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艷鴿
(武漢紡織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當代天賦論的復興,要歸功于喬姆斯基在語言學領域對結構主義、行為主義語言觀的批判。喬姆斯基認為語言不能局限于描述,更應該弄清楚語言的本質。因此,他認為應該構建一套新的語言觀——這一理論將研究說話者的語言能力,構建語言句子結構規(guī)則,并能對語言做出評價。于是,喬姆斯基將計算主義符號系統(tǒng)引入語言學研究。符號主義研究范式就是以計算機為模型來研究人的認知,認為人的認知就是信息處理,表示認知活動的基本單元就是符號,人腦就是按照一系列規(guī)則來操縱具體符號的。因此,喬姆斯基認為人腦就是通過一個內存的符號規(guī)則系統(tǒng)(普遍語法)來反映語言的;語言符號系統(tǒng)是串行處理并且是功能模塊化的;這樣運算的速度就會受到限制,靈活性就會差。如下圖所示:
1957年喬姆斯基發(fā)表了第一部著作《句法結構》,之后逐步創(chuàng)建了一整套轉換生成語法體系,掀起了語言學的一場革命。而語言學現(xiàn)在已經相當普遍地被認為是一門值得研究的學問也要歸功于喬姆斯基。喬姆斯基創(chuàng)建轉換語法體系是為了對語言的某些顯著特征做具有數(shù)學精確性的描述。他認為兒童可以從父母和周邊人的話語中獲得本族的語法規(guī)則,然后創(chuàng)造出他從未聽過的話語來;而這些語法規(guī)則是由生物因素決定的,是人類天性的一個組成部分,是從父母那里遺傳而來的。這一理論體系在當前語言學和心理語言學中占主導地位。這方面的研究已經有很多成果證明人類語言的語法是一個高度系統(tǒng)化抽象的結構,并且存在所有人類共同擁有的基本結構特征,總稱為“普遍語法”。
“普遍語法理論”主張語言的結構是由人類的心理結構決定的,而語言的某些特征所具有的普遍性也證明了人類天性的這一部分是人類全體成員所共有,不論種族或階級,不論其智力、性格和體質方面所具有的區(qū)別。而世界上各語言之間的不同變化,可以看作是在普遍語法約束下的一小部分參數(shù)起作用對不同環(huán)境的反映。喬姆斯基的普遍語法理論通過不斷的修正和濃縮,經歷了五個發(fā)展階段,從“句法結構”“標準理論”“擴展的標準理論”“管轄與約束”到“最簡方案”。
喬姆斯基認為目前對于人類語言如此相似的唯一解釋是,人類具有特殊的天賦語言官能,正是這種特殊的官能決定了結構上的依存性或普遍特征。在考察兒童學習母語的過程中,喬姆斯基認為只有假設兒童生來就具備普遍語法高度限制性的原則和使用這些原則分析話語的天賦,才能解釋語言學習的過程。在這點上,喬姆斯基是個傳統(tǒng)的理性主義者,可以和柏拉圖、笛卡爾以來的“天賦的觀念”相比較[1]。因此喬姆斯基也被認為是“新笛卡爾主義”的代表,認為心理的本能特性是豐富多樣的,語言官能就如同視覺系統(tǒng)一樣,身體器官和認知器官都是一樣的。這種觀點遭到了包括斯金納、皮亞杰等人的強烈反對,他們認為心理先天狀態(tài)是無差別的。皮亞杰指出,喬姆斯基的“生成語法”轉換規(guī)則,將會涉及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使獲得語言成為可能的大腦中樞的形成問題”[2]。喬姆斯基所說的先天的主要是某種特定的信息體,即語言能力是先天信息與兒童的初級語言數(shù)據相結合而產生的。
有關語言天賦論假說的主要爭論都是依賴于這一“普遍語法理論”。其中包括語法普遍性存在與否、最初語言習得者語法錯誤的模式、刺激貧乏論、第一語言容易習得、語言習得的相對獨立性與普遍智力以及語言程序的模塊化的爭論等,以下逐一辨析。
