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瑩 陳海英浙江外國語學院中文學院
張愛玲和王安憶對上海都市書寫的比較
——以《傾城之戀》和《長恨歌》為例
張潔瑩陳海英
浙江外國語學院中文學院
摘要:張愛玲和王安憶兩位相距半個世紀的女作家,都以上海為底蘊,用小說來揭示這座繁華大都市的傳承與變遷。張愛玲作為地道的上海人,書寫著20世紀三四十年代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因素疊加下上海的舊式“傳奇”,揭示生活和人性的陰暗面,讓我們在感慨中戰(zhàn)栗,在戰(zhàn)栗中反思。而王安憶的上海是由歷史資料和想象架構(gòu)起來的,她以旁觀者的理性闡釋、時代風云變幻下上海的精神和靈魂,建構(gòu)了開放的現(xiàn)代都市上海的新式“傳奇”。
關(guān)鍵詞:張愛玲王安憶上海《傾城之戀》《長恨歌》
上海,這個都市文化高度發(fā)達的大都會,以其獨特的人文內(nèi)涵孕育了許許多多的作家,張愛玲和王安憶就是其中的兩位。張愛玲和王安憶作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壇頗有影響力的女作家,她們共同選擇書寫上海的故事,為傳承中的上海敘寫別樣的傳奇。共同的地域文化、深厚的地域情結(jié)使得二者在創(chuàng)作中有著諸多的相似之處和可比性。本文試圖以《傾城之戀》和《長恨歌》為例,從上海的變遷、上海主題的創(chuàng)作情結(jié)、上海女性的宿命與守望等方面具體分析張愛玲和王安憶對于上海都市書寫的異同,從而勾勒出從張愛玲時代到王安憶時代,上海在自身解放道路上所走過的曲折歷程,展現(xiàn)出上海這座大都市半個世紀左右的風雨歷程。
(一)張愛玲——上海的親歷者
張愛玲這位天才奇女子出生于上海,除了在香港三年的大學生活外,直到游走他鄉(xiāng)前,她一直生活在上海。她所寫的庸人瑣事都聚焦在上海這座光怪陸離的大都市,有時也寫香港,但香港僅僅是張愛玲演繹上海人生傳奇的另一空間而已。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我為上海人寫了一本香港傳奇……寫它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想到上海人,因為我是試著用上海人的觀點來察看香港人的。只有上海人能夠懂得我的文不達意的地方?!盵1]上海給予了張愛玲想象的空間和自由飛翔的感覺,這里沒有束縛,沒有條條框框,而是她成功的沃土。
上海之于張愛玲,真的太熟悉不過了。土生土長的身份使張愛玲很有優(yōu)越感,對于上海大都市的敘述,張愛玲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因為她的上海是融進她心里的。她喜歡上海,喜歡上海人。她與上海是同呼吸共命運的。上海的公寓、小販的吆喝聲、電車的哐當聲、街頭小報都是她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她是非聽見電車聲才睡得著的。
張愛玲的《傾城之戀》講述的是發(fā)生在上海20世紀30年代左右的故事。1920年出生的她作為親歷者,融入了自己的內(nèi)心情感,將心底里的上海向讀者緩緩道來。對于故事發(fā)生的背景——大上海,雖沒過多筆墨直面書寫,卻處處滲透著那個年代上海的獨特色彩,無論是像神仙洞府的白公館還是咿咿啞啞的胡琴,都是張愛玲的記憶。在敘述中,張愛玲不自覺地將自己融入,因港戰(zhàn)被迫放棄繼續(xù)深造的機會后重回上海的張愛玲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上海的親切,而白流蘇也因香港的淪陷而獲得“傾城之戀”后,和范柳原設法回到上海,因為香港對于他們來說,從來都不是久留之處,上海才是??梢钥闯觯瑥垚哿釋Π琢魈K賦予了很深的感情,她在寫作中不自覺地就進入角色,感同身受地刻畫著她筆下的白流蘇,以至于讓讀者覺得有時候張愛玲就是白流蘇,白流蘇就是張愛玲。
張愛玲就是這樣感性地書寫著她所熱愛的上海,她和她的上海是不可分割的,是渾然一體的。
(二)王安憶——上海的旁觀者
