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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感與人的社會行為
——記華東師范大學青年學者沙龍①2015年9月29日,在華東師范大學青年學者沙龍上,郭秀艷老師與童世駿、郁振華、王韜洋、閻光才、楊向東、文軍、張文明、趙曄琴、吳健等老師圍繞“不公平感與人的社會行為”展開討論。本文系根據(jù)此次討論的錄音整理修改而成。

2016-02-02 00:51郭秀艷童世駿王韜洋健閻光才楊向東郁振華張文明趙曄琴
哲學分析 2016年2期
關鍵詞:公平個體情境

郭秀艷 童世駿 王韜洋 文 軍 吳 健閻光才 楊向東 郁振華 張文明 趙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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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感與人的社會行為
——記華東師范大學青年學者沙龍①2015年9月29日,在華東師范大學青年學者沙龍上,郭秀艷老師與童世駿、郁振華、王韜洋、閻光才、楊向東、文軍、張文明、趙曄琴、吳健等老師圍繞“不公平感與人的社會行為”展開討論。本文系根據(jù)此次討論的錄音整理修改而成。

郭秀艷童世駿王韜洋文軍吳健
閻光才楊向東郁振華張文明趙曄琴

郭秀艷(以下簡稱“郭”):各位學者、同學們,大家好!感謝大家能夠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天氣里準時趕來。今天我們交流的話題是“不公平感與人的社會行為”。不公平感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人們發(fā)現(xiàn)公平準則被破壞時所產生的情緒和行為反應。而且公平和正義是許多學科都有所涉及的重要議題,所以今天這個交流討論也是為了學科交叉,在一個多學科共同感興趣的主題上激勵思想的碰撞。

童世駿(以下簡稱“童”):我個人對于像今天這樣跨學科的對話和討論是很有興趣的,希望未來能有更多機會參與類似的討論活動。今天沙龍的主持人是郭秀艷老師,她的研究工作主要是借助核磁共振功能成像這種自然科學的手段去研究心理學的問題。

在心理學領域中,許多具體問題同時也是社會學、教育學、哲學等學科共同感興趣的,因此體現(xiàn)出高度的跨學科屬性。參加這個沙龍的學者來自不同學科背景,大家坐在這里討論,至少可以推動我們對于某些共同關心的問題本身增進一些了解。任何討論,都需要參與討論的人既有共識也有差異,才能有效地進行。今天組織的這個沙龍,盡管參與者的學科背景不同,但大家在對知識的興趣、對科學方法的理解以及解決問題的志趣等方面都存在共識,這就是今天這次討論得以開展的基礎。這樣既有共性又有特性的團體的討論應該是高效的、具有創(chuàng)造力的。

心理學用自然科學的實驗研究方法,所得到的研究結果通常是明確的(或者說

郭:非常感謝大家,我在這里拋磚引玉,主要跟大家說一下這幾年我們在這方面的一些研究。公平問題非常重要,中國自古就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觀點。也有人提出,公平不僅僅是物質分配公平,還包括程序公平、互動公平①J.S.Adams,“Inequity in Social Exchange”,in 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edited by L. Berkowitz,New York:Academic Press,1965,pp.267-299.G.S.Leventhal,et al.,“Beyond fairness:A Theory of Allocation Preferences”,in Justice and Social Interaction,edited by G.Mikula,New York:Springer,1980,pp.167-218;J. Greenberg,“Stealing in the Name of Justice:Informational and Interpersonal Moderators of Theft Reactions to Underpayment Inequity”,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nd Human Decision Processes,F(xiàn)eb 1993,pp.81-103.,表明在社會各個方面都能有公平的體現(xiàn)。從心理學層面來講,公平感知是在客觀事實基礎上進行的一種主觀判斷,并進而產生與公平相關的情緒體驗。②趙立軍:《框架效應與公平判斷》,載《華東師范大學學位論文》,2010。社會生活當中有基本的公平準則,當公平準則被違背時,人們就會產生不公平感。從心理學的視角來講,不公平感更多的是從個體的感受、心理活動規(guī)律性變化,以及行為和腦對應的一些變化來探討的。為了深入地更好地研究不公平感,我們需要一些哲學的思考。這個問題本身要如何深入下去,需要關注更廣泛的社會生活。比如社會當中不同人群(社會學)的公平感,包括教育學當中與公平有關的一些現(xiàn)實性問題,會讓這一類研究更好地升華,得到更有價值的成果。

心理學中對不公平感的研究有很多,其中比較經典的范式是1982年古斯(A. Güth)等人做的關于金錢分配的最后通牒任務(the Ultimatum Game)。在這一任務中(1)兩人分別扮演反應者與分配者的角色來分割一筆錢,分配者決定分配比例;(2)如果反應者接受,那么兩人按照此比例獲得收益;(3)如果反應者拒絕,那么兩人將都得不到任何收益。如果人們是完全理性的,那么不管分配是否公平,錢多還是錢少,都應當接受。然而這一經典研究③W.Güth,et al.,“An Experimental Analysis of Ultimatum Bargaining”,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and Organization,Dec 1982,pp.367-388.發(fā)現(xiàn),反應者拒絕了接近50%的極度不公平分配(2: 8和1:9)。以上是行為學實驗的發(fā)現(xiàn),而神經科學的研究則探明了不公平決策的腦回路。圣菲(Sanfey)等人2003年發(fā)表在科學(Science)上的研究采用UG范式,運用fMRI技術探索了不公平決策所涉及的神經回路。它包括前腦島 (AI)、前扣帶回(ACC)及背外側前額葉(DLPFC)等。AI與ACC的激活通常伴隨著情緒的反應和發(fā)生,與公平準則的違背有關;DLPFC的激活涉及對情境的控制和整合,直接影響不公平決策行為。而來自經顱磁刺激技術(Transportation Management System,TMS)的證據(jù)①D.Knoch,et al.,“Diminishing Reciprocal Fairness by Disrupting the Right Prefrontal Cortex”,Science,Nov 2006,pp.829-832.也支持了DLPFC在不公平決策行為中的重要作用。