在喬姆斯基之前,主要是“布魯姆菲爾德學派”的語言學理論。該理論學派對一般理論問題不感興趣,認為語言學的目的僅僅是“描寫語言”,認為語言學中普遍存在的某些特征在下一個接觸的語言中就不復存在了。喬姆斯基的觀點與此針鋒相對,他認為語言學的目的是建立一種人類語言結構的演繹理論。也就是說語言學應該確定人類語言最普遍的基本特征。他認為有些語音、句法、語義單位具有普遍性。生成語法學理論就應該為各種語言的語法所連起來的信號和語義解釋,提供一套普遍性的、不限于某種語言的表達方式?!捌毡檎Z法就是構成語言學習者的‘初始狀態(tài)’的一組特性、條件和其他東西,所以是語言知識發(fā)展的基礎。”[3]
喬姆斯基的普遍語法理論是語言知識天賦論的強力論證。不過喬姆斯基認為更重要更有價值的事實是普遍性來自于交流的有效性或簡單性標準。由普遍語法決定的那些現(xiàn)存語法并不是事實上最有效最簡單的。但是人類的語言都受到普遍語法的限制。既然交流環(huán)境、交流任務都無法解釋這一現(xiàn)象,那么只有通過心靈結構來理解了。事實上,普遍語法先天地存在心靈中,并限制人們學習語言的能力[4]。
但是,語言經驗論者認為人類語言的這些偶然普遍性的存在有其他解釋。如普特南認為,這些普遍性可以解釋為一個普遍的祖先語言,而后代繼承了其語言特征[5]。哈曼認為盡管目前缺乏直接證據但事實上普遍語法確實保證了交流的有效性和簡單性[6]。蒯因認為普遍語法的存在也許就是邏輯附屬物。他認為:任何有限固定的結構都有某些共同特征;既然語言是有限的,必然存在它們共同的特征;另外普遍語法的許多特征是相互依存的,所以事實上世界語言共同的基礎原則可能相當少;這樣即使存在天賦決定,天賦在母語習得者所需的整個普遍語言知識中所占比重也微乎其微[7]。
天賦論者對這些反駁一一作了回應。馬庫斯辯解道:母語習得者所犯語言錯誤更多是由于語法的普遍特征而不是任何輸入信息。因此盡管知道不規(guī)則復數(shù)或動詞過去式并知道其正確拼法,一旦孩子們掌握了他們語言的普遍原則就會常常拼錯。孩子們的錯誤判斷總是與普遍語法有關。喬姆斯基認為現(xiàn)在已經發(fā)現(xiàn)的語法規(guī)則都滿足結構依賴性。很多語言學家、心理語言學家認為世界上所知的所有語言的語法規(guī)則包括孩子們零碎的語言必須由等級森嚴的句法結構而不是由語句順序所決定。這些對于缺乏特定的結構、范例和校正情況下的母語習得者來說是必要的條件。
杰肯道夫在《思維的模式》中指出:為了使我們能說和聽懂新的句子,我們的頭腦中必須貯存的不光是我們語言的詞語,而且還得有我們所用語言的可能句型。這些句型所描述的,不僅是詞的組合形式,而且也是詞組的組合形式。語言學家認為這些形式是記憶中貯存語言規(guī)則的。人們把所有這些規(guī)則的組合稱之為語言的思維語法,或簡稱語法。當我們聆聽他人講話時,不僅僅是單個的句子,而是了解他人的意圖并準確地表達。但是將大腦區(qū)域功能化是不可取的。因為有證據表明大腦外側語言區(qū)在非語言序列化中起重要作用。西雅圖的神經外科醫(yī)生喬治·奧杰曼在癲癇手術過程中用對腦的電刺激的方法證明,腦左側語言的專門化過程中有相當一部分參與聽音序列。大腦的不同區(qū)域無法命名,因為它們都參與了多個功能[8]。
就喬姆斯基及其轉換生成理論而言,毋庸置疑的是他對整個語言學界的貢獻——提出了急需解決的問題。但是這一理論有一個基本假定,即用一套完整的規(guī)則生成無限的句子,這是不現(xiàn)實的。同時用這樣的觀點研究語言會導致抽象化,與語言本身以及現(xiàn)實世界脫節(jié)。同時喬姆斯基有關理論的論據并不充分。我們首先假設存在語法普遍性,那么是否有理由斷定一切可能的人類語言都必須符合這些原則呢?我們不能證明人類不可能與這些原則相悖的語言,那我們就有理由暫且不同意喬姆斯基關于形式普遍現(xiàn)象是天賦的假設。
那么人類的語言能力中有多少是先天的呢?應該說學習語言的內驅力是先天的。而思維模式思維習慣也會復制重復,一代代傳遞下去。因此,到底是祖輩經驗的積累促使思維或者語言的產生,還是先天的生理基礎促使人類語言和思維能力。無論如何這些是動物無法做到的,語言本身就是人的智力表現(xiàn)。
