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亮，楊 崗

(渭南師范學院 傳媒工程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語言學界把文圖聲像混合表達的語言稱作多模態(tài)語言[1]，課件語言是一種多模態(tài)語言。對課件多模態(tài)語言，需要相應的語言學研究，并構建相應的課件語言理論體系。

從語言學角度研究課件，是使課件理論具有可操作性的一條有效路徑。海德格爾說:“語言是存在的家。”[2]28，皮亞杰認為“語言學，無論就其理論結構而言，還是就其任務之確切性而言，都是在人文科學中最先進而且對其他各種學科有重大作用的帶頭學科”[3]366。由此可見，構建課件語言理論體系對課件現(xiàn)象的表述以及指導課件創(chuàng)作、使用、交流、評價，具有重要意義。

課件語言理論體系具有“作品—畫面—語匯”層階結構，每個層階都有“語法—語意—語用”平面。本文給出層階結構，著重討論畫面層階的語法平面。課件語言的語意和語用平面需另文論述。

一、課件語言的“作品—畫面—語匯”層階結構

“層階”是具有一定語意的語言形式單位的層次。層階之間在形式上是銜接的，在語意上是連貫的。課件語言單位可有“作品—畫面—語匯”三個層階，三個層階相當于一般語言的“語篇—語句—語詞”。其中，“作品”層階是指課件作品整體，“畫面”層階是指課件中的一個畫面，“語匯”層階是指課件畫面中的具體的文圖聲像元素。對于課件作品層階而言，課件畫面是課件作品的組成單位；對于課件語匯層階而言，課件畫面是課件語匯的組織形式。

設計課件一般是從“作品—畫面—語匯”三個層階進行的。從課件語言的角度看，設計課件就是要討論“作品—畫面—語匯”三個層階的語言表達約束。

1.作品層階

課件作品是符合一定規(guī)范和要求的可傳播的形式化的課件語篇，是最高層階的課件語言單位。課件語言的作品層階與一般語言中的“語篇”層階有相似的特性和要求。

課件作品層階具有“集成性、完整性、作品性、傳播性”的特點。集成性指基于多媒體技術的信息集成或畫面銜接。完整性指作品構成的信息完整。作品性指課件的內容、技術和藝術統(tǒng)一的有機整體[4]67，滿足教學需求，具有一定的內容質量、技術水準和藝術品位。課件作品層階的傳播性指為傳播所要求的完整語意形式。

2.畫面層階

課件畫面是表達一個完整語意的課件語句，是在課件作品和課件語匯兩個層階之間的課件語言單位。畫面層階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

“畫面”是指畫幅、鏡頭、屏幕、視野、印象等框架或范圍中呈現(xiàn)的形象。課件畫面表達一定意義，是課件語匯呈現(xiàn)的載體。課件畫面層階具有“可載性、可感性、可讀性、可操作性、有限性”的特點。

(1)可載性。課件畫面具備將4種模態(tài)的語匯同時或集中呈現(xiàn)于一個畫面的功能。

(2)可感性。課件畫面基本的可感性是指整個教室各個位置都能看得清、聽得清。從藝術感覺講，可感性強調諸如給視覺、聽覺帶來的沖擊感、震撼力等?？筛行砸螽嬅娓兄^程中符合心理衛(wèi)生原則，即以不傷害視力、聽力和不引起感官疲勞為最低標準。

(3)可讀性。課件畫面應能讀出其中的課件語匯的語意信息。

(4)操作性。課件畫面的操作性，包括課件創(chuàng)作和課件使用過程中的操作特性，是課件畫面的可載性、可感性、可讀性得以實現(xiàn)的技術基礎。創(chuàng)作中的操作應為使用中的操作服務，兩者共同實現(xiàn)語意的表達與接受。

(5)有限性。課件畫面容量有限。要根據可感性要求，把握文字大小、行距、行數，圖表、圖像內容的復雜度，整體畫面內容的密度等。

3.語匯層階

課件語匯是具有一定功能的課件語詞，是最低層階的課件語言單位。課件語匯具有模態(tài)性、單位性、功能性、數據性的特點。

(1)模態(tài)性。課件語匯包括課件文案、課件圖片、課件聲音、課件影像(動畫)4種模態(tài)。某一教學內容、某一教學效果，需要用具體的模態(tài)來表示，如，用“動畫”來表示，用“聲音”來實現(xiàn)，用“文案和圖片”來表達等。

