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麗
(賀州學(xué)院)
論《秀拉》的女性意識
甘麗
(賀州學(xué)院)
莫里森作為有良心的黑人女性作家,其小說《秀拉》既反映出黑人女性在種族和父權(quán)社會家庭中壓抑的心理和生活,又看到黑人婦女為爭取個性解放而做的種種努力,以及這些努力給婦女的生活和命運所帶來的變化。本文意在探討作者所要表達的女性意識。
莫里森 黑人 女性意識
莫里森在作品里刻畫最多的是黑人女性被壓迫和蹂躪的歷史,作為一位有良心的黑人女性作家,對于黑人女性問題尤為關(guān)注,她希望通過作品喚醒黑人女性的女性意識。女性作為“第二性”在以父權(quán)為主的社會里從來都是處于劣勢地位,傳統(tǒng)男權(quán)文化對于女性的要求是順從、聽話、不應(yīng)該有自己的思想。莫里森在《秀拉》里刻畫了一個具有叛逆精神的黑人女性形象秀拉,試圖通過她喚醒黑人女性的女性意識。
《秀拉》打破了以往黑人小說里對于黑人女性又愛又恨的描寫方式,塑造了一個從思想和行為上獨立叛逆的黑人女性。她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女性,不愿意像別的婦女一樣陷入婚姻家庭,對于傳統(tǒng)來說她是一個叛逆者。為了自由的生活,她敢于打破傳統(tǒng)的家庭模式,只戀愛不結(jié)婚。為了尋找出路,她敢于打破一切權(quán)威:和不同的男人交往,不結(jié)婚,把年老的祖母送到敬老院,搶朋友的男朋友,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燒死。她所在社區(qū)里的所有人都認為她是一個邪惡存在,但是不可否定的是秀拉的存在確實給“底層”以沖擊:“秀拉的邪惡已經(jīng)確證無疑,這就大大地改變了居民們的生活,然而改變的方式卻是神奇。她們每個人的不幸之源一旦弄清楚,便一變而為互相保護和熱愛了?!盵1]218秀拉的叛逆給“底層”人一種參照,也給了“底層”人一個覺醒的機會。實質(zhì)上秀拉是底層不可缺的一部分,她代表著 “底層”必須改變的文化標志。她的存在讓整個社區(qū)擺脫壓抑的氣氛,所以社區(qū)里的人,雖然討厭秀拉,但是還是讓秀拉繼續(xù)留在社區(qū)里,他們只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因為秀拉的存在和叛逆,也正是他們想改變但是仍然沒有得到改變的心底里的愿望,同樣也是廣大底層黑人的女性所嫉妒和羨慕,甚至向往的對象。
秀拉是叛逆的,秀拉是對代表傳統(tǒng)文化內(nèi)涵的“底層”的一種反叛。祖母夏娃就是一個維護傳統(tǒng)思想和理念的黑人,她所收養(yǎng)的杜威們正是這樣的一種代表人物。他們都叫同一個名字,“他們用同一種聲音說話,用同一個頭腦思考,還惹人心煩抱成一團。這三個杜威,勇敢堅強,叫人全然摸不著頭腦,不僅在梅德林生活的日子,而且在以后的歲月中,始終都是一個謎”。[1]163他們代表著當時黑人的同一種聲音,沒有自我,只有對傳統(tǒng)的絕對服從。秀拉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反叛,她穿著花布衣裙,她可以隨著口琴奏出的樂曲跳著快樂的舞蹈。她對于男人的態(tài)度也不像祖母夏娃和母親漢娜那樣的不可缺,她一生都在尋找著自己感情的著足點。但是母親對于感情的態(tài)度也影響了秀拉的愛情觀念,她從母親的行為認識到性僅僅是令人愉快的東西,除此之外沒有什么值得關(guān)注的,男人在他們的家里是缺失的,愛情是難以尋找的。秀拉在尋找著另外一種親密的感情,這個時候,秀拉和奈爾相遇了,她們的相遇讓她們有一種舊友重逢時的愜意,因為對于她們來說 “她們都和自己的母親相去甚遠,于父親又都毫不了解”。而且在很多年以前,她們就發(fā)現(xiàn)“她們既不是白人又不是男人,一切的自由和成功都沒有她們的份,她們便著手把自己創(chuàng)造成另一種新東西。[1]172她們都在尋找著一種出路,愛情不是出路,友情就成了她們探索的對象,秀拉在奈爾身上找到了她無法在男人身上得到的親密感。