相比于上海的親歷者——張愛玲,王安憶只能算是一位旁觀者。在上海,王安憶首先是一個外來移民者,等到她1978年重新回到這個城市時,這個城市給她的記憶是模糊的,十年的插隊生活使王安憶對上海多了一份隔膜,一份孤獨,使她總不能貼近上海的“芯子”,總不能理直氣壯地把自己看做“上海人”。在上個世紀80年代發(fā)表的《本次列車終點》中,王安憶寫了一個知青在重新回到上海面對上海時的那種寂寞感和疏離感,其實這也是作家自身經(jīng)歷的一種映射。舊上海就像一座廢墟,任憑她怎樣構(gòu)筑、怎樣描繪,都只能是歷史長卷中的一個剪影。
王安憶出生于干部家庭,從小生活在父母單位的房子里,作為城市的外來戶,王安憶是很難見識到上海那獨有的都市魅力的,更別說領(lǐng)略到被塵封的風土人情了,所以王安憶更多的只是從意識形態(tài)上了解上海。王安憶在寫作中往往會自覺地跳出文本,以她對社會、人生的理性思考,冷靜地觀看著這個繁華的大都市。
在《尋找上海》中,王安憶寫道:“我只是坐在圖書館里閱讀資料,因為它的短暫,還不及留下遺跡,即便
有遺跡,也即刻淹沒在新的建設之中。這個誕生于現(xiàn)代資本的聚斂之上的彈丸之地,它的考古層在推土機下,碾得粉碎。我只有,閱讀資料?!盵2]由此可看出,王安憶對于上海的尋找,似乎只能停留在表相,因為深入一點的歷史和淵源,都被截斷了。舊上海成了一個虛擬的感官城市,想象中的三維空間。在這個城市里,每一磚、每一草都可以在故紙堆里找到出處和注解。但它卻不是真實的,只存在于王安憶的腦海里,并用文字的形式進行展示?!堕L恨歌》就是在架空的背景之上由錯綜紛繁、瑰麗復雜的想象填充的歌劇式的作品,雖然華麗,但卻有距離感。王安憶之所以能駕輕就熟地闡述上海的豐富多彩,是因為她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身份寫出她所理解的大都市上海的千嬌百媚。
《長恨歌》可以看做是王安憶對上海的一種新的理解。1954年出生的王安憶憑借著她對上海的記憶組合和理性認識敘述了上世紀40年代到80年代的故事,她筆下的上海作為背景和主角,主要來自于電影和舊畫報中的上海記憶,塑造了一個活生生的“上海小姐”王琦瑤的形象,隨著王琦瑤這個敘述中心而展開了一系列生活場景。可是,王安憶對上海的敘述不如張愛玲來得貼切和老道,王安憶太自覺了,很多時候她被這種自覺打破,自己直接站出來,發(fā)表對上海這個城市的看法。
從張愛玲的上海到王安憶的上海,經(jīng)歷了三十多年的歷史變遷,張愛玲更多的是以一種親歷者的角度書寫三四十年代的上海,融入個人的情感體驗,是感性的。而50年代出生的王安憶更多的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闡釋上海40年代至80年代的故事,更多地融入了對社會、人生的理性思考??梢哉f,這就是一個地道的上海人與一個上海的外來戶對上海的不同書寫,前者是沉溺其中,深情融入;后者對上海既有由衷的喜愛,又有著理性的審視。當然不變的是,王安憶仍然繼續(xù)著張愛玲的上海故事,她們的上海故事抑或是上海傳奇繼續(xù)著凡俗家常的生活。
(一)張愛玲:失落與蒼涼
張愛玲的童年是黑暗的,生母流浪歐洲,她和弟弟在父親和繼母的監(jiān)管下成長,從小對家庭生活的失落感加上后來遇到的港戰(zhàn),使她筆下的男女故事、細節(jié)描寫都帶有悲劇色彩,使她的世俗小說成了一部蒼涼的傳奇,正如劉川鄂在《張愛玲傳》中所寫的,張愛玲筆下的“傳奇”小說世界——“沒落的黃昏、陰森的月夜、嘈雜的都市、封閉的公館、畸形的性愛、無愛的婚姻、扭曲的人性、頹敗的人生”,[3]帶給讀者一絲絲的寒意。
在《傾城之戀》中,當“上海為了‘節(jié)省天光’,將所有的時鐘都撥快了一個小時”時,白公館卻用的是老鐘,永遠比別人慢一小時,像是與時代脫節(jié)錯位了。神仙洞府般的房子,幽暗迷離的燈光,猶如一座陰森的古墓,而公館里的遺少遺太們的勢利、虛偽、冷漠和自私,更是讓人不寒而栗。小說中,徐太太為白流蘇的妹妹寶絡說媒,將寶絡介紹給范柳原。全家人為相親的中心人物寶絡“忙得鴉飛雀亂,人仰馬翻”。白老太太親自出馬,擔任總指揮,“將全家的金珠細軟,盡情搜刮出來,能夠放在寶絡身上的都放在寶絡身上”,又是制旗袍,又是添首飾,“珍珠墜子,翠玉手鐲,綠寶戒指,自不必說”,為將寶絡打扮得花團錦簇,一家人忙得不可開交,忙得人仰馬翻,而對于白流蘇的再嫁則“根本就拿它當一個笑話,只是為了要打發(fā)她出門,沒奈何,只索不聞不問,由著徐太太鬧去”。一樣是女兒,一個如火如荼,另一個冷冷清清,相比之下委實令人難堪,但卻將人性的勢利和人情的冷漠勾畫得栩栩如生了。
