲松齡已經(jīng)開始了《聊齋志異》的創(chuàng)作,與孫蕙也相得甚歡,這時再回去鉆營于場屋,對于蒲氏來說無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更何況還遭到了家人的反對,《十九日得家書感賦即呈孫樹百劉孔集》又題作《感憤》,就說明這封家書提及的是不如意的事情。蒲氏在《夜坐有懷郢社諸游好》中說:“開篋見素書,俯仰淚如織。素書寧足悲?上有長相思?!边@封“素書”并不是上述的家書,不僅是因為家書新到,不需“開篋”來見,更因為兩首詩抒發(fā)的情緒截然不同,一激憤、一哀婉。此“素書”應(yīng)當是《夢幻八十韻》“忱悃素書將”的“素書”,即少女請其傳遞的書信,所以蒲氏才說“上有長相思”。蒲家有棄儒業(yè)賈的傳統(tǒng),蒲松齡夫人劉氏對科舉進身之途也不上心,故而對蒲氏回鄉(xiāng)參加科舉考試的念頭非但不會積極響應(yīng),還很可能以不能辜負朋友的好意為由,加以勸阻,因此本來心情就不好的蒲氏,才可能因孤身一人在外,產(chǎn)生家人不體恤其孤寂之情的。誤解,而導致激憤之情。自己的抱負、家人的生計、親友的關(guān)懷,與情人的期待產(chǎn)生了沖突,這種矛盾心情一直延續(xù)到蒲氏的北歸。

為了夢中的情人,蒲松齡終于還是回去了。不幸地是命運并沒有垂青愛情,壬子年即康熙十一年(1672)的鄉(xiāng)試,蒲松齡又一次名落孫山??礃幼?,要想摘取愛情的果實,需要等待下一個三年了。然而就在此時,事情卻似乎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

路輯《聊齋詩集》中,《樹百宴歌妓善琵琶戲贈》后一題即為《戲酬孫樹百》,刪去第二首后剩下的2首,在抄本《聊齋偶存草》中題作《又閨情》,接排于《又贈妓》之后。這時,我們忽然發(fā)現(xiàn),在抄本《聊齋偶存草》中,蒲氏追憶“夢中情人”的詩作,竟然在這里集中出現(xiàn),僅從《閨情呈孫給諫》到《又閨情》,居然就有6題31首之多。蒲氏的情感為什么會于此時突然爆發(fā)呢?

這些詩作,盛偉編《蒲松齡全集》編年于“癸丑”即康熙十二年(1673)。從《聊齋偶存草》抄本的排序看,排在“癸丑”第一題的應(yīng)該是《久廢吟詠忽得樹老家報侘憏不成寐破戒作三律即寄呈教聊當慰藉想為我千里一笑也》,緊接其后的是《寄劉孔集》。劉孔集生平不詳,從蒲詩看,他曾和蒲松齡一起作幕寶應(yīng),在蒲氏離開后,仍長時間留在孫署。蒲、劉二人感情甚篤,而且贈、寄給劉氏的詩,多與其追憶“夢中情人”的詩作排在一起,頗疑劉氏為蒲氏情感生活的知情者,甚至擔當傳達消息的信使。在寫給孫蕙和劉孔集的詩寄出后不久,蒲氏得到了回音,不僅如此,情人還給他寄來了親手縫制的衣裳。當然,最讓蒲氏興奮的還是兩件事:一件是自己的情人已經(jīng)被孫蕙收留,而且去年是“從虎臣”,服侍孫蕙,今年則是“從龍子”,幫孫蕙帶孩子;另一件是孫蕙門客高魯壇“客于寶,樹老念其乏嗣,為覓妾居之” [6] (P1645)。這不禁讓蒲松齡有些浮想聯(lián)翩,是不是孫蕙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會像為高魯壇做的那樣也為自己做一件好事呢?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又提起筆來,一口氣寫下了11首《又贈孫安宜兼寄高魯壇》。但是,蒲松齡太矜持了,他沒好意思明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思,就像他在《宮詞》中寫的那樣:“不敢題詩付紅葉,心隨流水到人間?!?/p>

應(yīng)該說,蒲氏的感情是熾烈的,上述6題31首詩便是寫于此時。然而他的憧憬和期待并沒有等來結(jié)果。

(未完待續(xù))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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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美)白亞仁.談《秋聲館鈔書》本《聊齋文稿》、《聊齋詩草》[M]∕∕蒲松齡研究集刊:第四輯.濟南:齊魯書社,1984.

(責任編輯 李漢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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