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
久別的朋友發(fā)短信,讓我去讀當(dāng)代詩人楊鍵的一篇訪談。十多年前,楊鍵是我們眼前突然閃亮的一顆新星。因為他的出現(xiàn),新詩史的許多星辰驟然失色,即使是馮至,即使是穆旦,即使是海子……這些詩人很強,但馮至背后畢竟站著里爾克,穆旦背后是奧登,海子背后是荷爾德林,楊鍵卻是中國土生土長的一棵大樹(雖說他不是沒讀過荷爾德林、弗羅斯特、金斯堡這些外國詩人)。這個看法,十多年后的今天也沒什么改變。
楊鍵最喜歡陶淵明,這我不驚訝。如果活在古代,他多半是陶淵明的一名模仿者,只因生錯時代,他才有了這樣悲憤的面目—
死亡,愛情和光陰,都成了
一個個問題,但不是最后一個問題,
我想起曙光的無言,落日的圓滿,
沒有一部作品可以讓我忘掉黑夜,
忘掉我的愚蠢,我的喧鬧的生命。
(《悲傷》)
哭泣,是為了挽回光輝,為了河邊赤條條的小男孩,
他滿臉的泥巴在歡笑,在逼近我們百感交集的心靈。
歌唱—是沒有距離,是月亮的清輝灑向同樣的人們,
我走不了,我們是走不了的,正如天和地。
(《啊,國度!》)
蘇軾被貶到我的故鄉(xiāng)海南(崖州)后,寫了很多和陶詩,黃庭堅為之作序:“彭澤千載人,東坡百世士?!彼宄K軾的價值。百世之后,楊鍵也當(dāng)有他的“千秋萬歲名”。此時此刻的中國能讀到楊鍵,我得說,真是一種幸運。
這篇訪談中,楊鍵如同他的詩:深沉、憂郁、誠摯,同時又倔犟、狹隘、固執(zhí)。在現(xiàn)實生活中,這位詩人是馬鞍山鋼鐵廠的下崗工人,一度靠三四百元下崗工資維持生活。在精神生活中,他則是虔誠的佛教徒,在臥室設(shè)了一個小佛堂,每天早晨在佛像前誦經(jīng)。在他家附近,有一座名叫花果山的小山,有一條名叫慈湖河的小河,山上與河邊,有普普通通的樹木、禽鳥與人類。每到黃昏,他便在附近散步,隨口成詩。他說:
我活動的范圍是很小很小的,我所有的詩都發(fā)生在這一塊方圓不超過兩三里路的地方。我寫下的所有東西都是真實的,都是我親眼目睹的,完全是我在行走、目睹的過程中完成的,不是一個人憋在房間里寫出來的。在這一點上,我跟古人非常接近,古代的詩人也是在行走的過程中把詩完成的。
乍看,這話讓人驚訝。“湖面上是落日莫名的磅礴,/無垠靜臥在這里,/像一根鞭子,/抽打著我的心臟”(《在黃昏》),居然出自“一塊方圓不超過兩三里路的地方”?但陶淵明的世界又有多大呢?而惠特曼,不也據(jù)說是幾乎足不出戶的城里人嗎?想想也是,“大地數(shù)萬里,不可紀極,人于其中寢處游息,晝僅一室耳,夜僅一榻耳”(曾國藩語),誰不逼仄?但詩人可以破繭而出,浩浩蕩蕩,如莊子說的“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其實,所謂詩人,不過是“天地精神”借腹生子的一個子宮,一個必將被拋棄的軀殼—“什么都在來臨啊,什么都在離去,/從清風(fēng)中,我觀看著你們,/我累了,群山也不能讓我感動”(《古別離》),—這不是人類在獨語,而是天地在宣道。海德格爾講,我們要通過“此在”(直白地講就是人類)去領(lǐng)悟“存在”。我理解,這就是要通過人類去領(lǐng)悟“天地精神”,領(lǐng)會“道”,窮究“萬物本源”……楊鍵,走在莊子、陶淵明、惠特曼、顧城這些前輩的路上。
楊鍵很固執(zhí)。他把古代中國當(dāng)作烏托邦,否定現(xiàn)代中國,排斥西方文化。拒絕高跟鞋,拒絕物理化學(xué),甚至拒絕現(xiàn)代人的臉:
我對理工科完全沒有興趣,什么數(shù)學(xué)、物理,我覺得像惡魔一樣。從小就無法接受。我小時候就逃學(xué),不喜歡數(shù)學(xué),不喜歡政治,不喜歡物理、化學(xué)。我覺得從這些東西進入中國以后,中國人的表情就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因為過去中國人的表情不是這樣的?,F(xiàn)在中國人的表情都是數(shù)理化的表情,管理者的表情、老板的表情、車間主任的表情。過去的那種經(jīng)過真正的中國式文明教育的表情消失了??辞宕鷮W(xué)者像,看那些古人的畫像,你會感覺到中國人的表情都不在了,他們的表情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種土地的表情,那種純樸的東西,真的在消失。