秀拉很快和奈爾成為好朋友,她為自己尋找到另外一個自己感到興奮和喜悅。但是友誼并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牢固,秀拉對于平等、獨立的強烈要求是奈爾無法認識的。奈爾也是一個有獨立思想的女性,同時也是一個受到“底層”思想影響的女性。奈爾在秀拉自殘掙脫白人孩子對于她們的騷擾的時候,奈爾驚訝于秀拉的激烈的手段,也不贊成。真正讓奈爾對秀拉產(chǎn)生隔閡的還是對于“小雞”的死的態(tài)度,秀拉為了無意之中淹死小雞感到痛苦和難過,奈爾對于小雞的死遠比秀拉麻木。秀拉代表著的是現(xiàn)代的流動性,一生都在尋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現(xiàn)在友誼成為她重要的東西。奈爾卻在現(xiàn)實中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奈爾在現(xiàn)實中找到了一個能夠把她當做親人的人,“一個視她為唯一親人的人所需要的這種嶄新的感情,要比秀拉的友情重大得多了”。[1]195在婚姻和友情面前奈爾選擇了婚姻和家庭,選擇融進傳統(tǒng)中去,奈爾代表著傳統(tǒng)中想改變但是還不能跟傳統(tǒng)斷裂的一部分黑人女性形象。
秀拉在奈爾結(jié)婚之后選擇離開“底層”繼續(xù)尋找自己的出路,她們整整過了十年,才重新相會。秀拉一出現(xiàn)給整個底層帶來了一股魔力,奈爾感受到了這種魔力:“秀拉,是秀拉使她歡笑,是秀拉使她用新眼光看舊事物,有秀拉在身邊,她感到自己聰明了,文雅了,而且還有一點自慚。”[1]200秀拉為底層注入了新的活力。曾經(jīng)激進的奈爾在結(jié)婚之后,已經(jīng)完全成為一個傳統(tǒng)女性,相夫教子。她喜歡秀拉,渴望秀拉,喜歡秀拉給自己帶來的新奇和開心,但是那是在秀拉沒有破壞她的家庭的情況之下的喜歡。當奈爾看到自己的丈夫和秀拉睡在一起的時候,就徹底地斷絕了秀拉帶給自己的開心的感覺,剩下的只是傷心和憤恨。她無法理解秀拉的做法,無法理解為什么秀拉要破壞她的家庭。奈爾把自己的重心放在了男人身上也注定了失敗,奈爾無法理解秀拉的行為,而秀拉也無法理解奈爾對于男人的態(tài)度:畢竟“她曾經(jīng)與奈爾親密無間,把奈爾當做知己,也當做自身,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兩人并非渾然一體。當她和裘德躺在一起時,她根本沒想到會造成奈爾的痛苦?!盵1]219曾經(jīng)她們兩個人是什么都可以分享的。但是傳統(tǒng)改變了奈爾的觀念,由于秀拉對于婚姻缺乏切身的體會,這也跟她對待男人的感情一樣,她并沒有感到男人有什么不同,也不愿意被傳統(tǒng)的婚姻同化自己,所以她無法理解奈爾對于婚姻和男人的看法。奈爾成了傳統(tǒng)女性的一員,把男人、婚姻看做是自己的一切。奈爾的轉(zhuǎn)變讓秀拉感到傷心,畢竟奈爾是秀拉回來的一個因素,秀拉感覺到自己尋找的另外一半徹底消失了,無人會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成為了一個人。
秀拉繼續(xù)追尋著出路,秀拉在尋找著男人能夠帶給自己什么,尋找能留住自己腳步的事情。阿杰克斯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人,在她和阿杰克斯交往的過程中,她尋求到了快樂和占有的感覺,這種感覺讓秀拉感到震驚,但是很快這種感覺也消失了,阿杰克斯的離開讓秀拉徹底失望了,甚至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都叫錯了他的名字,自己是一個風一樣的女人,也許自己不能夠擁有一切,也許自己的好奇心會讓自己在不久的將來對他產(chǎn)生難以抑制的了解的沖動,最后也歸結(jié)于無。想不明白的秀拉最終病倒了,她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留戀了。親情、愛情、友情一切對于她來說都是難以擁有的東西。她看透了人間,這個世界沒有什么值得她去追求,每個地方對于女性、對于黑人都是一樣的態(tài)度,作為一個黑人男人就是一種悲哀,那么作為一個黑人女性更加是一種悲哀了。特別是看到自己身邊的人麻木和不知道改變的現(xiàn)狀之后,秀拉放棄了自己對于生的追求。莫里森在這里只能為秀拉安排一個死亡的結(jié)果,畢竟她的思想存在在當時是超前的,廣大的黑人無法理解。但是她的價值終有一天會被認可,人們會去愛她和想念她的。
