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玲，陳艾璐

（西南政法大學 重慶高校物證技術工程研究中心，重慶401120）

法醫(yī)人類學在美國人身識別司法實踐中的應用

吳玲，陳艾璐

（西南政法大學 重慶高校物證技術工程研究中心，重慶401120）

確認死者身份是辦理涉及人員失蹤和暴力犯罪案件的關鍵，司法工作者可以運用一定的識別技術確認死者的身份以確保結論的準確性。通過介紹了法醫(yī)人類學在美國人身識別司法實踐中的應用情況，表明在當前的科技水平下，DNA分析和指紋識別是人身識別實務中最常用的技術。然而，當尸體白骨化或嚴重損毀時其DNA或指紋遭到破壞無法通過DNA分析技術或指紋識別技術進行人身識別時，只能采用研究白骨化人類殘骸的法醫(yī)人類學等非常規(guī)的識別方法，即通過對尸體骨骼等進行分析能夠有效識別死者的性別、年齡、種族等生理特征，繼而與失蹤人員名單比對進行人身識別。

法醫(yī)人類學；生物畫像；Daubert規(guī)則；Mohan規(guī)則

無論尸體是在什么情況下發(fā)現的（如犯罪現場或大災難），對人體殘骸早期的人身識別都是至關重要的。歷來，指紋、DNA技術是進行人身識別的最佳方法。特別是近年來，DNA技術發(fā)展迅猛，在戰(zhàn)爭、自然災害、火災和飛機墜毀等各種重大災難或偶然事件中的人身識別中起著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在偵查破案、查找被拐賣兒童和無名尸源、死亡案件個體識別以及證實犯罪等方面發(fā)揮了顯著作用，已成為法醫(yī)物證檢驗的常規(guī)技術，為打擊違法犯罪提供了強有力的武器。然而如若遇到一些特殊情況，特別是在分尸、毀損或白骨化等無法使用常規(guī)方法進行鑒定的案件條件下，此時，只有通過法醫(yī)人類學等方法來進行人身識別。

1 法醫(yī)人類學

法醫(yī)人類學是法醫(yī)學的分支，是運用體質人類學的理論和方法研究白骨化人類殘骸的學科。盡管法醫(yī)人類學的研究范圍廣泛，但其第一要務仍然是對人類殘骸進行個體識別。對殘骸作出生物學畫像即模擬畫像是人身識別的前提[1]。一份完整的畫像要求確定性別、年齡、血統(tǒng)、身材以及其他獨特的生理特點（骨骼的或其他），隨后這些畫像將用于失蹤人員名單比對，確定尸源。

不同州報告失蹤人員時所提供的生理數據的數量各有不同。如佛羅里達州提供失蹤人員的生理特征是要求有人種、性別以及年齡信息，加利福尼亞州還需要提供身高和體重，而德克薩斯州則還要求包含“獨特特征”[1-2]。當前，佛羅里達州和加利福尼亞州的報告標準均有擴展，要求提供額外的識別特征及相關信息（如牙科X射線成像）[3]。而加拿大各省份失蹤人員報告的規(guī)定都相似，規(guī)定的失蹤人員在線報告中需包含失蹤人員的大量細節(jié)特征：性別、年齡、人種、身材、體重、發(fā)色/瞳孔顏色以及獨有特征（比如特別的牙齒修復、紋身、失蹤時的著裝）[4-7]。

2 生物畫像

2.1 性別確定

性別決定是建立生物學畫像的第一步。骨盆由左、右髖骨和骶、尾骨以及其間的骨連接構成，男女骨盆有著顯著的差異，故完整的成人骨盆上具有的眾多形態(tài)學特征（如恥骨的形狀和特定特征）是判斷其性別的最重要特征[1]。顱骨位于脊柱上方，除下頜骨及舌骨外，其余各骨彼此借縫或軟骨牢固連結。通常男性頭顱更大、更堅固，其顱骨形態(tài)的頸脊、乳突、眶上緣、眉弓以及骸骨隆起五個方面對判定性別有特效[8]，如男性具有的眉弓更為突出，乳突更大，下巴呈方形等特征[9]。通過未成年的顱后骨可以判斷其性別，但通過成年人顱后骨與骨盆特征進行個體性別的判斷才是最準確的[9]，由此可見由顱骨特征判定性別的準確度遠不如通過骨盆特征[1]。但有時候可能只有顱骨樣本可供分析，此時，可與恥骨和顱骨的特點相結合判定性別。值得注意的是“西班牙裔”頭蓋骨由于尺寸更小、厚度更薄，常常被誤認為是女性，如果能取得如橈骨和肱骨等，與顱后骨骼結合就能推斷出西班牙裔個體的性別，其準確性超過單獨依賴頭蓋骨進行的判斷[10]。

