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鹿鳴
(陜西中醫(yī)藥大學外語學院 陜西咸陽 712083)
涉藏漢英翻譯面臨的問題與翻譯策略討論
王鹿鳴
(陜西中醫(yī)藥大學外語學院陜西咸陽712083)
涉藏漢英翻譯在西藏文化對外傳播、加強中西文化交流中扮演著關鍵角色。但是目前涉藏漢英翻譯存在著兩個層面的問題,一個是譯者的專業(yè)素養(yǎng)不高,即不了解西藏,沒有意識到涉藏漢英翻譯的特殊性;另一個是翻譯的主導權和話語權長期被西方控制,我們無法發(fā)出自己的聲音。要解決這兩個問題,可以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但是最根本的還是要譯者加強自己的專業(yè)素質,了解西藏文化和歷史,這樣才能將真實的西藏形象呈現(xiàn)在西方人面前。
西藏;漢英翻譯;翻譯策略
西藏問題是目前國內外關注的一個焦點。但是國外,尤其是西方對西藏問題的認識與實際的社會現(xiàn)實認識有時存在嚴重偏差,從而導致了中西方西藏研究專家溝通的障礙,甚至導致政治觀點的沖突。這種認識差異除西方反華勢力政治目的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原因,就是部分西方人用來認識西藏的資料本身欠缺真實性和準確性,無法正確反映西藏的真實狀況。
西藏材料之所以欠缺真實性,筆者認為譯者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過去,大部分西方人是通過西方譯者的譯本了解西藏的,這些譯文很容易受到西方譯者意識形態(tài)、翻譯目的和語言水平的影響,因而很多情況下并沒有反映西藏的真實情況。因此,由我們主導翻譯,將西藏資料翻譯成英文,向西方介紹西藏的真實情況就成了一個必要任務。
目前,國內已有不少譯者從事涉藏漢英翻譯活動,但是這類翻譯活動也存在諸多問題。筆者在與一些藏族學者交流時了解到,現(xiàn)在從事涉藏漢英翻譯的譯者多為不懂藏語的、非藏學專家的英文專業(yè)畢業(yè)的翻譯人員。這些譯者不懂藏語,不了解西藏的真實情況,因此在翻譯一些具有西藏特殊文化的概念時存在困難。而且現(xiàn)在的許多材料都是從藏文先譯成漢文,然后再譯成英文,而藏—漢譯本本身可能存在信息丟失或誤差,有時漢譯英譯者為了保證譯文的準確,必須從藏文文本中確定原文真正表達的意思。
另一個問題是我們所做的眾多翻譯活動都是“白忙活”,因為這些研究材料無法真正進入西方學界,從而無法在國際學術圈內產生影響,這主要是因為我們還無法真正掌握自己的話語權。因而,筆者認為,涉藏漢英翻譯存在其特殊性,它涉及中西話語權的不平等,因此討論涉藏漢英翻譯除了討論“這個詞在英語中對應的是哪個詞”,“這個句子怎么表達才符合英語習慣”這樣的具體翻譯技巧外,還應該考慮更為宏觀的政治和文化要素,才能建立或者奪回屬于我們自己的話語權,準確且順利地將西藏的真實狀況介紹到國外。
要解決涉藏漢英翻譯的現(xiàn)實問題,應該從兩個層面出發(fā),一方面要提高譯文的質量,即能夠準確地表達原文的概念;另一方面要奪回我們翻譯的主動權和話語權。
