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端
明代海南石板驛道的最后遺存
何以端
府城至定安驛道,是海南古驛保存最完整的線路之一。該驛成型不晚于元至正年間,鋪石不晚于明正德年間,走向及鋪石記載清晰可考?,F(xiàn)尚能看到石板遺跡的路段接近一公里,石板較完整段約三十米。據(jù)考,這是全島明代石板驛道的最后一處實物遺存。
瓊崖古驛,堪稱海南最大的系統(tǒng)性歷史遺存。
環(huán)島驛是瓊崖古驛的主體,當代古驛愛好者甚至只關注環(huán)島驛??上Лh(huán)島驛中有據(jù)可查的明代石板路,已經(jīng)全部消失。最負盛名的陵水牛嶺石板道,遺址已被東線高速施工和近年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所徹底破壞;崖州回風嶺石板道是否確實有過,尚無確證,現(xiàn)場勘察也不知所蹤。
海南現(xiàn)存著名的古石板道有兩處:一是在澄邁大豐(多峰)村。但是,方志載大豐墟明末清初曾一度離散,清康熙年間才重新形成,而該村石板驛道鋪設于何時,史無明載,與瓊山西路一些石板道一樣,可能是清中后期,不能確證是明代。二是海口市遵譚鎮(zhèn)東譚村的“五里官道”。石板路修于明萬歷年間,是高檔規(guī)整官路模式,保存也極好??上再|并非驛道、官道,只是對科舉的褒揚設施。
瓊崖古驛中,還有一條稱“中路”,自府城東南行,下定安、會同兩縣。但人們關注較少。在考據(jù)這條驛道時,意外發(fā)現(xiàn)石板道的清晰遺存,且與史料記載完全吻合。
明正德十六年(1521)修《瓊臺志》卷十四,對中路鋪舍記載如下:
中路鋪:譚抻(大來都——原注,下同),挺村(大挺都),邁豐(鄭都),博門(東洋都)。以上屬瓊山。縣門(附定安縣。自府門鋪至此一百四十五里)。
第一鋪“譚抻”,這里系“譚押”之誤,正德志該段“府門總鋪”就說“中路歷譚押鋪至會同縣”,輿圖也作“譚押”,清代方志記作同音的“彈壓”。
與鋪名及所屬的都對應的地名,當代都已經(jīng)消失,但依然有跡可尋。先看中路驛道如何出城。
府城南門自明初就有兩座:大城南門為靖南門,子成南門為定海門。至民國6年(1917)修《瓊山縣志》載測繪的府城輿圖一直沒變。城南不遠,就是繞城而流的學前水(今美舍河),河上歷代架有多道橋。該志對學前水和相關橋梁有如下記載:
學前水,在郡城南。其源自西湖,流經(jīng)丁村橋,歷洗馬橋,繞舊學前,東至新橋、南橋……
丁村橋,在縣西南官道五里。水自西湖龍井來,經(jīng)流洗馬橋,達博沖河入海。
響水橋,在縣南八里薛村前。水自西湖流來,經(jīng)此達博沖河入海。
大城南門外是新橋,子城南門外是洗馬橋,當代亦有新橋路、洗馬橋路出城南行。地方志中,這兩橋皆無官道之記,丁村橋遠在城西南角之外,與兩門并不直通,不可能有官道。
府城位于海拔約20米高的寬緩土崗上,椰海大道以南、龍昆南路以東,直到南渡江邊這一片區(qū),地勢都比較低洼,大部分海拔低于20米,池塘濕地不少。無論洗馬橋還是新橋,出城外都分布著不少潴積水塘,洗馬池就是其一,還有更大的“蓮塘”:
蓮塘,在縣西南六里邁贏村外……塘寬約里許,深數(shù)尺。塘邊種稻,多為秋潦淹沒。近種蓮萬柄,花時香氣襲人,遙聞數(shù)里……查各圖深田多種蓮,皆名蓮塘,不止一處。(民國《瓊山縣志·卷三》)
邁贏村即今邁仍路邊之邁仍村。這里大片田土苦于低濕常澇,“正德志”卷七“水利”中,“南橋水道”及“濱壅圩岸”詞條,有不同河段村民因潴泄爭訟的不少記載。
當代地圖上,新橋小路出城不久就七彎八拐,正是這種地勢造成,反映了歷史遺跡。洗馬橋外雖有較為順直的“邁仍路”,通往邁仍、大路、玉墨等村,但是地勢依然低洼,汛期水潦較重,通過性難以保障。
只有南偏西方向也就是丁村方向,地勢較高,除穿越美舍河道,海拔多超過20米,道路可以直下丁村。南行驛道出子城南門后,必至城西南角順今大園路走丁村,所以美舍河諸橋中,唯有丁村橋提到官道。
薛村附近的響水橋,是官道南行第二橋,地方志載其亦出博沖河入海,不確。響水不是博沖,而是“西湖”另一脈,即自今坡崖村與坡訓村之間流入當代之白水塘,再經(jīng)南渡村入南渡江。排除江心島,道路若在同一道水過兩道橋或任何偶數(shù)道橋,在幾何學上都是不可能穿行到彼岸的,只能回到此岸。
實地考察,自薛村南行數(shù)里,路東可見大片低地。
中路驛道整體均在府城正南,但地方志提到南下官道時多處說“西南官道”,正是由于出城十多里先西南行丁村、薛村之故。由此可知,中路第一鋪譚押鋪,必在此路上,大致是府城與挺村鋪之間,即今薛村附近。
薛村是著名的薛遠故里,因何不就稱薛村鋪?明洪武三年(1370)重設驛道之時,未有薛村之名。查薛遠祖父薛祥本系明初開國功臣,任工部尚書,洪武十四年被冤殺,四個兒子均被按律放逐瓊山,成為儋州軍籍“所人”。所人不是軍官,世襲充軍,明前期地位很低,不準應科舉,至明宣德間(1426-1435)政策才有所松動。薛遠于宣德十年(1435)中舉,是海南“所人”中舉的第一人,隨后正統(tǒng)七年(1442)中進士,此后大用顯貴,子弟定居薛村。
所以,薛村的前身可能就是譚押村,而自薛氏遷此定居后,譚押村之名漸漸遠隱。目前薛村人口有3000多人,一半以上姓薛,其次姓吳,還有王、蒙、許、林,共六個姓氏。
第二鋪,是挺村鋪。城南二十里有座乾橋,是地方志提到官道的第二座橋(響水橋未提官道),就在挺村:
乾橋,在縣南二十里挺村官道(清咸豐十年(1857)修《瓊山縣志》第250頁。本文頁碼均指2006年《海南地方志叢刊》版本)。
干橋市,在大挺都,道光二十七年改為龍橋市(上志,256頁)。
今版“干橋市”誤用了簡體字,乾橋乃“乾坤”之乾,乾坤與龍鳳通,故乾橋通龍橋。龍橋與其東面的龍?zhí)烈幻}相連。龍橋架在官道,跨越的是府城南行遇到的第三道小河,向東流淌,成就了龍橋鎮(zhèn)及龍?zhí)伶?zhèn)大片灌區(qū):
龍?zhí)翗蛩?,在縣南二十里灑塘都。內有田數(shù)百頃,俱高亢,間有小溝自橋而達大河。洪武初,鄉(xiāng)人王佑、王球等筑堤,設水車十輛,灌溉兩岸高地,凡附近都圖俱沾水利。勒碑橋邊,有記(清乾隆十二年(1747)修《瓊山縣志》第94頁)。
