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輝
(太原學院,山西太原030012)
舒婷詩歌的精神特質(zhì)探究*
王輝
(太原學院,山西太原030012)
舒婷是“朦朧詩”人中一位非常用心的詩人。她將詩歌的整體生存用靈動的個體生命去展現(xiàn),將歷史生存狀態(tài)用靈性的青春詩意去再現(xiàn)。這種精神特質(zhì),不僅是舒婷詩歌價值的體現(xiàn),更是當下詩歌創(chuàng)作迷途中的寶貴資源。
舒婷;詩歌;精神特質(zhì)
舒婷是一位真情真意的詩人。當下,倘若人們一提到她的詩歌,無論是評論家還是大眾都頗有微詞。沒有深度,便是大家對詩人舒婷的一致理解。我卻不這么認為。我們對詩人的評價,要想深入、客觀,必須要用發(fā)展的眼光、歷史的角度去審視、去深究。舒婷作為一位用情至深的詩人,她將詩歌的整體生存用靈動的個體生命去展現(xiàn),將歷史生存狀態(tài)用靈性的青春詩意去再現(xiàn)。這種詩歌特質(zhì),值得我們?nèi)ブ匦麦w悟。
“文革”時期,人們的真情都已消逝。每天伴在耳畔的都是歌功頌德的調(diào)子,很多人還樂此不疲地吶喊著。大家的思想凝固僵化,情感窒息死板。舒婷在隨筆中記錄到,人群中總有讓人凄涼的愚笑,雖然也退卻過、怯懦過,但是人們終究還是要回到自己崇高的使命中。詩人舒婷很明白,現(xiàn)有的生存空間讓人透不過氣來,人們內(nèi)心世界急需的是溫暖、關(guān)愛、信任、尊重。詩人十分清楚自己的生存使命。她把對人性的關(guān)注、人心的關(guān)切用詩歌來傾述。
用心關(guān)注。正義與真理是詩人為人情事件呼喚的主題??範?,屬于生命個體的尊嚴與權(quán)力;傾訴,像“我”一樣的生命個體的遭遇。“一代人”的悲苦值得痛訴,民族的苦難值得感嘆。詩人要推翻并打碎世俗定義的枷鎖,心中的廢墟會讓人觸目,但是詩人要勇敢面對,無論何種人會用何種手段,也毫不在乎,她只為純潔的天空、正直的道路,用真理向世人述說。詩人在面對簡單機械的異化勞動時,寫下了充滿哀傷、失去自我的詩《流水線》,控訴沒有民主、專斷思想給人們精神上帶來的巨大傷害;1979年11月25日,“渤海2號”鉆井船翻沉事件,造成七十二名工人全部遇難,事故原因竟是人為因素造成的,就此舒婷寫下了悼亡詩《風暴過去之后》,讓我們認清了人類生存的起碼尺度就是要捍衛(wèi)我們自身的尊嚴和權(quán)利!這點正是社會歷史進步與否的基本尺度,如詩篇《遺產(chǎn)》、《白天鵝》等有著同樣的主題內(nèi)涵。
用愛感化。在那個情感迷亂的年代,一代人的心緒被“憂傷”籠罩著。舒婷早已厭倦了這種生存狀態(tài),她深知生活需要有愛的雨露滋潤才會有意義。詩中有《讀給媽媽聽的詩》《獻給母親的方尖碑》等,表達著對母親濃厚的思戀之情;詩篇《春夜》《贈》等,意蘊著對朋友的深沉關(guān)愛;詩篇《黃昏星》《致橡樹》等,凝致著對戀人的直切情思;詩篇《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會唱歌的鶯尾花》等,濃縮著對祖國的拳拳摯愛。此時此刻的詩人,把對生活、對自然的迷戀向往之情訴于筆尖。詩人深知,沒有離別和重逢,何談靈魂意義;沒有歡愉與悲苦,何謂人生。生存在這個世界,一定會有沉淪的苦悶與蘇醒的欣慰,只要我們敢于承擔責任,勇于承載使命,我們的人生會有與眾不同的歡欣。
孫紹正先生對詩人舒婷的研究是至深的。他在自己的一段評論中,曾這樣論說:昨天的心靈陰霾在今天是無法擺脫干凈的,對于這種灼熱的現(xiàn)實矛盾,舒婷用自身誠實的內(nèi)心世界來為我們深刻地揭示了此種矛盾內(nèi)涵[1]。舒婷盡情抒寫詩意,也曾哀傷青春失落,感嘆民族精神的迷失,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她仍舊堅定地去尋找人間的真心、真情、真愛。