目前國內從事涉藏漢英翻譯活動的譯者主要是非藏族或非藏學專家的英語專業(yè)(或非專業(yè))譯者,他們通常是受相關的出版、教育或研究機構委托進行翻譯活動。這些譯者首先對專業(yè)術語和表達方式把握的準確度不夠,尤其是涉藏文獻中有大量藏語或宗教內容,理解起來比較困難。此外,涉藏文獻常會涉及一些政治因素,如果譯者對西藏問題不熟悉,對國家政策不熟悉,有時可能會影響到國家正常的對外交流。一般常用的術語和表達方式業(yè)內都有官方的標準譯法,負責任的譯者可以通過查閱藏漢、藏英辭典或咨詢藏學專家確定譯文的表達方式。但是有一些在業(yè)內仍存在爭議的概念,譯者在翻譯時就不太好把握。例如,“民族”這個概念,一般譯者都會翻譯為“Nation”或“Nationali?ties”,也有些人譯為“Ethnic group”。同一個漢語詞匯對應著兩種英文表達方式,但是這兩種英文術語的內涵意義卻截然不同。“Nation”或“Nationalities”是一個政治概念,與17世紀歐洲出現(xiàn)的“民族自決”和“民族主義”政治運動相聯(lián)系,在西方語境下會讓人聯(lián)想到一個獨立的國家,而“Ethnic group”是一個文化概念,強調“多族群國家內部具有不同發(fā)展歷史、不同文化傳統(tǒng)(包括語言、宗教等)甚至不同種族體質特征但保持內部認同的群體。”[1]。也就是說,我們在表述“中華民族”和“中國有56個民族”這兩個概念時,雖然漢語使用的都是“民族”,但是在翻譯時,前者應譯為“Nation”,后者似乎應譯為“Ethnic group”。而且正是漢語中的“民族”這個詞具有含混性,現(xiàn)在不少學者提出采用“族群”(Ethnic group)來指稱國內的各個少數(shù)“民族”,從而與“民族”(Nation)的概念區(qū)分開來。如果譯者不了解其中的差異,遇到“民族”就譯為“Nation”或“Ethnic group”,那譯文必然是不準確的。實際上,關于“民族”的譯法早已不是一個新興的話題,多年前國內許多民族院校名英譯時已經意識到了中英語言中“民族”概念的差異性,例如中央民族大學的校名在翻譯“民族”一詞時就采用了音譯,最后確定的官方名稱是“Minzu University ofChina”。隨后也有多家民族院校仿效中央民族大學的翻譯方法采用了音譯。當然,校名的翻譯與學術文獻和外宣資料的翻譯不盡相同,因此不是說“民族”都譯成“Minzu”就是最好。在翻譯“民族”這個概念時,譯者應該根據(jù)上下文語境和文本的不同選擇不同的表達方式。
再如“西藏自治區(qū)”的譯法現(xiàn)在也存在一些爭議。我們一直以來采用的是“TibetAutonomous Re?gion”。但是,現(xiàn)在也有人提議將“Tibet”改為“Xi?zang”,即采用漢語拼音音譯。因為“Tibet”一詞最初是蒙古人稱吐蕃為“特白忒”的譯音。吐蕃并不等于現(xiàn)在的“西藏”,“Tibet”一詞的內涵意義和所指的地理區(qū)域與“西藏”有著明顯的不同[2]。目前,西藏民族大學的官方英文名稱也采用的是“Xizang Minzu University”。
當然,以上兩個問題還有待進一步討論,舉這兩個例子是為了指出涉藏翻譯中還存在著許多未統(tǒng)一的譯法,而未統(tǒng)一的原因是學界對這些概念有爭議。那么,如果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不夠嚴謹,沒有意識到這些問題,僅憑著自己的猜測望文生義,想當然地拿起原文就譯,勢必會導致譯文的不統(tǒng)一和表述的含混不清。
