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藝
(西南大學文學院,重慶北碚400715)
“個人化”歷史的復活
——李銳小說中的歷史意識
李嘉藝
(西南大學文學院,重慶北碚400715)
山西作家李銳曾經(jīng)被認為是最有可能角逐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籍作家,無論其少而精的小說作品,還是見解獨到、思想深邃的散文隨筆集,都將筆觸伸進古老中國文化肌理的最深處,感受千年歷史跳動的脈搏。他筆下的鄉(xiāng)土社會被認為最接近歷史進程的本真狀況,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歷史觀。歷史的停滯和歷史的無理性是李銳歷史觀體現(xiàn)得最充分的兩方面,浸淫其間的底層人物、風云人物的命運遭際同樣令人唏噓。這些層面共同延伸到李銳對“個人化”歷史的堅持,對人類生存困境的嗟嘆所體現(xiàn)的人文關懷。
歷史觀;停滯;無理性;“言說”個體
作家李銳在當代文壇是一個獨特的存在,他就像王小波筆下那只“特立獨行的豬”,橫沖直撞,率性而為,無所顧忌。他是一位有著深刻的思想獨立性、尖銳的社會洞察力以及極強的自省力和約束力的作家,有著這樣性格特征的作家寫出的作品必然是以思想深邃、內涵深遠見長。甚至有人說,如果魯迅寫出過長篇的話,可能也就是這樣子的。
李銳為數(shù)不多的作品穿過溝壑縱橫的黃土塬和鹽井林立的“銀城”直抵千百年來歷史中的“人民”本質,他追問人的生存,人的存在方式、表達方式,人的死亡和最終的去向,很多作品彌漫著混沌宗教的氣息,氤氳不散。
但是在他的作品中,我們感受最深的其實是他行文中表達的對于歷史的看法,李銳說過,“追問歷史是我一貫的主題”[1]。他沒有把歷史看作是抽象的、不可捉摸的、只存在于書本上的命題,而是我們每個人都浸淫其間、建構它同時也受其撥弄的每時每刻。這是一個“雙向煎熬”的過程,所以李銳特別反對史詩性和人為詩意化的歷史,認為那是一種“舊的思維方式,一種遺傳病……一種精神上的撒嬌”[2]。那種人工痕跡的歷史都是一種自我精神麻痹,那塊歷史的遮羞布同時也是人類神經(jīng)羸弱的避光鏡。___________
李銳認為歷史有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歷史和未遮蔽的歷史,前者他稱之為“大歷史”,而后者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個人化的歷史”。他對“大歷史”的態(tài)度是“厭惡和質疑”,不相信什么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迷信歷史進程偶然性的作用,否定主流的歷史假設;同時也告誡我們不要試圖去闡釋歷史,因為它是如此豐富瑣碎,太陽下山后,我們所能了解的也只是當下。永沉暗夜的過去無以完整追回,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歷史其實都是“當代史”,以此強調的是“‘講述話語的年代’而非‘話語講述的年代’”[3]。
“中國是什么?中國是一個成熟得太久了的秋天。在這塊土地上,即使有滿腔熱血涂灑在地,洇染出來的也還是一片觸目的秋紅。”[4]歷史對于底層是停滯黏重的,谷子黃高粱紅,一代又一代;而那些滿腔熱血的歷史弄潮兒,歷史的非理性、反人性的一面,讓所有的豪舉最終走進的都是死胡同,剝離它崇高神性的油彩,湮沒在秋紅中。
這就是李銳的歷史觀,這就是李銳的人生觀,“歷史從來都是蕓蕓眾生的歷史,歷史從來都是蕓蕓眾生萬劫不復的此岸”[5]。他的文本穿透歷史虛妄的泡影,雨過天晴,剩下的只是身在其中的生物個體,生命脆弱,人生堅韌。而李銳試圖做的,則是呈現(xiàn)那細碎時空中最本真的狀態(tài),以及追問歷史對于人民的意義。
“偉大的小說家們都有一個自己的世界,人們可以從中看出這一世界和經(jīng)驗世界的部分重合,但是從它的自我連貫的可理解性來說它又是一個與經(jīng)驗世界不同的獨特的世界。”[6]李銳在他的寫作過程中,把他的目光長久地定格在呂梁山、自貢這兩塊土地上,關注如螻蟻般的人民的生生死死、猥瑣悲壯。黃土高原原本就可以很恰當?shù)卮碇袊怨乓酝纳鼱顟B(tài),而古老壯闊、滄桑無言的呂梁山可以說是中國的一個投影,那里的農(nóng)民從生到死把自己拴在黃土地上,晝作夜息,哼著晉劇,唱著酸曲兒。生活單純強悍,如野獸般將生命的全部野性消耗在“食色”上,日復一日?!短斤L物》中先秦、漢代就發(fā)明的農(nóng)具直到現(xiàn)在依然“敦實、本分地靠著墻站著”,被農(nóng)民用方言稱呼的農(nóng)具,和兩三千年前的歷史完全重合,和古音古字一模一樣。