文革十年,歷史的浩劫已將國民的精神消磨殆盡。我們的國家在此時此刻,急迫需要強大的內(nèi)力來拯救整個社會的發(fā)展,培養(yǎng)大量的人才顯得尤為重要!對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教育領(lǐng)域,強化了意識形態(tài)教育:先入為主的價值觀教育(愛國主義、集體主義、英雄主義等)。這種教育的方式,必然導致形而上的結(jié)果,只要有違背傳統(tǒng)的價值觀的現(xiàn)象發(fā)生,即為不合理的。時代的發(fā)展節(jié)奏是迅猛的,這樣的教育觀念必將會讓人們的思想意識發(fā)生微妙的變化。
面對繽紛的花花世界,有的人順應、有的人炫酷、有的人迷茫……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年青人早已被年長者定位為不思進取、沒有信仰、前途堪憂的一代。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不被世人所接受,心中極度委屈。長久以來,自身陷入了難以自拔的心靈困境。此時詩人舒婷已經(jīng)是而立之年,她已經(jīng)將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體悟為生活經(jīng)驗。先前的舒婷已被大家公認為精神先鋒,然而在這個時代,“舒婷式的抒情性”已經(jīng)不再是大眾關(guān)注的焦點,詩人的這種精神先鋒已然成為了主流文化中的一小撮,處于邊緣文化地帶。這種碰撞、排斥、擠壓、冷眼、譏諷,讓舒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舒婷的腳步停下來了,她審視自己,思索著人們此時所共有的心靈迷惑。舒婷希望用自己的人生體悟讓處在心靈困境的人們釋然。
舒婷在自己的散文《露珠里的“詩想”》中解釋說,自己在詩歌的煉獄中穿行、浸浴、焚燒,這個過程周而復始。自己也曾想火速逃難,但是輾轉(zhuǎn)反側(cè)后,仍舊無法脫離煉獄中的種種。劫后重生的她,已經(jīng)元氣大傷,無力再關(guān)注破碎、光滑、八卦[2]。這是舒婷在1984—1990年間真實的心靈寫照。擱筆已經(jīng)3年多了,詩人再次激起創(chuàng)作沖動時,從未有過的陌生感、游離感瞬間而生,如同湖漪諧震里的一片葉子,沒有認同感、歸屬感。青春的盛宴已經(jīng)沒有舒婷的席位,她要如何找到自己的出路走向完成呢?她不斷努力,不斷嘗試新的創(chuàng)作生命力,“為了把自己斟滿了/交給太陽/先投身如淵的黑暗/沒有人能拯救你/沒有一只手能接近伽你的五官荒廢已久了/但滅頂之前/你悠揚的微笑/一百年以后仍有人啼聽”[3],“燦爛只有一瞬脯苦卻長長一生/誰能永遠在天空飛翔雌能像馴獅/穿躍過一連串歲月/每個日子都是火環(huán)”[3],詩人在沉郁中思辨,讓人有無言以表的挫敗感。面對迅猛變化的社會價值觀念,詩人循環(huán)著、掙扎著,努力沖破“怪圈”,這種感覺如同“蠶蛹”般,蠕動著、穿行著,陷入一環(huán)一環(huán)的陷阱中。縱然飛行狀的逝去,但瞬間的羽化,卻留下了永恒美妙的蛻變。最終,舒婷還是沖破了自身精神的圍墻,讓這種桎梏無形消亡。詩人的明識、平靜,讓自己的精神就此升華,生活中的她,更加寧靜致遠。這個時代,舒婷關(guān)注人們的生命狀態(tài),洞察人們的心境,真實再現(xiàn)人們的本真,清晰地描繪出了人們的心靈困境。人們在自設(shè)的心靈困境中狀態(tài)萬千:有個人精神世界迷失不知返的《阿敏在咖啡館》,有生存空間禁錮人思想的《國光》……
