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平
(甘肅政法學院 人文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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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庭審“合作”
——基于語用學視角
趙永平
(甘肅政法學院 人文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庭審是一種高度程序化、機構(gòu)化的活動,庭審的各個參與主體都有明確的角色定位與權(quán)力認知,其間又存在復雜的目的關(guān)系。盡管庭審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不遵守合作原則的情況,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合作現(xiàn)象,但是,掌控話語權(quán)的法官、公訴人和律師等會利用自己的權(quán)力,使用各種策略和手段來迫使當事人合作,使庭審重新回到正常軌道,從而在宏觀層面實現(xiàn)庭審的合作。
庭審;合作原則;合作;不合作
庭審是一種高度機構(gòu)化的活動,有嚴格的規(guī)約性和程序性,要按照嚴格的規(guī)定和既定的程序來展開;同時,庭審是有明確目的的,其一切活動都是有準備的,是為實現(xiàn)既定的目的而展開的。作為一種獨特的機構(gòu)性活動,庭審要求各庭審主體遵循特定的庭審規(guī)范和程序,在規(guī)定的庭審程序中完成既定的庭審目的。
在日常交際中,為了完成既定的交流目的,交際雙方需要進行潛在的合作,共同遵守一些說話的原則和準則。庭審亦是一種交際活動,是由法院代表國家司法權(quán)威,順應當事人的請求,為了解決涉法分歧而組織的、由不同庭審主體(法官、公訴人、律師、當事人、證人等)參與的多向、復雜的交流過程。從理想層面來講,為了使庭審活動順利進行,實現(xiàn)既定的庭審目的,庭審的各個主體必須通力合作。但是,在具體的實踐層面,庭審會話又是一個不同于一般日常話語的機構(gòu)性話語,對抗與矛盾永遠是庭審的主旋律。庭審存在著明顯的對立方(原告和被告),為了實現(xiàn)各自的利益訴求,庭審雙方會盡己所能,駁斥對方,證明自己。因此,期待庭審的對立方去合作又是不現(xiàn)實的。這種理想層面的“合作”與實際層面的“不合作”反映了庭審的顯著特征,表現(xiàn)出邏輯上的悖論。但是,這種表面上的矛盾可以在廣義的合作概念下得以合理解決。
Grice在“邏輯和會話”(Logic and Conversation)一文中提出了“合作原則”(Cooperative Principle),認為在人類言語交際中,交際雙方都有相互合作、求得交際成功的愿望,為此,人們需要遵守一些諸如真實、充分、關(guān)聯(lián)、清楚等原則和準則。[1]
Grice提出的合作原則有四大準則,每條準則下又有若干原則。具體內(nèi)容為:(1)量的準則(Quantity Maxim),包括兩條原則:a)所說的話應包含交談所需的信息;b)所說的話不應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2)質(zhì)的準則(Quality Maxim),同樣包括兩條原則:a)不要說自知是虛假的信息;b)不要說缺乏足夠證據(jù)的話。(3)關(guān)系準則(Relation Maxim),包含一條原則,即所說的話要同話題有關(guān)聯(lián)。(4)方式準則(Manner Maxim),包括四條原則:a)避免晦澀;b)避免歧義;c)簡練;d)有條理。
根據(jù)合作原則,在交流中交際雙方應該遵守既定的準則及其相關(guān)的原則來進行會話。如果在言語交際中說話人一方的話語在表面上違反了合作原則,那么說話人旨在傳遞特定的隱含意義,而聽話人要根據(jù)當時語境推斷出說話人違反合作原則的目的,推導出其隱含的含義,這種推導出來的隱含含義稱作“會話含意”。[2]49在理想狀態(tài)下,交際雙方按照合作原則相互合作,順利地完成交際目的。但是,在現(xiàn)實會話過程中,說話人經(jīng)常會違反合作原則中的一些準則,出現(xiàn)“不合作”的現(xiàn)象。那么,“合作原則”是不是就沒有普遍的解釋力了呢?
