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威廉·??思{作品中的女性意識
王建輝
(安徽國際商務職業(yè)學院,安徽合肥231100)
摘要:作為美國南方文藝復興的代表人物,威廉·福克納在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具有反抗意識的女性形象。文章結(jié)合歷史和社會背景,通過分析其作品中的具體人物,揭示出??思{深刻的人文關懷和批判思想。
關鍵詞:南方文藝復興;女性意識;反抗精神
(一)南方文藝復興的背景
在我們開始討論威廉·??思{之前,先回顧一下美國南部的文學傳統(tǒng)。歷史上,美國南部一直是個在地域和文化上極其獨特的地區(qū)。美國南方與北方之間的沖突由來已久,并且在十九世紀后半葉越發(fā)激烈。南北戰(zhàn)爭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南部持續(xù)成為相對先進的北方工業(yè)地區(qū)的附屬,因而在文化和思想意識方面,南北雙方產(chǎn)生了難以逾越的巨大鴻溝。為了彌合這種巨大差距,南方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強有力的改革措施。在十幾年的革新舉措的推動下,南方經(jīng)濟逐步緩慢發(fā)展起來。
(二)南方文藝復興的文學特色
在文學和思想意識方面,盡管南方仍然堅持保守主義,但是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較為明顯的改變,主要體現(xiàn)在對過去,當下和自身重新審視和批判。自二十世紀初以來,涌現(xiàn)出一大批優(yōu)秀的南方作家,他們的文學作品深深植根于南方土壤,同時具有深刻的人文關懷和時代視角。這些創(chuàng)作在繼承和發(fā)揚美國南方文學傳統(tǒng)的基礎上,在藝術手段和寫作手法上進行了不斷探索和不斷創(chuàng)新,因此南方文藝復興可以杯認為是美國南方文學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主義潮流緊密結(jié)合的產(chǎn)物。而這場運動的主要特點,都集中體現(xiàn)在威廉·??思{的作品中。[1][2]這位南方文藝復興時期最杰出的代表作家既是最典型的南方土生土長的作家,同時也是一位不可忽視的現(xiàn)代派大師。
在眾多長篇和短篇小說中,威廉·福克納滿懷敬意與憐惜地塑造了一系列鮮明的女性角色,每個形象都折射出了深刻而復雜的人性。她們或人生充滿悲苦,卻具有強烈的生命力;或是大膽反叛,與傳統(tǒng)格格不入。對于她們,福克納一方面充滿熱情洋溢的的贊美,同時也免不了嚴厲尖銳的批評。他將每個女性形象都放置在當時南方社會現(xiàn)實和文化土壤中,將女性意識的覺醒提高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相當高度,不得不說,這種進步是當時的美國社會的罕物,更是是當今女權主義的一次萌芽。
威廉·??思{所生活的南方社會當時正處于社會發(fā)展轉(zhuǎn)折的十字路口。與北方工業(yè)為主的經(jīng)濟不同,美國南方仍然以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為主導,森嚴等級制度帶有落后的奴隸制陰影,嚴格將白人和黑奴劃分清晰社會等級,并在宗教上實行嚴格的清教主義。[3]在這樣一種以男權為中心的社會環(huán)境下,女性備受壓抑和痛苦,越來越難以忍受。一種渴望自由,打破桎梏束縛的叛逆精神從她們內(nèi)心深處爆發(fā)出來?!缎鷩W與騷動》中的凱蒂與她女兒小昆丁,《獻給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中的艾米麗都是叛逆者的典型代表。
(一)《喧嘩與騷動》中的凱蒂
