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君

摘 要：曼斯菲爾德的短篇小說通過素雅的語言，描寫女性細膩的情感變化，塑造了懷有美好憧憬而在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中幻想破滅的女性形象。本文試解讀《布里爾小姐》的幻滅主題以充分體驗作者的短篇創(chuàng)作技巧。

關(guān)鍵詞：曼斯菲爾德；布里爾小姐；幻滅

凱瑟琳·曼斯菲爾德是上世紀初世界文壇上最負盛名的女作家之一。她出生于新西蘭、崛起于英國文壇，與其同時代的喬伊斯、勞倫斯、伍爾芙一樣成為現(xiàn)代派文學(xué)的先驅(qū)。曼斯菲爾德在其短暫的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許多經(jīng)典的短篇小說，除《序曲》（1917）、《在海灣》（1921）、《園會》（1921）等公認的名篇之外，《布里爾小姐》（1920）也是不可多得的短篇佳作。該小說寥寥四千多字，沒有復(fù)雜的人物關(guān)系，也沒有扣人心弦的情節(jié)，更沒有華麗的詞藻。曼斯菲爾德通過細膩的人物刻畫，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側(cè)寫，時間、空間的隨意轉(zhuǎn)換，人物思維情感的靈動跳躍，使得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主人公布里爾小姐是位上了年紀，生活清貧，寂寞孤苦的獨身女人。故事發(fā)生在深秋初冬的一個晴朗的下午，她如往常一般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欣賞著公園樂隊的演奏，有意無意地“偷聽”著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們的對話，為了“置身于他人的生活中那么一小會”。她下意識地對路過的每一個人評頭論足，沉浸在識人辨物的樂趣中。一對老夫妻一直緘默著令她感到失望，跑來跑去的孩子和母雞般護衛(wèi)孩子的母親讓她饒有興趣。挽臂而去的年輕姑娘和軍裝士兵，戴可笑草帽牽著驢子的農(nóng)婦，臉色蒼白匆匆走過的修女，戴貂皮圓帽的下等妓女……。但凡落入布里爾小姐視線的人物，都是有故事的人。她實在是個富有情趣而又樂于觀察的人，平凡的路人不斷激起她對生活探求的樂趣和激情。公園樂隊演奏的樂曲是她非常熟悉的，可是反復(fù)聆聽，她不僅不覺得乏味，倒是由“柔和而清亮”的長笛聯(lián)想到“晶瑩透亮的水珠”，足以讓讀者看到，這樣的公園之行對布里爾小姐清貧而單調(diào)的生活而言是多么大的精神慰籍。

故事是通過布里爾小姐心理活動的變化來推進的，現(xiàn)實生活和夢想狀態(tài)交替出現(xiàn)，制造出戲劇般的效果。長年的獨居生活讓布里爾小姐內(nèi)心獨白更加豐富。當(dāng)她取出狐皮圍脖時，覺得它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好好刷了一遍，狐貍的小眼睛再次變得亮閃閃的，讓她高興不已。公園里的熱鬧一下了讓布里爾小姐振奮了起來。聽到樂隊重復(fù)演奏熟悉的曲段，她“抬起頭笑了”。她想象著自己和其他所有人一起伴著樂曲演唱，她“眼含淚水，微笑著”。布里爾小姐沉浸在與眾人產(chǎn)生共鳴的遐想中，心潮澎湃，情緒高漲。想象到自己學(xué)生和病榻上的老人一旦得知自己是“演員”將會對她刮目相看，她早已準備好了回答的臺詞“我當(dāng)演員已經(jīng)很久了。”看似平靜的語言之下是她壓抑了多年的想要得到他人肯定和關(guān)注的渴望。故事的結(jié)尾與布里爾小姐一廂情愿的美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一對青年男女無意冒犯的談話無意中把她推入了失望的深淵。別人眼里的她是格格不入的“老蠢貨”，她的狐皮圍脖很“滑稽”，像“一條油炸的鱈魚”。最后布里爾小姐失落地逃回了昏暗的像小柜櫥一樣的小屋，把狐皮圍脖扔回盒子里，也把自己扔進了無盡的黑暗和孤獨之中。她這個活在幻想中的演員終究還是成為別人的笑料，這也正是該小說充分揭示的幻滅感主題。

幻滅感是曼斯菲爾德擅長的小說題材。她筆下的主人公純樸善良，長期以來一直想要追求幸福自由的生活，但在飽嘗生活艱辛和世故炎涼后被迫回到孤寂、冷漠的現(xiàn)實。如果把小說中塑造的人物形象與作者個人的生活經(jīng)歷進行對照我們會發(fā)現(xiàn)作者的創(chuàng)作與個人命運息息相關(guān)。曼斯菲爾德短暫的人生就充滿了一次又一次的幻滅感。她年輕時離開家庭的庇護，只身前往倫敦想要實現(xiàn)作家夢。迫于現(xiàn)實的壓力她無奈服從世俗，倉促結(jié)婚，但很快遭遇婚姻失敗。再婚的生活沒有帶給她期望的安全感和幸福。多年疾病的折磨，丈夫的冷漠，父親的疏遠，兄弟的離世都讓她倍感失望。她的內(nèi)心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獨立自由生活和放棄理想，屈從社會壓迫之間不斷掙扎。情感和心理上一次次的沖擊，使曼斯菲爾德余生大部分的作品都打上了幻滅主題的印記，也成就了她的諸多絕世佳作。布里爾小姐的理想生活寄托了曼斯菲爾德自身的意愿。她也曾試圖通過和疾病斗爭，尋求真愛，頻繁遷居等努力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現(xiàn)狀，但是在這樣一個不被接納，不被理解，到處充斥著自私、虛偽、陰險、冷漠的社會，一個孤寂的女性終究難逃坎坷的命運。

曼斯菲爾德的作品具有鮮明的現(xiàn)代派小說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往往取材生活瑣事，看似平靜平凡實則激流涌動，語言素雅，描寫細膩，而主題鮮明，筆鋒犀利，《布里爾小姐》一文實為短篇之精品，令人百讀不厭。

參考文獻：

[1] 候維瑞. 現(xiàn)代英國小說史[M]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6.

[2] 陳良廷，鄭啟吟等譯.曼斯菲爾德短篇小說選[Z].上海譯文出版社，1998.

[3] 趙友斌，梁永洪.論曼斯菲爾德的后期小說創(chuàng)作[M].外國文學(xué)研究，1999.

[4] 曼斯菲爾德.曼斯菲爾德書信日記選[Z]. 陳家寧譯.百花文藝出版社，1994.

[5] 安東尼·阿爾伯斯.一次輕率的旅行：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的一生[M].馮潔音譯.知識出版社，1993.

[6] 汪洪章，宋梅選注.英美名家名篇選讀之短篇小說[M].上?？茖W(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