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晨光從圓頂?shù)牟A齑袄锎┩高M來,昏暗中仍然可見大教堂式的氣派。迷宮般的長廊以及堆滿書籍的書架,從地面一直延伸到尖頂,仿佛一座由隧道、樓梯、平臺和橋梁交纏回繞的蜂巢,筑成一座幾何構(gòu)造的、令人無法想象的龐大圖書館。我看著父親,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對我笑了一笑,還故意擠眉弄眼地逗我:達涅爾,歡迎光臨‘遺忘書之墓!”
應該是在兩三年前吧,有朋友向我推薦西班牙作家卡洛斯·魯依斯·薩豐的《風之影》,之后我們再見面時,他專程把這本書帶給我。我當時大約是被旁的事情所擾,并未對這本書多加留意。直到兩個星期前,我獨自一人在家,百無聊賴之中隨手抽出這本書,然后就看見了“遺忘書之墓”。
遺忘書之墓,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看到的最具力量的文字。輕輕讀出這五個字的時候,仿佛就已經(jīng)講述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所有的情節(jié)和隱喻靜靜地站在這五個字后面,等待著覆蓋閱讀者的情緒,淹沒庸常的時光。
這讓我想起日本的神保町古書街,一間又一間的二手書店相鄰而立,或簇新或泛黃的書籍一本疊一本,一直堆到天花板,光線明亮的地方,能看見懸浮在空中的被陽光染成金黃的微塵,合著三兩顧客翻動書頁的細碎聲響,時光的吉光片羽一一閃過,歷史被凝結(jié)成一瞬,有人被觸動,神情愈加平和,仿佛悟到真諦。
本期“花園”,我們試圖為你呈現(xiàn)夢想中的宅邸,而二手書店對我來說,就是最美好的“夢想宅”,可我身邊很少有這樣的地方,能讓我安放情緒,領(lǐng)略故事的美。
《風之影》中,在 “遺忘書之墓”里令人目眩的光線下,書中的主人公,十一歲的達涅爾,漫游了將近半個小時。他走遍螺旋形的走道和長廊,與成千上萬本書擦身而過,腦海里忽然興起一個念頭,“這一面又一面書墻上堆放的書,每一本都是等待我去探索的宇宙,在迷宮外的世界里,生活不過就是下午踢踢足球、聽廣播劇,獲得一點點愉悅就滿足得不得了。”
我和那位送我《風之影》的朋友都愿意相信,這在個世界的某個地方,有這樣一座“遺忘書之墓”,收集了所有人們都不再記起的、迷失在時空長河中的書,等著某年某月被人重新翻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