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歡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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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楚辭補注》對《文選》騷卷六臣注的接受
張歡
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
摘要:《楚辭補注》作為研究楚辭的通行注本,其注釋內容及注釋方法,對王逸注和六臣注做了很大程度的接受,同時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注釋方式,通過和《文選》對比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楚辭補注》的注釋體例的最大特點是一句一注,注釋內容主要是增補了對字音字形的注釋,關于小序是把六臣注的序文綜合在一起,并對二者沒有提及的地方進行增補,在寫作背景之上,增補作者當時的心理狀態(tài),并作簡單的評價。
關鍵詞:《楚辭補注》《文選》注釋內容注釋體例序文
東漢的王逸所作的《楚辭章句》是今傳楚辭的最早注本,南宋洪興祖的《楚辭補注》是在《楚辭章句》的基礎上進行補注的注本,是現(xiàn)在研究楚辭的通行注本。《文選》是梁朝太子蕭統(tǒng)所編的一部影響極其深遠的詩文總集,唐代文選學大為興盛,唐高宗時期的李善注和唐玄宗時期的五臣注,對后世影響頗為深廣?!端膸烊珪偰俊こo章句提要》云:逸注雖不堪詳賅,而去古未遠,多先儒之訓詁,故李善注文選,全用其文?!读甲⑽倪x》騷卷中的李善注,大多直接引用的是王逸《楚辭章句》的注釋,使得狹義的李善注在文選的騷卷中并沒有體現(xiàn)出來,因此研究《楚辭補注》對《文選》六臣注的接受,其實就是研究洪興祖對王逸注和五臣注的接受和補充?!段倪x》中共收入騷類作品兩卷,共十三篇?,F(xiàn)從《文選》的騷卷中考察洪興祖的《楚辭補注》對王逸注和五臣注的接受和補充。
李善注的注釋原則是“舊注是者,因而留之,并于篇首題其姓名。其有乖謬,臣乃具釋”。所以《文選》騷類作品的李善注從廣義上講就是王逸注,洪興祖的《楚辭補注》是以王逸《楚辭章句》作為底本進行補注的,因此李善注也是補注本的底本,因為在補曰之前已有李善注或王逸注,所以補注本、在注釋的具體內容上沒有對王逸注做過多地接受,但是在注釋方法上,洪興祖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王逸注,王逸注在方法上的最大特點是考據(jù)豐富,引經(jīng)據(jù)典,這一注釋方法對洪興祖的補注本有很大影響,但補注本對王逸注也做了很大突破,王逸注中雖然考據(jù)豐富,但是一般不言書名,補注本中所引資料大多標注出處,如《漢書》、《爾雅》、《山海經(jīng)》、《藝文志》、《天文志》、《淮南子》等大量古代典籍。
補注本在注釋的具體內容上對五臣注做了很大程度的接受,對于王逸注中已有的部分不再引述,大多引用王逸注或李善注中沒有提及的內容,但并不是全盤接受,而是有所刪減,如《東皇太一》篇“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五臣曰:“以蕙草蒸肉,以蘭藉飲食,以桂置酒中,以椒置漿中,皆取芬芳也”在補注本中刪減為“蕙、蘭、椒、桂皆取芬芳”。原因是在前面的王逸注中已有“桂酒,切桂置酒中也,椒漿,以椒置漿中也”的具體解釋。由此可見,補注本對五臣注的接受并不是直接搬用,而是有所去取,有所保留。
對王逸注和五臣注增補的內容主要包括以下幾類:一是對字音的注釋,在王逸注和五臣注中很少有對字音的注釋,補注本增添了對字音的注釋。如“穆將愉兮上皇”,補曰:愉,音俞。“盍將把兮瓊芳”,補曰:盍,音合。“華采衣兮若英”,補曰:華,戶花切。二是對字形的注釋,對通假字,異體字等的標注。如“疏緩節(jié)兮安歌”,補曰:疏與疎同?!懊酪鹳庖诵蕖保a曰:眇與妙同。“恐自遺災些”,災與災同,等。
洪興祖的補注本成書時間大約是宣和五年(1123)年,《文選》最早的六臣合注本秀州本的成書時間大約是元祐九年(1094),僅從時間上并不能判斷洪興祖的補注本接受的是否是六臣合注本。根據(jù)郭寶軍先生考證“洪興祖所據(jù)《文選》五臣注當為平昌孟氏本,李善注當為國子監(jiān)本”。①由于資料有限,今存的李善注本也是從《六臣注文選》中輯佚而出,所以在注釋體例上的比較,本文采用的文選本是涵芬樓宋刊《六臣注文選》。
《六臣注文選》的注釋體例基本上是兩句一注,偶爾還有四句一注的,如,《云中君》篇中“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逸曰:華采,五色也……”洪興祖的《楚辭補注》的注釋體為一句一注,如“浴蘭湯兮沐芳,蘭,香草也。<補>曰:《本草》白芷一名芳草……”?!叭A采衣兮若英。華采,五色采也。若,杜若也。言己……補曰:華,戶花切,荀卿《云賦》云……”在這一注釋中除了補曰后面是洪興祖的補注,在補曰前面“蘭,香草也”在王逸注和六臣注中都沒有出現(xiàn),這一注釋應是洪興祖對王逸注進行的增補,總體來講在注釋體例上補注本形成了整齊劃一的一句一注的注釋體例,這種注釋體例不僅使全書結構統(tǒng)一,同時在注字釋詞方面更為清晰詳盡,便于閱讀。