本團隊關于不公平感的研究主要聚焦于社會情境因素對不公平決策的影響,這些情境因素主要包括損失框架、對總體收入的貢獻率以及參照點等。2013年,參照前人的研究,我們通過操縱輸或贏的決策情境,調控個體不公平感和相關的決策過程,探究了與不公平感及決策的腦活動變化。結果發(fā)現(xiàn),相對于贏的情境,人們會在輸?shù)那榫诚庐a生更大的不公平感和拒絕率,拒絕時不公平感腦網(wǎng)絡的激活更強。2014年,團隊又進一步探討了自我貢獻率對不公平決策的調節(jié)作用。結果發(fā)現(xiàn):(1)隨著自我貢獻率的上升,被試對不公平分配的拒絕率逐漸升高,公平評分下降,人們對于不公平分配體驗到更大的不公平感;(2)同時,左側AI、ACC和左側顳頂交接(TPJ)的激活也隨著自我貢獻率的增加而增強。2015年,團隊在UG任務中設定與被試同樣身份的同輩群體,直接觀察了決策情境中參照點對于公平判斷的影響。結果發(fā)現(xiàn):(1)相比于被試和同輩群體都受到不公平對待的條件,人們在同輩群體受到公平對待,只有自己受到不公平對待時更多地激活了AI和ACC,并且此時的AI激活與公平感評分呈負相關,這說明在別人受到公平對待,只有自己被不公平對待時,人們體驗到更強的不公平感;(2)當自己和同輩群體都受到不公平對待時,被試右側DLPFC有更強激活;(3)當自己和同輩群體都受到不公平對待,被試選擇接受不公平分配時的右側DLPFC激活,與他接受不公平分配的概率呈負相關,表明右側DLPFC對不公平接受行為具有調節(jié)作用。

近期關于激素的一些研究為人類的不公平決策行為提供了生物學基礎,比如催產素會影響人際互動中的信任行為;睪酮素水平高的個體更易拒絕不公平分配;注射睪酮素之后個體的慷慨性降低,拒絕閾限升高等。②相關內容可參考:Michael Kosfeld et al.,.“Oxytocin increases trust in humans”,Nature,June 2005,pp.673-676;C.B.Terence,“High-testosterone Men Reject Low Ultimatum Game Offers”,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Biological Sciences,July 2007,pp.2327-2330;P.J.Zak,et al.,“Testosterone Administration Decreases Generosity in the Ultimatum Game”,PLoS One,Dec 2009,e8330。

此外,還有與不公平感相關的一些問題可供大家討論:(1)不公平感與非理性行為;(2)不公平厭惡與預期偏差;(3)絕對不公平與相對不公平;(4)程序公平與結果公平;以及(5)公平論與效果論。

文軍:剛才聽了一下,郭老師給我們做了一個很好的報告。但心理學和社會學本身可能存在較大的差異,心理學主要關注的是個體層面的問題,而社會學更多地研究的是群體和社會層面上的問題。按照主流社會學的說法,社會學家實際上對作為個體的“人”是不太感興趣的。社會學家討論的常常是“社會”和“群體”層面上的問題,在這個層面上我們的研究也會經常涉及公平問題,但主要是“社會公平”問題。今天的討論對我有所啟發(fā):心理學對個體層面的公平感研究,或許能夠幫助解決社會學在相關方面研究的困境,這甚至可能會是很大的貢獻。對此,我想重點對以下幾個維度的研究問題談一談自己的看法。

首先,個體的不公平與社會的不公平。心理學中的不公平實際上關注的重點是個體層面的不公平感,那么個體的不公平感是如何上升為群體的不公平感的?個體的不公平感上升到社會層面將會是什么狀況?個體的不公平感是否一定會導致群體的不公平感?我覺得這可能是很復雜的。比方說,自私在群體中會比在個體上表現(xiàn)得更明顯。因此一種現(xiàn)象從個體上升到群體層面以后,會發(fā)生一些變化。另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是社會價值觀。整個社會對于公平具有怎樣一種價值判斷?這對群體和個體的公平體驗一定會產生影響。再有,個體層面的不公平體驗是否能上升到整個社會層面的不公平體驗?反過來,在個體感到公平時,能否使整個社會都感到公平?經驗研究表明,個體層面的不幸體驗很容易傳播,且容易最終演化為一種社會集體事件,但個體感受的幸福卻往往難以傳播和擴散為群體層面共同的體驗。比如你獲得榮譽后,要讓全社會的人都為你高興這個很難做到;但如果某個人受到不公平的對待,就很容易讓眾人產生一致的氣憤,不好的情緒容易在人群中傳播和感染。從個體上升到群體層面時,似乎存在一個選擇過程,而這個選擇的過程往往會偏向于負面的內容。

第二,主觀的不公平和客觀的不公平。不公平除了是一種主觀體驗外,是否也存在著一些客觀的評價因素?比方說,客觀條件下80%的人認為某件事情是公平的,是否就可以算做是一種客觀的標準了。但是這件事情放在個體的體驗層面,可能仍然會感覺到某種不公平。那么為什么會存在主觀不公平感和客觀的不公平之間的這種差異?