2.2 年齡判定

法醫(yī)人類學家常根據顱骨縫閉合程度、牙齒咬合面磨耗度、頜骨的重量和顱蓋骨的數據來推斷年齡。Lovejoy和Meindl采用多因素年齡推斷技術分析了顱骨縫閉合程度與年齡的關系，結果表明根據前外側顱外縫閉合程度得出的年齡結果比根據顱蓋骨縫閉合程度得出的結論準確，其他如95%的個體枕骨與蝶骨體融合（在此以前是通過蝶骨體軟骨結合）發(fā)生在20～25歲之間[11]，這些都可以推斷死者年齡。然而，法庭科學家們并不建議將這種方法廣泛用于年齡的測定，因為顱骨縫閉合程度對應的年齡范圍很廣，有時測定出來的年齡與實際年齡可能相差30年甚至以上[12-13]。一些特殊情況如額骨眶板位于篩板兩側，是顱前區(qū)域最薄的區(qū)，其厚度隨著年齡發(fā)生變化，而到老年時，常有部分眶板骨質吸收，使眶骨膜直接與硬腦膜相接觸，由此可見，其變化均與年齡有關。

Iscan等[14-15]的研究表明，肋骨胸骨柄的形態(tài)變化與年齡有很大的相關性，并制定分級標準，后來發(fā)現不同的肋骨在判定結果時幾乎沒差異，在隨后的研究中進一步發(fā)現肋骨胸骨柄年齡推斷法比采用恥骨聯(lián)合面推斷更準確。用于估測年齡的方法還包括對右側第四肋骨與肋軟骨結合點的評估。該方法將樣本的形態(tài)學特征分為九類，每一類都能在統(tǒng)計學層面與另一類區(qū)分開，此外，對左側和右側的多個肋骨分析得出的估測年齡與第四肋骨分析出來的結果幾乎相同。Yoder等[16]證明法醫(yī)案件中即使第四肋骨缺失或第四肋骨無法辨識時，采用該方法，仍能有效進行年齡分析。

恥骨是在小腹下部，大腿內側，位于髖骨的前下部，它隨著年齡增長會發(fā)生穩(wěn)定性變化。本世紀二十年代初美國人類學家Todd[17]首次研究了美國白人和混血人種的這種變化，他對聯(lián)合面的溝與嵴、背側緣、腹側斜面、上下端、骨化結節(jié)等特征進行了系統(tǒng)的觀察，提出用十級分析法分析恥骨聯(lián)合面，即將聯(lián)合面的年齡變化劃分為十個等級并對每一級的形態(tài)特征做了詳細的描述，并認為利用恥骨推斷年齡以20～40歲最為可靠。Todd的方法被廣泛用于恥骨的年齡推斷。隨后，Brooks[18]采用Todd的標準觀察了美洲印第安人恥骨的年齡變化，發(fā)現年齡判斷準確率僅54%，故認為Todd的標準應予修正，以減少評斷結果即測定年齡與真實年齡的差異。而McKern等[19]研究了美國人（男性）恥骨聯(lián)合面的年齡變化后提出了一個判斷恥骨年齡的評分方法并制定了一系列新的標準，規(guī)定年齡估算必須滿足以下基本條件：對比恥骨聯(lián)合面及六處性別獨有的綜合形態(tài)（骨骼整體、顱骨、胸骨、鎖骨、肩胛骨、四肢長骨）、大量混合的現代性別樣本得出的詳盡的年齡參考范圍[20]。人們在上述研究中均發(fā)現聯(lián)合面的年齡變化具有明顯的性別差異，并認為造成這種差異的主要原因在于女性妊娠和分娩所引起的形態(tài)改變，于是Gilbert[21]建立了相應的女性恥骨聯(lián)合面的年齡變化標準。為獲得更準確的結果，Snow[22]采用數學統(tǒng)計法求出了男女兩性根據恥骨聯(lián)合面的形態(tài)變化推斷年齡的回歸方程。隨后，恥骨聯(lián)合面的變化方法被擴展用以判析性別及不同的祖先。