長篇小說《喧嘩與騷動》是??思{本人最鐘愛的作品,也是其花費心血最多的小說。小說塑造了一個漂亮、熱忱,富有同情心的女性角色凱蒂,對于身邊的人,尤其是弱者,凱蒂充滿信任和理解,滿含同情和關愛。在她的身上,體現(xiàn)了人性的美好。童年的凱蒂,純潔、充滿愛心的、愛打抱不平。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年紀的增長,她漸漸不能包容于南方男性社會的特征,背離了南方所謂的舊傳統(tǒng)。從最開始的渴望、追求愛情與幸福,凱蒂逐步走上了風流成性、有辱南方淑女身份的道路。她童年起便好勝心極強,做游戲一定要做領袖、當國王、做將軍;當自己的祖母去世時,只有她勇敢地爬上大樹,向屋內(nèi)窺探。她堅持“男孩子能干的事情我也要干”;對于康普生夫人的告誡,她一概置若罔聞……隨著年齡不斷增長,她追求知識,有強烈的參與意識和反抗精神。與社會習俗、傳統(tǒng)觀念之間的激烈沖突,給她帶來了無限的壓抑和痛苦。與不同的男人幽會,從放蕩生活中尋求對這種壓抑感的發(fā)泄。南方婦道觀中所謂的貞節(jié),沉穩(wěn),虔誠等在她眼中不值一提。在普通大眾眼中,凱蒂當然是一個墮落骯臟的女人。她打破處處束縛自己,捆綁女性的“南方淑女”的道德規(guī)范,隨心所欲,卻在這條叛逆的道路上走得太過頭,成了一個放蕩不羈的女子。雖然她最后淪為妓女,甚至成為納粹軍官的情婦,但她的叛逆精神、她的人生悲劇卻是對整個社會的控訴。
(二)《喧嘩與騷動》中的小昆丁
正如媽媽一樣,小昆丁的童年生活凄涼、壓抑而痛苦。成長于一個如此冷漠,缺乏溫馨歡樂,充滿嘈雜與混亂的家庭,她從小承受祖母和叔叔的責難,生活上沒有得到半點關懷與指導。[1]在這樣惡劣家庭環(huán)境下長大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個乖巧聽話、循規(guī)蹈矩。她心靈深處發(fā)出的痛苦吶喊,如饑似渴的放縱享受,似乎在回應著母親凱蒂的悲苦人生。小昆丁的叛逆行為與傳統(tǒng)南方“淑女”的形象大相徑庭,于是她成為另一個“墮落的女人”。可以說她與母親凱蒂的“放蕩”是對周圍禁錮環(huán)境的一種下意識的叛逆回應。在復活節(jié)的當天,小昆丁像母
親一樣,從窗爐爬出去,逃離這個喧鬧、壓抑、殘暴的家庭,去追尋屬于自己的自由生活,這是希望的象征,是兩個女人身上一筆生命與希望的亮色。正如其他文學大師的作品一樣,女性的“離家出走”實際上是一種“逃離意識”——對于社會規(guī)范和男性中心,逃離成為女性的唯一的精神特質(zhì)和心靈指向,同時也是對社會的強烈控訴。
(三)《獻給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中的艾米麗
《獻給愛米麗的玫瑰》發(fā)表于1930年,是威廉·福克納最著名的短篇小說,這部小說反映了美國南方內(nèi)戰(zhàn)后的變化。??思{通過這篇小說的主題表達了他對家鄉(xiāng)美國南方的濃濃的“南方情結(jié)”。[4]女主人公艾米麗的身上也表現(xiàn)著叛逆精神,比起凱蒂和小昆丁,她的這種反叛表現(xiàn)得更加強烈。自私而專橫的父親在世時完全安排著她的生活,控制了她的命運,趕走了她身邊所有的青年男子,“奪走”了她幸福的權利。因而在父親去世后,她立刻“剪短了頭發(fā)”,打扮得像個“女孩一樣”,開始新的生活,并愛上了來小鎮(zhèn)修建鐵路的北方人赫默·伯隆。但是父親以外的勢力,包括鎮(zhèn)上的人的言論、教會的勢力、堂親等,破壞了她生活的機會和希望。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有血有肉、渴望并有權利過正常生活的女人,而是一座“紀念碑”。她以自己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來反抗命運和人生:毒死拋棄自己的情人,并與他的尸體同床共枕四十年,在灰暗的懷念中直至衰老死去。她詭異怪誕的行為是對幸福生活的極度渴求,是對于外界所強加給她的傷害與破壞的反叛,更是對當時女性悲慘命運的鮮明再現(xiàn)。
(一)不同女性角色的對比
三個女人的命運各不相同,但是,她們卻都在反抗,與傳統(tǒng)的“道德”背道而馳。她們的叛逆是極端的,是從自身的行為來對抗整個社會的傳統(tǒng),甚至像愛米麗一樣到了變態(tài)的地步,但是,作為一個女性形象,她們的反叛是女性覺醒的表現(xiàn)。在幾千年的歷史中,女性在大多數(shù)時候被視為弱者,懦弱成為女性的專屬名詞,但是,生活的風雨卻不會憐惜懦弱。威廉·??思{小說中的女性卻充分展現(xiàn)了堅強生活的意志。