此外,藏族人名、地名或一些特有的宗教文化概念在用漢語表述時多為藏語音譯,一些不用心的譯者直接用漢語拼音轉譯這些概念,而西方現(xiàn)在在表述西藏人名、地名時一般采用拉丁文轉寫和國際音標,也有采用兩種混合體的,這樣翻譯出的譯文容易造成概念上的混淆。筆者在進行翻譯工作時也曾遇到過這樣的問題。例如在《陜西中醫(yī)藥史話》第二十章《唐代長安與西藏的醫(yī)藥交流》中出現(xiàn)了藏族人名“哈祥馬哈德丸”和“達瑪郭嘎”。這兩個人不像文中提到的“松贊干布(Srongbtsan Sgam?po)”、“那木日松贊(Gnamri Blonbsan)”和“赤德祖贊(Khrilde Gtsugbsan)”已有譯文先例,因而無從參考。此外還有幾部漢文音譯的藏文醫(yī)學著作名稱,如《門杰親木》、《敏吉村恰》和《門杰代維給布》,也是無法參考現(xiàn)成的譯法,最后是在藏學學者的幫助下確定了譯文。如果有些譯者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直接將達瑪郭嘎翻譯成“Da Ma Guo Ga”,那么譯文勢必會讓西方讀者感覺很別扭,而且西方許多藏學學者只懂藏語不懂漢語,這種譯法可能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在傳播西藏文化的過程中,譯者顯然扮演著一個紐帶的作用,如果譯者都讀不透原文,意識不到原文背后存在的諸多文化和政治問題,那么譯文質量必然會大打折扣。因此,從事涉藏漢英翻譯的譯者應該深入了解西藏文化,尊重西藏文化,同時要熟悉國家對西藏的政策,如果是專門從事涉藏翻譯的譯者甚至應該學習一些藏文和藏文拉丁文的轉寫,至少在翻譯西藏人名和地名時能夠與西方文本保持一致,沒有條件學習藏文的,最好與懂藏語的專家進行合作,盡可能地提高譯文表達的準確度。
(一)翻譯活動在文化主體自我重塑過程中扮演的角色
既然我們進行涉藏漢英翻譯的最終目的是傳播西藏文化,讓中國文化走出國門,那么這種翻譯活動一定是一種文化活動。大多數(shù)翻譯活動都是在兩種或以上文化中進行的,而文化之間通常會存在權力不對等的情況。這種權力的不對等決定著翻譯活動的內容和方式,而翻譯活動反過來又會對兩種文化產生一定的影響。后殖民翻譯理論家們對這種翻譯與權力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深入探討。后殖民翻譯理論研究并不只關注獨立后或殖民化后的前歐洲殖民地的研究,它還研究所有民族、國家、文化之間的權力關系[3](P465),而權力關系正是后殖民理論與翻譯理論的重要結合點[3](P134)。后殖民翻譯理論一直在試圖回答兩個問題:首先,國家之間權力的不對等是如何影響翻譯活動的?其次,該如何通過翻譯來幫助揭露、挑戰(zhàn)和消除殖民統(tǒng)治殘存的影響?
后殖民翻譯理論家借用了安東尼奧·葛蘭西的“霸權”(hegemony)學說和路易斯·阿爾都塞的“主體化”(subjectification)及“召喚”(interpellation)學說來闡述翻譯在西方殖民統(tǒng)治過程中產生的重要作用[3](P474)。葛蘭西認為即便權威力量已經被消除,它還將繼續(xù)對一個民族的自我認識、價值觀和政治體系產生影響。也就是說,盡管現(xiàn)在西方殖民者對殖民地的統(tǒng)治已經不復存在,但是殖民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仍然影響著前殖民地人民。在阿爾都塞的理論設想中,社會成員的主體性只有在統(tǒng)治力量的“召喚”下才能形成,而這個“召喚”的過程,就是社會成員屈從于權威的過程。將殖民地居民描述為野蠻、落后、未開化,就是從主觀上建構起殖民地土著的形象,而這種落后、野蠻的主體形象又內化在被殖民者心中,強化了被殖民者對殖民者的從屬心理,從而鞏固了殖民者在當?shù)氐慕y(tǒng)治。