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磊

2015年9月末國辦印發(fā)《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學校美育工作的意見》，強調各級各類學校要逐步開齊開足美育課程，并列舉了包括音樂、美術、舞蹈、戲劇、戲曲、影視等內容。而唯獨對建筑這一當代所有美育集中的載體卻沒有提及，我以為這是需要在未來美育推進實踐中加以補充的，不如此我們的美育教育有失偏頗，我們的美育教育尚起不到提升未來國民審美能力與素質的作用。建筑和每個人的關系是生活日用，正如未經(jīng)訓練的眼睛對許多東西會視而不見一樣，不經(jīng)引導的社會公眾對建筑只是使用，不會自覺去發(fā)現(xiàn)其美與丑。縱觀當下中國城市建筑，為什么一邊是真實的歷史被抽空內涵，只留下軀殼，而另一邊卻是荒誕不經(jīng)和無中生有的“偽造”，圖書與設計作品一樣為什么有建筑普及經(jīng)典價值少得可憐；“千城一面”的粗糙與文化傳統(tǒng)的硬性“打造”，歷史頓失莊重、神圣、厚重的美感與個性，我們何以向世界表白中國還有哪座城市是保有個性化的優(yōu)美“文本”；“鄉(xiāng)愁”與良知的缺失不僅造成建設者們文化世界與精神的荒蕪，更助長了泡沫化傳播的“繁榮”，確真的難尋到有價值、有思想性服務于中國建筑文化自信的各類普及“好讀本”，這已成為在校園普及美育教育的突破口。

從普及中國建筑文化的養(yǎng)育教育有一系列問題要珍視，特別是要關注經(jīng)典著作、文獻背后的大師，不僅要學習他們的著作，更要學習他們的人品與文思。2015年是梁思成（1901-1972年）、陳占祥（1916-2001年）共同提出關于“新北京城”建設規(guī)劃建議（《關于中央人民政府行政中心區(qū)位置的建議》，即著名的“梁陳方案”）發(fā)布65周年，他們作為中國20世紀令人肅然起敬的規(guī)劃設計大家，為保護北京古城、為傳承中國歷史文化名城遺產(chǎn)，忍辱負重，都奮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今天，65年后再審視“梁陳方案”，無論是對發(fā)展北京的選址，還是產(chǎn)業(yè)布局劃分，無論是批判地繼承西方成熟的城市規(guī)劃理念，還是與古都北京實際相結合，“梁陳方案”的合理性與科學性，在今天看來也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文化與現(xiàn)代西方建筑思潮珠聯(lián)璧合之產(chǎn)物。讀梁思成、陳占祥結合北京城市發(fā)展的“梁陳方案”的相關書籍與文論已是一次接受北京新中國建筑教育的開始。值得推薦的是十年前版《建筑師不是描圖機器》一書（陳占祥著 遼寧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第1版），事實上早在1958年前的1957年，他就在《建筑學報》上撰寫“建筑師不是描圖機器？”的論文，他向業(yè)內外解讀“建筑設計應當是創(chuàng)造性的腦力勞動，建筑師的地位要得到社會承認及各級管理者的認同與尊重。如城市現(xiàn)在建筑高高低低的凸現(xiàn)，沒有多少生命，關鍵是如何做好建筑設計，絕不能不顧周邊環(huán)境。在英國有本建筑小冊子，書中提到建筑與設計中的禮貌與不禮貌問題：“Badman and Goodman architect”，其意為有禮貌和沒有禮貌的建筑師。陳占祥先生在解讀時稱，這種禮貌的界線就是要看是否尊重規(guī)劃環(huán)境，千萬不可只考慮自己，上下左右說不上話，失去統(tǒng)一性和整體性。事實上，建筑學家梁思成、林徽因已是普及中國建筑文化的大家。對于中國建筑的普及教育，20世紀60年代梁思成在《人民日報》副刊連載數(shù)篇文章；同樣做為建筑學家及中國現(xiàn)代文化史上杰出女性的林徽因（1904-1955年）更撰寫過大量普及版的建筑美文，如1952年在《新觀察》雜志的第1-11期上刊出“我們的首都”共計11篇文章，從建筑傳承上贊美了中國建筑文化的博大精深，對“故宮”描述上，她寫道“北京的故宮現(xiàn)在是首都的故宮博物院。故宮建筑的本身就是這故宮博物院中最重要的歷史文物。它綜合形體上的壯麗、工程上的完美和布局上的莊嚴秩序，成為世界上一組最優(yōu)異、最輝煌的建筑紀念物。”1952年《新觀察》第16期梁思成、林徽因合作撰寫“祖國的建筑傳統(tǒng)與當前的建設問題”，在這篇重要文獻中，他們揭示了普及中國建筑文化符合毛澤東所提出的新民主主義的文化教育政策。盡管，梁思成、陳占祥、林徽因等建筑家早年的普及中國建筑文化的實踐至今已有60多年，但從建筑文化的民族性與世界性視點看，從建筑文化遺產(chǎn)的傳承與當代使命看，這些觀念并沒有過時，仍是國民及建筑業(yè)界人士認知踐行中國建筑文化的指南。重溫先師們的一篇篇舊文佳作，讓人心大、境高，視野開闊。

