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媚

(浙江旅游職業(yè)學院社科部，浙江杭州311231)

論張煒《你在高原》的藝術(shù)特色

魏一媚

(浙江旅游職業(yè)學院社科部，浙江杭州311231)

中國當代著名作家張煒，花了20多年時間，寫成了一部長達39卷450萬字的長篇小說《你在高原》，堪稱中外小說史上篇幅最長的純文學小說，并于2011年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擬從作品的結(jié)構(gòu)安排、人物形象塑造、景物描寫等方面，對這部長篇巨制的藝術(shù)審美價值進行梳理與探析，以期對中國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與研究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

張煒;《你在高原》;藝術(shù);特色

齊魯大地，文脈深厚，名人輩出。第八屆茅盾文學獎共有5位作家獲獎，而山東一省就有莫言、張煒兩位作家獲此殊榮。張煒的《你在高原》在當年得票數(shù)居第八屆茅盾文學獎五部獲獎作品之首。這部作品是他用20多年心血與生命寫就的一部純文學力作，其篇幅之巨，居中外小說史之最，其用時之久，毅力之堅，也實在令人嘆為觀止。本文將從三個方面對這部長篇巨制進行梳理與探析，以期對中國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與研究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

一 采用非線性的敘事結(jié)構(gòu)構(gòu)思全篇

張煒的《你在高原》這部洋洋灑灑，幾百萬字的宏篇巨制，不是用人們所熟悉的時間縱向性的敘事方式來結(jié)構(gòu)全篇的，完全不同于他以往的寫作風格。這部作品用現(xiàn)代主義手法來進行想像和描述。有研究者說此小說呈大樹狀結(jié)構(gòu)，第一本《家族》是這棵大樹的總根，從那里生發(fā)了樹的主干和其他九部的枝椏，從而形成了這棵樹茂密的樹冠。如果用張煒自己的話來形容此小說的結(jié)構(gòu)，便是“一條走廊連接著無數(shù)的房間”，［1］而且有的房間連著房間，房間里還套著房間，筆者讀后認為它差不多可以算是一座文學的迷宮了。張煒在小說的《序言》里說:“它計有十部，四百五十萬言。他們雖然每一部皆可獨立成書，但它仍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系列作品。在這些故事的軀體上，跳動著同一顆心臟，有著同一副神經(jīng)網(wǎng)絡和血脈循環(huán)系統(tǒng)?！保?］總之，它與傳統(tǒng)小說是很不一樣的。它是一部典型的“非常態(tài)敘事”的作品，作者把家族歷史、當下現(xiàn)實和主人公的抒情訴說三個不同的板塊，以共時態(tài)的斷片予以展開，這種“三重奏”式的交響敘事結(jié)構(gòu)打破了傳統(tǒng)的縱向時間序列中的敘事，因此在敘事的時間、空間上存在著極大的跳躍性，這種非線性的敘述方式無疑會給急于進入故事情節(jié)的傳統(tǒng)讀者們帶來較大的閱讀障礙或阻力?？傊臄⑹路绞绞欠莻鹘y(tǒng)、跳躍性的，有時看它覺得猶如在看哥倫比亞作家馬爾科斯的《百年孤獨》，有如墜入云里霧里的感覺。

據(jù)作者自己說，《你在高原》并不是從頭寫起的，而是事先嚴格布局之后，固定好它們的位置，再根據(jù)寫作狀態(tài)，挑出某一卷來寫。最后再修理一番，通盤考慮全書韻律、文字色彩等。［3］作品在結(jié)構(gòu)上不但時空跳躍，還不時穿插了各種故事、傳說、寓言與神話，如旱魃、鮫兒(雨神)、煞神老母、山魈、西坶王、合歡仙子、美夜叉、風婆子、憨螈、大鳥會，這些故事都很具有民間色彩，生動有趣，它們或象征或隱喻自己對歷史、對現(xiàn)實的一些看法或思索，特別是第5本《憶阿雅》中的阿雅(小獸)，那種對“主人”的忠誠，九死未悔的精神品格不正是“我”的父親、母親、外祖母、口吃老教授等等善良人的象征嗎?總之，《你在高原》規(guī)模宏大，構(gòu)思新穎，敘事跳躍，內(nèi)容豐富。