活在現(xiàn)代,寫新詩,卻憎恨現(xiàn)代文化與西方文化。這種立場,我不認為虛偽,但顯然楊鍵不得不面臨某種矛盾。有一位詩人厭惡楊鍵,跟我批判楊鍵的詩句—“寫作是我的第二次恥辱。//第一次我是人”(《一棵樹》)—“那他干嗎還要寫詩呀,還寫了那么多!”要人的思想不自相矛盾,太難了,這位詩人熱愛的王維也做不到啊,但楊鍵的思想不夠融通,不夠透徹,有著某種“原教旨主義”偏執(zhí),的確顯而易見。在我看來,他有點像美國那個哲學(xué)狂人利奧·斯特勞斯(Leo Strauss),把幾本古希臘著作視為圭臬,大肆撻伐現(xiàn)代歐洲思想。他說得都對嗎?當(dāng)然不。但從驢的角度來批判馬,也不能說完全沒道理。楊鍵的固執(zhí),也當(dāng)如是觀。
楊鍵詩,動人處全在內(nèi)容,準確地說在他的倫理深度。這就有一個如何看待“倫理寫作”的問題?,F(xiàn)實世界有很多倫理,有儒家倫理、道家倫理、基督教倫理、佛教倫理、功利主義倫理、法西斯倫理……它們互相對抗、互相借鑒,構(gòu)成了倫理之間的“生存競爭”。作為佛陀的詩歌后裔,楊鍵的《暮晚》這樣寫道:
馬兒在草棚里踢著樹樁,
魚兒在籃子里蹦跳,
狗兒在院子里吠叫,
他們是多么愛惜自己,
但這正是痛苦的根源,
像月亮一樣清晰,
像江水一樣奔流不止……
把“愛惜自己”視為“痛苦的根源”;作為達爾文的詩歌后裔,特德·休斯(Ted Hughes)針鋒相對,把“愛惜自己”視為“物競天擇”的當(dāng)然,甚至陶醉之:
我的活兒就是撕下別的腦袋
分配死亡。
我飛翔的路線是直接
穿過生物的骨骼。
我的權(quán)力無須論證。
(《棲息著的鷹》)
如果你把休斯的倫理當(dāng)“真”,那么,楊鍵的倫理就是“假”;反過來,如果你把楊鍵的倫理當(dāng)“真”,那么,休斯就是“假”。事實上,楊鍵極其反感進化論。如果非要我們以倫理取詩,在休斯與楊鍵之間抉擇,那真是遺憾。當(dāng)然,這不會發(fā)生,因為哪一種倫理都有盲點,不可能完全吻合現(xiàn)實世界,也沒有誰完全按照一套倫理生活,我們完全可以既喜歡休斯,又喜歡楊鍵。
而且,我也不認為:佛陀與達爾文,楊鍵與休斯,真的那么壁壘分明。再不同的倫理,也得服從某些共同規(guī)則,如同萬物必須服從萬有引力。楊鍵宣揚的“善良”、“溫厚”、“純良”、“悲憫”、“忠厚”,你要思考,未必就不蘊含著休斯的“殘忍”、“暴力”、“詛咒”、“瘋癲”。在這一點上,畫家達利能啟發(fā)我們。米勒的名畫《晚鐘》,世人看見的是大地的饋贈與感恩,但達利不同,他看見了潛在的瘋癲與死亡,畫了一批《向米勒的〈晚鐘〉致敬》的作品,講述他的發(fā)現(xiàn)。同理,善良的倫理與嗜血的倫理,理想的君子與殘酷的暴君,如同從盧梭到羅伯斯庇爾,變換可能只在呼吸之間。這不只是批評楊鍵,更是想指出“倫理寫作”的局限:生命是柔韌的,呼吸也是,但過于固執(zhí)的倫理,反倒可能僵化心靈,如同過于固執(zhí)的“善念”未必不會轉(zhuǎn)換為自以為善的“惡行”。道德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上帝,道德本身就需要檢討,這就是為何我們需要倫理學(xué)這門學(xué)問的原因。如果我們夠開闊,敢于把一種倫理放到那些貌似對立的倫理中對照,我們的體驗會更豐富,我們的心靈也會更開闊。事實上,休斯后來的詩集《河》就是這么做的,一反“昨日之我”,試圖用道家的“柔順無為”來兼容達爾文的“物競天擇”。
從詩歌形式來看,詞匯也好,句法也好,修辭也好,楊鍵都缺乏創(chuàng)新,我以為也是大遺憾。打個比方—用望遠鏡可以望遠,用顯微鏡可以查近—詩歌形式就如同望遠鏡與顯微鏡,用得正確,我們才能更準確地觀察這個世界。莊子講,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但這個“大美”是悄無聲息,“潤物細無聲”的,你的工具要是不對頭,就看不清,甚至看不見。
作為中國人,我們更善于體察道德之美,品味山水之美,但比這兩者更寥廓廣大的“天地之大美”,則較為生疏。屈原,我們熟悉他的“亦余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卻不怎么推崇他的“九州安錯?川谷何洿?東流不溢,孰知其故”?李白,我們熟悉他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卻不怎么賞識他的“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唐人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聞一多贊美它“強烈的宇宙意識”,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是最能演繹“天地之大美”的中國詩,但它的被中國人賞識,居然要到明朝。