(2)單位性。語匯是語言活動的基本對象和單位。語匯作為畫面的構成元素，是被組織的基本語言材料。同一語匯，在不同的組合中，可以具有不同意義。

(3)功能性。功能性是指語匯存在的價值。語匯有功能性要求和功能性體現(xiàn)，每一個語匯都有其獨到的功能。課件語匯可分為表意性語匯、裝飾性語匯和操作性語匯，見圖1。表意性語匯具有獨立的表意功能；裝飾性語匯用來裝飾畫面，是構圖、編排的一類元素，一般不具有表意功能，但有課件心理、修飾美化作用，如背景圖片等；操作性語匯用來進行畫面操作，一般不具有表意功能，如按鈕等。

圖1 表意性語匯、裝飾性語匯和操作性語匯示意圖

(4)數據性。語匯的數據性是指可被形式化為數據，可按數據形式進行存儲與處理的特性。語匯數據的使用頻度與使用者群體、使用環(huán)境有關。

二、課件語言的語法平面

課件語法平面研究課件的語法成分和語法規(guī)則。

1.語法成分

課件語法成分主要研究課件語言的三個層階中的課件畫面的語法成分。包括課件畫面主題(畫面主語)、課件畫面操作(畫面謂語)和課件畫面對象(畫面賓語)三個成分，相應的語匯分別為主題(主語)語匯、操作(謂語)語匯、對象(賓語)語匯。從課件語言角度講，課件畫面是要解決“表達什么”(主語)、“如何表達”(謂語)以及“用什么表達”(賓語)的問題。

(1)課件畫面主題(主語)。課件畫面主題(主語)是要表達的內容、目標、任務。

課件畫面主題(主語)語匯通常主要是關鍵詞，隨主題內容不同而異。

在圖1所示“夢溪筆談”課件畫面中，主題(主語)為“《夢溪筆談》簡介”，主題語匯為“《夢溪筆談》”“簡介”2個關鍵詞；操作(謂語)為畫面編排，如左右結構，字體字號色彩以及網址、按鈕等及呈現(xiàn)方式；對象(賓語)為文字(標題、正文、網址)、圖片(背景、書照片、按鈕按鈕)2種模態(tài)和標題文字、正文、網址文字、左按鈕、右按鈕、背景圖片、書照片7個語匯。

(2)課件畫面操作(謂語)。課件畫面操作(謂語)是完成表達的具體操作過程。

課件畫面操作(謂語)語匯有設計語匯、制作語匯、呈現(xiàn)語匯3類(見表1)。

表1 課件畫面常用操作語匯

(3)課件畫面對象(賓語)。課件畫面對象(賓語)是課件畫面操作的對象。

課件畫面對象(賓語)語匯為文字、圖片、聲音、影像4類模態(tài)。

文字模態(tài)的語匯有標題、正文，字詞、符號、公式等；圖片模態(tài)的語匯有圖形、繪畫、照片、截圖等；聲音模態(tài)的語匯有解說、對白、音樂、音效等；影像模態(tài)的語匯有視頻、動畫。

表2以文圖兩種模態(tài)為例，討論課件畫面對象(賓語)語匯之間的搭配關系。其他模態(tài)語匯之間的搭配關系與之類似。

表2 課件畫面對象(賓語)語匯搭配關系

2.語法規(guī)則

語法規(guī)則是指課件語言的“作品—畫面—語匯”三個層階的語言表達約束，分別為作品約束、畫面約束和語匯約束，見表3。課件作品約束支配課件畫面約束，文圖聲像語匯受課件畫面的約束。

表3 課件語法約束

(1)課件作品約束

課件作品約束，包括課件整體的目標要求、藝術風格、個性追求等因素的約束。

1)目標要求的約束

課件作品整體的屬性，約束課件畫面的屬性。課件作品的總體設計、使用和效果，課件作品整體目標、篇幅、風格對于課件畫面的約束，要求從整體把握內容的合理分配以及對于每一個畫面的設計。課件作品整體的目標要求，可以控制各個課件局部表達與使用的總的方向和效率。對課件作品整體的目標理解得越清楚，越主動，相應的課件畫面表達也就越清楚，越主動，其表達效果會越好。

另一方面，課件作品整體的屬性，又要受到課堂教學整體的約束。課件是完成課堂教學任務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一個工具，通過課件使用，有助于完成課堂教學任務，有助于某一教學問題的解決。課件設計要根據一節(jié)課的教學任務的特點和要求，考慮重點、難點的解決，考慮課件作品是否和課堂教學整體氣氛相協(xié)調，是否有助于完成教學任務或起到某種明顯作用。