對恥骨結合處表面、髖骨中的骼骨耳狀面的分析都能夠分析年齡[9]。有關骼骨耳狀面年齡變化方面的研究，國外多有報告。Saohin[23]最先注意到骼骨耳狀面的年齡變化，Lovejoy[24]對骼骨耳狀面的年齡變化進行了更加詳細的研究，并提出了骼骨耳狀面的年齡變化標準。他將耳狀面隨年齡發(fā)生階段性變化的形態(tài)特征劃分為八類，加以描述并建立了原型照片資料庫，該資料庫可以用來估測年齡。此方法最大的優(yōu)點是可以分析來自死后損毀、不同性別、不同種族的骨骼樣本[25]。但是，如果樣本不屬于美國的原始參考人口，那么該方法的準確性就會降低。此外，通過涵蓋從組織形態(tài)學特征（骨骼大小、種類以及密度）的測量到微創(chuàng)手術到包括Thompson[26]的多元線性回歸技術在內的骨骼組織測量法也能準確估測年齡[27]。

雖然可以通過測定長骨長度[28]以及骨骺閉合[29，19]判斷未成年個體的年齡，但大家普遍認為利用牙齒發(fā)育程度判斷的年齡更為準確[28，30-31]，因為牙齒發(fā)育程度與個體的實際年齡密切相關[9]。有幾種方法可以測定發(fā)育中的牙齒的年齡，如果整個齒系都發(fā)育完整了，可將其與一個對應發(fā)育階段的表格相對比[25]，每一顆單獨的牙齒都能在這個表格中找到對應的形成階段。針對青少年的牙齒推測年齡的首選方法是對其牙根發(fā)育情況和礦化狀況進行宏觀的影像學評估[25，32]，如果智齒已經長成或已萌出，則可以推斷出成人的年齡[33]。對牙齒磨損程度的評估也可以應用于年齡估測，但由于個人用牙習慣不同，導致即使是同年齡人的牙齒也會有不同程度的磨損，故此方法獲得的年齡結果可靠性較低。Gustafson[34]開創(chuàng)了一種建立在評估牙齒六類結構特點（即磨損、牙周變性、繼發(fā)性牙本質、牙骨質附著、牙槽骨吸收和牙根半透明）基礎上的測齡方法；而Lamendin[35]則研發(fā)了一種測量牙根半透明以及牙周變性并將其多重回歸分析，進一步探究年齡與這兩者之間關系的新方法，該方法對測定40歲以上的個體特別有效[35]，后來其又根據性別和血統(tǒng)對此技術進行了改進，其準確性與源人群的血統(tǒng)等數據有關[36]。與上述報道相比，估測成人年齡更可靠的方法是通過牙質、骨骼和軟骨的氨基酸外消旋化作用來進行的[37]，針對死亡時間在20年內的尸體，其錯誤率極低[38]。另一些用于成人年齡測定的方法則是基于對牙齒發(fā)育特征進行影像學和宏觀的評估。

2.3 血統(tǒng)及身材

血統(tǒng)是生物畫像的另一個要求。FORDISC[33]是最常用的判斷血統(tǒng)的方法[1]。其要求先測量出頭蓋骨（和/或顱下）尺寸及角度，隨后與參考樣本比對，因為參考樣本可能呈現出生物學、種族及國家三種分類的混合，故有時得出的結論含糊不清，此情況對擁有西班牙裔血統(tǒng)的個體特別明顯。這是因為其基因內涵不清，且美國人口普查局將西班牙裔血統(tǒng)廣泛定義為來自西半球的本地的以西班牙語為母語的人[39]，故其在樣本數據庫中分類含糊[32]。Spradley等[40]證明無論是頭蓋骨形態(tài)還是度量數據都能夠客觀的區(qū)分“西班牙裔”個體種群。但是，對“西班牙裔”個體血統(tǒng)判斷準確率很低，這可能是因為該種群在形態(tài)學特征上與其他多種群親緣關系緊密（即印第安人，歐洲人以及非洲人）[41]。