第三,相對公平和絕對公平。相對公平和絕對公平,兩者要如何相互轉化?有沒有可能將相對公平轉化為絕對公平,或者將絕對公平轉化為相對公平,從而實現(xiàn)個體不同的體驗?相對公平與絕對公平之間轉化的機制和條件是什么?這個可能是研究的一個難點,但也很重要。

第四,虛假公平與真實公平。公平或不公平可能是一種虛假的感覺,而不是真實的,也就是感覺好像是公平的,但實際上可能存在不公平。特別是在社會分配中,也可能會產生一種看似公平實則不公平的虛假公平感。

第五,過程公平與結果公平問題。一般我們講社會公平,會把它分三個階段:起點的公平、過程的公平和結果的公平;而我們現(xiàn)在希望做到的是在堅持起點公平和過程公平的前提下,推動結果的公平。從社會效果來看,人們不一定會很關注起點或者過程的公平,但會非常重視結果的公平,尤其是在分配領域。但是結果又是比較難以預測和控制的,所以要盡可能協(xié)調好起點公平、過程公平和結果公平。

第六,要關注社會文化制度層面以及具體社會情境對人們的不公平感的影響。同樣的一個事件或者行為,在變換具體的社會情境時,人們的行為反應是不一樣的。這里面其實也涉及剛才提到的社會與個體、微觀與宏觀的問題,也可能會導致主觀或客觀上不公平感的變化。

第七,對非理性行為的研究值得關注。社會學甚至整個社會科學長期以來往往只注重人類理性行為的研究。人可能在99%的時間里是理性的,另外1%是非理性的。但這1%的不理性帶來的后果卻是非常嚴重的。社會學研究傳統(tǒng)可以借鑒心理學的相關研究,積極拓展研究領域,多關注一下非理性行為的研究。當前,關于非理性行為的研究在整個社會科學領域中都還非常薄弱,但它非常重要,應該給予足夠的重視。

最后,預期偏差的問題。在社會層面,如何描述預期偏差?這可能還是與個體主觀的期待水平有關,不同的主觀期待水平,可能產生的公平感的判斷也是不一樣的。自己感覺是公平的,別人看來也許是不公平的;自己看來是不公平的,別人看來也許就是公平的。這就產生了前面提到的相對公平和絕對公平、主觀公平和客觀公平的問題。那么,不同個體各不相同的預期偏差,到了社會層面上,究竟應該如何描述和理解呢?

郭:人類心理有一種負性偏向,這可能是人類進化得來的結果。比如,我們對負性事件的記憶通常會優(yōu)于正性事件。部分原因是由于負性事件可能涉及警戒、威脅等,所以人們會更加敏感。這一點可能與前面提到的不公平感比公平感更容易從個體傳播到群體的現(xiàn)象有關聯(lián)。

閻光才:可能是由于學科的差異,我對郭老師介紹的研究會有一些不同的看法。郭老師提到的《自然》(Nature)和《科學》(Science)上發(fā)表的東西,談到睪酮素和催產素對個體公平決策有影響,那是不是就可以推測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接受不公平?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在做教育學研究或者社會學研究時,我們關注的實際問題與在實驗室中設置的情境之間是存在很大差異性的。

郭老師所講的不公平感及其決策,是在實驗室中設置的一種即時互動中產生的一種決策行為。在現(xiàn)實中我們主要關注兩種不公平的感受,一種是日常人際互動中涉及的分配方案,會使個體產生即時的不公平感受,這時在個體大腦上可能會產生一些相應的反應。但更多被關注的,是日常交往中的長期、持續(xù)感到不公平的人群,這也是社會學、教育學等關心的問題,因為只有這個問題才涉及與政策之間的關聯(lián)。實驗室情境如何對這種長期被壓抑的有剝奪感的個體進行研究?社會之所以說存在不公,絕不是瞬間的反應,而是長期的對社會方方面面所形成的一種持續(xù)的感受,而這種不公平感在實驗室是否可以做出來?所以我的問題是,如何將日常生活對不公平感的關注和實驗室對不公平感的研究更好的融合?怎樣使得實驗的結果可以在日常情境而不是實驗室特定情境之中有解釋力,這個應該是大家比較關心的議題。

我覺得,從某種意義上說,對于不公平感這個問題,政治學或哲學可能會作出更好的回答和解決一些問題。如果可以將外部的背景、家庭、性別、收入等一系列因素都納入當前的實驗室研究中,那么這樣得到的結果可能會更有價值和解釋力。但不知道這個想法是否可行?

郭:心理學關注的是個體的心理活動,實驗結果主要是用于解釋人類最基本的認知活動。在虛假不公平和真實不公平問題上,實驗室里關注的是真實的不公平,因為在分配上確實存在差異。社會生活中個體主觀上的不公平更可能是情緒化的,甚至可能因為關系到自身的利益,而將不公平夸大了,其實只是一種說辭。這種虛假的不公平感,與體驗真正的不公平感的個體,兩者在腦網(wǎng)絡上的反應肯定是不同的。

張文明:我理解郭老師使用的可能更多的是一種偏向于神經科學上的方法。這個方法很好,而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測量對象的選擇上。郭老師的整個設計主要是測量人。而在生命科學也包括神經科學研究中,很多時候測量的是動物,不直接對人進行測量。這個區(qū)別是否意味著公平感可能就只是屬于人類的一個問題,動物有公平感嗎?

