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芳［南京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南京 210097］

作 者：余芳，南京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學。

一、引言

交際中禮貌現(xiàn)象的研究是現(xiàn)代語言學，尤其是語用學的重要部分，涵蓋禮貌策略、禮貌原則及禮貌言語行為分析等方面。由此，一些學者傾向于將沖突性的言語行為理解為正常交際情境中邊緣化的現(xiàn)象。然而，這種認為禮貌是交際中的常見現(xiàn)象而不禮貌是少見的怪胎行為的觀點難以令人信服。在禮貌與面子理論中，布朗和萊文森意識到，禮貌原則在分析和闡釋沖突性會話文本特點時缺乏充分性。隨后托馬斯和庫爾佩珀也進一步論證了禮貌原則在沖突性會話分析中的不足。因此，庫爾佩珀著力創(chuàng)建一個可用于分析沖突性會話的不禮貌原則理論框架。鮑斯菲爾德繼承、修正并發(fā)展了他的理論框架。

事實上，不禮貌現(xiàn)象也在日常交際中普遍存在，在很多特定場合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一些學者將這種行為歸因于概念上的偏差，學者埃倫在這一點上持相同的觀點。他也認同沖突性會話在一些社交場合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研究進一步探索，在一些話語類型，如軍隊訓練話語、法庭話語、家庭話語以及醫(yī)患間的會話中,沖突性會話占據(jù)了言語行為的核心位置。

盡管對不禮貌現(xiàn)象及其相關理論的研究逐漸受到關注，研究成果日豐，但與禮貌現(xiàn)象研究相比仍顯不足，其研究尚不深入，表現(xiàn)在對不禮貌現(xiàn)象的關注與思考有限，理論框架的建立尚不完善，對現(xiàn)象缺乏系統(tǒng)而強大的解釋力。因此，不禮貌現(xiàn)象的研究仍有相當?shù)目臻g。

二、《訛詐》中不禮貌現(xiàn)象的分析

實際上，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戲劇情境中，說話人很少嚴格地遵守任何語用原則。作為普遍存在的日常現(xiàn)象，不禮貌現(xiàn)象經(jīng)常用以取得特殊的交際效果或?qū)崿F(xiàn)特定的交際目的。在一些文學作品中，語境對會話中的話語效果起決定作用的現(xiàn)象十分顯見。在《訛詐》（節(jié)選自阿瑟·黑利的小說《大飯店》）一文中，一方面，飯店偵探長奧格爾維認為自己掌握了克羅伊敦公爵夫婦駕車肇事逃逸的把柄，意欲對其進行敲詐。另一方面，公爵夫人想讓他把車往北開到無人了解此案的地方。為了達到他（她）們各自的目的，奧格爾維和公爵夫人采取不同的交際策略，而本質(zhì)上他（她）們想要做的都是威脅對方的消極面子。作者通過使用不禮貌的語言和非語言行為取得了一種修辭的效果，同時也營造了一種緊張的氛圍。

1.非言語不禮貌現(xiàn)象

不禮貌言語行為是指交際中由話語內(nèi)容傳遞或語言形式表現(xiàn)出的不禮貌現(xiàn)象。不禮貌非言語行為則是不禮貌的體態(tài)語，如違反基本公眾品德及禮儀的不文明行為。前人的研究大多集中在言語不禮貌現(xiàn)象，而非言語的不禮貌常受忽視。事實上，非言語交際本身就是人類交際的必要部分。

在《訛詐》一文中，主要人物奧格爾維身上集中了大量的行為動作，其中大部分是粗俗、粗魯?shù)?，引發(fā)了克羅伊敦夫婦，尤其是公爵夫人極為不快的反應。

首先在時間概念上，“飯店的偵探長奧格爾維在他那個神秘的電話里說好一個小時以后到克羅伊敦夫婦的套房里來,實際上他卻在兩個小時以后才到?！弊畛?，奧格爾維通過第一次會面中明顯的遲到表現(xiàn)出了他對公爵及其夫人故意的不禮貌。人們普遍認同準時赴約是基本的禮貌表現(xiàn)，在時間觀念極強的西方人看來尤其如此。而在文中，奧格爾維有意遲到，“結(jié)果，當外面門上的電鈴終于發(fā)出微弱的嗡嗡聲的時候，公爵夫婦的神經(jīng)都異常緊張”。文本通過這種非言語的不禮貌行為烘托出一種緊張而又神秘的氣氛，暗示著些許陰謀，從而引發(fā)了讀者深入閱讀的興趣。

其次是在人際距離上，文中奧格爾維“無視公爵，手里拿著那支尚未點燃的雪茄在公爵夫人的鼻子底下?lián)]了一揮”。西方人十分重視人際間的距離，當他人與自己靠得太近時會感覺不舒服。由此可見，奧格爾維以上兩種動作何其粗魯，而這種粗魯正是他向公爵夫婦宣戰(zhàn)的昭示。當然，公爵夫婦絕不輕易就敵，從而鋪墊了雙方間一場無硝煙卻火藥味十足的對戰(zhàn)。