經驗論者的另外一個有力證據來自母語習得的聯(lián)結主義模型。聯(lián)結主義學習系統(tǒng)需要偶然法則即沒有明確訓練但與經過訓練相聯(lián)系的法則而產生語法體系。這意味著當孩子們獲得他們語法部分時,他們也許偶爾獲得了其他相關法則,這些法則也許在其他人類語言中適用,但在其母語中并沒有學習到。另外,該經驗論者語言獲得體系已經證明在天賦約束缺乏強有力的論據下為自然語言習得的可能性提供更大范圍的法則,這些法則由普遍語法構成并形成明確的經驗論斷。
喬姆斯基在《規(guī)則與表征》一書中首次提出“刺激貧乏論”,指出語言環(huán)境與語言知識系統(tǒng)之間的差異,即“語言缺陷說”。他認為語言輸入有限,但每個正常人都能有完善的母語能力。而兒童為什么能在二三年內掌握復雜的語言,只能用語言的天賦來解釋,即句法特性是與生俱來的,并且僅僅在相應環(huán)境誘因下引發(fā)。
經驗論者對“刺激貧乏論”作了激烈的反駁。他們認為這一論據不足以說明語言能力的天賦。雖然我們確實學會了詞義和科學理論,但是認為所有正確的科學理論或語義符號學知識都是天賦的確實荒誕。福多也對“刺激貧乏論”進行了批評,他認為其錯在將知覺的封裝性問題和計算復雜性問題混淆在一起了。認知滲入只是一部分的滲入,只有一部分背景知識滲入知覺整合中,這樣直接反駁了“刺激貧乏論”。
針對這點天賦論者作了回應,認為經驗論者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理論——非類比??茖W理論的推斷是一個費勁的過程,需要耗費一個頂尖科學家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然而,語言習得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和時間就能很快被很小的孩子掌握。這就是語言知識獲得天賦的有力證據。
普特南反駁天賦論者低估了語言學習所需的大量時間。他認為不能僅僅關注于這一過程有多短,應該計算在這一過程中用于聽說的總時間。這個數(shù)字事實上是相當大的,類似于不來自先天結構技能的學習時間,比如象棋學習。因此,他認為一旦考慮正確的短暫參數(shù),語言習得看上去更多是人類的技能習得,而不是特殊的天賦知識的展開。
天賦論者認為一般語言的學習依賴于普遍智力,并且以大致相同的速度獲得一樣的句法水平。然而事實上一個沒有語言缺陷的智力低下者也可以和正常兒童獲得在時間和程度上一樣的先天語言。但是經驗論者卻反擊這一論據忽略了一點,智力低下兒童以及他們的父母會更加關注他們語言的獲得,而且天賦論者過多地強調智力低下兒童和正常兒童語言獲得的相等性。約翰·??藸査雇ㄟ^對兒童早期語言習得的實驗數(shù)據提出,嬰兒在頭一年就有不同尋常的語言發(fā)育,是嬰兒精神發(fā)育和語言發(fā)育之間正反饋的互動結果。他說:“即使嬰兒與語言環(huán)境只有極有限的接觸也仍然能夠學會說話,這表明語言能力是生物遺傳的。語言能力作為一種天賦的習性和對語言的天賦的敏感性是有遺傳基因作為基礎的。”[9]
史迪芬·平克在其代表作《心智如何工作》和《語言本能》等書中,對語言、思維及其關系諸問題一一進行了闡述。他提出了“語言本能”假說,認為這種本能就是帶有一把瑞士軍刀刀鋒所具有的全部特征。也就是說心智所裝備的是天生的處理材料的方式,并不是天生的資料。喬姆斯基通過“刺激貧乏論”來論證普遍語法的存在,推斷語言功能的模塊性?!捌毡檎Z法”就是自然語言的先天內部表征,而心理功能類比生理結構,語言功能是類似于人的心臟的某種器官。但是喬姆斯基并沒有詳盡闡述先天“信息體”,也沒有說明何以生理結構和心理結構能夠相互溝通。平克通過進化論的自然選擇學說來論證語言機能的先天性,認為存在語言基因。福多雖然是天賦論的支持者,但對喬姆斯基和平克的語言先天論都作了批判,并在天賦論的基礎上提出了思想語言假設和心理模塊論,認為口頭語言就是先天規(guī)定的模塊。