的確,合作原則自從誕生之始,對其適用性便一直存有異議。其實,根據(jù)Grice的最初觀點,言語交際是一種有明確目的的理性行為,而合作性正是理性的一種體現(xiàn)。交際雙方只有相互確認對方是理性的,交際才有必要。理性的人在構(gòu)建話語和理解話語過程中體現(xiàn)出合作,而合作則是理性的突出體現(xiàn)。在會話過程中,交際雙方總是基于這樣的前提:聽話人將說話人看成是理性主體,并愿意與之合作;說話人也將聽話人看成是理性主體,愿意并有能力與之合作。[3]35據(jù)此,盡管人們有時會由于種種原因而違背合作原則,但這只是表面上的違背,其實質(zhì)仍然是合作的,否則交流就難以進行下去。
“合作”并非一定要求說話人提供足夠的、真實的、與話題相關(guān)的信息,并用清楚明了、簡潔有序的方式表達出來。相反,只要交際雙方能夠完成既定的交流,我們就認為他們是在合作,是在理性框架下的宏觀層面的合作。因此,合作原則具有廣泛的適用性和普遍的解釋力,可以用于會話語篇分析中,解釋話語交流中的合作問題。在法學領(lǐng)域,有一些學者把合作原則用于分析法律語言,討論合作原則在立法語言中的適用性及解釋力。[4-5]近些年,學者關(guān)注的重點是將合作原則應用于庭審話語中,系統(tǒng)討論法庭互動中的合作問題,[6-7]探討合作原則在法庭互動話語中的適用性和解釋力,[3]分析庭審話語中合作原則的違反。[8]其中,廖美珍的研究在目的原則框架下,利用大量的庭審話語實例,詳細分析了庭審互動中的合作現(xiàn)象,為此類研究提供了分析的思路與框架。
(一)庭審的權(quán)力分布與合作
庭審是一種高度機構(gòu)化的活動,有嚴格的程序和規(guī)約,也有明確的角色定位以及相應的權(quán)力分布。[9]在庭審活動中,法官主導話題的起始和走向,擁有最高的權(quán)力,起到庭審的主導者和組織者的角色;公訴人代表國家行使檢察權(quán)和公訴權(quán),其權(quán)力僅次于法官;律師主要為涉案當事人辯護,其權(quán)力不及法官和公訴人,但又高于原被告和證人;而當事人和證人則由于程序性規(guī)定以及缺乏相應的法律知識而位于權(quán)力的底層,無權(quán)開啟話輪,更無權(quán)掌控話題,只能被動應答,處于完全被動的地位。
庭審解決的對象是爭議與矛盾,對抗與矛盾永遠是庭審的主旋律。[10]在這種對抗性的活動中,訴訟雙方有著截然相反的目的:原告方(刑事案件的公訴人、民事案件的原告及其代理律師)要設法證明其權(quán)益受到被告的侵害,從而獲得相應的賠償;被告方(被告及其辯護律師)則要證明其無罪或罪輕,從而免受或減輕懲罰。因此,要期待訴訟雙方去通力合作是不現(xiàn)實的。但是,這種不合作只是微觀層面的,是局部的、暫時的,因為庭審是高度機構(gòu)化和程序化的活動,庭審的進行是由具有話語權(quán)的法官、公訴人、律師等掌控的,而合作是庭審順利進行所必須的。
在庭審活動中,各個訴訟主體都對自己的權(quán)力有明確的認知,對各自的機構(gòu)角色和話語角色有明確的定位,庭審活動按機構(gòu)規(guī)則運行,話語內(nèi)容可以預知。為了庭審的順利進行,每個庭審參與者都要按照機構(gòu)規(guī)則和法定程序組織審判活動,都要扮演自己應有的角色。在這種高度機構(gòu)化和程序化的活動中,各個庭審主體間的配合與合作又是既定的,也是必須的。否則,有如此多的參與者、程序又如此復雜的庭審活動是很難進行下去的。因此,合作是庭審活動有序進行的前提與保證。正因為如此,法官、公訴人、律師、當事人以及證人等庭審主體都會按照各自的權(quán)力和角色定位參與庭審活動,扮演自己應有的角色,表現(xiàn)出積極的合作,至少是表面上的合作。
(二)庭審的目的關(guān)系與合作