另外,針對鐵路上救小孩的道德兩難選擇,不同的文化教育背景、不同的社會階段都會影響到人們對公平論與效果論的傾向。在不同的文化教育背景和社會階段下,人們對同一個事件可能存在不同的公平感體驗,通過這樣一種方法我們是否能夠來測量這種差異?對公平的測量,尤其考慮到公平感的產生有時具有瞬間性,這可能是一個很難的問題。人們往往是在某件特定的事情上才有這種不公平或公平的感覺,而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可能就會有不一樣的感覺。所以現(xiàn)在談的公平感,也許是在個體水平上、在特定社會情境下或者特定的階段才有的感受。那就帶來一個問題:我們用社會學常用的思路來講,是希望來解釋一個具有普遍意義的現(xiàn)象。那這個普遍意義的公平感,和現(xiàn)在的研究中“此時此刻”性質的公平感就可能不是一回事情。對于前者,我們怎樣用科學實驗方法把它表達出來呢?

最后,社會學也常常關注權利,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只有人們在權利這個層面上發(fā)生了相互比較,才會出現(xiàn)不公平思考,才會產生不公平感?比方說我們可能會舉例子講到,如果把人派往孤島上,這時候沒有和他人權利的比較了,他是否就不會體會到這種感覺(不公平感)了?

王韜洋:剛剛有老師提出,我們是否可以得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接受不公平”的結論?事實上,女性主義道德心理學家卡羅·吉利根(Carol Gilligan)的觀點為我們思考這一問題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jù)。在吉利根之前,勞倫斯·科爾伯格(Laurence Kohlberg)通過對84個男孩長達23年(1958—1981)的跟蹤實驗研究提出,人的道德感是以公正作為支撐的,人的道德發(fā)展模式實際上就是公正的道德判斷和推理發(fā)展的模式。而作為科爾伯格的學生,吉利根對上述實驗從方法(特別是實驗中被試的性別都是男性)到結論都提出了質疑。吉利根改造了科爾伯格的實驗,加入女性被試,并且部分地修改了實驗中被測試的內容,最后確實得到了不同的結果。在《不同的聲音:心理學理論與女性發(fā)展》(In a Different Voice:Psychological Theory and Women’s Development)一書中,吉利根這樣總結道:在面對公平問題(乃至絕大部分道德問題)時,男女兩性表現(xiàn)出公正和關懷兩種不同的道德傾向。因此,從吉利根的觀點來看,我們似乎不能簡單地說女性比男性的公平感弱或者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接受不公平,而是應該說,與更傾向于關注公正的男性相比較,女性,終其一生并在各種道德情境中,更傾向于對他人的關懷。

從哲學的角度來看,公平與不公平涉及“應該與不應該”的問題。如果把公平看作是那些應該發(fā)生(應該做、應該有)的狀況,那么當人們遇到不應該發(fā)生(不應該、不應該有)的狀況時,就會在心理上產生不公平的感受。在這里,發(fā)揮作用的是人們對應該與不應該、公平與不公平的道德判斷以及由此產生的心理期待。事實上,持有不同道德主張的人對什么是應該、什么是不應該,以及相應地怎樣算作是公平、怎樣算作是不公平持有不同的觀點。例如,在著名的電車難題這一思想實驗中,電車失控,電車前方的鐵軌上有5個小孩在玩耍,而在另外一個鐵軌上有1個小孩在玩耍。此時,如果電車司機選擇任由電車繼續(xù)行駛,最終撞死在鐵軌上玩耍的5個小孩,而不是將電車轉向只有1個小孩的鐵軌,那么司機持有的是道義論的觀點:我們不應該殺死無辜的人,唯有這樣做才是公平的;而如果電車司機認為救5個人比救1個人在道德上是更應該的,從而扳動扳手將電車移到另一個鐵軌,這時他持有的是后果論的正義主張。因此,當圍繞公平感或不公平感進行心理學實驗時,可能有必要先對被試所持有的公平觀進行預先的了解,并且有意識地分析:實驗結果與被試之前持有的公平觀是否一致?特殊情境下被試的公平決策是否會與其原本持有的公平觀出現(xiàn)反差?我想這應該是實驗設計和分析中值得關注的問題。

道德哲學家彼得·施特勞森(Peter Strawson)把人與人交往時產生的道德情感稱為反應性態(tài)度(reactive attitudes),并進一步指出,與公平相關的反應性態(tài)度有三種:憤慨(resentment,自己遭受不公平時產生)、內疚(guilt,有道德感卻做了不合適的行為時產生)、義憤(indignation,自己沒有遭受傷害,在看到他人遭受不公平對待時產生)。例如,我們設想,A和B兩個人,A對B很好,但B對A很糟糕。對于A而言,他可能會產生所謂的憤慨;對于B而言,如果他有道德感的話,就應該會感到內疚。這里可能還有個第三方C,他旁觀到整件事情,可能會感到義憤。而如果個體的憤慨或者義憤不斷積累,并在群體中彌漫,可能就會產生嚴重的社會影響。我想對不公平感的研究,似乎有必要涵蓋上述三個方面。