這就是張愛玲小說的世界,在如古墓、神仙洞的白公館,在具體瑣碎的日常事務中,呈現(xiàn)出人性的冷漠、麻木和自私,透露出人情的冷淡和世態(tài)炎涼,猶如一幅幅沒落蒼涼的風俗畫。
(二)王安憶:溫情與希望
在喧囂城市角落里,王安憶的童年是安靜的,也是孤單的,但跟張愛玲相比則是幸福的。完整的家庭給了王安憶完整的想象空間。王安憶曾說道:“我是一個比較喜歡看的人,也可能是我經(jīng)常生活在一種很孤獨的狀態(tài),無法參與,只能看,看變成一種生活。”[4]這種在童年時養(yǎng)成的觀察習慣,給她日后的寫作帶來了巨大的優(yōu)勢,用真實、細膩的語言勾勒出各種場景下的上海市民生活。
王安憶筆下的上海是包容、大氣的,在《長恨歌》中無不流淌著暖暖的生命氣息?!堕L恨歌》中王琦瑤是堅強的,也是獨立的。19歲她住進了李主任為她安排的愛麗絲公寓里,那個她義無反顧選擇的沒有婚紗的“春天”。隨著李主任的死,王琦瑤也搬離了愛麗絲公寓,那個曾經(jīng)編織過美好夢想的地方。她逃離了那個令她魂牽夢繞的上海,來到外婆的家鄉(xiāng)蘇州鄔橋。但是王琦瑤終究是屬于上海的,市民社會的上海仍然能容納她,那就是上海的平安里。王琦瑤到護士教習所學了三個月,得了一張注射執(zhí)照,便在平安里弄口掛了牌子,以此為生。她在那個敏感而殘酷的年代抵抗了一切輿論和生活上的艱難,毅然未婚生育,生活雖然清苦,但也平穩(wěn)地過了下去。王琦瑤甚至還經(jīng)營出了屬于自己的一個小小的地下沙龍,在她的身邊有熟客也有牌友,下午茶、家庭舞會都讓她的生活充滿著別樣的色彩。
雖然王琦瑤最后的結(jié)局并不完滿,但是我們可以看得出王琦瑤的這一生都投射出淡淡的希冀與溫情。在鄔橋是,在平安里也是。人們對于這位“特殊”的女子,選擇了寬容和理解,甚至是幫助。這就是王安憶筆下的上海,那樣祥和、溫暖。那是個充滿人性的世界,是個充滿溫情的人間,所有的不愉快仿佛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逝,只留下些許讓人難忘的回憶,可以在閑暇時獨自回味。
這就是張愛玲和王安憶筆下的上海,一個讓我們戰(zhàn)栗與反思,一個讓我們溫暖和感動。張愛玲和王安憶對上海主題創(chuàng)作情結(jié)的差異,也使得她們在各自的小說中傳達出不一樣的精神指引,蒼涼與希望,抑或是失落與溫情。
(一)張愛玲:尋找物質(zhì)婚姻
在中國封建宗法社會長期的壓抑中,女性沒有自己的話語權(quán),她們的命運完全由男性所主宰。就像張愛玲在小說《茉莉香片》中對傳統(tǒng)女性命運的概括一樣:“她不是籠子里的鳥。籠子里的鳥,開了籠,還會飛出來,她是繡在屏風上的鳥——悒郁的紫色緞子屏風上,織金云朵里的一只鳥。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給蟲蛀了,死也還死在屏風上?!闭\然,在當時,女性的命運就像這屏風上的鳥,永遠束縛在狹小的屏風里無法掙脫?!秲A城之戀》中的白流蘇雖然沖出了神仙洞般的白公館,但其實又陷入了一個空蕩蕩的、光可鑒人的還散發(fā)著油漆味的新家,她始終幽閉在家中,這是那個時代的局限。
張愛玲筆下的愛情是稍縱即逝的,是曇花一現(xiàn)的,它撇開了精神追求,顯示出務求實際的真實面目,這就是世俗的愛情??梢赃@么說,在這里尋找愛情就是為了尋找婚姻,尋找婚姻最好的途徑就是尋找一個可靠的男人作為依附。正如《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的媒人徐太太所說:“找事,都是假的,還是找個人是真的?!闭\然,在世俗的女性眼里,尋找一個合適的男人,建立一個可以存身的家庭,是人生最重要的目標,婚姻是女人改變自己的唯一途徑,這也是在父權(quán)文化語境中和長期壓抑下女性最好的抉擇。
在《傾城之戀》中張愛玲塑造了一個新女性形象,那就是白流蘇,而且張愛玲很偏愛白流蘇,為她安排了一個完滿的結(jié)局,這樣的結(jié)局在其小說中是不多見的。白流蘇對范柳原雖不乏真情,但更多的是出于生存的考慮。白流蘇認為:“沒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長期抓住一個男人,是一件艱難的事,痛苦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的?!卑琢魈K孤注一擲,處心積慮,無非就是想通過婚姻抓住范柳原這座靠山。最終靠一座城市的淪陷成全了她。