在庭審中,各個訴訟主體不同的庭審目的構(gòu)成了復雜的目的關(guān)系??傮w而言,不同庭審主體間存在四種目的關(guān)系:(1)目的一致——說話人有且知道其共同的目的(體現(xiàn)在直接詢問中的問答雙方之間以及刑事審判中的辯護律師和被告之間);(2)目的沖突——說話人知道各自的目的不一致(體現(xiàn)在原告與被告之間,以及交叉詢問中的問答雙方之間);(3)目的中性——說話人的目的與訴訟雙方無利害關(guān)系(體現(xiàn)在理想狀況下的法官和其他庭審參與者之間);(4)目的未知——說話人的目的不為對方知曉。[6]437
這種既定的目的關(guān)系也決定了庭審活動中的合作形式以及合作程度。在目的一致的情況下,問答雙方的合作是既定的,交際雙方表現(xiàn)出高度的合作,體現(xiàn)出經(jīng)典的合作原則。在目的沖突的情況下,不合作是預期的、設定的,也是正常的;即使合作,其合作程度也往往趨向于連續(xù)體的負極。在目的中性的情況下,可以合作,也可以不合作,是個變量,但在不明顯損害自己利益的情況下,話語雙方傾向于合作。在目的未知的情況下,合作與否是個未知數(shù)。[6]438
總之,在庭審中,由于參與交際的主體都是理性的人,盡管由于不同的目的關(guān)系而出現(xiàn)不同的合作情況,但總體而言各個庭審參與者之間仍然是合作的,否則就不會參與到法庭審判這一程序過程中來,只是在遵守合作原則的諸準則方面,由于其目的和利益的不同,表現(xiàn)出不同的合作程度。[3]35
如上所述,庭審有嚴格的程序規(guī)約和明確的權(quán)力分布,庭審的各個參與者總體而言是相互配合、協(xié)同推進的,宏觀層面的合作是既定的,也是必須的。但是,就“合作原則”的各個具體準則而言,由于庭審中訴訟雙方的對立與矛盾,為了各自的利益與目的,違反合作原則中的某些準則又是難免的,法庭話語中具體層面的“不合作”也是客觀存在的。當然,這種不合作是以總體的合作為前提的,否則,庭審將難以完成。我們根據(jù)合作原則及其諸準則,討論庭審中合作原則的表現(xiàn)方式,并結(jié)合實例討論法庭話語中的“不合作“現(xiàn)象。
(一)量的準則方面的不合作
量的準則要求所說話語應包含足夠的信息,但又不會超出所需信息。就庭審而言,量的準則要求法庭中的問答雙方提供適當?shù)男畔ⅲf話語要完整、適量,既不能因為信息太少而影響理解,又不需無用的過量信息。在庭審活動中,違反量的準則的例子比比皆是。第一條子準則要求所說話語應包含足夠的信息,違反此條準則在于提供了過少的信息,往往出現(xiàn)在目的沖突時的當事人的答話中,如:
公訴人:是誰用了(這種襪子)?
被 告:窯黑子,外地河北省的。
公訴人:是誰?叫什么?
被 告:劉某某、桑某某他們都用過這個。[6]452
該例中,面對公訴人的問題,被告不說具體的人名,而用“窯黑子”來搪塞,違反了量的準則,企圖掩蓋事實真相??墒枪V人立即識破了此企圖,接著進一步追問,被告不得不合作,說出實情。
第二條子準則要求不提供多于所需的信息,違反該準則在于提供了過量信息,往往表現(xiàn)出合作過度。這種過度合作常出現(xiàn)在目的沖突時的當事人的答話中,目的在于通過提供過量信息企圖混淆是非,掩蓋事實
法官:你知道他在報碼?
被告:報碼,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什么報碼,但是我沒有去注意這些,沒有去問。[11]116
該例中,被告在回答了法官質(zhì)問有關(guān)報碼知情一事后,又強調(diào)了他并沒有注意,沒有去問,這些明顯是法官沒有問及的事情,違反了量的準則的第二條子準則,即不提供多于所需的信息。被告之所以這么做,意在強調(diào)自己并沒有參與,旨在推脫自己的罪責。
違反第二條子準則的情況也常出現(xiàn)在目的一致時的代理人和當事人之間,此時的過量信息旨在提供盡可能多的利己信息。如:
辯護律師:這三百噸煤你們家提供了嗎?
被 告:提供了。
辯護律師:張某某家沒有提供?