此外,從概念上來講,不公平感和不正義感兩者是有區(qū)別的。不公平往往指向利益分配,而不正義卻并不局限于此,它還會涉及更廣泛的道德評價。例如,當有人因被歧視而感到憤慨時,他遭遇的顯然并不是利益分配過程中的不公平,而是他作為一個人的平等尊嚴沒有得到應有承認的不正義。例如,一些環(huán)境群體性事件的爆發(fā),是因為垃圾處理設施(垃圾掩埋場或垃圾焚化爐)的設立引起周邊民眾的不滿。而民眾的不滿,除了是因為他們的利益受到損害、健康受到威脅之外,還可能是因為如下的心理感受:為什么(憑什么)是我(我們)來承擔城市的環(huán)境惡物或負擔?這里反射出的一種由不被尊重或者被蔑視的感受而產生的不正義感。

楊向東:情境的創(chuàng)設與實驗室情境的融合是可操作的。關于情境創(chuàng)設,就是社會中很多真實的不公平感產生的情境,能不能引入到實驗室中,其實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做到的。這里面存在一個轉化,一個是通過實驗室的設備,來觀察自然人的一些變化,但操縱變量來觀察他的變化。社會中某一類特定的群體,可能長期受某種限制而產生不公平感??梢园堰@個群體中的自然人帶到實驗室環(huán)境下,但這個問題的關鍵點在于實驗情景,任務的創(chuàng)設是不是符合這類人的獨特的不公平感產生的根源。假如實驗室可以創(chuàng)設出能引發(fā)自然人特定不公平感的真實現(xiàn)實生活中的情境,就有可能觀察到他們在該情境下的真實反應。至于如何識別這些特定的群體,目前可以用社會調查的量表了解他們的自身感受來進行區(qū)分,從現(xiàn)實生活中不同階層的人群中選取被試,從自然環(huán)境出發(fā)逐漸過渡到實驗室環(huán)境下。

在比較實驗室和自然情境時,一個比較微妙的情況是,被試一旦意識到這是一個沒有真實實驗條件限制的,可以隨意發(fā)表言論的環(huán)境,他的反應可能和在實驗室中截然相反。公平感的復雜就在于個人感受和情境認知之間存在非常復雜的互動。如何使被試認為自己在社會情境下進行實驗,這方面可以進一步進行思考。

其次,對于不公平感,不論是在個體還是在集體層面,信念體系也在起著作用。比方說,在這次我參加教育部組織的普通高中課程標準修訂過程中,一項重要的修訂工作就是研制跨學科核心素養(yǎng)來做各個學科的學業(yè)質量標準。這將極大扭轉以前學科的教學模式和學習方式,有助于改變我國過分關注學科知識的窠臼。在討論中,大家就產生一種認同感,認為這是一個正確的方向。這樣一來,參加課程修訂的群體就有一種集體的方向感,會使大家工作很認真。但同時這個信念也讓大家對這個聲音之外的東西有意識地忽略了,比方說這個理念其實增大了對教師專業(yè)素養(yǎng)的需求。信念體系對于不公平感的判斷有著影響,擁有一定信仰后,人們在同樣情境下的不公平感也會發(fā)生變化。

郭:信仰確實會影響個體對某些事情的看法,個體產生不公平感時,真實決策和內心感受可能不是完全同步的,你的內心感受是覺得不公平,但是行為決策上又由于種種原因沒有選擇拒絕,其實這兩者通常分別受不同腦區(qū)的調節(jié)控制。

趙曄琴:我關心三個方面的問題。第一,社會科學實驗的可重復性問題。社會學或人類學中的研究結果是否可重復,這一直是一個具有爭議性的問題。最著名的爭議之一就是關于薩摩亞成年人的調查。美國著名的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Margaret Mead)在20世紀20年代出版了一本書叫《薩摩亞人的成年》,這本書被稱為人類學史上的一本經典著作。她的問題來源于一個困惑,即在美國及西方國家普遍存在的男女青年在青春期經歷的躁動、困惑和反抗等現(xiàn)象是不是人類所共有的?如果不是,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西方社會青年的這種青春期躁動?為了解決這個困惑,米德來到遠離西方社會的薩摩亞島進行田野調查。最終她以薩摩亞的“反例”樹立起了人類學上“文化決定論”的一面旗幟。20世紀90年代澳大利亞學者德里克·弗里曼(Derek Freeman)在這個島上進行了回訪研究后,對米德的研究結論進行了質疑與反駁。兩位人類學家在同一個調查地進行調查,卻得出了截然不同的結論。由此引發(fā)了人類學界一場著名的爭論。這場爭論也引發(fā)了關于社會科學實驗的可重復性問題的討論。從米德的調查到德里曼的回訪,其間過了大半個世紀,整個社會都發(fā)生了變化,包括文化等各種因素對薩摩亞島的入侵,也就是說,兩者所調查的雖然是同一個地方,但是社會狀態(tài)已經完全不同了,所以得到的結論也是不一樣的。因此,我們往往認為社會科學實驗不具有可重復性。當然,郭老師的實驗是不一樣的,你們完全是一種自然科學的方法,具有可控性,可以反復試驗,跟社會學不一樣。如果我們要做實驗的話,要包含很多變量,包括文化的、民族的等,還有性別。這些變量有的時候難以量化和操作。這是我聯(lián)系我的學科與郭老師的學科之間的一些感想。