灑塘都即沙塘都,今為龍?zhí)伶?zhèn);龍?zhí)翗蛩?,就是龍橋所跨之“小溝”。灑塘都的耕地在縣南至東南,離府城約二十里,在地方志中仍簡稱縣南。
龍橋鎮(zhèn)在??谝阅霞s10公里,其北不遠有挺豐村,保存了“挺”字。市、鎮(zhèn)之名皆源自橋。實地考察,挺豐村邊有一道小溝自西向東流過,河道現(xiàn)在已全部硬化類似灌渠??葱l(wèi)星地圖,該水曲折東南流向龍?zhí)伶?zhèn)街以南,無疑就是“龍?zhí)翗蛩保A道以乾橋跨水南行,在今X151縣道公路橋位置。
有此一水,就有了挺村的古代農(nóng)耕環(huán)境。而此處沿路上下數(shù)里,再無他水,乾橋及挺村鋪位置得以確證。
當年挺村鋪離府城直線距離約二十里,由于略為繞遠,過兩處河谷時或需繞行更西一點,也可能崎嶇上下,所以,譚押鋪與挺村鋪的程距應各不小于十二里。
第三鋪邁豐鋪,在鄭都。
“巖塘陂,在縣東南四十五里鄭都”,是宋代就開發(fā)的一個較大灌區(qū);而“亭塘,鄰居巖塘”(均見明正德《瓊臺志》第131頁),“亭塘,在巖塘右二里許。韋執(zhí)宜十世孫奉訓大夫韋敬匡開筑”(清乾隆《瓊山縣志》第99頁),亦屬鄭都。灌區(qū)及韋執(zhí)宜墓均系海南著名古跡,其地在今龍泉鎮(zhèn)一帶,韋執(zhí)宜墓在鎮(zhèn)街東南雅勇村,古灌區(qū)及石堤在雅勇村東南,直至南渡江邊。
龍泉鎮(zhèn)原名十字路,“十字路市,在縣西南四十里,乾隆間設”(清咸豐《瓊山縣志》第251頁),邁豐鋪當在今龍泉鎮(zhèn)街西南,即城南約四十五里處,距挺村鋪不到二十里。
地理上,這條南北要道穿行于南渡江下游河谷平原西緣,在山坡略高處取線,不受水潦影響。間有小河自西向東匯流入南渡江,與驛道垂直相交,產(chǎn)生了若干古橋。通道縱貫南渡江下游河谷西岸數(shù)十里富庶之地,是瓊北重要古農(nóng)耕文化帶,沿線村墟都圖、古跡密集。
最密集的就是龍泉鎮(zhèn)一帶,不但龍橋與龍泉村墟自北向南連片,而且向東西兩頭遠遠伸展,西連永興,東接龍?zhí)?,所以又稱“十字路”。其南新坡鎮(zhèn)也很繁榮,兩鎮(zhèn)皆有見諸地方志記載的宋代橋梁、多個古村。
但是龍泉鎮(zhèn)之南一段,卻突然荒涼。不但沿縣道4公里沒有任何居民點,而且在衛(wèi)星地圖上周邊也是一片莽莽蒼蒼的天然次生林,成為瓊定路上觸目的連片荒林。原因無疑是地理環(huán)境,羊山是典型的火山爆發(fā)熔巖地區(qū),這一荒涼地塊應該是向東伸延的一條熔巖之舌,石多土薄,農(nóng)耕難于發(fā)育。
因此,驛道的邁豐鋪,恐怕只能位于十字路村墟區(qū)最南端,不能再南,因為再南直到那抽村以北都缺乏民居條件。鋪兵要生活,鋪舍當盡可能靠近村落,而非荒林。所以,邁豐鋪至博門鋪之間的距離是最遠的,可能達到二十三四里。
博通渡,在(定安)城東北五里。明時瓊、定各編渡夫一名。今廢。
北門渡,在(定安)城北,瓊、澄往來要津。原設渡船、渡夫(均見清光緒《定安縣志》第205頁)。
明正德《瓊臺志·定安輿圖》描繪博通渡在城東北,北來驛道自東門入城。