二 人物形象的塑造栩栩如生

《你在高原》以寧曲兩家的悲劇故事為主線，敘述“高原”上人們的生活、生存方式及自己的行走與探尋，其間不斷地穿插“自己家族”的歷史，祖輩、父輩們的悲劇人生。特別是父親(寧珂)形象的塑造，采用先抑后揚的手法。父親的一生:英雄——罪犯——苦役——病死，看得讓人感觸頗深。特別是在那個非同尋常的年代里，“父親”被押著去做各種苦役，人人都可以呵斥他，侮辱他，打罵他，被押解到南山水利工程雙腳帶著鐐銬冒死開采石頭，好不容易熬到回來，又被押解到很遠的村莊上去干最累最臟最苦的活，時時被人監(jiān)視著，動不動就被人捆綁，被人暴打、批斗、游街，真是生不如死，活得比牲口還悲慘百倍，但父親仍然不屈地活著，用母親的話來說，要是別人十條命都死掉了，可父親仍然頑強不屈地忍著、活著，而且還那么善良，似乎把所有的苦難與被打落的牙齒一起都吞咽到肚子里。例如“我”

發(fā)現(xiàn)“我”家小茅屋的四周有人背著槍盯梢，晚上還趴在“我”家后窗上監(jiān)視“我們”，干擾“我們”，于是“我”在茅屋的四周故意弄上些碎玻璃，以便讓他們不要這么近地監(jiān)視著“我們”。這事被父親發(fā)現(xiàn)后，他氣得閉上了眼睛，命令“我”即刻去弄干凈。父親臨死前，母親發(fā)現(xiàn)了當年與父親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的大首長——殷弓還活著，而且就在城里做非常大的官，要求去見他，讓他證明父親是無罪的，父親竟然不屑一顧“懶得去找”，還不準家人去找他，真是大徹大悟，好像他這輩子來到這世上就是為了來受罪似的。若干年以后，“我”為了完成母親臨終的囑托，想盡各種方法見到了殷弓，當我用簡練的話語跟他說明了來意，要求他給死去的父親作個無罪的證明，他聽后毫無反應，置之不理，后來他竟激動地寫了一句大家耳熟能詳?shù)脑娋洹皯浲魨槑V歲月稠”，之后好像用盡了全身力量，癱坐在沙發(fā)上，沒有了下文，真是極具諷剌意味，于是我多少理解了父親當年“懶得去找”的意思。從這部長篇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敘述中可以看出，父親的冤案跟殷弓、飛腳他們是有直接關(guān)系的，正是殷弓當年的突然失蹤、有意躲避與無語，使父親蒙受了一生的不白之冤，而當時殷弓的一句話卻能洗刷父親蒙受的冤屈，殷弓卻自顧自幸福著、榮耀著、卑鄙著、陰暗著，根本不顧別人的死活。作品中的父親，活脫脫就是一個受難者的形象，黑黑瘦瘦，渾身是傷，滿臉疤痕，牙齒殘缺，外形上看去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拔摇睆暮⑻釙r代就怕他、厭他、恨他，有時甚至巴不得他早點死去。然而，等到長大后，“我”在高原的行走中對他的英雄事跡進行了追蹤，從而對他產(chǎn)生了無比的崇敬。在戰(zhàn)爭年代，這片土地上處處印著父親的足跡，他是那么地英俊、瀟灑、機智、勇敢，父親實在是中國革命勝利的大功臣、大英雄，可是他卻實實在在地被冤死了，他是個地地道道的悲劇英雄，一個受難者的形象。當年他是何等的英俊瀟灑，出身于富有的大家族，為了消滅不平等的社會，投身到革命的洪爐，背叛了自己所在的階級，革了自己家族的命、親人的命，到頭來自己卻被真正地革了命。他參與推翻了一個不平等、不公平的社會，而換來的新的社會依然存在許多的不平等、不公平，真是發(fā)人深思。誠如張煒自己所說，寫作此小說的目的之一是:“我想借助它恢復一些人的記憶，想喚起向上的積極的情感，還想讓特別自私的現(xiàn)代人能夠多少牽掛一下他人，即不忘他人的苦難……”［3］