第二,郭老師提到的不公平主要是分配的不公平,其實這種不公平在勞動社會學中有專門的理論,主要涉及勞動收入分配的合理性、公平性對勞動者的心理的影響。如果勞動者感到了這種不公平,就會影響他工作的積極性。這個在勞動社會學中有專門的研究。事實上,所謂的“不公平感”暗含著一個社會比較的過程,因此,不公平感是動態(tài)的、具有變化性的過程。說白了,就是我們跟誰比的問題。比較的對象很重要,也就是說,參照點不同,我們感受到的公平感也會不同。如果跟一個不如我的人比,那我就覺得自己還不錯;但是如果跟一個比我收入高的人比,那就會產生不公平感。從社會學的層面來講,在當下的中國,不公平感是普遍存在的社會問題?;旧衔覀兏鱾€階層都在講不公平:中產階層覺得不公平,雖然收入高,但卻是房奴、孩奴,要投入很多;農民工群體,他也有不公平感,進城之后找不到工作,或者說收入非常低,又沒有地方居住。所以,把不公平感放到社會學里面,我們會更多地關注群體層面的問題,這可能和心理學注重個體層面的問題不太一樣。另外,群體的不公平感是一種社會結構性的問題,這種社會結構性的因素,在心理學的實驗研究中如何進行控制和操縱,以及要怎樣反映這些因素也是一個很復雜,甚至很難操作和量化的事情。因為這種結構性的變量,涉及我們剛剛提到的諸如文化和社會的變遷。比如說,我們現(xiàn)在講的這種社會不公平感,可能都是20世紀90年代年代以來中國社會的階層分化導致的,在1949年之后到改革開放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大家就覺得是很公平的,因為大家都過得差不多。這就是另外一個問題,對于社會變革中出現(xiàn)的不公平的變化,如何進行研究?

第三,針對郭老師的研究,我覺得需要厘清幾對概念范疇。第一對概念是平均和公平,包括平均主義與公平之間的關系。我們會問,平均主義是不是公平?這些概念在研究之前可能需要有一個基本的界定。實際上在1949年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國家基本上實行的是平均主義。但平均主義有一個問題,就是社會缺乏動力,吃大鍋飯,所以我們現(xiàn)在強調的是要相對公平,就是按勞分配,就是貢獻率的問題。第二對概念是平等與公平。平等是不是公平?公平是指所享受到的權利上的一致,而平等是指你能夠獲得這樣一種權利的機會和機遇,所以這一對概念也很有意思。第三對概念是正義與公平。前幾天,我在看劉瑜寫的《民主的細節(jié)》。里面有個細節(jié)我印象很深。她在講公平的時候打了個比方:假如你是從火星上來的,把你隨便丟在中國,主要任務是到中國參加高考。你被扔到中國任何一個地方的概率實際上是一樣的,你當然想被扔到上?;蛘呤潜本阋灿锌赡鼙蝗拥胶幽?、江西。那怎么做更公平呢?這其實牽涉程序公平與補償性公平之間的關系。一種是程序上的公平,比如所有地方的高考試卷是一樣的;另外一種補償性的公平,比如有的地方師資力量比較差,軟硬件都不行,所以可以考慮給它一些補償性的政策,比如招生的時候多配置幾個名額等,通過這個來達到某種程度上的公平。事實上,關于教育領域的不公平問題,我們在給學生上課的時候是討論最熱烈的一個話題。

郁振華:今天的討論更多地激發(fā)了我在概念層面的思考。為什么我們要分科治學?其實不同學科是一種社會分工,各學科有自己的專長。公平和不公平的問題,在我們的生活中非常重要。今天我的主要收獲是,郭老師通過這樣一種量化實驗的方式,給我們揭示了不公平在行為層面以及腦區(qū)上的反應。這是使用近代科學革命以來被證明為富有成果的方法,來揭示與公平和不公平問題相關的一些基本事實。在進行跨學科交流時,方法論的自覺是挺重要的:怎樣更好地欣賞其他學科的工作方法,來推進學科間的理解??鐚W科的交流應該是個相互受益的過程。郭老師的工作是用量化的方式刻畫了一些基本的事實,它們對于我們研究更為復雜的社會現(xiàn)象,對于我們從哲學層面上思考與基本價值相關的一些規(guī)范問題,是很有啟發(fā)的。

個體在產生不公平感后會出現(xiàn)非理性行為,比如在面對不公平分配時,50塊錢只分到10元,人們因為不愿承受不公平而拒絕,這是一個非理性的行為決策。但個體為什么會進行非理性的判斷是值得思考的問題。我認為這就與童老師經常談到的rational(理性)和reasonable(合理性)的區(qū)分有關。盡管拒絕后連10元錢都沒有了,看上去確實不是rational的;但拒絕對于一個有尊嚴的人來說是一個reasonable的行為。從這個層面上說,不公平感是什么?不公平感實際上蘊涵著一種對人性的理解,它與尊嚴有關,而尊嚴對人性來說是一種構成性的。孟子講:“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雹佟睹献印す珜O丑(上)》“四端”里蘊含著一些人類的基本價值,公平也是一種人類的基本價值,尊嚴就坐落在這些基本價值之上。

對于不公平感進行腦神經活動的研究是很有意義的,因為腦區(qū)的激活和反應是無法控制、是不會欺騙他人的。這個層次的腦科學研究的發(fā)現(xiàn),可以作為很多其他討論的一個出發(fā)點。但這個結果(腦區(qū)的激活)也許不僅僅是自然的事實。李澤厚先生的“人類學歷史本體論”認為,人性是人類整體的歷史文化積淀的結果;腦區(qū)的反應可能不僅僅是自然的反應,作為歷史文化積淀的結果,也許有其規(guī)范的維度。李澤厚先生特別關注腦科學,他希望自己關于人類整體宏觀歷史的假說(“積淀說”),能夠得到腦科學研究的支持。

