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瑛偉
我曾記得有這么一棵榆錢樹,矗立在心靈深處。它有著滄桑而有力的枝干,宛如一位母親,保護了我們一年又一年。
那棵樹在我的小學(xué)校園里不知扎根了多久,自入校那年起它便在那里了。這棵榆錢樹像一個巨人,它一動不動地站在操場的東南角。它看起來很蒼老,粗糙而干枯的樹皮,摸上去像摸在刀刃上,稍不小心就會劃傷手指。這位老者以它堅利的外表保護著自己。
這棵榆錢樹很高,它以半曲的姿態(tài)站著,活像一位彎腰駝背的老人,可當(dāng)抬起頭,卻能望見一大片一大片的綠。那綠,濃得似墨,密得如星。正是這繁盛的葉子,夏天將毒辣的日光隔絕在外,自己默默承受著烈日的炙烤,樹底下卻是涼爽得很。冬天將刺骨的寒風(fēng)不斷彈開,自己默默包容著冷風(fēng)的撞擊,樹底下卻是溫暖得很。我記得六年里的每一個盛夏,當(dāng)夏風(fēng)輕輕掠過,便有一場榆錢雨隨風(fēng)而落。那場面著實壯觀,似夢似幻,數(shù)不清的榆錢翻轉(zhuǎn)、回旋,眼前是一場朦朧的綠雨。待榆錢落盡,遍地都是一大塊一大塊的綠,連紅色的環(huán)形跑道也被染上了幾抹青綠。之后就會傳來一陣歡呼聲,大家都涌向操場。有的拿著塑料袋,精挑細(xì)選出干凈的榆錢放進袋子里;有的直接塞進上衣口袋,上衣口袋塞滿了便塞進褲子口袋里,褲子口袋塞滿了,一看沒轍了,就垂著頭捧著校服口袋返回,好似這口袋會漏了一般;有的索性也不裝,抓起地上的一把榆錢就往嘴里送,我就是其中之一。雖說這樹很老,可果實卻嫩如新葉,榆錢的清甜讓人神清氣爽,我也就當(dāng)它是糖果,坐在草地上吃了起來,達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就靠在樹干上小憩,不時傳來蟬鳴聲。我是一向怕蟬的,可那時實在是身心安然,對于僅僅在上方幾米的蟬也無畏了。柔和的風(fēng)輕拂發(fā)梢,青蔥的葉子在和風(fēng)中搖動,奏成夏的交響樂。
曾有過一場暴風(fēng)雨,在人們都安然入眠的深夜里下起。那一刻,只有這棵榆錢樹還在同暴風(fēng)雨頑強抵抗著。那長達數(shù)十小時的斗爭,它沒有絲毫喘息的時間,因為,只要稍不留神,這狂妄的風(fēng)就會切開它的枝干,割破它的葉子。生存,從來沒有給它喘息的時間。
第二天,滿目蕭條的景象讓我震驚。昨天的操場上還是一派生機的樣子,今天便凄涼無比。所有的梧桐樹被折磨、蹂躪得沒了生機,有的則直接斷了腰桿。只有它——那棵榆錢樹,幸存了下來。在暴風(fēng)雨的洗禮后,它的葉子更亮了,腰板好像也比以前更直了,容光煥發(fā),一副生機盎然的樣子。我對這棵榆錢樹充滿了無限敬意。
自那以后,學(xué)校對操場進行了大整修。對于那棵榆錢樹,校長說:“太礙眼,拔了?!逼鋵嵞菢洳坏K眼,只是太老了。心底泛起一陣酸楚、憤懣,可也無法改變什么,甚至連最后一眼也沒看到。
這樹根太龐大,扎得太深了,實在是拔不出來。
于是就成了這樣,碩大的操場上,圍繞著一圈的花樹在爭奇斗艷,只有它——那棵榆錢樹,不,是那個樹樁,在空蕩蕩的操場上顯得格外突兀。一陣風(fēng)吹來,再也沒有隨風(fēng)散落的榆錢,操場上的陽光幾乎要將人們烤熟,曾經(jīng)西南角的陰涼只剩下供人歇息的木樁,那些只有幾米高的小樹,嬌美瘦弱,又怎能投下一片清涼的陰影呢?
看那樹樁的年輪,一圈又一圈,數(shù)不清。
六年榆錢的陪伴,這段記憶在我的心中永存。我曾記得那年夏天,榆錢的甜美宛若一朵朵開在心頭的花,芳香四溢。六年榆錢,六年夢,夢已醒,可過往的一幕幕還是那樣深刻,那樣熟悉。
“你知道那個樹樁嗎?它曾經(jīng)是一棵巨人般的榆錢樹,守護了一屆又一屆的學(xué)生,可它不在了。”老生們對新生們說著。
非常恰當(dāng)?shù)谋扔鳎仁菍浒肭庑蔚拿枥L,也突出了它老的一面。
夏天遮烈日,冬天擋寒風(fēng),突出了榆錢樹無私奉獻的精神。
榆錢雨的描寫如夢似幻,充滿詩意。
拾榆錢這一段,充滿了童趣,能夠勾起讀者類似的童年回憶。
根太深,既是事實,也帶有象征意義,它暗示了榆錢樹對學(xué)校的依戀,同時也折射出同學(xué)們對榆錢樹的不舍。
此處暗示榆錢樹有很多故事,很多回憶。
指導(dǎo)教師:李春梅
教師評語
一棵榆錢樹,是作者小學(xué)生活的見證者,也是小學(xué)生活的象征性符號。文章緊緊抓住榆錢樹的特點——蒼老、半曲,并賦予了榆錢樹以人的性格——無私奉獻,把榆錢樹寫得入木三分,躍然紙上。
榆錢樹最終被伐,只留下一個突兀、矮小、丑陋的樹樁,留下一個有著一圈又一圈年輪的樹樁,這與前文榆錢樹帶給“我們”陰涼、快樂相比較,更凸顯了小作者對榆錢樹的不舍。
文章前后兩個部分風(fēng)格迥異,但小作者銜接得非常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