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峰
朱朱 詩人、藝術策展人、藝術批評家,出生于1969年9月。作品被翻譯成英、法、意大利、西班牙等多種文字,獲《上海文學》2000年度詩歌獎、第二屆安高(Anne Kao)詩歌獎、中國當代藝術獎批評家獎(Chinese Contemporary Art Awards-Critic Award)等多種獎項。
東方藝術·大家:關于“未來”你怎樣理解?
朱朱:首先,這個未來須放在藝術史的領域來看。從現(xiàn)代主義開始,波德萊爾就說:現(xiàn)代或者現(xiàn)代主義是永恒不變的一半和偶然構成的另一半。
從這個意義上理解,藝術的未來,前面的一層意義可能包含了后面的一層的意義,未來意味著尋找一種新的可能性,意味著對邊界的擴展和僭越,意味著一種未知的認識和形式,它肯定會跟我們所說的永恒不變的傳統(tǒng)關聯(lián)在一起。
卡爾維諾說“尋找失去的未來”,如果說我們不在此時此刻既為過去而想,又為未來而想,那這個未來則不會以我們的意愿或者以一種最好的方式進行發(fā)生,但如果我們根據現(xiàn)在做出努力,那這個未來可能已經在被塑造了。
東方藝術·大家:當下的藝術創(chuàng)作和展示環(huán)境,與你曾經設想的未來一樣嗎?
朱朱:不一樣,變化非常大。
2000年前,作品的展覽方式是平面靜態(tài)的,從展覽史的角度來看,它對空間沒有想象預設,它與當時簡陋的條件密切相關,藝術家在展覽要求上是隨機的,展示空間形態(tài)并沒有被包含在這樣一個緊密相關的特性里面。這種變化以一種特別明確的或是自覺的意識進入,要到了新的世紀,2000年以后,或者更晚的時候,才出現(xiàn)了以展覽現(xiàn)場或展覽地點空間控制力作為展覽特征,把這一元素包含在創(chuàng)作考慮之中的一種形態(tài),也出現(xiàn)了這樣一批藝術家,像顧德新、小劉韡等等?,F(xiàn)在對空間的控制力和創(chuàng)造性,也是近十年來才開始變的明晰的,這種變化不止于裝置、影像等新媒體的藝術家,甚至包括一些架上藝術家,在展覽的時候也會考慮作品與展覽空間的關系。
大概三年前,劉野在紐約畫廊的展覽,他為這個展覽準備的時候,就已經設想了作品的大小、尺寸、關聯(lián)性等,及整個畫廊的空間,具體到不同的墻面,來做創(chuàng)作的預想和考慮。從這個例子看,關于空間感的預設和考慮,或者說空間與自身創(chuàng)作關聯(lián)性的考慮已經普遍地超過過去年代的方式了。
東方藝術·大家:你認為未來的藝術會向哪些方向發(fā)展?
朱朱:實際上我覺得,整個國際潮流或國際語境的媒介方式、主題,及中國地域性特征的主題,已經被充分地展現(xiàn)過了!
可能在未來,或者說我最期待的方向是產生把東方美學創(chuàng)造性地體現(xiàn)在新的媒介里。如日本的杉本博司,他運用的媒介是西方的攝影,但他傳達的美學和宇宙觀卻是東方的;杉本博司的美學和宇宙觀的傳達并非完全的懷舊和復古,而是置身于當代命題里面的。這也是我期待在未來幾年能在中國看到的創(chuàng)作形態(tài)。
東方美學其實是一個非常含混的概念,中國的美學傳統(tǒng)和日本的美學傳統(tǒng)之間存在較大的差異,中國藝術家所處年代和日本藝術所處的年代之間也存在著差異,每個人藝術家的個性、趣味、語境也存在著差異性。過去這些年,我們常犯的一種癥候是籠統(tǒng)含混的,符號化的鏈接我們的美學傳統(tǒng),這種鏈接是非常困難的,它應該是非常具體個人化的,它不是一個非常光滑的、表面化的鏈接,僅僅是在視覺邏輯上成立,而沒有一個文化邏輯和心理邏輯,從這一點上講,對藝術家個人的修養(yǎng)、理解力和想象力,都提出了一個非常高的要求!我以前也說過,傳統(tǒng)不是我們儲存在銀行的一筆存款,想用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用;我們與傳統(tǒng)的關系遠遠不止這些,而與傳統(tǒng)的關系和對話都是一場艱苦的搏斗。它不是一個完全的回歸,而單純的回歸已然不可能,它既包含對傳統(tǒng)的反思和質疑,又包含此時此刻的語境和視野,甚至包含未來的語境和視野。只有這種雙重背景和傳統(tǒng)之間的鏈接,才有可能出現(xiàn)一些成果。
東方藝術·大家:你認為在未來藝術的創(chuàng)作和展示空間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
朱朱:變化肯定會不斷發(fā)生,現(xiàn)在的藝術家對展覽空間的想象力已經有了一些新的國際潮流的參考,來自建筑、電影和音樂等領域;而作品本身的空間感也會獲得一個更為開闊的視野和表現(xiàn),這種穿越性和看似開放的空間,最后必須著落到一個非常微小的個人的出發(fā)點上來!或者說你內在的動機是什么?我認為這是創(chuàng)作中非常重要的支點。
東方藝術·大家:你認為在未來當代的藝術體制(如策展人、畫廊、美術館、拍賣系統(tǒng)的相互關系等)會發(fā)生大的改變嗎?
朱朱:目前的現(xiàn)狀由這幾個層面構成,但這些層面之間的關系總是處于變化當中的。最近討論的機構話語權、獨立策展人位置的窄化及與資本權利的關系等問題,這些關系都處在變化當中,它是一個不斷變化整合的機制,不斷的梳理不同的層面和問題,處于這個網絡當中,我們應該主動創(chuàng)造一個最理性、最良性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處于網絡之中的一員也要處理好自己的底線,在自身的原則性當中,能夠最大程度開展工作。
東方藝術·大家:你覺得傳統(tǒng)紙媒在未來有哪些發(fā)展的可能性嗎?
朱朱:于我而言,從童年開始,對書、紙本的迷戀永遠不會改變;但現(xiàn)在網絡的方式、電子的方式和微信的方式,確實有它的效率和功能,但問題是它翻頁的速度太快了,它造就了信息的海洋,每條信息被迅速融化和消失,在功能上有它強大的優(yōu)勢,我們可以利用它,但特別值得警惕的是,在那樣的一種方式下,自我會完全的迷失。
紙本或紙媒,它有一種特殊的溫暖感和寧靜感,是一種可靠的精神性物質的相互占有的情感方式,而我自己似乎更習慣借助紙本的載體發(fā)表言論,而不是網絡的渠道。
東方藝術·大家:在自己的工作領域內,你對未來有怎樣的規(guī)劃和設計嗎?
朱朱:由我策展的兩個關于年輕一代藝術家的展覽,將在2015年底和2016年底在蜂巢藝術中心和余德耀美術館分別亮相。首先在劃分上拋開以往的出生年代劃分的方式,而以與過去語境相比,是一種更能代表未來元素的主題的劃分。過去的一年里和未來的兩年多,我都將為這個主題進行考察,通過這樣的方式,我才有可能真正的了解到中國藝術的未來形態(tài),因為從很大程度上講,未來的中國藝術由這些年輕的藝術家來塑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