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雪濤
實話說,我喜愛寫小說,但是寫小說對于我,從來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寫作者去寫創(chuàng)作談,更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換句話說,也不是我非常喜愛的事情。當然有些作家擅寫創(chuàng)作談,我是看過一些的,或者,有些作家在一段時間里,以寫創(chuàng)作談為主要工作,在中國這塊神奇的國土上,也是有的。有些作家比較全面,可以從自己原來的角色中跳脫出來,變成一個評論家,去分析自己的作品。這種精神確實難得,因為作家最難的,也最不需要的就是客觀,而客觀地分析自己的作品,這句話本身就有語病。不過這種分析也可以理解為創(chuàng)作的延續(xù),也許這樣說比較好,作家對自己的分析,是虛構的一部分,文本的延伸。
現代人話多。說話很累,言多自損,可是不說不行,不說就有人把你當啞巴,發(fā)配你去角落。沉默是金,鑒于金價下跌,且沉默日少,現在的沉默已是鴿子蛋。 作家樂于談論自己,對于讀者,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如果作家們還有讀者的話),待著也是待著,但是對于作家自己并不一定是好事情。海明威同志說,寫作是一門不應該被過多談論的學問,我想現在如果有人放出這話來,會被從文壇暗處飛出的西紅柿淹沒。但是這句話卻是為數不多的關于寫作的至理箴言。如果讓我談論寫作的話,如果可能的話,我只想談論這么一句。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禮貌的,更是不明智的,所以希望只要不過多就好。
下面我來“客觀”地分析一下這兩篇小說。
《大師》全是虛構。真實的東西占多少?一點也沒有。小說里的真實和虛構不是比例問題,是質地的問題?!洞髱煛泛汀镀逋酢酚泻艽蟮年P系,具體關系是,時間上,《棋王》在前面,《大師》在后面。我高中時看過《棋王》,深受震動?,F在再看,覺得很好。
《長眠》是胡寫的。完全撒開了寫。原本想的故事和這個完全不同,但是具體是啥樣的故事,早就忘了。寫著寫著就變成了這樣。腦子里曾經浮現出“卡夫卡”三個字,但是和小說本身關系不大。沒有人能學卡夫卡,如果有人說,我學會了卡夫卡,此人就是卡夫卡筆下的人物??ǚ蚩ㄍ窘⒘艘环N作家看待世界的方法,而不是某種狹小的文字風格?!堕L眠》寫得很累,但是寫得很爽。寫作有時候能得到快感,是因為你摧垮了自己。
卡夫卡偉大。
《大師》和《長眠》之間有一定的關系,四個字,“理想主義”,廣義的。
以上就是創(chuàng)作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