在這個實現(xiàn)“霸權”和“召喚”主體性的過程中,翻譯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特佳斯維尼·尼南賈納(TejaswiniNiranjana)認為弱勢文化文本的翻譯不僅強化了殖民者的統(tǒng)治,還能召喚被殖民者的主體性。她在《為翻譯定位》一書中便通過麥克諾基、瓊斯、密爾等人翻譯和編撰印度文本的具體事例向我們闡述了處于強勢文化地位的殖民者如何通過翻譯活動對“東方”和被殖民者的形象進行了重構,而這種被西方構建起的被殖民者的形象又逐漸變成了“現(xiàn)實”[3](P134)。英國殖民者在為西方讀者準備的翻譯文本中將印度人描述為“逆來順受”、“懶惰”、“狡詐”、“女人氣”等等。英國殖民者通過這種“召喚”,建構起了印度的“他者”的形象,而且這個“他者”是劣等的、野蠻的,因而需要更文明、更進步的西方文明的“拯救”。在這個過程中,翻譯對弱勢文化進行了重現(xiàn),建構起了一套完整的東方主義形象,這種形象同時成為強勢文化和弱勢文化眼中的“現(xiàn)實”[4](P201)。也就是說,西方人在提到“東方”時,聯(lián)想到的總是落后、野蠻、貧窮等低劣的形象,而東方人長期在這種強勢的“西方化”認識的影響下,也開始認為自己就是這樣的。
根據(jù)上述西方后殖民翻譯理論,翻譯活動不僅是文本的轉換,更是文化的影響,是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按照強勢文化意圖的重塑。中國曾長期處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狀態(tài),在進行漢英翻譯活動時不具有文化交流的主導,西方卻在漢英翻譯中長期主導著話語權,這種話語權直到今天還起著重要的影響作用。涉藏翻譯長期以來也受西方強勢文化話語權的主導,漢語表達的權利受到忽視,一些涉藏問題的翻譯標準往往不自覺地以西方話語為標準,致使我們的涉藏翻譯表現(xiàn)出被動局面,比如前面提到的漢語“西藏”究竟是以西方“Tibet”為英譯標準,還是以“Xizang”為標準更符合真實的西藏政治、歷史與文化的發(fā)展變遷,就涉及話語權問題[2]。我們沿用西方的譯法,以為“Tibet”就是西藏,正是受到了西方文化霸權的影響,忽視了自己的文化與歷史。
(二)翻譯活動在“西藏”主體性塑造中的作用
既然后殖民翻譯理論研究的對象并不局限于前殖民地與前殖民國家之間的翻譯活動,還包括不同民族、國家和文化之間權力與翻譯的關系,那么后殖民翻譯理論也適用于研究涉藏翻譯。盡管西藏未曾淪為西方的殖民地,但是西方國家也曾經通過一系列東方主義的翻譯活動重新塑造了西藏的主體性,這也是導致當前中西方對西藏問題的認識產生偏差的一個原因。
汪暉認為,西方國家對西藏的認識是一種“東方主義的幻影”[6](P4),也就是說西方國家眼中的西藏,是憑借其意愿,在其經驗之上構筑起的一個具有主觀性質的他者形象。這種他者形象又幫助西方國家構建起了自我,西藏的“東方主義幻影”也從而成為了西方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