接著是文中反復出現(xiàn)的雪茄，如“一陣雪茄的煙伴隨奧格爾維而來”；“半燃著的雪茄叼在這個胖男人的嘴里”；“過了一會兒，奧格爾維移開了那冒犯人的雪茄，彈了彈煙灰，將煙蒂扔進了他右邊的裝飾性的壁爐”，等等。在文中雪茄已成為奧格爾維與公爵夫婦對戰(zhàn)的武器，每當二者針鋒相對時，奧格爾維都借助雪茄宣揚其囂張氣焰。

最后是眼神交流，我們通過眼睛傳遞出的信息是無限的。眼神有著六項重要的交際功能，如影響態(tài)度的改變和說服力、調(diào)節(jié)互動、傳達情緒、定義權(quán)力和地位關系等。文中不少地方都對奧格爾維的眼神進行了描寫，顯示出了他的自信和控制整個局面的意圖以及貪婪、陰險等負面性格。公爵夫人用銳利的眼神直直盯著對方的眼睛，也顯示了其傲慢、果斷、兇悍的本性以及沉穩(wěn)、鎮(zhèn)定自若的心理素質(zhì)，她不會輕易向敲詐者的粗俗和威脅妥協(xié)。

2.言語不禮貌現(xiàn)象

《訛詐》中故事的發(fā)展依賴于奧格爾維與公爵夫婦，尤其是公爵夫人之間的對話。公爵夫人與奧格爾維采取了不同的語言策略以實現(xiàn)各自的目標。公爵夫人通過大量的話語以期取得言語活動中的主導權(quán)，而奧格爾維針鋒相對，在一來二去的唇槍舌劍中，他（她）們邪惡的目的昭然若揭。

首先是沖突性的會話，它指的是沖突性的言語行為如交際雙方的對立、爭論、爭吵等。人們普遍認為沖突性的會話對人際關系具有負面的影響并且是不禮貌行為。文本中，一開始奧格爾維伴隨著一陣雪茄的煙而來時，公爵夫人便直視著這個胖男人嘴里半燃著的雪茄說：“我和我丈夫不喜歡這嗆人的濃煙，你可以滅了它么？”公爵夫人使用降調(diào)而不是疑問語氣表明這不是禮貌請求，而是命令。本該接受警告并照做以示禮貌的奧格爾維則以嘲諷的神情答道：“你們這些伙計倒是擁有不錯的家具?！焙敛幌嚓P的回答，以及隨后提及其汽車的話語，完全蔑視了公爵夫婦的傲慢，對此公爵夫人也報以尖銳的回答和質(zhì)疑。奧格爾維未占上風，之后他說出肇事逃逸事件，遭到公爵夫人的否認，他便氣急敗壞，頻繁使用祈使句，打斷對方的話，威脅對方的面子，公爵夫人則回之以極具震懾力的叱喝。

其次是不恰當?shù)姆Q呼形式，話語中不同的稱呼形式具有不同的會話含義，也表達了說話人不同的情感、意圖及態(tài)度。奧格爾維使用了“youfolk”“l(fā)ady”“ma’am”“your high-an’-mightiness”來稱呼公爵夫人?！癥oufolk”是一種隨意而又輕視的稱呼；本是中性稱呼的“l(fā)ady”和“ma’am”在文章語境中也暗示了對公爵夫人的不尊重和威脅；“your high-an’-mightiness”本是對公主等王室血統(tǒng)的敬稱，這里則故意用來諷刺嘲弄公爵夫人。公爵夫人也在沖突會話中稱奧格爾維為惡劣透頂?shù)膼汗鳌?/p>

接著是對錢的坦率表達，奧格爾維進屋伊始，公爵夫人就揣測出其來意在于錢，便直接問道：“你是想要錢么，想要多少錢，我們不會給你兩萬五千元”等這些對錢直言不諱的表達，表明了上層貴族認為沒有錢不能解決的問題這樣的心態(tài)。通過一番圍繞錢進行討價還價的斗智斗勇行為，最終奧格爾維屈服于錢。

最后是未意識到的不禮貌行為，奧格爾維是一個粗俗、未受過教育的人，因而在其話語中有許多違反語言規(guī)則的情況和俚語的使用，如“I seen you come in；’f she’d had drove；Whether they had fancy tides neither”等。在與上層人士交談時，這些話語都會傳達出意識不到的不禮貌。

三、不禮貌產(chǎn)生的原因及效果

作為社會語言學研究范疇的話題，不禮貌現(xiàn)象不免與社會及語言兩方面的因素相關。交際內(nèi)容本身違反社會的基本禮貌規(guī)范，交際脫離語境以及交際雙方對語用距離的認識不相符等都會導致非禮貌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

不禮貌現(xiàn)象并非總是負面的。事實上，不禮貌在取得特定交際效果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在文學作品中，通過有技巧地使用非禮貌策略，可以促成交際目的，塑造人物形象，從而更好地展現(xiàn)作品主題。在《訛詐》中，作者通過操作主要人物的不禮貌言語及非言語行為取得了一種修辭效果，營造了一種緊張氣氛，吸引了讀者的興趣，使文本韻味十足。

[1] Leech,Geoffrey.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83-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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