2)藝術風格的約束

不同課件畫面之間具有一定的、連貫性的風格限定。課件風格約束由課件的內容與根據內容的創(chuàng)意來確定，如平實風格、簡約風格、熱烈風格、凝重風格等。當課件整體風格有了一定的設計之后，所有畫面的風格就不是任意的，必須向課件整體風格靠近。

例如，簡約風格的特色是將構成課件的因素簡化到最少的程度，但對所用素材的要求很高，達到以少勝多、以簡勝繁的效果。課件畫面的設計簡明、清新，課件文案的編寫精煉、準確，課件圖片的選用典型、生動，容易通過教師的巧妙使用，達到教學目標。

課件由于教學目標屬性的限制，要求藝術風格有助于對教學內容的表達而不是干擾，因此，常采用“平實”“簡約”的風格，對于需要突出的內容，可采取“強調”手法，但表現(xiàn)形式不宜變化太多。

3)個性追求的約束

設計者對于課件作品的設計，有其屬于自己個性的追求，這種個性追求，約束著課件作品的設計、制作、使用的全過程。例如，有的設計者特別強調思維訓練；有的設計者比較重視教學重點、難點的圖像表達；有的設計者善于通過技術實現(xiàn)某種特別的效果；有的設計者可能在文案設計方面更加努力。

(2)課件畫面約束

課件畫面約束是指畫面文圖聲像的設計，滿足審美條件和語意認知的構圖或編排。根據題材內容和教學思想的要求，把文圖聲像4種語言模態(tài)適當地組織起來，構成一個協(xié)調完整的、具有明確語意的畫面。畫面設計應有課件作品的整體意識，服從課件作品的目標要求，考慮在整體中的位置和作用。課件畫面約束包括構成規(guī)則、表達規(guī)范和感知條件。

1)構成規(guī)則的約束

第一，表意規(guī)則的約束。課件畫面的表意，應符合主謂賓統(tǒng)一的規(guī)則。無多余設計(如過度裝飾)，無不足設計。具體表現(xiàn)為主語明確、主謂一致、賓語恰當。主語明確，課件畫面的主語，語意單位要適當，適合一個畫面來承擔；主謂一致，要求一切操作都要圍繞著主語來進行，盡可能準確地表達主題。如由于謂語是為了表達主語進行的操作，那么，當主語需要一個相關度很高的圖片時，卻選用了和主語相關度很低甚至無關的圖片，這就是主謂不一致；賓語恰當是指賓語的模態(tài)和語匯在選擇、使用以及在整個主謂賓體系中的位置和作用恰當。即賓語的形式符合主語要求，適合謂語操作，賓語的出現(xiàn)切合語序，便于安排。如當需要聲音的時候，結果聲音未能出現(xiàn)，這就是“無賓語”的表現(xiàn)。聲音出現(xiàn)得太早、太遲或不出現(xiàn)，都屬賓語不恰當的表現(xiàn)。

第二，構圖規(guī)則的約束。課件畫面的構圖，應符合形式美觀、服務表意的規(guī)則。構圖是對課件畫面文圖(視頻、動畫)語匯及其關系做出恰當搭配和編排?！靶问矫烙^”是指，課件畫面構圖符合一般版式、攝影、繪畫等構圖原則，如對比、均衡、變化等?！胺毡硪狻笔侵?，通過課件畫面功能分割服務于表意。表意區(qū)、操作區(qū)、裝飾區(qū)可有不同方式和程度的重疊。當表意區(qū)和裝飾區(qū)重疊時，要突出畫面表意內容。

2)表達規(guī)范的約束

第一，呈現(xiàn)規(guī)范。呈現(xiàn)時機適當，起到意義建構、發(fā)展思維的作用；呈現(xiàn)方式規(guī)范，根據實際內容特點，決定采用一次性或漸進性等適當的內容呈現(xiàn)方式。如在對于整體結構和具體細節(jié)都有感知要求時，可采用放大、縮小等方式，呈現(xiàn)較大、較復雜的圖片等內容。