估計身材的主要方法包括了運用長骨尺寸和Trotter建立的回歸方程[42]，但也有研究人員指出這些方法的公式是由少量樣本得出的，不具備普遍性，且觀察員自身及不同觀察員之間在測量時存在偏差[43]?？晒┓治龅娘B后區(qū)域較少的情況下，FORDISC可將不同的長骨運用于估判身材，給予了法醫(yī)人類學家更多的靈活性[1]。雖然FORDISC在確定性別、血統(tǒng)、通過成人頭蓋骨及顱后部位判斷身材方面的準確性還有待討論[1]，但是，如果待識別的殘骸具備其種源群體的代表性特征，而FORDISC參考分類樣本中也有該試樣的種源群體，對其認定準確性則大大提高。此外，如果能通過頭蓋骨及顱下區(qū)域形態(tài)分析準確判定未知樣本性別，然后再運用FORDISC，這樣得出的結果準確性也是極高的[44]。

Rogers和Allard強調北美的法醫(yī)人類學家的分析必須符合基于Daubert案和Mohan案建立的美國及加拿大的證據規(guī)則。他們特別強調應用標準化的技術進行顱縫形態(tài)分析以提高這種分析方法的準確性及證據價值。在針對法庭人類學證據可采性標準不足的報告中，Christensen等[45]指出，在涉及法庭人類學證據并在案件中加以分析運用時，人們對該類證據的可采性標準愈發(fā)重視。因此，針對不同機構和個體研究員之間對恢復及分析人類殘骸時缺乏統(tǒng)一標準這種情況，他們建議應集中精力解決驗證結果及錯誤率的問題。

3 總結

在美國大約有4萬到6萬份未知人類殘骸待檢[46-47]，這些個體大多數都是暴力犯罪的受害者，其尸體在過去50年里由執(zhí)法部門工作人員找到[48]。加拿大人口最多的安大略省大約有109套未知人體殘骸[49]，而登記在案的失蹤人員超過350名[50]。雖然通?？梢酝ㄟ^政府發(fā)布的身份證明（如駕照）或家庭成員照片辨認確定死者身份，但有時這些方法是無效的，此時只能運用DNA分析、法醫(yī)人類學分析、法醫(yī)放射學及法醫(yī)牙科學對其進行身份識別。為了防止由于錯認受害者或被告而導致的嚴重法律后果，人類識別領域的從業(yè)者必須努力達到Daubert案、Mohan案及R.v.J.-L.J案建立的法律可采性規(guī)則。

盡管本篇綜述中提到的人身識別技術是普遍采納的專家證據或是專家證人證言的內容，但這些技術在法庭上也可能遭到排除。因此，專家在使用這些有爭議的技術時就應該進行更加嚴格的科學驗證。由于Daubert標準和Mohan標準的確立，滿足弗賴標準的人身識別技術在現行的Daubert標準和Mohan標準下不一定會被采納。事實上，Page等人早已對超過500個案件進行分析和評估，得到的結論正印證了上述觀點，即這些案件里用于個體識別的證據由于不符合相關規(guī)定，其可采性均受到了質疑。盡管在美國和加拿大的法庭上都常常用到這些科學證據、證言支持肯定性的識別結論，但其作為證據的采信力卻不是最高的。事實上，在實踐和法律層面，多重技術支持下的人身識別結論才具有更強的采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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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編輯：李成濤）

Application of Forensic Anthropology in Forensic Cases in the United States

WU Ling，CHEN Ai-lu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Evidence Engineering Research Center of Chongqing Universities, Chongqing 401120，China）

Identifying the deceased is important in investigations of violence crimes and missing persons.Forensic practitioners usually confirm the identification of the deceased through certain techniques to ensure the accuracy of their conclusions.Nowadays，DNA analysis and fingerprint identification are the most commonly used methods in the practice of human identification.However，when these general identification methods become invalid due to extreme mutilation or skeletonization，unconventional methods such as forensic anthropology can be used，which analyze the skeleton of the deceased to verify the physiological features（i.e.gender/age/race）.Such physiological features are then compared with the missing persons list to identify the deceased.This paper mainly introduced the application of forensic anthropology in forensic cases in the United States.

forensic anthropology;biological portrait;Daubert rule;Mohan rule

DF795.4

A

10.3969/j.issn.1671-2072.2016.06.011

1671-2072-（2016）06-0065-05

2015-10-07

吳玲（1977—），女，工程師，碩士，主要從事物證技術研究。E-mail：54711597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