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老鶯雛,雨肥梅子,午陰嘉樹清圓。地卑山近,衣潤費爐煙。人靜烏鳶自樂,小橋外、新綠濺濺。憑欄久,黃蘆苦竹,擬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飄流瀚海,來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長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聽、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時眠。
周邦彥,北宋著名詞人,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人。作品多寫閨情、羈旅,也有詠物之作。格律謹嚴,語言曲麗精雅,長調尤善鋪敘。作品在婉約詞中被尊為“正宗”。舊時詞論稱他為“詞家之冠”或“詞中老杜”,在宋代影響很大。這首《滿庭芳》是周邦彥在溧水任職期間所作,主要抒寫他宦海浮沉、飄零不定的失意之情。
本詞上闋寫景,描繪了初夏梅雨季節(jié)無想山的美景。前三句寫春光已悄悄逝去,雛鶯在風中長大,梅子在雨中成熟,正午陽光直射,樹影顯得清晰圓正,可見樹木的蔥蘢茂密。這幾句細致入微地刻畫出江南初夏多雨的氣候特點和清幽的景色,語言極具表現(xiàn)力。“地卑山近”二句寫出了這里氣候潮濕,衣服容易發(fā)霉,常需熏烤的特點,暗含梅雨氣候讓人心煩意亂之意?!叭遂o”二句以烏鳶之樂和春水淙淙的美景來反襯自己的煩憂。最后三句又自比為被貶九江“黃蘆苦竹繞宅生”的白居易,寄寓了自己懷才不遇的失意感慨。
下闋感嘆飄零苦況。開頭四句,以春去秋來的燕子自比,寫自己行蹤飄泊不定,暗示出他被貶的憤懣和苦惱,“年年”二字強調長期如此,更增添了惆悵和感傷。“切莫思身外”到詞末,寫其愁悶心情難以排遣。既然如此不如意,何不放下功名這些身外之事,開懷暢飲,及時行樂呢?但絲竹管弦的盛宴,不但不能排遣愁緒,反而倍增傷感。愁思不已,只有一醉方休,借醉眠忘記煩惱。這幾句極盡回環(huán)婉曲之妙,把無法排遣的苦悶心情寫得含蓄蘊藉,令人擊節(jié)稱賞。
這首詞寫得雋永含蓄,寄慨遙深。化用了杜甫、劉禹錫、白居易、杜牧等人的詩句,隱括入律,渾然天成。當代著名詞學研究大家唐圭璋先生特別推崇這首詞,認為它“疏密相間,筆力奇橫,寫景抒情刻畫入微,形容盡致”。
——王晨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