《六臣注文選》中先列章名,然后直接標出作者,如離騷經(jīng),九歌,九章,卜居,漁父等。但是每一章的具體篇名的位置則是有所變化,不是統(tǒng)一的,如在《文選.騷上》的九歌四篇中,《東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每一篇的篇名都在作品的前面,但是文選騷下的九歌兩篇,《少司命》和《山鬼》的標題都是在作品的后面標出,九章的《涉江》篇也是把篇名放在作品之后,除了這三篇作品,其他所有篇的篇名都是放在作品前面的?!稏|皇太一》下面五臣注對這一編排體例做出了解釋“每篇之目,皆楚之神明,所以列于篇后者,亦由毛詩題章之趣?!焙榕d祖的《楚辭補注》本,則將章名統(tǒng)一列在前,并撰寫小序,每一章中的具體篇目的題目統(tǒng)一改為列于作品之后,如九歌章中,九歌及小序列于作品之前,其中的具體篇名,如《東皇太一》、《云中君》、《少司命》、《山鬼》等,則統(tǒng)一列在每一篇的作品之后,并對每一篇的篇名進行注釋,引經(jīng)據(jù)典,考據(jù)豐富。
文選中共包括離騷經(jīng)、九歌、九章、卜居、漁父、九辯、招魂、招隱士,共八篇小序。在《六臣注文選》中九歌四首,善注逸曰《序》曰:“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南郢之邑,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樂鼓舞,因為作九歌之曲,托之以諷諫也?!焙榕d祖《楚辭補注》:“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為作九歌之曲,上言事神之敬,下見己之冤結,托之以諷諫。故其文意不同,章句雜錯,而廣異議焉?!边@與王逸注相比較,不僅介紹了創(chuàng)作地點是在楚南,更為具體地介紹了是在楚南的湘水和沅水之間,不僅交代了作者是屈原,而且更為具體地介紹了屈原當時的生活和心理狀態(tài),遭放逐,含懷憂。寫作目的不僅僅是托之以諷諫,而且還有上言事神之歌,即不僅僅是表達一己之遭遇,更為重要的是成為祭祀之曲。
考察《楚辭補注》中的其他幾篇小序,都是采用的是王逸的句式,“……者……之所作也?!比珉x騷者屈原之所作也,卜居者屈原之所作也,九辯者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等。關于小序在內容上既有對王逸注的接受也有對五臣注的接受,總體來講補注本是把他們的注釋綜合在一起進行了更為全面的注釋,并對二者沒有提及的地方進行增補。補注本序文的最大特點是在寫作背景之上,增補作者當時的心理狀態(tài),并在序的結尾對作品藝術特色及流傳影響做出簡單的評價。如《九章》篇的小序中在王逸注和五臣注的“屈原放逐江南”的寫作背景的基礎上增補了“思君念國,憂心罔極”的心理狀態(tài),序的結尾增補了“楚人惜而哀之,世論其詞,以相傳焉”的評價性語句?!恫肪印菲a注本在“乃往太卜之家卜己居何所宜行”之前增補了“心迷意惑,不知所為”的心理狀態(tài),結尾增補了“故曰《卜居》也”帶有評價判斷性質的語言。《漁父》篇補注本在“漁父避俗時遇屈原怪而問之遂相應答”的基礎上增補了“屈原放逐,在江湘之間,憂愁嘆吟,儀容變易”的狀態(tài)描寫,序的結尾增補了“楚人思念屈原,因敘其詞以相傳焉”對作品的流傳情況作一簡單概括。在補注中的小序中還穿插著王逸注和五臣注,如補注在“因為作九歌之曲”下面引王逸注《九辯》云:九者,陽之數(shù),道之綱紀也。五臣云:九者陽數(shù)之極,自謂否極,取為歌名矣。雖然不能確定這部分內容是不是洪興祖所進行的增補,但是從側面可以看出他對王逸注和五臣注的接受。
《楚辭補注》自誕生以來便成為了歷代治騷者研讀的范本,補注本在王逸注的基礎上采取“補曰”的訓詁形式,既保留了前人注釋成果,同時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注釋風格,注釋體例的最大特點是一句一注,注釋內容主要是增補了對字音字形的注釋,關于小序,增補了作者當時的心理狀態(tài),并作簡單的評價。當前學界關于《楚辭補注》的研究多是訓詁方面的研究,關于《楚辭補注》中洪興祖的文化思想的解讀還很薄弱,是當前楚辭學研究的一片空白領域,有待于我們去研究。
注釋
①郭寶軍.論洪興祖《楚辭補注》對《文選》及其注釋的接受[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10(6).
參考文獻
[1]洪興祖.楚辭補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2]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李善,等.六臣注文選[M].涵芬樓宋刊《四部叢刊》初編.北京:中華書局,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