汪暉在《東西之間的“西藏問題”》中描述了西方,特別是歐洲國家是如何構建起西藏的東方主義形象的。根據(jù)汪暉的描述,最早將向西方描述西藏的都是一些羅馬傳教士,他們來到西藏是為了“尋找失落的基督徒”。盧梭、康德、黑格爾并未去過西藏,他們是通過羅馬傳教士對西藏文化的敘述而認識西藏,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他們的西藏觀。這種被羅馬傳教士主觀處理過的文本(主要是宗教文本)與西方學者自身的主觀經驗相結合,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符合西方學者內心需要的西藏形象。19-20世紀,神智論在西方開始流行,這一思潮產生于對工業(yè)化和現(xiàn)代化普遍懷疑的背景下。這種神秘主義與西方藏學產生了聯(lián)系,它將西藏描述成“一片未受文明污染的,帶著精神性的、神秘主義的,沒有饑餓、犯罪和濫飲的,與世隔絕的國度,一群仍然擁有古老的智慧的人群。[6](P23)”但這一形象與當時處于農奴制下的西藏的實際情況并不相符,它不過只是20世紀西方浪漫主義者、現(xiàn)代主義者和種族主義者為了滿足自己逃離現(xiàn)代化的需要而主觀構建起的一個理想世界而已。納粹認為雅利安祖先來自于西藏,并派恩斯特·舍費爾(Ernest Schafer)三次奔赴西藏,以確定雅利安人種族的來源,目的是為自己的種族主義教義尋找科學根據(jù)。但實際上,“這與西藏無關,完全是歐洲人創(chuàng)造的”[6](P26)。戰(zhàn)后西方的藏學進一步發(fā)展,但是東方主義的影響仍未消除。在經歷了戰(zhàn)爭和工業(yè)化等災難的西方人將西藏看作一個和平的、神秘的、精神性的世界。與此同時,西方學者眼中的西藏形象也通過一些大眾讀物,如詹姆士·希爾頓的《消失的地平線》在大眾中傳播開來。向往西藏和信仰喇嘛教在商業(yè)包裝下似乎成為了一種大眾追逐時尚,而不是真的為了找尋精神皈依。
上述不同時期構建起的西藏形象盡管各有不同,但它們都是西方人為了滿足自我建構的需要而樹立起來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確立歐洲文化的優(yōu)越性。而這一過程既是通過單純的文本翻譯活動,也是通過其他廣義的翻譯活動實現(xiàn)的。
這種對西藏的東方主義構建不僅使西方對西藏形成了錯誤的認識,還逐漸滲透到了我們自己對西藏的認識之中,成為了兩種文化間的“現(xiàn)實”。汪暉在書中提到了云南中甸的現(xiàn)狀,許多去中甸旅游的中國游客也都有著親身感受。香格里拉已成為了中甸的官方名稱,香格里拉不僅是西方人,甚至也是中國人向往的一個神圣的旅游之地,而香格里拉這個名稱卻包含著西方人對藏民族和藏文化的幻想,當?shù)卣诓恢挥X之間將香格里拉打造成了西方人想象中的模樣,而我們卻還以為當?shù)氐牟匚幕蜕罘绞降拇_如此。
現(xiàn)在必須打破這種扭曲的主體性,否則無法糾正西方國家對西藏的認識,西藏也無法從神話中掙脫出來,尋求自身的發(fā)展,也就無法破解中西方在西藏問題認識上的矛盾,而涉藏漢英翻譯在此承擔著重要的作用。
既然翻譯活動可以重塑民族的主體性,那么它也可以被用來抵抗和消解已建立起的主體性,從而建立新的主體性。這就需要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來實現(xiàn)。前面提到,后殖民翻譯理論研究的一個重要問題是如何通過翻譯來幫助揭露、挑戰(zhàn)和消除權力不平等對翻譯的影響的。翻譯不僅可以被用來征服一個文化,也可以被用于反抗和抵制文化霸權[4](P202)。因此,我們要采用具有抵抗意義的翻譯策略來重新翻譯,或重寫西方通過翻譯而構建其來的西藏形象。那么,什么樣的翻譯策略可以挑戰(zhàn)和抵抗西方文化霸權呢?