同樣,在遙遠的成都平原,李銳的《銀城故事》在血腥的改天換地的政治斗爭外,完整地安置了另一條民間的情節(jié)和緩的線索:山川風物、民風民俗洋溢其中,當?shù)厝嗣竦纳罘路鹋c這些熱鬧喧天的斗爭無關,牛屎客依舊在做物美價廉童叟無欺的牛屎餅,還時不時地做做娶老婆的美夢;湯鍋鋪里的屠夫依然循著千百年流傳下來的程序宰牛賣牛;井鹽時時刻刻在噴涌著鹽鹵;拉天車的水牛步伐依舊穩(wěn)健;竹子流水,生活中唯一的改變似乎就是城墻上突兀的那幾顆人頭,除此之外,日子依舊波瀾不起。這兩條線索齊頭并進,書寫分量相當,而后者在文中更具有穩(wěn)定性,永久性。“都是我小說里同等重要的‘人物’,因為你無法判斷是誰在什么時候更有力地推動了歷史?;蛘哒f在我看來,他們在歷史中的分量同等重要?!盵7]旺財無意間在河邊的蘆葦叢里撈起“一種被別人叫做歷史的東西”,用黑油墨寫的竹片,他只是覺得從中間劈開正好用來曬牛糞餅,他們關注的只是生活的實用價值而已。這些全都是那場改變中國歷史進程的亙古不變的背景,也是真實的歷史本身。就是這份與“大寫的”歷史并行不悖的平靜冷漠,它們一起糅合才是真實,才有可能最接近那時那地,平凡的個體生命被推到歷史幕前,對歷史意識形態(tài)化的質疑響徹全場,這種雙重的立體化景象就是李銳歷史書寫的特征。
李銳說過,“不希望呂梁山脈在我的小說中僅僅是一個地理名稱,或者僅僅是作為一種地域文化的標志。當呂梁山作為小說中的名稱而出現(xiàn)的時候,它應當具有無可置疑的豐富的文學內涵”[8]。我們現(xiàn)在明白了,呂梁山是一個象征,是一種寓言。象征著李銳對于民族歷史處境的一種重新想象的切入口,是作家對人民經(jīng)驗世界以外的世界的一種獨特闡釋。它就是一座歷史細民自我印證,各自表演的蒼茫的大背景,“歷史與英雄無關,只與細民有關”[9]。
李銳坦言,“對歷史的懷疑和厭惡始于《厚土》的寫作,換言之,‘歷史’之外的人生是重新進入‘歷史’的支點。在這個意義上,‘呂梁山’與‘銀城’其實是一體的”[3]38-48。歷史之外的人生便是底層民眾的人生,而這是我們進入歷史的唯一通道,而歷史對于底層來說又意味著什么?有可能呂梁山和銀城的人民從來沒有思索過歷史這個抽象的名詞,絕大部分人連這個字也不會寫,但是他們卻在一代又一代地造就它,這就是歷史的悖論。
歲月在每個人身上緩緩流淌著,但是在李銳筆下的底層人民身上,這種流淌密度很大,非常隱性?!稛o風之樹》用了十幾萬字的篇幅寫了發(fā)生在矮人坪兩天的事情,不緊不慢,從頭道來,這種擴展形式契合于瘤拐們一成不變的生存方式,那種近于復制歲月的存在,仿佛一種定格,他們被局限在那一畝三分地上,時光荏苒,生老病死。
回到《厚土》上,“盡管厚土所感受的對象是平常的、壓抑的、未曾燃燒的,但它復雜到超出了歷史理解的范圍,同時又成為歷史理解的起點”[10]。被鎖在莊稼地里的老農(nóng)認為中國充其量也不過是由幾十個供銷社組成,不管封建社會、社會主義社會還是以后發(fā)展到什么更新奇的社會,所依循的道理都是一樣的。不管外面政治風云怎么變化,朝代怎樣更替,滿足最基本的需求不會變,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姿態(tài)不會變。這種生活方式?jīng)Q定了他們狹隘偏狹且固定的思維方式,他們都能將其納入自己的思維框架中進行解釋。
沈從文說:“歷史對于他們儼然毫無意義,然而提到他們這點千年不變無可記載的歷史,卻使人引起無言的哀戚?!盵11]停滯反復的曲線式歷史,看似只會慣性滑行,沒有任何主動性,每個人最終都會陷入沉淪的深淵。但是,我們在李銳的文本中發(fā)現(xiàn),一旦外在力量試圖強勢介入他們深層的生活方式,剝奪他們賴以生存的生產(chǎn)資料基礎,重組他們的倫理道德規(guī)則,那么他們燃起的熊熊怒火所達成的破壞力是燎原的?!稄堮R丁的第八天》中天母河平原上的天石村的最高處,坐落著一座香火旺盛的奶奶廟,天母河的農(nóng)民在清末這個風雨飄搖的時代里,過著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生活,但是原始的女媧崇拜被外來的基督教傳教士褻瀆并面臨拆廟破教的威脅的時候,兩教沖突就不可避免了,教民張?zhí)熨n用亂棍磚頭和他的領導身份,將自己送上了砍頭臺。隨之而來的一切荒誕反常,也一一印證著底層人民保持傳統(tǒng)習慣的向心力是多么的強大。