在裘德離家出走之后,奈爾承擔起整個家庭的重擔,由于生活的重擔,三十歲的奈爾變得早衰,皮膚變黃像打蔫似的,“貞操、孤凄和忍受成了她唯一的支撐”。[1]232沒有生活追求的奈爾變得和底層的所有人一樣,碌碌無為地過著這一生。奈爾聽到秀拉生病了,壓抑不住對于秀拉關(guān)心的渴望,去看望秀拉。奈爾和秀拉在秀拉的病床上展開了一次關(guān)于黑人男人的爭論,秀拉認為生活可以完全靠自己,奈爾卻認為“你不能全靠自己。你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黑種女人。你不能像個男人一樣行事。你不能擺出一副獨立自主的架勢走來走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拿什么就拿什么,想扔什么就扔什么”。[1]235秀拉反對這樣的看法,她認為無論如何黑人女性都要保持獨立性,不需要靠任何東西,也不會有任何的背叛和放棄,雖然和別人一樣都會死去,但是為了自己的獨立和自由的死去,即使是死也要比其他黑人女人要有價值。這些觀念對于仍然怨恨秀拉和裘德睡在一起的奈爾是無法理解的,至少在當時是無法理解,這也是秀拉對生活失望的原因,黑人女性脫離不了男人,更不要說覺醒和獨立了。
很快秀拉的死在“底層”傳開了,大家都認為這是一個災(zāi)難結(jié)束和希望開始的時候,但是很快,一系列錯亂不堪的事情出現(xiàn),底層所有的人,因為秀拉的死都恢復(fù)了原狀,做母親的不再關(guān)心孩子,媳婦恢復(fù)了對贍養(yǎng)老人的不滿,妻子們不再悉心照料丈夫。甚至對于南方黑人的同情心也減弱,重新升起了優(yōu)越性?!暗讓印敝匦禄謴?fù)了原狀,人們在日復(fù)一日中消磨著自己的生命,傳統(tǒng)始終籠罩在“底層”的上空。在“自殺節(jié)”的時候,“底層”大部分人跟隨游行的隊伍進入隧道里被埋在下面無法逃生。隨著這些人的死亡,一切真正地歸于平靜。秀拉追求的黑人自由的行為,也終于告了一段路,小杜威們的死是對黑人自身劣根性的一種斷裂。隨著時間的推移,底層瓦解了,一切都不復(fù)存在,大部分黑人搬離了這里,成為白人為主的社區(qū),黑人文化進一步受到白人文化的侵蝕。五十五歲的奈爾在時間的推移之下,對當年的事情也有很多想不起來了。奈爾開始懷念秀拉在的日子,在她探望秀拉的祖母夏娃之后,才真正了解秀拉在她心中的位置。原來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懷念的是丈夫裘德,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懷念和秀拉在一起的日子,“我們是在一起的女孩”,認識到對于男人的渴望讓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覺醒獨立的機會。
秀拉是尋找“底層”黑人出路的引路人,也是黑人女性解放的先驅(qū),她用自己的一生在尋找一條黑人女性的出路,用自己的生命喚醒黑人女性的女性意識。
[1](美)托妮·莫里森.最藍的眼睛[M].胡允恒,譯.上海:南海出版社,2005.
[2]王守仁,吳新云.性別·種族·文化——托妮·莫里森的小說創(chuàng)作[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4.
[3]章汝雯.從《秀拉》看托尼·莫里森的女性主義觀點[J].外語研究,2007(6).
[4]蔣欣欣.認同 反抗 超越——《秀拉》中黑人女性尋找自我的歷程[J].湘潭大學(xué)社會科學(xué)學(xué)報,2002(3).
本文系2012年度賀州學(xué)院科研項目(項目編號:2012SKKY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