同海南很多城池一樣,定城原無北門,明代嘉靖間始開,因寇亂再閉,至康熙間,北門重開(清光緒《定安縣志》第144頁)。北門離江邊不過百余米,北上府城、西北去澄邁,皆由北門出,設北門渡,博通渡隨廢。
博通渡在定城東北五里的南渡江北,有“卜通村”,今名“文豐村”,渡口遺址無疑。而明正德《瓊臺志·瓊山輿圖》就標有“博通村”,可見該村明初已在。
中路驛道取線一直很穩(wěn)定,清道光《廣東通志·瓊州府·郵政》對于該道的表述,路徑并無變化;至于里程,各鋪舍則幾乎一律記作二十里,這是清道光《廣東通志》關于驛道常有的不準確處:
瓊山縣……縣前塘鋪至彈壓塘鋪二十里,又二十里至挺村塘鋪,又二十里至邁豐塘鋪,又二十里至博門塘鋪(自彈壓至博門每鋪兵二名——原注),又十五里至定安縣界。
中路防護,歸瓊州鎮(zhèn)標右營屬下的水尾汛負責。設兵塘二所:一為乾橋塘,二為那抽塘。(清咸豐《瓊山縣志》第423頁)
四鋪位置的考據(jù)顯示,當今連接府城至定城之間的X151縣道,基本上與歷史驛道同線,是驛道的繼承,瓊山本地老百姓稱之為“定安老路”。
這段驛道穿越羊山地區(qū),明代大部分路段曾鋪設過石板道,記載清晰:
西南官路離郡五里,俱系石地,迂曲崎嶇,官吏艱于往來。明中葉間,庠生王用禮,大小偶都人,奉官督修。砌石二丈或丈余,寬狹不等,上自大來都,下至托都,凡六圖,有五十里之遙,行者稱便(《采訪冊》——原注。清咸豐《瓊山縣志》卷五)。
官道就是驛道,此一線之大部,明清一直屬遵化鄉(xiāng):
遵化鄉(xiāng),在縣南,領都圖八……東潭都、龍?zhí)炼肌⒋笸Χ?、杰興都(原小挺都——原注)、大小偶……托都、鄭都、抱元都。(清咸豐《瓊山縣志》第248頁)
所列鄉(xiāng)內都圖,大致自北向南排列,最北是東潭都;龍?zhí)炼寂c大挺都東西并列。修石板道的王用禮是大小偶都人,修的是從大來都至托都的五十里。
為什么從大來都開始筑路?因為府城附近主要通道原來就已鋪設有石板道,但南路只鋪了五里,即“縣西南官道五里”之丁村橋。王用禮奉命續(xù)修石板官道五十里,即修到城南五十五里之托都。
托都在哪里?“那柚(抽)市,托都、梁老、暫都”(明萬歷《瓊州府志》第211頁)、“那抽市,在托都”(民國《瓊山縣志》第304頁),今美仁坡村西300米、X149縣道邊有那抽村;其東江邊有托村,這一帶應是托都。
王用禮將石板道從丁村一直鋪到托都南界,應該正好鋪到梁老橋。此后,縣境內官道尚未鋪石板的,就只剩橋南的20里左右了。
梁老橋當代名稱不改,所在月塘溪顯然是古遵化鄉(xiāng)與其南面仁政鄉(xiāng)的分界。橋北是遵化鄉(xiāng),橋南的梁陳都與梁老都,以及卜門村、卜通村所在的東洋都,均屬仁政鄉(xiāng)。鋪路開始的大來都,即第一鋪譚押鋪所在的都,系屬府城南郊的豐好鄉(xiāng),當代已融入海口城市圈,其與遵化鄉(xiāng)應以薛村水為界。
石板驛道的鋪設記載,又成為驛道走向的具體腳注,兩者可以相互印證。
有跡象顯示,中路驛道的開辟不晚于元至十年(1350)前后。
明正德《瓊臺志》有關中路驛道途程載:“自府門鋪至此(指定安縣城)一百四十五里”。查地圖知道不可能那么遠,且該志在卷三“沿革考”亦曾正確地闡述了“定安縣,在府城南八十里”,因何這里驛道多記了六十五里?
