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飛

[摘要]毛澤東的“五湖四海”思想，青少年時期主要體現(xiàn)為 “好男兒志在四方”的遠大抱負；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和抗日戰(zhàn)爭時期，重點在于實現(xiàn)黨內(nèi)的團結(jié)；解放戰(zhàn)爭前后，其要點是以一種開放的胸襟去任用人；新中國成立時，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中運用得非常明顯；社會主義探索時期，則反映在要求社會主義建設中堅力量人員的流動性和廣泛性；晚年毛澤東在外交上“三個世界”的劃分也充分體現(xiàn)了五湖四海的思想。

[關鍵詞]毛澤東；“五湖四?！?；歷史演進

“五湖四?！币辉~在辭典中的含義是泛指全國各地，有時也指世界各地。有時也比喻廣泛的團結(jié)。它是毛澤東一生中比較喜歡用到的一個字眼，盡管毛澤東沒有專門撰文論述過，但是他的這種“五湖四?！钡乃枷?yún)s是貫穿在他一生的實踐中并不斷演進的。

一

毛澤東成長的時代，是一個中華民族各界人士救亡圖存的時代。正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年代，毛澤東孕育了“五湖四?！钡乃枷肫犯?。

1893年，毛澤東出生在一個富農(nóng)的家庭，父親曾經(jīng)做過販米的生意，作為家中的長子，本來是打算讓他承接家庭事業(yè)的。但是，毛澤東并不愿意接受父親的這種安排，而是希望到外面接觸更廣闊的世界。1910年秋，在其他人的勸說下，父親同意他出去求學。當毛澤東到湘鄉(xiāng)東山小學的時候，寫了一首詩夾在父親的賬本中，即“男兒立志出鄉(xiāng)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表達了他“好男兒志在四方”的遠大抱負。

1915年9月中旬，毛澤東在長沙城內(nèi)各中等學校傳達室門口張貼了一張《征友啟示》，內(nèi)容為：“二十八畫生者，長沙布衣學子也。但有能耐艱苦勞頓，不惜己身而為二十八畫生——毛澤東的筆名。國家者，修遠求索，上下而欲覓同道者，皆吾之所求也。故曰：愿嚶鳴以求友，敢步將伯之呼?！甭淇钍恰岸水嬌薄Ｔ谶@里，毛澤東發(fā)出了欲結(jié)識更多敢為國家振興而修遠求索同道者的聲音。對于這個公告，毛澤東還把它的寫作動因及貼出后的反響寫信告訴了摯友蕭子升，他在信中寫道：“吾人立言，當以身心之修養(yǎng)，學問之研求為主，輔之政事時務?！薄敖杂巡徊?，則見不廣……所以效嚶鳴而求友聲?！盵1]后來，毛澤東積極參與和組織新民學會、少年中國學會、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等，從地域上來講，毛澤東沒有局限于一時一地，而是積極廣泛吸收全國各地的會員。從而初步體現(xiàn)了他對“五湖四?！彼枷氲恼J識。

二

土地革命戰(zhàn)爭和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和革命隊伍內(nèi)部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種小團體主義傾向，那就是山頭主義和宗派主義。

對于這樣的一些現(xiàn)象，作為黨和軍隊的領導人，毛澤東從總結(jié)歷史經(jīng)驗教訓的高度，從大局的角度出發(fā)，明確提出要進行批判。他明確告誡全黨，要搞團結(jié)，不要搞分裂；要搞五湖四海，不要搞小集團、小圈子。

1942年2月，毛澤東在中央黨校開學典禮大會上發(fā)表了《整頓黨的作風》的演講，他在報告中指出，六屆四中全會后，王明等把持的中共中央提拔了一些“左”傾教條主義者進入中央領導崗位，過分打擊了犯立三冒險主義錯誤的領導人，并進行宗派主義的“反右傾”斗爭，打擊了提出不同見解的何孟雄、林育南、李求實等黨的優(yōu)秀干部。今后在黨委會內(nèi)部，不論書記或委員，都應當堅持團結(jié)，反對分裂；堅持搞“五湖四?！?，反對山頭主義、宗派主義；堅持無產(chǎn)階級黨性，反對資產(chǎn)階級派性；堅持對黨對人民負責的工作態(tài)度，反對不負責任的工作態(tài)度。

1944年4月，毛澤東在延安高級干部會議上發(fā)表了《學習和時局》演講，重點提出了反對山頭主義傾向。毛澤東首先對山頭主義的起源和思想根源進行了分析闡述。特別分析了山頭主義的危害。他指出：要“說服同志們?nèi)サ裘つ啃?，增強自覺性，打通同志間的思想，提倡同志間的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以實現(xiàn)全黨大團結(jié)”[2]。