隨著年齡的增長,個體的公平觀念會發(fā)生改變。有一個從egalitarianism到meritocratism再到libertarianism的過程,這項研究表明,公平感的發(fā)展與人的理智成熟的過程有一種對應性。這種對應性可能不僅存在于個體層面,而且也存在于類的層面。

為什么我們對惡更敏感?小孩淹死被沖到岸上,很快就引起關注,為什么我們會被這樣的東西打動,這與人類進步有什么關系?也許對于人類進步來說,克服惡比起弘揚善更為切實,也更加迫切。

郭:不公平的研究之所以受到整個學界的關注,深層的價值就在于它研究的是人類的基本尊嚴。社會生活當中的一些基本準則,比如按勞分配、公平準則等,若能在大腦中找到證據(jù)的話,其實就是在說人腦的可塑性,在這里是指人類歷史長河中積淀的社會因素在大腦功能中的反映。研究揭示不公平感腦區(qū)包括AI、ACC和DLPFC,其中DLPFC的激活涉及對情境的控制和整合,直接影響不公平決策行為。也就是說,當人們拒絕誘惑,追求公平的時候,恰恰是心智成熟的一種表現(xiàn)。

吳?。罕M管我是物理學出身,但作為社會中的一員,與社會公平總是分不開的。公平是維護社會穩(wěn)定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是社會生活中人們追求的目標,各種規(guī)范、法律的制定最終目的都是要達到公平。那什么是公平?我個人認為要做到相對公平較為容易,而要做到絕對公平很困難;盡管能做到程序公平,但最終結果公平較難保證。

公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來自一種橫向的比較。從物理角度出發(fā),或者可以說公平有兩個層次上的意義:一個是物理層次上,另一個是心理上的。物理層次上,不公平引發(fā)的激素水平變化、腦區(qū)反應等都可以歸屬于這個層面;而心理層面上,主要是通過橫向的比較產生不公平感時產生的一些感受。心理上的反應會體現(xiàn)在生理上的變化,可以通過測量呼吸、血液、心率等生理指標來研究心理上的變化。一個人若長時間受到不公平對待,那他可能會郁悶,長期的郁悶還可能導致疾病,所以影響的不僅是心理健康,也是生理上的健康,那是不是能將相關的研究結果作為一種治療的方案?是否可以通過個體對不公平的感知,改變個體的生理狀況?是否可以對醫(yī)學治療上起到指導作用?我想這些可能都是值得去探索的問題。

另外,如郭老師前面提到的,研究發(fā)現(xiàn)激素水平會影響個體的不公平感,但激素水平也是會受外界刺激而變化的。那么通過外界的訓練是否可以改變個體體內的激素水平,從而改變他們的不公平感?針對那些長期受到不公平對待的人群,如果將他們篩選出來,他們的體內激素水平是否會發(fā)生改變?最后一個是關于時間進程的考慮,腦在受到外界的刺激時,會發(fā)生相應的變化:首先是有刺激,然后通過神經把信號傳遞,最后反映為心理和行為上的反應。那么從刺激到神經反應或者激素水平的變化,它們之間的連接需要多久可以建立起來?針對某一心理現(xiàn)象的變化過程是否可以在fMRI的手段上進行時間分辨上的研究?我想這也是一個可能值得去思考和探索的問題。

童:今天的討論,我有很大的收獲,短時間內接受了很多信息,很有啟發(fā),也產生了一些問題,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點。

首先,在方法上,從郭秀艷老師講的研究,以及大家的討論中想到一些問題。一個是體現(xiàn)了理論預設和實驗研究的關系。在進行心理學研究之前對道德是有一定的理論預設的,這個預設如果有更多哲學的參與的話可能會更加的客觀。比如科爾伯格的道德兩難問題中,讓不同年齡組的被試作出判斷,他就明確地說了自己的倫理學預設,最后得到的結果也是反過來又印證了他的理論預設。郭秀艷老師的研究也可以從這個角度進行更深入的理解,有什么樣的理論預設,就會引出什么樣的理論結果,這個結果和理論預設是有關系的,但具體到何種關系,還需要進一步討論。

其次,概念問題很多老師都有提到,為了今天的討論,我昨天看了一本書,邦德(Michael Harris Bond)編寫的Psychology of the Chinese People。這本書中有一部分是關于分配公正的,把分配公正分為三種類型:基于能力、基于平分和基于需要。分配正義可以和需要相聯(lián)系,比如吃飯,食量大的一定會吃得稍微多一些,如果少的話,就是不公正的。而現(xiàn)在看起來,在對不公平的研究中,有關基于需要的分配公平的研究是缺少的,但這是很重要的,有必要補上相關的研究工作。

然后,實驗結果和日常直覺的關系上,郭老師講的大部分實驗結果都和日常直覺是一致的,但是更有意思的結果往往是反直覺的。比方說,卡尼曼(Daniel Kahneman)的Thinking Fast and Slow,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里面提到了很多反直覺的研究結果。在不公平的研究中應該也存在反直覺的結果,因為我們的直覺會存在一些誤解、偏見,能否通過實驗找到這些盡管反直覺、但卻是真相和具有確定性的東西?