被 告:好像是沒提供吧。都是我提供的。[6]381
辯護律師是替被告辯解的,會盡量引導被告朝著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fā)展。該例中,辯護律師和被告目的一致,旨在證明村里的煤都是由被告提供的,辯護律師引導被告說出了該事實,而被告也極為合作,甚至提供了過量信息,突出了利己的事實:“煤都是我提供的”。
(二)質(zhì)的準則方面的不合作
質(zhì)的準則指不說自知是虛假或缺乏足夠證據(jù)的話。就庭審而言,質(zhì)的準則要求法庭上所說的話要有事實依據(jù),不能說假話,不能作偽證。嚴格地講,庭審是非常嚴肅和崇尚真相的,但在實際案例中,訴訟當事人及其證人為了逃避責任或避免出現(xiàn)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往往會說一些沒有足夠證據(jù)的話,或把事實擴大、夸張,超出了事實真相,甚至說謊,做假證,從而違反了質(zhì)的準則,表現(xiàn)出質(zhì)準則方面的不合作。如:
法官:原告提供了一份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現(xiàn)在由被告質(zhì)證,看一下這個房子的證明。
被告:我也看不懂那個呢。
法官:對他這一份證據(jù)材料你認為,嗯,屬實呢還是不屬實?
被告:我也不曉得他屬不屬實。
法官:他是房屋產(chǎn)權(quán)的證書,是國土房產(chǎn)局置的一個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書,這一個屬實不屬實?
被告:我也不曉得他屬實不屬實。[11]117
該例中,面對法官對自己不利的追問,被告有意敷衍,回避做出不利的回答,違反了質(zhì)的準則,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合作。再如:
公訴人:車上都有什么?
被 告:車上我不知道有什么。
公訴人:我再提醒你一句,珍惜今天開庭的機會。再問你一遍,去時你們帶什么東西了?
被 告:去時我不知道帶什么東西了。[6]416
該例中,公訴人企圖得到被告故意犯罪的證據(jù),面對對自己不利的追問,被告有意搪塞,不愿做出正面回答,違反了質(zhì)的準則。此時,公訴人利用裸話語權(quán)警告被告,但被告仍然表現(xiàn)出不合作。
(三)關(guān)系準則方面的不合作
關(guān)系準則指所說的話要跟話題有關(guān)。就庭審而言,關(guān)系準則指法庭上的問答必須要跟案件有關(guān),要緊緊圍繞案件事實展開調(diào)查,而不能旁生枝節(jié),問一些跟案件無關(guān)的問題,或回答提問時跟所問問題無關(guān)聯(lián)。違反關(guān)系準則的情況多出現(xiàn)在目的沖突時當事人的答話中,旨在敷衍搪塞,規(guī)避責任,如:
法官:大約多少年了吧?
被告:我反正就是要求她,呃——得洗。
法官:我問你對她怎么樣?不是你要求她。[6]218
該例中,當法官問被告跟“她”多少年沒有一起吃飯了,如果如實回答則會表明自己嫌棄“她”很久了,所以被告避重就輕,不談時間,而是談條件“得洗”,是答非所問,明顯違反了關(guān)系準則。當然法官及時介入,要求澄清,迫使被告合作。
違反關(guān)系準則的情況也有可能出現(xiàn)在交叉詢問的問話中,多由公訴人、代理律師或辯護律師發(fā)問一些跟案件不直接相關(guān)的問題,旨在得到一些有利于己方當事人的有利信息。但由于跟案件不是很相關(guān),一般會由有裸話語權(quán)的法官打斷,或由對方律師請求法官中止。如:
律師:我在這上面說明一下啊,這個酒廠的污水已經(jīng)在我這個魚塘受損之前損害了這個附近的垸塘。
法官:請你注意!圍繞本審判長剛才概括的事實發(fā)表你的意見。[6]178
該例中,辯護律師并未按照既定的主題發(fā)表意見,違反了關(guān)系準則,所以法官及時打斷,要求其發(fā)言要與議題關(guān)聯(lián)。
(四)方式準則方面的不合作
方式準則要求所說話語要避免晦澀和歧義,并且要簡練,有條理。在庭審中,方式準則指法庭的問答要清楚明了,有條有理。一方面,有話語權(quán)的法官、公訴人、律師等在提問時要直截了當,清楚明了,使當事人盡可能地明白自己需要回答什么。如:
法官:你倆在王某某家居住的時候,相互之間的關(guān)系怎么樣???
被告:挺好的。
法官:挺好的?當中關(guān)系多嗎?有嗎?