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Venuti)認為翻譯策略(translation strategy)包含兩方面內容:一方面是翻譯文本的選擇,另一方面是翻譯方法的選擇。翻譯策略的選擇是受文化、經濟、政治等因素影響的。盡管翻譯方法和技巧眾多,但是基本上可以被劃分為兩個大類:歸化翻譯(domestication)和異化翻譯(foreignization)[3](P146)。韋努蒂對翻譯策略的劃分是基于施萊爾馬赫對翻譯方法的描述。施萊爾馬赫認為,任何一種翻譯方法都不可能完全傳達原文,只能盡可能地接近原文,但是譯者可以在兩種翻譯方法之間選擇?!白g者要么讓作者安居不動,把讀者領向作者;要么讓讀者安居不動,把作者領向讀者[7](P20)”。前一種是異化法,后一種則是歸化法。異化法就是要“偏離民族中心主義,壓制目的語文化價值觀,標志原文的語言和文化差異,讓讀者走出國門。”;歸化法是“從民族中心主義出發(fā),使原文屈從于目的語文化價值觀,將作者帶回本國?!笔┤R爾馬赫顯然傾向于異化法[7](P20)。
韋努蒂指出歸化翻譯是用一種“透明的、流暢的、隱形的”譯入語語言和風格進行翻譯,目的是消除譯語文本中的異域特性[3](P146)。這種譯文符合譯入語文化規(guī)范,消除了原文語言或風格特征,讀者在閱讀翻譯時以為閱讀的是原文,而意識不到自己閱讀的是翻譯。異化翻譯是“選用一種被譯入語文化主流價值觀排斥的文本或翻譯方法”[3](P147)。異化翻譯要顯示原文的差異性和正確展示異域文化,而要展現(xiàn)這種異質性就要打破譯入語的話語規(guī)范。顯然,韋努蒂傾向于選用異化翻譯策略,因為它可以“抑制翻譯的文化中心主義暴力[7](P21)”,是對“世界現(xiàn)狀的一種戰(zhàn)略性文化干預[7](P21)”。
那么根據(jù)韋努蒂的翻譯策略觀,我們的“翻譯”西藏活動也要從兩個兩面出發(fā),一個是文本的選擇,另一個是翻譯方法。
首先在文本選擇方面,要挑選能夠挑戰(zhàn)西方即成“范式”的文本。當然,我們不能為了挑戰(zhàn)而挑戰(zhàn),這些“范式”文本必須是不符合西藏真實情況的,需要重新改寫糾正的。例如大量翻譯國內優(yōu)秀的、能夠反映西藏現(xiàn)實狀況的學術論文、專著或文學藝術作品。
選擇合適的文本之后才涉及翻譯方法的選擇。韋努蒂的異化翻譯策略是適用于涉藏翻譯的。因為,我們當前的任務是要抵抗西方主流的民族中心主義語言暴力、重新建構西藏在目的語文化中的形象和呼喚新的主體性,那么在翻譯時就不能再選擇透明、流暢、隱形的翻譯方法,而要以一種邊緣化的話語抵抗目的語文化價值觀。異化法挑戰(zhàn)了英語的文化規(guī)范,突出了異域文化特征,有助于打破西方對西藏的主觀認識。前文提到的民族院校校名中的“民族”采用音譯“Minzu”以及“西藏”不譯為Tibet而音譯為Xizang都是采用了異化的翻譯策略,這兩個譯文都打破了原有的翻譯范式,突出了自身的特殊性,也反映出我們在找回涉藏漢英翻譯主導權上所做出的努力。
涉藏漢英翻譯在傳播西藏文化,加深中西方相互了解的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但是目前我們依然面臨著兩個層次的問題,一方面是譯者專業(yè)素質需要進一步提高;另一方面是要奪回我們翻譯的主導權和話語權。提高譯者的專業(yè)素質要求譯者
加深對西藏的了解,甚至需要懂藏文。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我們必須耐心解決。在爭奪話語權方面,我們可以采取異化的翻譯策略,選擇能夠真實反映西藏的文本,并采用具有“抵抗性”的翻譯語言將西藏的真實現(xiàn)狀呈現(xiàn)在西方人的面前??偟膩碚f,要解決這兩個問題都要求譯者懂得西藏的歷史和文化,因此,涉藏漢英翻譯者的肩上扛著沉重的擔子,如果無法將真實的西藏形象傳播出去,不僅會影響中西文化的交流,甚至會對中國在國際上的形象產生負面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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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家紅]
[校對康桂芳]
H315.9
A
1003-8388(2015)06-0131-05
2015-10-28
王鹿鳴(1986-),女,陜西咸陽人,現(xiàn)為陜西中醫(yī)藥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