語言進程模塊化是語言能力先天性的強有力的論證。福多認為大量事實證明促使語言獲得、理解和產生的過程是非常明確而獨立于那些促成一般認知和學習的過程。這就是說語言學習、語言進程機制以及它們所具有的知識是領域特殊的。即一是語法及語法學習和應用機制不在語言進程之外,它們是信息封閉的。二是只有語言信息才和語言獲得和進程有關,它們是強制性的。三是語言學習和語言過程是自動的,不受意志支配。同時,語言由特殊的專屬神經結構所實現(xiàn),一旦這一神經結構損壞必將系統(tǒng)地傷害語言功能,而不是一般認知功能。用喬姆斯基的話來說,為了使語言成為可能,一個特有的“神經器官”已經進入人類認知體系。相應地,這一器官的特定結構限定了人類可能語言的范圍,引導兒童學習目標語言,然后快速使實時語言成為可能。模塊論主張?zhí)赜械摹吧窠浧鞴佟睒嫵闪巳祟愊忍煺Z言知識。語言進程模塊化理論的進一步證據來自于大量嬰幼兒的研究,這些研究表明嬰幼兒有選擇地注意有韻律傾向的聲源,并且在分句處停頓,容納語言許可的音韻句。
正是這種信息的封裝性,使得人類從出生開始就和動物有明顯的區(qū)別,這也是為什么動物永遠也無法學會人類的語言的根本原因。但是是否這種信息一旦封裝就永遠不變?福多主張先天模塊,卡米洛夫-史密斯對先天模塊論和后天建構論進行調和提出了漸進模塊化,認為輸入系統(tǒng)還經過多次后續(xù)封裝機制的不斷升級而形成。也就是說語言雖然是天生的,但是語言的形成也是一個漸進模塊化的過程。
當然模塊論在當代認知科學中也是有爭議的理論。反對者(如普特南)認為包含語言獲得和進程的僅僅是普遍學習策略的例子罷了,是通過高度訓練而非天生的,是被自動化的過程。
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關于思維與語言關系問題有一個幾乎結論性的觀點就是,思維決定語言,又以語言為加工媒介而離不開語言。隨著人們對思維的精確性認識和語言學的發(fā)展,哲學家們認為思維與語言關系的定論下得太早了。他們提出,自然語言是如何進入大腦的,如何進行加工的?這樣就有了關于思維語言假說的提出。最早關于語言輸入假設的是薩丕爾-沃爾夫語言假設。他們認為語言并非思維的產物,語言獨立產生,語言中包含有知識。另外,作為一名語言學家畢克頓對傳統(tǒng)的進化論產生懷疑,提出“語言的出現(xiàn)才是人類與其它生物相區(qū)分的所有那些心智特質的直接根源”[10],也就是“語言決定論”。
當然“語言決定論”提出后,立即引起了學術界激烈的爭論。支持者有特拉格、卡羅爾和霍易澤等人,他們認為盡管思維可以獨立于語言而存在,但是語言對使用語言的人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會產生影響。反對者有朗格克雷和費什曼,他們指出語言決定論缺乏強有力的證據,結論有失偏頗。
在20世紀70年代之前,一般認為人的思維離不開自然語言,并用自然語言來加工。但是具有音或行的自然語言優(yōu)勢如何進入大腦的呢?自然語言和人工語言究竟有什么區(qū)別呢?直到目前為止,人類的自然語言都是一切其他人工語言所無法企及的。自然語言是人類智能的表現(xiàn),是區(qū)別于所有生物及人工智能的本質特征。因為自然語言可以容納錯誤和矛盾,而人工語言必須按照事先制定的程序進行,不容許矛盾。美國當代著名哲學家、認知心理學家福多在1975年出版的《思維語言》一書中最先明確提出“思維語言”的概念,并在其以后的許多論著如《表征》(1981年)和《心理語義學》(1987年)等中加以進一步的闡發(fā),形成了比較系統(tǒng)的理論。自此“語言決定論”走向“語言天賦論”。