被告:怎么著?
法官:是不是住在一起了?。?/p>
被告:是。[6]273
該例中,法官是一名男性,被告為女性,在問及性關(guān)系時使用了“關(guān)系”一詞,但被告沒有明白,此處違反了方式準則。但法官及時補救,用另外一種方式“住在一起”來轉(zhuǎn)述,最終得到既定回答。
另外,方式準則要求不能誘導證人作證,也不能預設被告人有罪或無罪。但是,法官和律師往往會從有罪推定出發(fā),預設被告有罪。如:
法 官:什么時間打的?還記得清嗎
被告人:記得不太清楚。
法 官:都怎么打?
被告人:有時候使腳丫子就踢她。[6]496
該例中,法官的問話表明其問的是時間和方式,但在其中預設了“打了她”這個事實,從而違反了方式準則,而被告人的回答也表明其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承認了打人的違法事實。
另一方面,被動應答的當事人和證人在應答時需簡明扼要,有條有理,使問話者得到既定的所需信息。但是,當發(fā)問人問及與自己不利的問題時,當事人會有意回避,故意做出一些含糊不清或有歧義的回答,企圖蒙混過關(guān)。如:
公訴人:下車的時候都有什么東西?都給你什么東西了?
被 告:下車就給過一手套。
公訴人:還有什么?
被 告:沒有什么,到現(xiàn)場就遞我個面罩。
公訴人:我再問你一遍,還有沒有東西?
被 告:他提著一個塑料桶,我看不清,當時。
公訴人:行,他提了一個塑料桶。[6]412
該例中,公訴人旨在證實被告燒車所帶的作案工具:裝著汽油的塑料桶,可是第一個回合被告避重就輕,只提到手套,企圖蒙混過關(guān)。由于得不到所需答案,公訴人繼續(xù)追問,被告又拿面罩搪塞??梢?,被告為了避免于己不利的信息,故意使用避重就輕的回答,違反了方式準則。最后,公訴人不得不使用裸話語權(quán),要求澄清,被告不得不供認,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采用了模糊性策略,使用“他提著”“看不清”等模糊性表達。
可以看出,雖然庭審中會出現(xiàn)各種不合作現(xiàn)象,但權(quán)力地位高的法官、公訴人、律師等會及時介入,使用自己的裸話語權(quán)迫使對方合作,使庭審重新回到既定的合作軌道上來。
庭審是一種高度機構(gòu)化、程序化的活動,不同的庭審主體間有著明確的權(quán)利分布和角色定位。為了庭審的順利進行,庭審的各個訴訟主體間需要通力合作。然而,由于不同的訴訟目的,控訴雙方必然是對立、沖突的關(guān)系。在具體的庭審話語中,為了各自的利益和既定的目的,庭審的各個參與者會在量的準則、質(zhì)的準則、關(guān)系準則、方式準則等合作原則的各個方面出現(xiàn)不合作的現(xiàn)象。但是,這種不合作只是暫時的,因為掌控話語權(quán)的法官、公訴人和律師等會利用自己的權(quán)力,使用各種策略和手段來迫使當事人或證人合作,而迫于機構(gòu)權(quán)力的壓力,答話方也不得不合作。因此,這種看似不合作的現(xiàn)象均在機構(gòu)性權(quán)勢的干預下,在宏觀層面得以解決,從而實現(xiàn)了庭審的總體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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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黃聲波
On the “Cooperation” in Trials ——A Pragmatic Perspective
ZHAO Yongping
(School of Humanity, Gansu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Institute, Lanzhou 730070 China)
Trial is a highly routinized and institutional activity, in which all the participants have the clear knowledge about their role and power, and there are also complicated goal relationship among the participants. Although there are various non-compliances of the Cooperative Principle and obvious noncooperations in trials, judges, prosecutors, and lawyers who have the speech power will force the litigant to cooperate, making the trids go back to normal, and thus achieve the cooperation at the macro level.
trials; cooperative principle; cooperation; non-cooperation
10.3969/j.issn.1674-117X.2015.03.012
2014-12-05
甘肅省社科規(guī)劃項目“語用學視角的法律話語分析研究”(13YD095)
趙永平(1980-),男,甘肅隴西人,甘肅政法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法律語言學和語用學。
D915;H030
A
1674-117X(2015)03-006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