第二，用語規(guī)范。課件文案用語，除必要情況外，通常不用網絡用語、廣告用語和口語。

第三，語匯表達規(guī)范。語匯表達包括模態(tài)內的表述方式和多模態(tài)混合表述方式。要求語匯搭配適當，接遞自然，表述整體在語意上連貫、流暢。

3)感知條件的約束

看得清、聽得清是課件畫面表意、呈現(xiàn)和使用的基本感知條件。畫面感知以學生產生所需要的教學效果為標準。例如，文字行數不能過多，字號不能過小，顏色種類不能太雜。關于畫面約束，可用圖2進行“構成規(guī)則、表達規(guī)范和感知條件”的分析。

圖2 畫面約束分析

第一，構成規(guī)則分析。首先是表意規(guī)則的分析。這個畫面的主語是“李雁敏剪紙構圖”，有“李雁敏”“剪紙”“構圖”三個主語語匯。畫面語意是“相同元素可有不同的構圖”，用兩幅圖片和3行文字即可說明問題，一個畫面可以承擔；選用的圖片和編寫的文字直接和主題相關，無多余設計。其次是構圖規(guī)則的分析。表意語匯采用左右結構，圖片與文字位置比例滿足黃金比例，符合均衡規(guī)則；上下兩條線從縱向將整個畫面分為不均勻的三部分，實現(xiàn)功能分割，中間是表意區(qū)，上下均為裝飾區(qū)。其中，下面的裝飾區(qū)放置操作按鈕。圖2中，a、b分別表示課件畫面的寬和高，c、d分別為畫面功能分割線到上、下邊界的距離，e為圖文分界線到左邊界的距離，f為左按鈕到右邊界的距離，d與c、e與a、f與b之間均滿足黃金分割法。

第二，表達規(guī)范分析。在呈現(xiàn)規(guī)范方面，“李雁敏剪紙構圖”語意較簡單，一次性呈現(xiàn)即可對“相同元素可有不同的構圖”這一語意進行表達，不需要使用漸進性呈現(xiàn)方式；在用語規(guī)范方面，文本中使用了設計學領域的專業(yè)術語，如“剪紙”“構圖”“元素”“色彩運用”等；在語匯表達規(guī)范方面，畫面表意區(qū)用了“圖片”“文字”兩種模態(tài)，4個語匯，兩個圖片語匯相互比較，是平行關系，兩個文字語匯間，是說明關系，兩種模態(tài)間也是說明關系。單憑圖片表達，語意不能錨定[5]，如，可能被理解為“色彩比較”“構圖比較”“不同時期的作品比較”等，當用文字模態(tài)與圖片模態(tài)進行搭配時，出現(xiàn)了非常明確的語意，即“構圖比較”。

第三，感知條件分析。表意語匯中的圖片采用了白底色，圖片清晰，對比度強，容易感知。表意語匯中的白色文字與橙紅底色背景之間的對比度較弱，當投影機亮度不夠時，感知效果可能要差一些。

(3)課件語匯約束

課件語匯約束是指語匯的模態(tài)和特性對于語匯的表意方式的約束，以及語匯本體的制作約束。包括課件文案、課件圖片、課件聲音、課件視頻(課件動畫)4類模態(tài)的具體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約束體系。

課件文案是指課件中的文字部分。課件文案是一種文體，不同于教材語言、教案語言、板書語言等。課件文案的形式有標題語、要點語(陳述、提問、說明、關鍵詞等)、資料語(資料、原文、定義、公式等)、確認語(需要課件使用現(xiàn)場給出的，經過操作在屏幕上呈現(xiàn)的文字)等。課件文案具有規(guī)范性、靈活性、簡潔性、操作性。與課件文案相似，課件圖片、課件聲音、課件視頻、課件動畫也都有特定的模態(tài)約束和語匯本體的制作約束。

三、結語

課件多模態(tài)語言理論體系的構建，為課件現(xiàn)象的表述和課件創(chuàng)作、使用、交流、評價提供了一種工具，促使課件的本體理論發(fā)展趨于成熟。在課件語用的實踐中，理論體系會得到不斷完善，成為一種既有自身理論自給，又能與一般語言打通的獨立語言形式。

[1] 黃立鶴，何繼紅.從《Routledge多模態(tài)分析手冊》看多模態(tài)語言研究[J].語言教育，2013，(1):92-95.

[2] [瑞士]皮亞杰.結構主義[M].倪連生，王琳，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3] [德]海德格爾.路標[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4] 楊崗，羅維亮.技術—藝術思維[M].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2010.

[5] 劉成科.多模態(tài)語篇中的圖文關系[J].寧夏社會科學，2014，(1):144-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