福多指出,“思想的媒介是一種天生的語言,它與所有的口語都不同,而且它是完全語義表達的。所謂的心理語言被認為是一種天生的語言,它包含了用于任何命題的所有必要的概念資源,而且人類能夠掌握、思考與表達它,總之,它是思想和意義的基礎”。正是因為思維語言是天賦的、普遍的,所以對于操不同自然語言的民族來說思維語言是共通的。這正是不同民族不同種族之間語言能相互轉譯的前提和基礎。福多的思想語言假設指出人天生就具有這種思想語言,這是由人類所獨有的基因決定的。自然語言是需要通過學習而獲得,而思想語言是內在的天生能力,不是學習而來的。因此,人類學習語言單憑經驗和環(huán)境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在學習之前就已經具備了很多天生的認知功能和結構。所謂思維語言就是指人在思維過程中所專用的一種不同于自然語言而近似于計算機的機器語言的、內在的、特殊的符號系統(tǒng),是儲存、載荷信息并可為思維提取出來、直接呈現(xiàn)在思維面前為其加工的語言媒介。
接下來的問題是思維語言又是如何進行思維處理的呢?對于這一問題的解答必然涉及思維語言和心腦計算機制的結合問題。而福多正是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心理模塊理論。福多將認知加工系統(tǒng)分為兩個部分:輸入系統(tǒng)和中樞加工系統(tǒng),只有輸入系統(tǒng)才具有模塊性,即范圍特異性和信息封裝性。輸入系統(tǒng)除了傳統(tǒng)的聽、視、觸、味、嗅五種感覺之外,還有語言。語言就是先天的模塊,具有天賦性、領域特殊性、信息封裝性、自主性和強制性等特征。
語言輸入假設認為思維語言不僅是客觀存在的,而且在我們的心理生活中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因為一來思維語言是思維的直接的、名副其實的媒介;二來思維語言是先天的,是習得母語的中介。在H.西蒙看來,思維語言實質上就是喬姆斯基所說的深層句法結構,而深層句法結構正是人們習得母語的基礎。最后,思維語言在人做決定的意志活動中還起一定的作用。
“思維語言假說”雖然能深化語言與思維的研究,但畢竟有需要進一步完善之處。也有不少人對此提出了批判和質疑。經驗論者如普特南批判思想語言假說是建立在一個誤導而毫無根據的語言習得模型上,認為語言獲得特別是語詞意義的獲得是整套技能獲得中首要的,是知道如何做的一部分。因此,當我們學習英文單詞“green”時,我們同時學習如何正確應用它。這并不意味著是思維語言的某種表現(xiàn)。同時,經驗論者認為獲得該技能的能力和獲得更廣泛認知技能的能力是一樣的。因此,并不需要先天思想語言解釋母語獲得,而且也沒必要用天賦觀念來解釋我們使用自然語言時所用觀念的獲得。
丹尼特等人更是對思維語言作出了否定性的論證。丹尼特說:“頭腦中的句子”表現(xiàn)為用大腦粉筆寫在大腦黑板上的銘文,這種觀點不說是怪誕的,起碼是想象出來的。另外,主張有思維語言的觀點還必然碰到這樣的問題:關于思維語言,除了已有的那些類比說明之外,我們還能說些什么呢?總之,在他看來,關于心理表征的思維語言模型以這樣和那樣的方式已成了指數(shù)爆炸的犧牲品。
通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到對于“思維語言假說”我們的確需要謹慎對待。“思維語言假說”在有些方面還不夠完善,比如有些論點缺乏充分、可靠的科學和實驗根據等。但是該假說有許多值得我們思考和借鑒的觀點。如認為思維語言具有物理性,是一種物理符號或者說是大腦中神經元的某種連接方式,這顯然堅持了唯物一元論。另外,盡管思維語言假說從根本上說也是以機器語言為類比基礎的,但由于計算機是一種模擬人的思維且在功能上更接近于人腦的實驗工具,因此以此為類比基礎較之以前的認識自然是一種進步。它能幫助我們比較具體、精確地描述和說明人的思維的結構、過程以及由此進行的媒介,較好地說明這種媒介的構成因素、結構和實質以及它與思維的關系。如果我們肯定思維有其直接的作用對象,其進行離不開一定的媒介,而自然語言的字詞句又不能是這種對象和媒介,那么以計算機為根據,從對思維運作的解釋的角度,提出思維語言的假說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須的。