生活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困境出現(xiàn),較弱的舒婷卻從未止步。即使塵世的磨坊將自己反復碾磨,她也要鼓足勇氣,要重聚自身的光芒返照自己的人生。復雜的生命體驗,使得詩人努力調(diào)整心緒,“我取坐姿/四墻綻放為蓮/忽覺滿天俱是慧眼/似閉非閉/既沒有/永恒的疑問傳去/也沒有/永恒的沉默回答/天空的回音壁/只炸鳴著/滴塔/從何朝宗指間墜下/那一穎暢圓的智水/穿過千年,猶有/余溫”[3]。感悟出:時代雖嬗變、人心雖嬗變,只有我們不斷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能淡然平靜的接受一切,人的境界才會有新的澄明,才會在迷亂中找準方向、找回自我。
詩人艾略特一直認為生命意識的至高就是詩歌,詩歌是強大生命力與敏銳生命意識的結(jié)晶[4]。舒婷將自己單向道義逐漸升華為感悟生命,不僅僅是自身詩歌創(chuàng)作的救贖,更為這代迷失的心靈找到困境的出口。這劑方藥就是在迷茫中靜心,在困惑中審視。找準自身的生活定位,不遺余力的走出自設(shè)的心靈困境。
90年代以來,文學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了巨大的歷史責任感。文學引領(lǐng)時代的脈象,肩負時代的重任。隨著商品和市場經(jīng)濟體制的確立,面對迅猛發(fā)展的現(xiàn)代傳媒業(yè),態(tài)勢多樣的大眾文化,文學的位置日益邊緣、領(lǐng)域化。這個時代,許多優(yōu)秀的詩人對自己、對人生有了與眾不同的理解,選擇了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式去結(jié)束生命。海子臥軌自殺,尋求生命的重生;人們熟悉的詩人駱一禾、戈麥、顧城等,紛紛充滿著各種神秘的色彩死亡……就這樣看來,詩歌這種文體,在此的發(fā)展已經(jīng)不被人們所關(guān)注,進入了它自身的沉寂休眠期。
性格隨和的舒婷在這個時代,并沒有驚天動地的“舉動”,她依舊守著自己鐘情的鼓浪嶼抒寫著新的詩意。首先,用清淡的文字,繪出日常的瑣碎。有揭示處事箴言的《好朋友》;有揭示生存內(nèi)涵的《旅游廣告》;有展示生活本真的《天職》;其次,用思辨的話語,抒寫生活的厭悶,如《蠶眠》《殘網(wǎng)上的蟲蛻》《最后的挽歌》等,詩人從自身體驗出發(fā),寫對情感陣地、人生陣地的痛苦體驗與感悟,有一種現(xiàn)代人生命體驗的深度。上世紀90年代,舒婷的詩筆擱淺了,她只是傾心于寫寫隨筆散文,偶爾也會在偷閑處想想詩歌。對詩歌情有獨鐘的她,為何放下詩筆了呢[5]?舒婷知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許多知心的朋友不能理解自己為何放棄詩歌創(chuàng)作。她發(fā)自肺腑的向大家傾述,詩歌是一觸即發(fā)的藝術(shù),是防不勝防的語言突襲,如果這兩者全然消逝,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出好的詩篇的。她不愿違背自己的創(chuàng)作理念,如果硬是強迫自己去寫詩,真是緣木求魚貽笑大方。生活氣息過于濃重的她,使她自身意識到無法再有靈性的詩意去抒發(fā)。她擱筆了,守住這塊凈土,這塊只屬于詩歌的凈土。舒婷在自己的散文中解釋到,自己寫不出像樣的詩歌,還不如去做做保險推銷員一類務實的工作。有人會認為她沒有思想沒有深度,已經(jīng)被時代淘汰。而或許正是因為內(nèi)心的那份執(zhí)著與神圣,才把自己從這份混沌中拉醒過來。舒婷深知,此時的她平和心淡、隨心所欲更適合散文的創(chuàng)作。強烈的文體意識,使她很明白詩歌與散文在內(nèi)涵與形式上都存在著較大的差異,不可將自己的詩歌與散文混為一談。舒婷情愿放棄,“以退為守”的書寫方式,守住自己的詩歌理想陣地。