可見，毛澤東的“五湖四?！彼枷脒@一時期是圍繞實現(xiàn)“全黨的大團結(jié)”展開的，實踐證明，也是成功的。

三

毛澤東曾經(jīng)在《中國共產(chǎn)黨在民族戰(zhàn)爭中的地位》一文中指出：“我們民族歷史中從來就有兩個對立的路線：一個是‘任人唯賢的路線，一個是‘任人唯親的路線。前者是正派的路線，后者是不正派的路線?！盵3]毛澤東在總結(jié)中國歷史上的用人經(jīng)驗基礎上，明確指出，中國共產(chǎn)黨的干部路線，就是任人唯賢的路線。1945年，他在論述黨委會的工作方法時還分析指出：要注意團結(jié)那些和自己意見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不論在地方上或部隊里，都應該注意這一條。對黨外人士也是一樣。我們都是從五湖四海匯集攏來的，我們不僅要善于團結(jié)和自己意見相同的同志，而且要善于團結(jié)和自己意見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我們當中還有犯過很大錯誤的人，不要嫌這些人，要準備和他們一道工作[4]。

中共七大是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上的一次重大會議，這次會議是在中共六大召開十幾年之后，在決定中國命運的關鍵時刻召開的。會議的一項重要議程是選舉新的中央委員會。這項工作很關鍵，做得好不好，直接關系到七大能否開成一次團結(jié)的大會、勝利的大會。經(jīng)過反復醞釀，七大從各方面的代表人物中選出了44位正式中央委員，王稼祥不在其列，這使得毛澤東有些驚訝。為了增強黨內(nèi)團結(jié)，在選舉候補中央委員前，他專門做了大量的工作，大力推薦王稼祥。按理說，王稼祥與王明、博古等人同屬留蘇學生群體，在黨內(nèi)擔任過重要領導職務，也犯過“左”傾教條主義錯誤，也可以不選入新的中央委員會來，但毛澤東并不這么看，他認為雖然王稼祥犯過錯誤，也確實為黨作出過重大貢獻。更為重要的是，王稼祥的當選，對于團結(jié)來自不同地方、不同部門的同志，有過意見分歧甚至沖突的同志，犯過錯誤的同志來講，都帶有很好的示范作用。

在中共七大第20次會議上，毛澤東在他向全體代表做《關于第七屆候補中央委員選舉問題》報告，在報告的第二部分專門評議到了關于王稼祥中央委員落選的問題。報告中，毛澤東首先指出，王稼祥“雖然犯過路線錯誤，也有缺點，但他是有功的”。接著他歷數(shù)了王稼祥的功勞，還特別強調(diào)了王稼祥在遵義會議與六屆六中全會上所起的重要作用。最后，毛澤東非常認真地指出：“他是能夠執(zhí)行大會路線的，而且從過去看，在四中全會后第三次‘左傾路線正在高漲時，在遵義會議時，在六中全會時，也都可以證明這一點?！盵5]通過毛澤東的講話，代表們加深了對王稼祥的了解，最終王稼祥也是以第二高票當選。

以上說明，這一時期毛澤東的“五湖四?！彼枷?，是為保證革命的勝利，而最大限度的凝聚全黨的力量而進一步發(fā)展的。

四

新中國成立時，按照毛澤東的設想，在新民主主義社會里面，需要建立一個與各革命階級聯(lián)合專政的政府。正是從這個角度思考問題出發(fā)，1949年9月21日政治協(xié)商會議正式召開的時候，在全國政協(xié)的5位副主席中，有4位是黨外人士；在中央人民政府的6位副主席中，有3位黨外人士；在政務院的4位副總理中，黨外人士占2人，在15名政務院委員中，黨外人士占9人。

共產(chǎn)黨與各民主黨派共同組成聯(lián)合政府，新中國成立后也同民主黨派長期合作，這一點對于開國領袖毛澤東來說，是非常明確的。1949年10月24日，毛澤東在與綏遠軍區(qū)負責人談話時，特意把傅作義邀請過來。他首先對他們談了歷史和大道理：現(xiàn)在共產(chǎn)黨成了全國性的大黨，又有了政協(xié)全國委員會，我當主席有責任使各個方面都有利，使別的黨派也有利，否則會引起不滿，會被人罵，甚至會被推翻。綏遠也一樣要注意，歸綏就有兩個“黨”，我們的與傅先生的。軍政委員會就架在這個矛盾之上，要處理好?，F(xiàn)在全國都在執(zhí)行統(tǒng)一戰(zhàn)線，華中、華南和政府也一樣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政府。農(nóng)村和城市的情況不同，沒有別的黨派參加政府，但也有非黨干部。沒有非黨干部參加政府就會出毛病。共產(chǎn)黨要永遠與非黨合作?！墩胬韴蟆氛f，政府干部中黨員占四分之三，其他是非黨干部。接著毛澤東表態(tài)：“中國永遠是黨與非黨的聯(lián)盟，長期合作?！辈⑶揖菊f：雙方要把干部都當成自己的干部看，打破關門主義。關門主義過去是有的，“三怕”的說法就是證明。沒有統(tǒng)一戰(zhàn)線，革命就不能勝利，勝利了也不能鞏固。搞統(tǒng)一戰(zhàn)線哪能怕麻煩，怕?lián)v亂，怕人家吃了你的飯？切不可葉公好龍。長征二萬五千里不是因為有統(tǒng)一戰(zhàn)線，而是因為太純潔。這次政府的名單中，共產(chǎn)黨和進步人士還是一半一半好，要搞五湖四海。最后毛澤東特別指出：傅先生當時交出了北平，在民主革命困難時期擁護共產(chǎn)黨，為我們說過好話，幫過忙，我們勝利了不能不要人家。我們在解決綏遠問題就要有所不同。這證明我們的政策正確，今后還將繼續(xù)證明這一點[6]。