人類學家研究表明,口語的進化是人類史前時期進化的一個轉折點。夏威夷大學語言學家畢克頓在1990年出版的《語言和物種》中認為:只有語言能夠沖破鎖住一切其他生物的直接經驗的牢籠,把我們解放出來,獲得了無限的空間和時間的自由。語言使人產生意識世界和文化世界,因此既是一種溝通手段也是思考的媒介。
那么究竟語言在人腦中的哪個區(qū)域呢?現(xiàn)代解剖學及對失語癥、腦損傷的研究表明,大腦兩半球都參與了語言功能,后來左半球在語言功能上比右半球更具優(yōu)勢。不過迄今為止,我們對大腦中語言皮層神經解剖的結構及其機制還所知甚少,大腦是如何完成語言這一功能的仍然是一個謎。但人腦的語言區(qū)在幼兒出生之前就已經形成,并且可以勝任任何語言學習。在這一點上已經毋庸置疑,可以說語言區(qū)的微觀結構在遺傳的指令下于胚胎期已經形成。
關于人類語言進化之源有兩種觀點。一種認為語言是隨著人類大腦的增大而產生的一種能力,是人的獨特特征,是晚近時期才迅速出現(xiàn)的。第二種認為口語是在非人的祖先中通過各種作用于各種認識能力的自然選擇而進化的。所以語言是隨著能人進化而開始的,是人類史前時期逐漸進化而來的。語言學家喬姆斯基及其同行支持第一種觀念,認為在人類歷史早期尋找語言能力的證據是沒有什么用處的。而那些試圖通過計算機和任意的詞形教猿猴用符號進行某種形式的信息交流的人,則強烈反對第一種觀點。
按照喬姆斯基的觀點,語言的出現(xiàn)是歷史的偶然事件,是一種一旦越過某種認識門檻就會出現(xiàn)的能力,我們無需指望自然選擇為語言的根源。平克在1994年發(fā)表的《語言本能》中,反對喬姆斯基的這種觀點。他收集了有利于口語遺傳基礎的證據,認為腦量的增加更可能是語言進化的結果,而不是相反。他說:“使得語言產生的是腦的微型電路的精確的接線,不是總的大小、形狀或神經元的組裝?!?/p>
接下來的問題是,有利于口語進化的自然選擇壓力是什么?不可否認,其壓力就來自于我們的祖先進行狩獵和采集時,語言能夠提供有效的溝通。隨著社會協(xié)調需要的增加,語言的溝通價值越來越明顯,這樣就需要進一步提高語言能力??夏崴肌W克利對這一看法進行了高度的概括,他認為:現(xiàn)代人的出現(xiàn)是由于語言“完善”到我們今天經歷的水平而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的結果。換句話說就是現(xiàn)代語言造就了現(xiàn)代人。
當然關于語言進化的性質及其所發(fā)生的時間各種假說意見分歧很大,各自都拿出了各種證據證明。最近出現(xiàn)了一種融合性的新的解釋。就如溫納-格倫(Wenner-Gren)人類學研究基金會在1990年3月組織的主題為“人類進化中的工具、語言和認識”的會議中指出的一樣:“因為人的社會智力、工具的使用和語言都依賴于腦量以及相關的信息加工能力的量的增加,沒有哪一個能夠充分成熟地突然出現(xiàn),就像智慧女神密涅瓦(Minerva)那樣突然從宙斯(Zeus)頭上出現(xiàn)。更可能的是,像腦量的增加一樣,這些智力能力中的每一項一定是逐漸進化的。此外,因為這些能力是互相依賴的,沒有一個能夠孤立地達到現(xiàn)代的復雜水平?!盵11]而要解開這些相互依賴的關系,又將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原始語言的運用確保了我們的祖先一步步進化的成功,這些每一步進化的成功才有了我們現(xiàn)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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