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杰

摘 要：互文性理論不僅成就了讀者，也通過"引導對話"的立體圖式不斷驗證并提升著自身的價值。本文解析了讀者在文本闡釋中的動態(tài)成長過程，并試圖從中挖掘互文作用下讀者和文本的關系，指出讀者的發(fā)現(xiàn)和文本的發(fā)現(xiàn)是互為實現(xiàn)的關聯(lián)過程。文本的開放使讀者回歸主體，讀者艱苦的"拼接"釋放了文本的意義?；ノ男允跈嘧x者再現(xiàn)了文本中的對話構成，對話指涉的立體交流系統(tǒng)得以重見天日。

關鍵詞：互文性；讀者；對話；文本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04-0175-02

互文性是西方文論動態(tài)更迭中極為引人注目的一次，它由20世紀60年代法國的克里斯蒂娃首次提出。雖然后來其概念歷經的流變?yōu)榭死锼沟偻薇救耸剂喜患?，但摒棄文本的原?chuàng)、隔絕、獨立，重視發(fā)掘文本之間的交互聯(lián)系卻成共識，單獨文本為媒介的文本網(wǎng)絡被納入文學研究視野?；ノ男愿锩缘叵饬俗髡叩臋嗤?，發(fā)現(xiàn)了讀者的創(chuàng)造價值，使讀者在作者的奴役和強壓下走向重生。對話如同是“經”，讀者仿佛是“僧”，讀者的艱苦跋涉將關涉文本在語言、歷史、文化等維度的話語內涵能否現(xiàn)出真容。這里的對話構成了一個立體的交流系統(tǒng)。它可以橫向分布，在文本和互文本構成的張力空間中存在；也會縱向延伸，在讀者解讀的動態(tài)過程及闡釋后效中始終貫穿。

一、沖破作者陰影——讀者的誕生

1966年，克里斯蒂娃憑借敏銳的文論嗅覺在結構主義高歌猛進的時候發(fā)出新聲，促成了西方文論又一次源于批評理論內部的歷史性分娩，這不僅成就了文學解讀視角的豐富和革新，也印證了曾經的“顛覆”終會成為歷史的“傳統(tǒng)”這一哲學命題。她在論文《巴赫金：詞、對話、小說》中指出：“任何文本都仿佛是某些引文的拼接， 任何文本都是對另一個文本的吸收和轉換?！盵1]文本之間是存在聯(lián)系的，而正是這種聯(lián)系被作家利用后才創(chuàng)作了文本。這也意味著，創(chuàng)作行為和創(chuàng)作事實靠聯(lián)系支撐，文學的生成和存在方式都依賴文本間的轉化、交流實現(xiàn)。這顛覆了我們對于一部作品總是屬于某一位作家的傳統(tǒng)認知。對于文學的研究應該是對與文本有關的包括文本、歷史、文化、語境等在內的相關因素的整體研究?？死锼沟偻奘紫韧ㄟ^削奪作家的原創(chuàng)權威來喚醒讀者的信心。許久以來，一直是作者統(tǒng)治著文本，讀者只能在作者的強大陰影里蹉跎偷生。

文本之間多少存有干系的觀點客觀上授予了讀者解讀文本并與之對話的方法?？死锼沟偻抟云洫毺匾娊獯蚱屏宋谋镜姆忾]局面，文本之間的關系可使讀者大有作為。同時這無異于曲折地點明了文本的產生、呈現(xiàn)以及價值等問題背后的和文本相關的歷史、文化、語境等因素構成的張力十足的立體闡釋系統(tǒng)。凡和話語有關的均可分析探討，讀者可借此形成與文本的對話，致力文本的后續(xù)建構，地位和作者同等。