《喧嘩與騷動》中的凱蒂是頑強的。對她而言,生活是一個接一個的艱難挑戰(zhàn):既要應付自私冷酷、無病呻吟的母親,又要照顧一群或是智力遲鈍、或是各懷心思的兄弟。孩提時代,智障的班吉備受父母的漠視,只有凱蒂給了他無私的關愛?!八€不算太重……我能抱得動”——她抱起的不僅僅只是班吉的身體,還包括一個智力障礙兄弟感情的重負;少女時代,凱蒂比哥哥昆丁自己更能了解他的憂慮與痛苦;長大成人后,在遭受了與情人分離,被丈夫拋棄,被母親和兄弟拒之門外,被親兄弟欺騙和敲詐等一系列打擊后,她堅強地活下來了。她的失貞,在當時社會條件下,對一個家族來說是災難,對于凱蒂而言,沒有堅強的意志怎么活得下去。和她的兄弟相比,她是生活的強者。冷酷的杰生沒有后代,而凱蒂的生命卻可以在女兒小昆丁身上延續(xù);盡管被奪走了女兒,她并沒有被擊潰摧毀,而是繼續(xù)為小昆丁的生活奮力掙扎。在經(jīng)歷了家庭的喪失和夢想的破碎后,凱蒂以自己的方式頑強的生存下來,成為不可毀滅的女性代表,最終成為人類毅力、生命和希望的象征。
在威廉·??思{的諸多文學作品中,女性角色的鮮明形象交織在他對南方女性命運的哲理追問中,他塑造了一個個或飽受南方傳統(tǒng)習俗或父權主義摧殘的典型南方受害婦女形象。傳統(tǒng)意識中女性被要求高貴、貞潔、隱忍,壓抑和痛苦便自然而然地從她們的心底深層浮現(xiàn)出來。??思{一貫關注女人的痛苦的心理狀態(tài),正視女性內(nèi)心發(fā)展過程,并自覺地從女性角度引發(fā)、批判具有普遍意義的社會問題。
(二)作者女性觀的形成背景
無論是在南北戰(zhàn)爭前夕還是威廉·福克納所生活的時代,美國南方社會處處彌漫著森嚴的等級觀念:強調(diào)性別、階級和種族,相對于男人,女人處于一種被嚴格禁錮的地位。在當時的社會中,南方女性婦女沒有自我的意識,沒有獨立的身份,更沒有自己的聲音,一切都由他人來決定、描繪和解釋。在這種生存狀態(tài)下,女性連自我都被剝奪,更談不上地位的高低,無論是有著高貴出身的貴小姐,如凱蒂、愛米麗,還是地位卑微的黑人女奴,如迪爾西,她們的命運如出一轍:一方面,女人被賦予為貞節(jié)、虔誠、自我犧牲等一切美德和家族榮耀及社會名譽;另一方面,女人又被視為紅顏禍水,乃一切罪惡的根源。一方面是圣潔與尊貴;另一方面則是污穢與下賤。表面看似自相矛盾,本質(zhì)則同出一源,要害就是婦女地位。在任何社會中,婦女的地位都直接反映社會的本質(zhì)。在男權社會,女人是附屬品,南方社會萬般推崇的女人美德實際上是男權社會對女性的自私塑造和苛求,是套在婦女身上的沉重鎖鏈。
他們所要求的虔誠意味著認命、安分、贖罪;貞節(jié)表明婦女在愛情和婚姻方面并沒有任何自由和選擇可言。至于自我犧牲,則完全以家庭的榮辱興亡為出發(fā)點。家族和父權就是一切,是至高無上的,犧牲一切乃至生命也必須維護而絕對不能反抗的。只有從這樣深刻的女性角度出發(fā),才更能從本質(zhì)上反映出罪惡的根源??上攵?,在這樣的傳統(tǒng)習俗、嚴格的社會等級制度和嚴苛的清教主義三重壓迫和禁錮下,這些不同身份、不同經(jīng)歷的女性最終的命運必將殊途同歸。
(三)威廉·福克納筆下女性的深刻意義
威廉·??思{筆下的眾多女性形象都是世界文學長廊中不朽的光輝。通過她們的悲慘經(jīng)歷,我們深深了解到?jīng)]落封建制度統(tǒng)治下的美國南方社會對女性犯下的深重罪惡。我們也流露出我們這時代人對她們的尊重與敬仰;更讓我們從這些充滿女性意識色彩的文學形象中看到了追求的執(zhí)著與光明的希望。
正如威廉·??思{在1949年接受諾貝爾文學獎時的發(fā)言:“人們一定要了解這些,一定要叫自己認識到最可鄙的莫過于恐懼,一定告誡自己永遠不要忘記,工作之余除了心靈的正直誠實不要給任何東西留有空間。過去的那些正直誠實的普遍品質(zhì)包括愛情、榮譽、憐憫、尊嚴、同情和犧牲,缺乏了他們,任何作品都是短暫和注定要失敗的?!?/p>
參考文獻:
[1]陶潔.??思{短篇小說集[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1.
[2]錢青.美國文學名著精選(下冊)[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3]劉卓,彭昌柳.艾米麗:矛盾的南方人[J].東北大學學報,2004(5).
[4]馬文平.論威廉·??思{的“玫瑰”[J].河北理工大學學報,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