李銳筆下命如草芥的底層人民始終讓我們感到生命緩緩逝去的悲愴,又感到水滴石穿背后生命的柔韌。
李銳說過,“一個作家還是必須在回答與生俱來的挑戰(zhàn)中成長,包括自己的民族、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歷史所提出的挑戰(zhàn)”[12]。李銳跌宕起伏的身世,沉穩(wěn)內斂的個性注定他一旦開始寫作就要用自己的如椽大筆叩問歷史,叩問生命。六年的插隊經(jīng)歷,讓他親歷并深刻感受了中國自古以來底層人民的生活;而中國走向當代的艱難步伐、“文革”期間的家破人亡,在他執(zhí)著的思索下,又會對歷史的另一面做出庖丁解牛般的文字呈現(xiàn)。
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公平的,歷史不僅屬于底層的受苦人民,也同樣屬于“大寫”歷史中的時代弄潮兒。他們滿腹才華,意氣風發(fā),他們睥睨歷史,躍躍欲試,將歷史當作可供自己自由捏弄的面人兒,他們不屑于順勢而為,樂于逆流而上,只有那樣才能更好地顯示他們欲與天公試比高的氣魄。他們就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歷史觀中的英雄人物或梟雄人物,歷史在他們的手中改變了流向,加快或減緩了速度。李銳小說中,個體命運影響著歷史的走向,反映著他時刻關注著個體生命的生存價值。但是他卻通過意圖與結局的屢屢相悖,對他們的得意滿滿進行了無情的嘲諷和捉弄。
長篇小說《舊址》以17萬字的篇幅講述了一個跨越100年的家族故事,勾勒了李氏家族從大革命時期到“文革”后的歷史過程。這70多年正值中國大變動大動蕩的時期,李氏后代們,無論自主還是被剝奪,接二連三死于各種政治斗爭中;家族中幸存的最年長的見證人李紫云姑姑也由于一場老年癡呆癥,將往事忘得一干二凈。曾經(jīng)顯赫榮耀的李氏家族就這樣在歷史中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即使后代造訪,也只能舉起相機,被如今的住戶圍攻得尷尬不已。作者在后記中強調,“這是一部‘和祖先與親人對話的’小說”[13],出于這種偏向于個人化的歷史,李銳改變了他以前作品中瘦硬的文風,注入了對于歷史反人性反理性一面感同身受的歷史哀哭。
《銀城故事》以清末民初辛亥革命蓄勢待發(fā)之際為背景,講述一起銀城中革命黨人暴動的事件,流血犧牲將這幾天的歷史涂抹上最艷麗的色澤,一幅幅壯觀的場景在短短幾天的銀城接連上演。同盟會革命黨人歐陽朗云,為了替在省城暴動中犧牲的同志報仇,制造了一起襲擊“傳達軍令的袁大人”的恐怖事件,但缺乏經(jīng)驗,傷及眾多無辜百姓,而自己根本無法承受這原本在他眼中一了百了的事件的一系列后果,最終自首想要一死了之。殊不知慷慨赴死為革命流血犧牲的想法畢竟還是太單純,一把做火邊子牛肉的剔骨尖刀,把革命暴動的所有細節(jié)從他嘴里撬了出來;暴動總指揮劉振武自以為行事思量天衣無縫,卻最終斗不過綠營老兵聶芹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死自己的親身父親,最終慘死在為父報仇的親兄弟的刀下?!八坪跛械娜顺霭l(fā)的動機到最后都落得個悖反的結果,歷史的無理性和偶然性打破了所有的因果關系?!盵14]歷史恰恰是小說中最本位的主人公,人所承受的苦難、付出的努力、流掉的鮮血越多,歷史在這幕后猙獰的面孔就越凸顯,弄潮兒們嘗試的舉動就越可笑渺小。
在李銳的筆下,偶然性、不確定因素對于人物行動的影響特別顯著,可以看出,李銳沒有將之荒誕化、不可知化處理,而是明確地指出,這就是他的主旨,這就是他“用方塊字深刻的表達自己”后的必然結果,這就是他自己的明確的價值指向。他想傳達這種悲情的人間慘劇,“最有理性人類所制造出來的最無理性的歷史,給人類自己所造成的永無解脫的困境。這是一種大悲劇,一種地久天長的悲涼”[15]。李銳就是借此否定他深惡痛絕的“大寫”歷史,被主流意識形態(tài)圍困的本然歷史,并進而詠嘆遭到無情歷史吞噬的生命,長歌無人性歷史對于有血有肉“人”的戕害。這就是李銳這位富有民族責任感、敏感多情的作家,與秉承這一文學歌詠傳統(tǒng)的文人騷客相隔千百年時空的對話和嗟嘆。
