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瑩
(江蘇大學,江蘇 鎮(zhèn)江 212013)
于道泉《倉央嘉措情歌》漢英譯本對比研究
——從韻律角度
王清瑩
(江蘇大學,江蘇 鎮(zhèn)江 212013)
《倉央嘉措情歌》自于道泉先生于20世紀30年代開英、漢翻譯之先河,至今已有漢語譯本21個之多,英語譯本也多達15個。于道泉先生的譯本至今享有很高的聲譽和文學價值。然而對于《倉央嘉措情歌》的譯本研究,過去主要集中于對其所體現(xiàn)的文學、宗教以及歷史價值進行探討;即使涉及對其本體情歌的研究,在韻律方面也未詳盡。因而本文將從韻律學的角度來研究于道泉先生的中英譯本,從平仄和押韻兩個方面來探究兩譯本的韻律規(guī)律,試圖發(fā)現(xiàn)中譯本韻律與英譯本之間的不同。
倉央嘉措情歌;韻律;漢譯本;平仄;押韻
1.1 《倉央嘉措情歌》的翻譯
1930年,自于道泉先生編譯《第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情歌(Love Songs of the Sixth Dalailama Tshangs-dbyangs-rgya-mtsho)》始,為國內(nèi)最早研究并翻譯倉央嘉措情歌的學者,開國內(nèi)研究并翻譯倉央嘉措情歌之濫觴。1939年,曾緘先生認為“于譯敷以平話,余深病其不文”。因此,他將《倉央嘉措情歌》用舊體詩七言絕句的形式加以翻譯。劉希武先生也采用舊體詩的形式對《倉央嘉措情歌》進行了翻譯,其采用形式為五言絕句。隨著白話文運動的興起,上世紀50年代,周良沛、王沂媛、莊晶等譯者的幾個譯本則均為白話文。再加之當今世界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使得《倉央嘉措情歌》越來越為普通大眾所接受,膾炙人口,風靡一時。
1.2 《倉央嘉措情歌》的不同譯介
《倉央嘉措情歌》譯本的數(shù)量較多,但通過查閱和搜索相關文獻,發(fā)現(xiàn)對于譯本的研究較少,對其譯本的韻律探究的研究則更少。通過研讀與比較,筆者發(fā)現(xiàn)于道泉先生的《第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情歌》的譯本在最大程度上保持了《倉央嘉措情歌》原意,對后人影響極大,開創(chuàng)了倉央嘉措情歌翻譯及研究之先河,堪為漢譯倉央嘉措情歌之經(jīng)典,后曾緘譯本、劉希武譯本受其影響甚大,當今學者的文章中亦多有引用。其英文譯本也是開創(chuàng)了倉央嘉措情歌翻譯的英譯先潮。在《第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情歌》中,正文分成藏文、國際音標(趙元任先生記音)、單字漢譯、漢文譯文、羅馬字拼藏文、藏語羅馬字、單字英譯、英文譯文等八個部分,盡可能地包含了對于原作與譯作的各方面的考量。這種逐字逐譯的譯法,保持了《倉央嘉措情歌》的原意,為沒有藏語基礎的學者研究倉央嘉措情歌提供了確實可信的資料。但值得注意的是,這種逐字逐譯的譯法,固能保證翻譯的“信”,但不免難以達到“達”和“雅”的要求,所以于道泉的譯本很多首詩意全無,甚至有些翻譯不免有些粗陋。對此于先生在《譯者小引》中自謙說:“我在翻譯時乃只求達意,文詞的簡潔與雅順非我才力所能兼顧”。
《倉央嘉措情歌》從1930年于道泉的譯本到最近幾年的譯本,其采用的形式可以概括為,“從白話到舊體再到白話”的一種演變過程。最早的于譯本為白話詩的形式。1932年,又有了劉家駒的白話詩譯本。1939年,曾緘和劉希武的譯本,則分別為七言和五言的舊體詩。上世紀50 年代,王沂媛、蘇朗甲措、周良沛、莊晶等人的幾個譯本,又都是白話詩。最近幾年的譯本和網(wǎng)絡媒體所傳播“似是似非”的版本自然就更是徹底的白話了,人人皆可傳唱。從“情歌”翻譯形式上的這一歷史變遷中,可以直觀地看到人們對詩歌翻譯的理念和詩歌趣味的變化和調(diào)整。