反之,面對“天地之大美”,那種油然而生的驚奇,那種油然而生的認知激情,歐美詩歌卻異常強烈,跟楊鍵視為“惡魔”的科學(xué)倒是同源。而且,據(jù)我觀察,這種激情在牛頓出版《自然哲學(xué)》,奠定現(xiàn)代科學(xué)的根基以后,燃燒得越發(fā)熾熱:“物體在夜間的航道上燃燒,/四圍的一切全包在火里;/請你來統(tǒng)治吧,創(chuàng)始的厄洛斯!/祝福大海!祝福波濤!/你們?nèi)急皇セ饑?/永恒的水!永恒的水!歡呼這稀世的珍品!/歡呼這溫和親切的微風(fēng)!/歡呼這充滿神秘的巖洞!/我們要將一切崇奉,/歡呼四大元素:地水火風(fēng)!”(歌德《浮士德》)“我感到/有物令我驚起,它帶來了/崇高思想的歡樂,一種超脫之感,/像是有高度融和的東西/來自落日的余暉,/來自大洋和清新的空氣。/來自藍天和人的心靈,/一種動力,一種精神,推動/一切思想的東西,一切思想的對象,/穿過一切東西而運行?!保ㄈA茲華斯《庭騰寺》)“太陽和恬靜的月亮躍出空際,/燃燒的星斗布滿了蒼穹。/在茫茫宇宙中的那個島嶼—/地球,飄浮在大氣的云霧中,/呵,億兆的生命在那上面寄生;/……天空由一個太陽照亮;是一種精神/以生命和愛情不斷塑造著混沌,/正如雅典以你的光輝使世界更新。”(雪萊《自由頌》)為何如此?無他,只為牛頓打開了全新的大門,“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現(xiàn)代詩人肺腑為之一新,“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的豪情,也就越發(fā)熊熊燃燒了。
楊鍵劇烈批判的二十世紀,是暴力肆虐的世紀,也是視界爆炸的世紀—物理學(xué)產(chǎn)生了相對論與量子力學(xué),生物學(xué)發(fā)現(xiàn)了DNA,天文學(xué)提出了宇宙爆炸理論,最后,發(fā)明了電腦與互聯(lián)網(wǎng)……這一切,拓展了我們的“大世界”,猛增到幾百億年、上千億光年;放大了我們的“小世界”,從原子到電子,再到量子,“精微穿溟涬”。我們置身的,已然是天崩地裂的“美麗新世界”。如果你要體會莊子所說的“知天地之為稊米也,知毫末之為丘山也”,只讀《道德經(jīng)》那就不夠了,我以為,至少得了解宇宙爆炸理論—這就是“美麗新世界”對“天地之大美”的再創(chuàng)造。這就對詩人提出了嚴峻挑戰(zhàn)—這個殘酷而壯觀的“美麗新世界”,你如何回應(yīng)?楊鍵宣稱,他的詩不用冰箱、洗衣機之類的現(xiàn)代詞匯,認為“這些東西不美,沒有詩意可言”。這種態(tài)度,無疑有違佛家的寬容,也損害了他的胸襟,實不可取。
王國維認為:“四言敝而有楚辭,楚辭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詩敝而有律絕,律絕敝而有詞。蓋文體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習(xí)套。豪杰之士,亦難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體,以自解脫,一切文體所以始盛終衰者,皆由于此?!边@話有一定道理,但我以為,詩人求新求變的一個大動力,是立足于此生此世的“美麗新世界”,體驗“天地之大美”。屈原寫《天問》,張若虛寫《春江花月夜》,李白寫《日出入行》,黃遵憲寫《八月十五夜太平洋舟中望月作歌》,郭沫若寫《鳳凰涅槃》,皆如此。盧克萊修寫《物性論》,但丁寫《神曲》,彌爾頓寫《失樂園》,歌德寫《浮士德》,也如此。事實上,一百年來的藝術(shù),也都在回應(yīng)二十世紀這個“美麗新世界”。據(jù)我所知,繪畫革命層出不窮:印象派、后印象主義、立體主義、未來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抽象主義、光學(xué)藝術(shù)……交相輝映,互相沖撞,余波迄今未息。至于詩歌,也有未來主義、達達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以及艾略特、奧登等發(fā)起的革新,但跟其他“大革命”相比,這些只是“小革新”,遠遠不夠,還有太多的空間沒有開拓。比如,詩能否表現(xiàn)相對論的宇宙空間?能否描寫抽象?能否徹底根除“自我”?能否把人類拆開,裝進另外一個奇異而巨大的生命的肉體中去?