對話從未如此從理論到實踐地被強調，不僅成為批評內容，也是研究方法。她首次給讀者以影響文本的權利，恢復了他們參與創(chuàng)作的地位。讀者真正“誕生”。

二、厘清文本幻象——讀者的磨難與成長

沒有一個文本可以脫離其他文本而獨立存在，任何作者都充當了承前啟后的轉化鏈條中的一環(huán)，任何文本都置身于循環(huán)往復的互文關系構造中，吸收、交織沒有終結。所以，文本的意義就一邊在轉化先驅文本中生成，一邊被后來的承傳文本所紀念和充實?！拔谋静辉偈欠忾]、同質、統(tǒng)一的，他是開放、異質、破碎、多聲部的，猶如馬賽克一樣的拼貼”[2]。主體人的“連綴”在建構具體文本時也無法缺失，這能夠有效地成就他自己，使他的互文本在表達自己的同時有別于他人。

（一）選擇——摒棄

創(chuàng)作要伴隨揚棄產生的焦慮進行，書寫是直面靈魂的艱難抉擇。文本以怎樣的形態(tài)呈現(xiàn)只張貼主體人的標簽，從文本、情節(jié)、人物到思想、感受、敘事、符號，受誰影響固然隱含其中，然而出于言說自我的立場如何去傳達這一點上作者卻需謹慎行事。在書寫的欲望和使命的驅使之下，處理文本間的關系，在反射、整合、否定形成的可能性中穿梭自如明顯是作者的特長。作者留下謎題之后揚長而去，讀者面對作品時卻如同身處巨大幻境之中，真?zhèn)翁搶嵞：y辨。識別這些作者編入文本中的互文性編碼特征要靠讀者自己來完成，這不僅同樣至關重要，而且決定創(chuàng)作成敗，因為它關乎作者注入文本的意義能否實現(xiàn)。找出文本隱藏的互文密碼并順利破譯是讀者遭遇的第一個磨難。與作者的揚棄相同，讀者也要體會選擇與摒棄的痛苦。

（二）聽音——發(fā)聲

解讀留給讀者的不僅是苦難，還有獎賞，那就是“對話”。我們凝視文本，探尋其中的關系，尋蹤求跡后，終于聽到了作者的聲音。文學接受的迷人環(huán)節(jié)就在這中間發(fā)生。我們按捺不住沖動，對看到的景象一一感知、認同或批判、質疑，我們作為讀者的聲音于是脫口而出。文本的目的原本就不是隔絕存在，在讀者的積極回應中，文學創(chuàng)作得以最終完成，意義在生產過后被重新挖掘再現(xiàn)。從破碎的文本到拼接成形，讀者用自己的誠意參與和堅韌付出回報了作者創(chuàng)作的艱辛。磨難是聯(lián)系讀者與作者的紐帶，因它二者互致敬意、惺惺相惜。一合一開間，磨難被悄無聲息地傳遞。幸運的是，讀者若不離不棄就必定收獲豐厚，而且成長迅速。讀者的事實角色和心理角色均陡然升高，不僅實現(xiàn)和塑造了作者，也因勇于發(fā)聲和對話而救贖了自己。

三、生成文本意義——讀者的實現(xiàn)

以文本為介質的書寫其意義就在于促成對話，而互文性理論催生的聚焦文本互文的批評方法本身更是順應了這一本質。作為研究者，似乎沒人愿意拒絕加入到這內容、形式和方法高度統(tǒng)一的對話盛會之中。作為閱讀者、闡釋者，緘口收聲、缺席文本的對話邀約更是一種冷漠失責，甚至是自我貶損。讀者要做的就是敏于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文本中的互文之處，這需要長于積累，博聞強記，體現(xiàn)的是學識厚度，考驗的是閱讀積淀；樂于挖掘，挖掘互文的內涵，這需要熱衷追問，體現(xiàn)的是思想深度，考驗的是能力和技巧；敢于表達，表達互文承載的意義，這需要樹立信心，不吝分享，體現(xiàn)的是研究角度，考驗的是勇氣和創(chuàng)新力；善于反思，反思互文留給我們的深層啟示，這需要使命和責任，體現(xiàn)的是研究高度，考驗的是人文良知。