文中還有對外祖母、母親及其他美麗善良女性的贊美與歌頌，對她們的形象塑造也栩栩如生，如寫母親:“我曾經(jīng)擁有這樣的時刻:無論是冬天或春天，哪怕是狂風怒吼也趕不走我的那份溫馨。那時我在媽媽或外祖母身邊，她們的細聲細語伴我入睡，她們的故事和暖融融的被一塊兒包裹著我幼小的軀體。屋外，大李子樹的枝椏搖動著，發(fā)出一連串吱吱聲為我們伴奏。夜鳥偶爾一叫。母親的體息使我沉靜，我把頭伏在她身上。她撫摸我圓圓的腦殼，分理我有些黃的頭發(fā)。無論是睡著或是醒著，我都能分毫不差地感到母親給我的溫熱和照料。她半夜里為我掖被子、加蓋什么、把我壓在體下的手輕輕抽出……媽媽潤濕溫熱的嘴唇常常印在我的腦殼和腮部，她有時還要擁起我，為我擦去莫名的淚水?！保?］母愛無邊，正因為有如此多深厚的母愛，才有“我”這在苦難中降生的孩子快樂的童年?！拔摇钡耐瓴坏心赣H的庇護，還有外祖母的寵愛，因母親要外出打工，所以“我”大多數(shù)時間都跟外祖母在一起?！霸谝豢么蠛Ｌ臉湎碌拿┪堇铮庾婺赣靡话谚F錐一下一下刺著玉米穗子，金色的玉米粒嘩嘩淌在簸箕里?！氵@個孩子，你這個孩子……’外祖母把說不清的責備全摻在了這句話里，重復著我非常熟悉的一種慨嘆。……我摟住外祖母，她就不得不停止做活，攬起我，把我擁到了一邊。我又伏在她的后背上，她沒有辦法，只得這樣馱著我費力地做活?！保?］母親與外祖母是“我”童年生活的全部依靠，她們是“我”最親最愛的人。“我”童年的生活與教育都得益于她們，她們是那么的善良、溫順、忠誠、堅強、勤勞，一切贊美之詞全都可以給予她們。作品還敘寫了一大批美麗善良的女性，有梅子、柏慧、小時候的菲菲、園藝小學的女音樂教師、肖瀟等等;還描寫了鼓額、荷荷、帆帆等一大批在當下被污辱與被損害的女性形象，她們也是那么純真與善良，為了生存，頑強地抗爭著，有的還取得了一定的勝利，如帆帆與凱平這對真心相愛的人，歷經(jīng)磨難，最后終于走到了一起。當然作者對文中人物有褒也必有貶，對那些黑心老板、暴富不仁者等等都予以極大地揭露與鞭撻。

三 景物描寫折射出作家的審美情趣與人生夢想

《你在高原》即寫主人公(或作者)在高原上(故土)行走、探索、徘徊、堅守的故事。張煒說:“一個不熱愛大自然的人，難以培養(yǎng)起很強的美的感受能力，也難以寫出有華彩的文章，更成不了真正的作家。……我總覺得一個對大自然懷有滿腔柔情的人，很難是一個品行低下的壞人?！保?］張煒的作品在表現(xiàn)自然美的同時，也表現(xiàn)了人物的心靈美，抒發(fā)的感情很真摯，很有意境，也很富有個性特征。在張煒的小說里，有許多關(guān)于植物與動物的精美細膩的描寫，張煒說:“主要原因是我從小與動物接觸比較多，因為那時生活在林子里?，F(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那樣的條件了，但是童年的印象總是對人的影響很大。寫作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種回憶，這樣我就會不斷地想到那些動物和植物。一個作者寫作的內(nèi)容和色彩，往往是童年的生活所決定的，會因為那些經(jīng)歷的不同而不同?！保?］因此他對他小時候生活的林子，是飽含著感情的:“童年的林子是彩色的，那里一睜眼就是逼人的綠和耀眼的紅啊，當它和我共同處于色彩最鮮艷的那個季節(jié)里，我們就會與各種美麗的動物相逢。那時我在林子里每遇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動物，心里就會引起長久的興奮。我回家時要向大人描述:它的頭顱、眼睛、爪子、毛色……”［7］張煒熱愛大自然，跟林中的動物簡直就是朋友，如他寫一種叫阿雅的小獸:“它長著黃色的皮毛，光亮得像緞子一樣;它的尾巴粗粗的，毛兒蓬松;它的鼻梁從腦瓜那兒往下拉成一