研究李銳的學者翟永明說過一段話,“傳統(tǒng)的歷史寫作強調的是單數(shù)的大寫的歷史……李銳的歷史的表達中強調的是一種復數(shù)的小寫的歷史。之所以是復數(shù)的,指的是特定的歷史可以由多個個體來講述,即‘個體’言說;而小寫則意味著李銳小說表現(xiàn)的是鮮活的個體的歷史,即言說‘個體’,這兩點構成了李銳小說獨特的歷史敘述方式,并直接決定了其小說中歷史的表現(xiàn)形態(tài)”[16]。無論停滯的歷史,還是無理性的歷史,他的最終目標都是言說“個體”,生在歷史之中,又活在歷史之外的個體。筆觸指向的是“人”的歷史,那種哪怕殘酷但是真實不矯飾的“個人化”的歷史,每個人物活出的都是獨一無二的人生。通過他的文本,“被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的‘創(chuàng)造性遺忘’壓入歷史無意識的那部分集體經(jīng)驗、個人經(jīng)驗、歷史意象和歷史場景,開始復活”[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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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surrection of“Personal”history: The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 of LI Rui’s novel
LI Jiayi
(School of Literature,Southwest University,Chongqing 400715,China)
Shanxi writer LI Rui was thought to be most likely to compete for the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 of Chinese writers.No matter the fewer but wonderful fiction,or the unique deep-thoughts’essays,He already put the brush into the deepest part of the ancient Chinese culture texture,to feel the pulse of millennium.He’s rural society is considered the most close to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historical process,this is largely thanks to his view of history.This article tries from the stagnation of the history and the history of the two sides of the irrational,carries on the preliminary analysis and research of the embodied in the text of the historical idea,and corresponding to the characters in the text,the person of the vicissitudes. Then,extended to the adhere of the“personal”history,and the level of humanistic care of human survival predicament.
the views of history;stagnation;irrational;individual narration
I206.7
:A
:1671-9476(2015)01-0046-04
10.13450/j.cnki j.zknu.2015.01.012
2014-10-08;
2014-11-02
李嘉藝(1992-),女,山西渾源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與中外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