（一）互文的多元屬性

互文在文本中的存在形態(tài)呈現(xiàn)多元化的特征，思想、人物、情節(jié)、場景等的互文都常見于創(chuàng)作之中?！妒ソ洝啡宋镌椭凇兜虏业奶z》的人物形象設計，荷馬《奧德賽》對喬伊斯《尤利西斯》的情節(jié)鋪設，淵源性影響不言自明。

（二）對話的多重空間和立體構成

首先，文本對話參與方眾多，包括文本與先驅文本之間、作者與讀者之間、文本與時代之間、讀者與時代之間。其次，文本對話指涉內容異常復雜，涉及文本涵義的恒定性與多元性之間、文本代表的文化與異質文化之間、文本所處特定歷史與歷時歷史之間。

以上層面的對話能否實現(xiàn)系于讀者，讀者的在場與盡職方可成就對話的圓滿，書寫對于人類、種族、個體等范疇的價值才得以彰顯，其研究和修正生存的意義才能有所依托，也就是說，借助讀者的幫助，文本的創(chuàng)作才最終完成。這就是讀者的神圣之所在。與之前“在位但不謀其政”的功能流失不同，讀者第一次作為文本的主人、文化的主人、歷史的主人和生存的主人成為了主人的身份，不僅享有解讀歷史文化的權利，也履行了構建歷史文化的義務。

最激動人心的莫過于，互文性從狹義文本間性研究到廣義文本間性研究的轉向，使其作為文學批評方法走出純文學文本之間的關系界限而和歷史、文化結緣?！拔谋尽备拍畹姆夯瞧渲械年P鍵。不僅創(chuàng)作既成的作品是文本，傳統(tǒng)意義上影響創(chuàng)作的潛在因素如歷史、文化、哲學等意識形態(tài)范疇也是文本，它們與文學文本構成互文。概念范圍的跨界超越帶來的是研究視野的擴大和滲透?！拔谋臼菤v史性的，歷史是文本性的”，這生動詮釋了文本和歷史因互聯(lián)機制而產生的互文依賴。歷史事件轉化為歷史文本，歷史文本轉化為社會公眾意識，公眾意識轉化為文學，而文學又影響著歷史事件向歷史文本轉化的結果[3]。歷史映照進文學，文學反思歷史。甚至，文明的演進是靠歷史和文學之間的動態(tài)互文關系來推動的，猶如機器運轉要通過齒輪之間的咬合聯(lián)動工作原理來實現(xiàn)。

人類歷史是巨大的場域，我們無一不在互文之中。作為“交叉”“聯(lián)系”普遍存在的代表，關注“交叉”，關懷我們個體的生命和群體的最終走向應該成為文學和批評的常態(tài)。沒有一個文本能脫離其他文本而存在，同樣，沒有一個人能脫離他人而存在，謀求讀者解放的互文性恰恰接近了生存的真相，引領我們不斷謀求恒久不變的主訴，即人的解放和自由。

文本從封閉到開放，互文性功績非凡。它源自批評，卻不止于批評。重生之門轟然大開后，讀者在解讀文本互文的行為中變得強大神圣、光彩熠熠，不僅發(fā)現(xiàn)了文本，闡釋了文本在過去、現(xiàn)在、未來系統(tǒng)中的意義，還由此發(fā)現(xiàn)了自我，生成了自我在類屬生存、歷史發(fā)展、文明演進中的價值。

參考文獻：

〔1〕（法）Julia Kristeva， Word， Dialogue and Novel，inThe Kristeva Reader，ed. Toril Moi，Ox ford：BasilBlackwell，1986.

〔2〕趙一凡，張中載，李德恩.西方文論關鍵詞[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219.

〔3〕王瑾.互文性[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26.

（責任編輯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