平仄是一種聲調(diào)的關系。聲調(diào)是指發(fā)音進程中音高和音長的變化。傳言沈約最初發(fā)現(xiàn)在漢語里共有四個聲調(diào),就是平聲、上聲、去聲和入聲。又相傳[仄聲]這個名稱也是沈約起的。有人說,[仄]就是[側(cè)],[側(cè)]就是不平。仄聲和平聲相對立,換句話說,仄聲就是上去入三聲的總名。平仄一直是我國古典詩詞格律的重要因素之一,即使是在白話新詩,四聲也是造成音樂性的一種手段,平仄相調(diào),變化有致,聽起來就和諧悅耳,否則,就單調(diào)沉悶。聲調(diào)變化,也是以聲音表達感情的重要方面之一。英文沒有平仄之分,但有重讀輕讀之分,詩中音調(diào)的變化是通過重讀音節(jié)與輕讀音節(jié)表現(xiàn)出來的。
中國詩歌的用韻,主要是指腳韻。所謂押韻就是一行詩的末尾與另一行詩的末尾用同韻字。押韻的形式多種多樣:可以行行押韻,可以隔行押韻,可以隔幾行押韻;可以一韻到底,可以中間換韻;可以兩行一換,可以一節(jié)一換;還可以有的詩句押韻,有的詩句不押韻,甚至整首詩都不押韻。
押韻是構成詩歌音樂性的重要因素,它和其他因素如語音、聲調(diào)、節(jié)奏等,統(tǒng)一起來,形成整首詩的旋律。押韻,不僅有利于情感的抒發(fā)和氛圍的營造,而且可以使詩成為一個完美精妙的有機體。正如丹尼爾所說:“如果詩不是如此精妙,如此完美,它似乎將不會引起那種結合了縈回往復的音調(diào)而產(chǎn)生的欣喜。那種音調(diào)好像是全詩的樞紐。沒有它,詩就會成為散沙一盤,就會像一個沒完沒了的夢幻四處紛散”。這里他所說的“音調(diào)”,其主要成分是韻律??梢?,押韻是使詩完美的條件之一。
3.1 平仄律分析
《倉央嘉措情歌》第三十五首 于道泉漢譯版:
野馬往山上跑,可用陷阱或繩索捉??;
愛人起了反抗,用神通力也捉拿不住。
這首詩的平仄律是:仄仄仄平仄仄,仄仄仄仄仄平仄平仄;仄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
于道泉英譯版:
When a wild horse goes up a mountain,
It can be captured with a snare or lasso.
But when a lover has become rebellious,
She cannot be captured even by supernatural powers.
分析:這首詩英文版開頭沒有重讀,結尾mountain為重讀音節(jié)詞,重音在[m]上,第一句便與漢譯本的第一句在節(jié)奏方面有很大的不同,英譯本開頭平緩多為輕音,后mountain一詞格調(diào)偏重;而漢譯本開頭就為仄聲,起調(diào)較高,結尾與英譯本一樣格調(diào)偏重。第二句英漢譯本差別不大,只在開頭的時候英譯本的起調(diào)低,都為輕音;而漢譯本則起調(diào)較高,多為仄音。第三句英漢譯本的節(jié)奏總體差別較前兩句更小,基本吻合,都基本上為重音—輕音—重音。最后一句英漢譯本的節(jié)奏除了起調(diào)開頭與結尾不同之外,漢譯本開頭的為仄音而英譯本起調(diào)則為輕音,中間韻律則沒有較大的差異,但是結尾英譯本為重音,漢譯本結尾先以平音為主,最后以仄音收尾,就本詩而言,兩者的契合度不是很大。
《倉央嘉措情歌》第六十二首 于道泉漢譯版:
第一最好是不相見,如此便可不至相戀,第二最好是不相識,如此便可不用相思。
這首詩的平仄律是:仄平仄仄仄仄平仄,平仄仄仄仄仄平仄,仄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于道泉英譯版:
In the first place it is best not to see,
(Then there) is no chance to fall in love.
In the second place it is best not to become intimate,
(Then you will) not be forlorn (when you) miss.