道直線，很尖很尖;小小的鼻孔，尖尖的牙齒，靈活到極點的身軀……如果它騰躍起來，可以把空中飛動的小鳥咬到嘴里。別看它只有一二尺長，像小狗一樣，可它的聰明是世上所有動物都比不過的?！保?］作者寫出這是一種非常靈異的動物，不但形象漂亮，品格也極為高尚、忠誠。張煒在作品中曾寫道，主人公在高原行走時，身旁或身后總有幾只或一幫小動物跟隨著，真是物我一體，人與自然萬物和諧共處，這應該是人生最美妙的境界。在對城市與鄉(xiāng)野上，張煒曾說:“我如果稍有一點條件，大部分時間就在大自然里了。人在平原山區(qū)林間，還有一些安靜的小城，河邊水邊，是最幸福的。好朋友和大自然一樣，是滋養(yǎng)人的。一個人有再好的體力，也受不了日復一日的鬧市吵嚷。人在吵嚷中知道的消息會很多，但是思考的機會、深入思考的條件，就沒有了”。［6］

小說這種體裁主要是在講故事，是一種回憶。童年的生活經(jīng)歷確實會決定一個人的審美個性，使他以后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會具有某種特性，作者孤寂的童年生活在他幼小的心靈上無疑留下了陰影，卻也把他投進了大自然美麗博大的懷抱，那果園、海灘、大河、大海、禾田、瓜地，都給他以美的洗禮與熏陶，所以，他的作品大都在表現(xiàn)自然和美。

四 結(jié)語

450萬字、39卷、10部、20年，著名作家張煒以這樣一串驚人的數(shù)字打造了迄今為止中外小說史上最長的純文學作品——《你在高原》。作品內(nèi)容相當浩繁，風格又迥然不同，然文學的主觀意義大于它的客觀意義，希望能與大家求同存異。張煒的小說也存有爭議，它反復地從現(xiàn)實到歷史，從歷史到現(xiàn)實，時空跳躍性很大，使故事的完整性、敘事的連續(xù)性都有些支離、斷裂，給習慣于傳統(tǒng)閱讀的讀者帶來很大的閱讀阻力。

［1］朱又可.一個人絕望過后的曲折故事——張煒和十卷本小說《你在高原》［N］.南方周末，2011－05－11.

［2］張煒.你在高原·序言［M］.作家出版社，2013.

［3］陳法印.關(guān)于作家張煒訪談［DB/OL］.http://blog.sina.com.cn/chenfayin.

［4］張煒.你在高原·我的田園［M］.作家出版社，2013:385，10.

［5］孔范今，施戰(zhàn)軍.張煒研究資料［M］.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033.

［6］吳小攀.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主席張煒專訪［D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0e22e30100ty4v.html.

［7］張煒.你在高原·憶阿雅［M］.作家出版社，2013.

On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the Novel You in the Plateau by ZhangWei

Wei Yimei
(Department of Social Sciences，Zhejiang Tourist College，Hangzhou，Zhejiang 311231，China)

ZhangWei，a Chinese famous writer，spent more than 20 years to write the novel You in the Plateau，which contains four million five hundred thousand words and 39 volumes.For this novel，he was awarded the Eighth MaoDun Prize in Literature in 2011.The paper studied the structure，the characters and the scenery description of the novels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creation and research of the Chinese novels.

ZhangWei;You in the Plateau;art;feature

I206.7

A

1672－6758(2015)04－0116－3

(責任編輯:鄭英玲)

魏一媚，教授，浙江旅游職業(yè)學院社科部。研究方向:中國文學、旅游文化與文學。

Class No.:I206.7 Document Mar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