欲推薦建筑閱讀教材，我想到2015年3月建設部設計局老局長張欽楠新作《閱讀建筑》出版（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它使我們在議論建筑閱讀時有了當代絕好的“樣本”。張欽楠局長作為業(yè)內資深的建筑文化研究者及著作者，他的書是極富人文情感解析建筑閱讀的導引性指南。對于自己的建筑閱讀，他說“沉寂的建筑它試圖告訴我們，是誰建造了它，又為什么把它塑造成這個樣子，乃至連塑造者的哲學和宗教觀點、文化修養(yǎng)、藝術情趣、財產(chǎn)狀況等都通過它的外表和內部透露給你……平庸的建筑信息量最少，而卓越的建筑則幾乎每個角落都在發(fā)出信息?！苯ㄖ菚r代的映象，其意義在于將把收到的文化藝術信息長期存儲，讓后代的有心人去接收，這種接收其中“閱讀”至關重要。張欽楠分析道，要理解建筑，必須在“閱讀”上下工夫，除了現(xiàn)場品味、體驗建筑外，更要從書本上學習，包括認識他的創(chuàng)作者建筑師的生平及相關的事件與故事。建筑是一門體驗式藝術，其審美的內涵極為豐富，至少包含和諧與對抗兩個審美范疇，前者是優(yōu)美、后者是壯美。住宅、園林、音樂廳、特色酒店乃至文教類建筑，因其小巧，流動、安靜、開朗，給使用者安詳、親切、依賴、溫馨之感，形成了和諧之美的規(guī)律；反之，古建筑的宮殿與壇廟，現(xiàn)代建筑的會堂、辦公建筑、超高層建筑等，由于高大、厚重、夸張、強烈，給觀者和體驗者太多的驚異、崇拜、興奮的對抗之美的感受。無論是優(yōu)美還是壯美，在不同時代有著不同的重點，如古希臘的建筑與雕刻，追求的是和諧之美，而在古羅馬至中世紀，建筑的壯美又占了上風，如果說羅馬建筑在高大華麗中還留有希臘的某些和諧之美外，那么經(jīng)過時代的演變，哥特建筑則完全體現(xiàn)出壯美的巨大審美價值。中國建筑的審美同樣如此，秦漢之前，陽剛之美是主流，有飛騰跳躍的壁畫，也有深沉猙獰的雕刻；魏晉之后由于有了山水園林，審美理念進入新境界，時至當代，建筑師在設計創(chuàng)作時，無論其作品的社會反響如何，有追求的建筑學人總是力求開掘作品的審美功能。20世紀50年代初新中國提出“適用、經(jīng)濟、在可能條件下的美觀”的建設方針，迄今沒有過時，但建筑的審美價值與功能性同時重要的被提及。建筑不是單純的藝術品，其藝術形式深受物質技術的制約，所以建筑形式的創(chuàng)作是一種特殊的創(chuàng)作過程，有專家將它歸納為是理性與浪漫的交織。所以，重在全社會建筑品質的提升，否則國家的建筑文化怎能提高呢？因此，倡導在校園及公眾中開展以建筑審美為中心的美育教育，不僅要推薦好的圖書，更要如某些發(fā)達國家的作法那樣，在建筑閱讀中融入建筑室內外（含景觀）的體驗，如舉辦帶市民、中小學生、游客等參加的“建筑文化節(jié)”活動，出版社要編制實用性強的城市建筑地圖，社區(qū)讓公眾參與建筑項目的評議等。從這些方面看，豐富而多彩的建筑審美與解讀活動將帶給國民建筑素養(yǎng)提升的土壤，中國成為有文化自信的建筑素質國家的目標會逐步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