另外,所研究問題的意義和研究手段的效力,這兩者的關系可以幫助我們理解跨學科研究的重要性?,F(xiàn)在的很多研究,包括物理研究、化學研究、大數(shù)據(jù)研究——比如典型的大數(shù)據(jù)研究,大數(shù)據(jù)研究本身是沒有意義的,一定要和醫(yī)學問題、教育問題、社會穩(wěn)定的問題結合起來才有意義。郭秀艷老師對公平問題的研究引起了大家的興趣,現(xiàn)在華師大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對教育公平的研究,如果要深入研究的話,一定要得到各個學科的支持,這是從研究手段的效力來看的。反過來講,教育公平是很有意義的問題,如果我們的經濟學研究、哲學研究等其他專業(yè)的研究都可以對教育公平作出貢獻,就不僅是教育學科從其他學科得到了支持,而且也是教育學科對其他學科的支持。紀伯倫(Kahlil Gibran)有句話說的很好:“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以至于忘記了為什么而出發(fā)(We already walked too far,down to we had forgotten why embarked.)。”①K.Gibran,The Prophet,New York:Alfred A.Knopf,Inc.,1923.我們的研究推得很前沿,但最終還是為了人類的幸福、為了人類的尊嚴。

對于公平感的研究和身心關系問題。公平感是一個比較新的問題,公平感是mind的問題,腦的研究是body的問題。公平感和大腦反應之間的相關性是一個巨大的哲學命題,這個哲學命題是一個千年的爭論,就是身心關系的問題。

最后,從研究內容上,還可以提出一些課題:第一,個體的公平感與公平觀之間的關系,conception of fairness(包含理解,形成公平觀)和sense of fairness是不同的,不同的公平觀會造成不同的公平感,兩者的關系如何反映?第二,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理論非常強調虛假意識和真實意識的區(qū)別。比如,我覺得這個水好喝,你覺得不好喝,到底誰是對的?這是一個大問題。由此在公平研究中那就涉及虛假的不公平與真實的不公平的區(qū)別。第三,是reasonable和rational之間的關系,也就是合理性和理性之間的關系。羅爾斯(John Rawls)的《正義論》(A Theory of Justice)有很大的篇幅討論正義感的問題,提到正義感和道德學習的關系。剛才講到的理智的成熟、不同生長階段會有不同的反應,這是事關道德學習的問題,這里可以進行很多的研究探討。第四,提到尊嚴的問題。今天的討論幫我們理解為什么公平這么重要?為什么公平不是一個being rational or not的問題,而是being reasonable or not的問題,因為我們要講道理,那什么情況下要講道理,只講利益是不行的,因為我覺得你這種分配方案對我是一種歧視,甚至是羞辱,所以我寧可不要。這里面就體現(xiàn)了幸福與尊嚴的關系,康德講的“重要的不是獲得幸福,重要的是配得上幸?!?,關于這一點在我們的政治文化中,我覺得是潛藏的,但好多年來都不明顯,是我們要克服的。馮契老師在1956年有一篇文章《匹夫不可奪志也》里面講尊重人的意志,強調人的尊嚴,是人道主義的基本觀點。這些天,習近平同志幾次用到尊嚴這個詞,對于尊嚴的重視在國際場合的講話中也多次體現(xiàn)。比方說:2015年9月16日,在北京人權論壇的賀信里面提到“70年前,為維護人類和平正義尊嚴……近代以來,中國人民經歷苦難,深知人的價值、基本權利、人格尊嚴對社會發(fā)展進步的重大意義”;9月26日,習近平在紐約聯(lián)合國總部出席聯(lián)合國發(fā)展峰會并發(fā)表講話“對各國人民而言,發(fā)展寄托著生存和希望,象征著尊嚴和權力,正是帶著這個愿望,15年前我們制定了千年發(fā)展目標,希望幫助億萬人民過上更好的幸福生活”;9月28日習近平在紐約聯(lián)合國總部出席第70屆聯(lián)合國大會并發(fā)表題為《攜手構建合作共贏新伙伴同心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講話時提到,“我們要將承諾變?yōu)樾袆?,共同營造人人免于匱乏、獲得發(fā)展、享有尊嚴的光明前景”。尊嚴這個概念逐漸政治化,不希望它是一時興起的表達,從剛才的討論中可以看出沒有尊嚴就沒有幸福,對幸福的完整理解,應該包含尊嚴在其中。公平就和尊嚴密切相關,人對公平的敏感性,實際上是與我們對人的尊嚴的理解密切相關的。這是我的一些理解。

(責任編輯:肖志珂)

作者簡介:郭秀艷,華東師范大學教授;童世駿,華東師范大學教授;王韜洋,華東師范大學講師;文軍,華東師范大學教授;吳健,華東師范大學教授;閻光才,華東師范大學教授;楊向東,華東師范大學教授;郁振華,華東師范大學教授;張文明,華東師范大學教授;趙曄琴,華東師范大學副教授。作者按姓氏拼音先后排序?!胺谴思幢恕钡模?;但是同樣的主題在哲學、社會學等學科背景的學者看來,也許就需要進行相當復雜的詮釋。當來自各個學科背景的學者展開對話時,肯定也會發(fā)現(xiàn)大家對同一個主題也存在不同的困惑。今天的沙龍可能無法解決這些困惑,但它會有助于大家尋找學科間的交叉、借鑒,從而加深對問題的認識。我就不多講了,先請郭老師從心理學角度出發(fā),提供一個主題來供大家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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