(二)王安憶:尋找精神愛情
如果說張愛玲筆下的愛情是物質(zhì)化的,是撇開愛情談婚姻的,那么王安憶的愛情則帶有更多精神的成分,帶有比情、愛更高的境界——義。她曾說過:“在這個過分現(xiàn)實化物質(zhì)化的世界,我覺得愛情太虛幻了,太沒有可靠性,太保不住了。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反而使一些有交易有前提的感情關(guān)系得以成立,這中間最崇高的,就是‘義’了。”[5]這種不摻雜任何功利因素的純粹情感就是義,是人類情感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它們在王安憶的筆下透出淡淡溫情。
《長恨歌》中的王琦瑤身上就體現(xiàn)出這種精神愛情。王琦瑤的一生都在和愛打交道,這其中有親情、友情,當然還包括愛情。但王琦瑤的愛情和他人又是不同的,王琦瑤尋找愛情不是為了婚姻,她是為了尋找愛情而尋找愛情,雖然身處多事之秋,但她依然堅定著心中的那份信念:尋找精神愛情。在此之間似乎有過真情,但是這些情感在世俗現(xiàn)實面前太脆弱了,終究演變成為“一場游戲一場夢”。
無論是從鄔橋回到上海,還是未婚生子,我們可以看到王琦瑤的每一步選擇都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沒有摻雜任何功利性的目的抑或是權(quán)謀,感覺是那么自然,好像本應該是如此。她與幾個男子的情感糾葛不是奔著金錢抑或是婚姻而去的,甚至最后生下孩子,王琦瑤也沒有想過要得到補償或索取什么,也許那只是對歲月流逝的一種祭奠,也許只有孩子是實實在在的。
從張愛玲時代到王安憶時代,抑或是從張愛玲的上海到王安憶的上海,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她們筆下的女性逐漸變得強大起來,漸漸掙脫了對男性的依附與寄居,女性的平等權(quán)利意識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從白流蘇的尋找物質(zhì)婚姻到王琦瑤的尋找精神愛情,這是王安憶的上海女子形象在經(jīng)歷張愛玲時代洗禮、蛻變后煥發(fā)出的新的色彩。
張愛玲作為地道的上海人,書寫著她所親歷的那個充滿傳奇的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那個充滿了愛恨情仇的上海,那個對她來說是有血有肉的上海。張愛玲深入骨髓地敘說著她的上海,那么的真切而真實,讓我們看清了生活和人性的陰暗面,使我們在感慨中戰(zhàn)栗,在戰(zhàn)栗中反思。而王安憶的上海是由歷史資料和想象架構(gòu)起來的,她懷著緬懷式的心情書寫著傳奇的舊上海,用理性的思維描繪出上海在歷史長卷中的一個剪影,闡釋著時代風云變幻下上海的精神和靈魂,建構(gòu)出開放的現(xiàn)代都市上海的新式“傳奇”,那個上海是充滿溫情的,是包容的,是大度的,使我們在精神上積聚力量。這兩種不同的精神指引都是這些生活在世俗的我們所必需的,使我們既不會被生活的糖衣炮彈所迷惑,也不會被生活的無奈艱辛所打敗。
從張愛玲到王安憶,相隔半世紀之久的上海發(fā)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使得她們筆下的上海深深烙下了屬于她們各自時代獨有的印跡。從張愛玲到王安憶,上海故事在傳承中不斷被賦予新的意義與理解,這不僅是時代的變遷所帶來的,也是讀者與文本之間不斷交流所產(chǎn)生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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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川鶚.張愛玲傳[M].北京:十月出版社,2003:126.
[4]王安憶,張新穎.談話錄[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1:45.
[5]王安憶.香港的情與愛[M].臺灣:麥田出版社,2002: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