并非筆誤,可能是舊志未經(jīng)整理的孑遺。明正德《瓊臺志》卷十三敘述“公署”時,亦載定安縣治“去府城八十里。元至正辛卯(先立新寨嶺下,后遷——原注)治南資都。天歷二年(1329),升為南建州,遷瓊牙鄉(xiāng)”。
據(jù)上志載,新寨嶺“在縣南七十里新寨都”(第100頁);清宣統(tǒng)《定安縣志》載,南資圖“距城六十五里至其界”,即今定安縣中部龍門鎮(zhèn)以北三四公里。所以這 “一百四十五里”,正是至正辛卯(1351)所遷南資都故治與府城(元代稱安撫司)的程距。元天歷間“遷瓊牙鄉(xiāng)”之后,才是現(xiàn)在所看到的明清定城。
這一清晰的程距記載,反映南資都作為定安故治時,中路驛道就已經(jīng)成型,里程也很明確了。
龍泉鎮(zhèn)街以南,有一段荒涼地帶。
離開鎮(zhèn)街南行,縣道很快就進入荒林,路面也明顯變窄、被覆草率,以至走了兩百米后,以為走錯了。掉頭回街區(qū)問路,確證無誤后方敢重新上路。這段路冷落,是因為同方向的環(huán)島高速公路,龍泉、新坡各有互通立交,交通需求得到解決,所以老路就“隨遇而安”。
這條草野通道,保存了最接近古驛原狀的風貌,非常難得。更難得的是——明代石板驛道的一些片段,還清晰保存!但由于被車輛長期碾壓,車轍帶石塊已嚴重破碎,只有路中間車輪較少碾壓的部位仍清晰可見若干處石塊原狀。沿路細查,這段路新中國成立后似曾簡單硬化,即在原來路面上鋪一層較薄的水泥,但是碾壓既久,水泥層破碎消失,石塊重新裸露。
石板道保存最完好的路段,在X151縣道與東環(huán)高速“十字路互通”匝道丁字路口以南,約1.46公里處。那里有該路段唯一的小支路,向東進入一個新的小居民點“十二房”,路口石碑寫著2014年底新修。
支路口,縣道中央有長達30米、相當完整的石板道,石板為規(guī)整的長方形,橫向鋪設,排列緊密,工藝成熟。推測其原始寬度應一丈左右,符合縣志記載荒僻路段的規(guī)格。無疑,這段都是王用禮督造石板道的遺存,同時也確證了縣道就是古驛道的擴寬版。
明正德《瓊臺志》轉載王佐在《瓊臺外紀》的梁老橋詩,有“四顧山荒石路偏”一句,刻畫了石板驛道之荒涼。王佐去世于明正德(1506-1521)前半期,因此,石板道必在此前鋪設。
明正德前期,即16世紀初的石板道,距今已500年以上。在毫無保護的公路上人來車往,竟能留存至今,堪稱奇跡!原因有三:
一是歷史上的中路驛道,交通不算太繁忙。尤其是府城至定安之間有南渡江下游相連,貨物基本走水路,陸路主要是旅客。這就避免了重載牛車幾百年的過度碾壓。
二是X151縣道不是干線,基本上是民初對驛道改造而成。據(jù)1990年代初《瓊山縣志》載,先是“府那線”(府城至那抽),1914年興建,1918年通車;再是“鐵新線”(鐵橋至新坡),1928年通車,為四級公路,全長27公里。
筆者認為,“府那線”形成年份應該沒那么早,那是民初亂世,且1919年底汽車才上島。至于“鐵新線”,南渡江鐵橋是日據(jù)時期所建,1940年動工,1942年建成,在此之前不可能有“鐵橋村”之名。所以,該線若在1928年通車,必不稱“鐵新線”;若稱“鐵新線”,則通車當在1940年代的某年。
兩線不可能并存,府城與鐵橋位置相近,梁老橋使路能伸延至新坡。所以,鐵新線應是府那線的替代版。該志載,包括梁老橋在內的“鐵新線”諸水泥橋,亦始建于民國。梁老橋通,那抽市數(shù)百年的市集應受到影響,特別是1934年那抽遭盜搶而成廢村,后雖恢復,亦已被高度邊緣化。
由于普通公路至今尚未修通定城的南渡江大橋,所以十字路以南交通相對冷僻,縣道整體未有進一步取直擴寬開發(fā),依然彎彎曲曲,尤其沒有鋪設高等級鋼筋水泥路面。所以,石板道得以僥幸保存。
三是最重要,龍泉鎮(zhèn)以南的縣道路段,受到高速公路無意中的保護。1990年代初,海南第一條高速公路——東環(huán)高速實現(xiàn)了半幅通車。全程免費通行,而十字路與新坡均各有高速出口, X151縣道該段的碾壓也大大減輕。
諸多巧合,造成史志所載的明代石板驛道遺存。據(jù)筆者所知,這已是海南的最后一處。
不過,這一遺存已經(jīng)危在旦夕。2016年初,定(安)海(口)大橋在加緊施工,不久將通車,瓊定交通相關路段會有改善、擴寬的配套工程。龍泉鎮(zhèn)以南的這段“落后”縣道,遲早會被改造升級,而石板道至今沒有“免死金牌”,推土機一到,半天之內就會灰飛煙滅。
筆者將此公之于眾,希望引起有關部門和人士的關注,能加以特別保護,共同保存海南歷史遺跡,留住鄉(xiāng)愁。
(本文作者為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