新時代的我們還需要舒婷的詩歌嗎?實事上,我們現(xiàn)在的詩歌創(chuàng)作一直處在一個循環(huán)往復的過程,“找尋→嘗試→放棄→再尋找→再嘗試……”,這個過程有時加速運行,有時停滯不前,我們的詩歌發(fā)展總處于游離的狀態(tài)。當代的詩歌創(chuàng)作,發(fā)生徹底的變革是必然的。我個人認為,增強詩歌的時代性,是當今詩歌界發(fā)生發(fā)展應關(guān)注的核心。詩人舒婷的詩歌精神特質(zhì)正在于此。時代與個人、生存與困境,詩人總會為心靈迷途指引新的航程。舒婷詩作中的時代特質(zhì)為現(xiàn)在許多詩人的創(chuàng)作引領(lǐng)出了新的創(chuàng)作思路。雖然時代在不斷地前行,舒婷卻始終能緊跟時代的節(jié)拍,不斷提升自我的情感要求。在前期,她關(guān)注人性、關(guān)切人心、吁求真理;在中期,她撫慰孤寂的心靈、擺脫迷失的困境,為困頓的年輕人指引方向;而在后期創(chuàng)作中,她依舊保持著對詩歌價值與使命的絕對虔誠,反視內(nèi)省生命意志、探求體認生命價值。
舒婷的詩歌創(chuàng)作,做到了用個體生命反映整體生存,本真地揭示了歷史的生存狀態(tài)。她在傳統(tǒng)的詩意中繼承并創(chuàng)新,在內(nèi)在的認知中探索與挖掘,在生命的體悟中升華并求度。這種詩歌特質(zhì),不僅是舒婷詩歌價值的體現(xiàn),更是當下詩歌創(chuàng)作迷途中的寶貴資源。
注釋及參考文獻:
[1]孫紹振.恢復新詩根本的藝術(shù)傳統(tǒng)——舒婷創(chuàng)作給我們的啟示[J].福建文藝,1980(4):35.
[2]舒婷.舒婷文集(2)·梅在那山[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7:115.
[3]舒婷.舒婷的詩[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281,283,291.
[4]舒婷.舒婷文集(3)·凹凸手記[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7:200.
[5]艾略特.西方詩論精華[M].沈奇,選編.廣州:花城出版社,1991:105-120.
The Spiritual Characteristics of Shu Ting's Poems
WANG Hui
(Taiyuan College,Taiyuan,Shanxi 030012)
Shu Ting is a very hard poet of the"Misty Poetry".She shows the overall survival of poetry with the smart individual life and reproduces historical living condition with the spirit of the youth poetry.This kind of spirit, not only embodies the value of Shu Ting's poetry,but also it is a valuable resource for contemporary poetry lost in.
Shu Ting;poetry;spirit characteristic
I207.25
A
1673-1883(2015)04-0070-03
(責任編輯:董應龍)
2015-09-17
山西省教育廳課題“高職院校女大學生良好母性培養(yǎng)的理論與實踐研究”(項目編號ZL-12006)的階段性成果。
王輝(1980-),女,山西晉中人,講師,文學碩士,研究方向:現(xiàn)當代詩歌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