未來主義者,他們努力過,他們宣稱—舊的時空已經(jīng)死亡!但,可惜!他們的詩仍是舊的。因為他們最終也沒有找到他們的新的形式,他們的相對論,他們的哈勃望遠鏡。而只有借助新的形式,我們才能看見崇高之外的另外一種崇高,偉大之外的另外一種偉大,渺小之外的另外一種渺小,以及那未知、未來、未在、不死、不滅、不生的東西。想想量子力學(xué)揭示的那個世界!想想克里克他們演算出來的DNA螺旋!想想埃舍爾畫出的那個不存在空間!只有創(chuàng)造新的形式,才能看見新的時間和空間;只有創(chuàng)造新的形式,才能毀滅舊的人類,把它包容進新的人類之中—人類這個形象必須被不斷毀滅,才能夠從尸骸中生出新的形體!所以詩及其形式的現(xiàn)代化,不應(yīng)只是倡導(dǎo)某種倫理,不應(yīng)只是歌頌?zāi)承┥埔?,不?yīng)只是慰藉傷痛,不應(yīng)只是復(fù)述古今不變的“真理”……所以楊鍵的詩,是“慰藉的詩”,通向昨日的沒有物理化學(xué)、沒有洗衣機、沒有工廠、沒有高跟鞋的世界;未來主義者的詩,則是“認知的詩”,通向今天的納米技術(shù)與宇宙飛船、明天的機器人與超弦理論的世界。我們無須排斥慰藉的詩,但應(yīng)該知道—它只是詩的一個部分,甚至只是一個小部分,兼容它,然而要超越它:兼容—這既是科學(xué)的真理,也是詩歌的真理。
凝望宇宙,省察自身。在那被萬有引力扭曲的廣闊時空中,在那物競天擇的互相廝殺的千萬物種中,在我們億萬細胞和細菌共生的身體中,無機物與生命互相循環(huán),精神與物質(zhì)互相滲透,理性與非理性互相催化……而一切的一切又被熱力學(xué)第二定律拖向宇宙大毀滅的那口大鍋。要說出這一切,需要絕對不同于以往的詩歌形式。就當(dāng)代詩人來講,我覺得,推崇楊鍵的當(dāng)代詩人于堅值得注意。另一位朋友寫過論文,探討于堅的“烏托邦思想”,其實,于堅的價值,主要不在來自海德格爾的“思想”,而在他革新了詩歌形式,宣稱應(yīng)把詩歌寫成“非詩”,強調(diào)重新學(xué)習(xí)觀看事物,比如他的《下午,一位在陰影中走過的同事》,用慢動作描繪了一位路過的同事,事件不過五秒(還不如讀該詩的時間多),也不出奇,卻寫得驚心動魄:
這個黑發(fā)男子 我的同事 一份期刊的編輯
正從兩幢白水泥和馬牙石砌成的墻之間經(jīng)過
他一生中的一個時辰 在下午三點和四點之間
陰影從晴朗的天空中投下
把白色建筑剪成奇怪的兩半
在它的一半里是報紙和文件柜,而另一半是寓所
這個男子當(dāng)時就在那狹長灰暗的口子里
他在那兒移動了大約三步或者四步
他有些遲疑不決 皮鞋跟還撥響了什么
我注意到這個禿頂者毫無理由的躊躇
這首詩,套用馮至贊美里爾克的話—“赤裸裸地脫去文化的衣裳,用原始的眼睛來觀看”,不但革新了詩歌形式,而且顛覆了我們觀察世界的方式。形式革新價值何在,這首詩就是明證。但于堅做得夠不夠?不夠,太不夠了!塞尚之后有凡高、高更,之后有馬蒂斯,之后有畢加索,之后有蒙德里安,之后有培根,之后有光學(xué)藝術(shù)……現(xiàn)代繪畫的形式革命始終沒有終止,而詩的形式還有待我們洶涌澎湃、窮兇極惡地發(fā)明。
“詩啊,安慰我們的心靈吧!難道你不是為了安慰人類而發(fā)明的嗎?”于是我們有了這么多詩中的陶淵明,這么多詩中的奧勒留,這么多詩中的里爾克……但我們更迫切需要的,是詩中的伽利略、牛頓、畢加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