當毛澤東聽說有些民主黨派人士受到不公待遇的時候，毛澤東指示，要對他們進行尊重，并且解釋道：“手掌是肉，手背是肉，不能有厚薄?！?/p>

1950年4月，毛澤東在同當時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負責人李維漢、徐冰談話時指出：對民主黨派及非黨人士不重視，是一種社會輿論。不僅黨內(nèi)有，黨外也有。民主黨派是聯(lián)系小資產(chǎn)階級、資產(chǎn)階級的，政權中要有他們的代表。對民主黨派要給事做，尊重他們，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干部一樣。要團結(jié)他們，使他們進步，幫助他們解決問題，如黨派經(jīng)費、民主人士旅費等。毛澤東還舉了幾個例子：華南分局陪送張治中來北京的人，一下車就向張治中要求交路費。聘請到東北去的教員，發(fā)現(xiàn)是民主黨派分子的，就不愿意要，讓他們到東北周游一下又送回去。等等。他認為，這是不公平的。資產(chǎn)階級要求平等、博愛、自由。我們這樣做就不是平等，不是博愛而是偏愛。手掌是肉，手背是肉，不能有厚薄。[7]

不可置疑，在新中國成立時，毛澤東“五湖四?！钡乃枷脒_到了一個新境界。

五

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之后，我國又提前完成了一五計劃，各地展現(xiàn)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氣象。這時，毛澤東產(chǎn)生了各類人才可以在全國更廣的地域流動的思想。

1958年的一天，毛澤東到長春汽車制造廠視察，從汽車廠歸來，顧不上休息，又聽取了省委領導同志的匯報，次日早飯后，又親切地接見了省黨政負責同志。毛澤東和大家一一握手，詢問每個人的名字，是哪個地方的人，做什么工作等等。當了解了大家的情況后，高興地說：“好哇，你們這是五湖四海啊！哪省來的都有。做革命工作嘛，不一定都在家門口，可以多跑幾個地方，可以多做些工作嘛!”[8]

這反映了毛澤東為建設新中國，而進一步發(fā)展了其“五湖四海”的認識。

六

上世紀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初，出現(xiàn)了美蘇兩個大國爭霸的局面。與此同時，中國與蘇聯(lián)的關系也發(fā)生惡化，這使得中國與美蘇兩個超級大國都處于敵對狀態(tài)。

面對錯綜復雜的國際形勢，毛澤東提出了第三世界理論。1974年2月22日，毛澤東在會見贊比亞總統(tǒng)卡翁達時，提出了關于三個世界劃分的理論，號召聯(lián)合起來反對霸權主義。毛澤東說：“我看美國、蘇聯(lián)是第一世界。中間派，日本、歐洲、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咱們是第三世界。”“第三世界人口很多。亞洲除了日本都是第三世界。整個非洲都是第三世界，拉丁美洲是第三世界?！盵9]毛澤東還指出：“中國屬于第三世界。因為政治、經(jīng)濟各方面，中國不能跟富國、大國比，只能跟一些比較窮的國家在一起。”可以看出，第三世界理論的要義就是要團結(jié)一切正義的力量，反對霸權主義。

在第三世界理論的支持下，新中國作為第三世界中的一員，努力加強了同第三世界國家的團結(jié)合作，堅決支持第三世界國家捍衛(wèi)民族獨立和國家主權，反對外來侵略和干涉的正義斗爭。從1970年之后的十幾年里，同我國建交的第三世界國家達56個，比1968年以前增加了將近1倍。正是在這些國家的支持下，1972年，新中國順利恢復了在聯(lián)合國的席位。

這無疑是毛澤東“五湖四海”思想指導下的結(jié)果，也是其“五湖四?！彼枷胝J識進一步拓展到全球的標志之一。

參考文獻：

[1]毛澤東早期文稿[M].長沙：湖南出版社.1990.28.

[2][4][5]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940.1443.426.

[3]毛澤東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27.

[6]毛澤東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13-14.

[7]毛澤東傳（1949-1976）：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1.19-20.

[8]譚振球編.毛澤東外巡記[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3.335.

[9]人民日報編輯部.毛主席關于三個世界劃分的理論是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重大貢獻[N].人民日報，1977-11-01.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當代中國研究所博士后

責任編輯：平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