分析:漢譯本第一句以仄音開頭,以平仄音結尾,中間音調(diào)基本是仄音;英譯本第一句句子重讀基本在中間,基本節(jié)奏在一定程度上與漢譯本相似。第二句漢譯本以平音開頭,其中間主要是仄音,以平仄結尾。英譯本依然如此,整體格調(diào)趨與漢譯本相似;但在結尾部分漢譯本與英譯本還是有細微的差別,但漢譯本的一二句在內(nèi)部而言,除開頭似有對仗之意之外,其他部分節(jié)奏都是統(tǒng)一的。英譯本一二句的節(jié)奏在內(nèi)部也是統(tǒng)一的。第三句漢譯本前半部分都是仄音,以平音結尾;英譯本中間主要是平音,重音主要落在結尾,與漢譯本有較大差異。漢譯本最后一句漢英譯本節(jié)奏的差異并不大,具有一定的對應關系。
3.2 押韻分析
仍以《倉央嘉措情歌》第六十二首為例 于道泉漢譯版:
第一最好是不相見,如此便可不至相戀,第二最好是不相識,如此便可不用相思。
分析1:詩的第一第二句押韻,押的是ian韻。詩的第三第四句也押韻,押的是i韻。所以整首詩一二句押的是一個韻,三四句押的是另外一個韻。開頭也押韻,因為兩句詩的開頭基本上是一樣的,所以顯得極為工整,讀起來朗朗上口。
于道泉英譯版:
In the first place it is best not to see,
(Then there) is no chance to fall in love.
In the second place it is best not to become intimate,
(Then you will) not be forlorn (when you) miss.
分析2:在英譯本中,雖然第一句和第三句也押了頭韻,基本上是一樣的表達方式;但第二第三句就沒有像漢譯本那樣采用相同的方式,所以開頭部分只有then押韻了,其他的并沒有采用形式統(tǒng)一的表達方式。關于尾韻,英譯本第一句以[i:]音結尾,而第二句以[v]音結尾,兩句并不押韻;第三第四句亦是如此,并沒有押尾韻。所以,較于漢語譯本,英語譯本的韻律性并不是很強。
《倉央嘉措情歌》第十七首 于道泉漢譯版:
我默想喇嘛底臉兒,心中卻不能顯現(xiàn);我不想愛人底臉兒,心中卻清楚地看見。
分析1:這第十七首詩對仗較為工整,一三句都以“我”字開頭,都押尾韻er;第二句和第四句都以“心中”開頭,并且都押尾韻ian韻??傮w而言,這首詩既押頭韻也押尾韻,尾韻都是隔行押韻,渾然一體,對仗很是工整。
于道泉英譯版:
The Lama’s face which I try to meditate upon,
Does not appear in my mind.
The lover’s face which I do not meditate upon,
Appear in my mind clear and distinct.
分析2:在英譯本中,第一句和第三句和漢譯本一樣也采用了押頭韻的方式,以the開頭;但第二第四句卻沒有和漢譯本一樣采用押頭韻的方式,兩句開頭不一致,沒有押一樣的音。再談談尾韻,第一句和第三句依然押尾韻,都以upon結尾;而第二第四句卻沒有押相同的音,結尾不同。第二句是/d/,第四句是/t/,是兩個不同的韻。在這首詩中,英譯本的韻律節(jié)奏相較漢譯本比較差,集中體現(xiàn)在第二句和第四句上面。
對于挑選出來的詩的英漢譯本來看,雖是同一個譯者所譯,但其韻律方面的契合度不是很高,甚至可以說有點低。詩歌之所以成為詩歌,因其本身的韻律特征與節(jié)奏讓人能夠讀起來富有旋律性,所以保留詩歌的韻律在詩歌翻譯中具有重要意義,尤其是在英譯中。但我們通過分析發(fā)現(xiàn),英譯本的韻律性與漢譯本相比,仍有很大的差異性,即使是一個作者也很難把握到韻律的統(tǒng)一性。所以,對于詩歌的英譯,仍然有很大的改進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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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5.9
A
1006-2831(2015)11-0176-3
10.3969/j.issn.1006-2831.2015.04.050
2015-8-11;修改稿:2015-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