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雯昕
(四川外國語大學翻譯學院,重慶 400000)
“中庸”對中國傳統翻譯理論的影響
——以“信達雅”為例
楊雯昕
(四川外國語大學翻譯學院,重慶 400000)
本文以“信達雅”為例,簡要論述了“中庸”思想對中國傳統譯論的影響,呼吁在西方翻譯理論頻頻出新之時,中國譯界也要推陳出新,嘗試與各學科結合,從不同角度研究翻譯,創(chuàng)造出新的翻譯理論。
中庸;傳統譯論;信達雅;創(chuàng)新
語言與哲學密不可分,任何語言觀都建立在一定的哲學理論基礎上,而語言又是哲學思想的核心和載體?!爸杏埂弊鳛橹袊糯軐W思想對于漢語的影響不可謂不深,而翻譯以語言為基礎,因此“中庸”思想對中國傳統翻譯理論也有著巨大的影響?!靶胚_雅”翻譯理論,源于古代,成于近代,在翻譯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和影響,本文將以“信達雅”為例,簡要探討“中庸”思想對于我國傳統譯論的影響。
中庸屬中國古代哲學范疇,始由孔子提出?!爸杏埂币辉~始出于《論語·庸也》中的“中庸之為德也,甚至矣乎”,是儒家的道德標準,“中”有合適、恰當之意,“庸”有常、用之意?!抖Y記·中庸》也把“中庸”作為道德修養(yǎng)的原則和方法,主張“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認為人們的道德行為往往具有片面性,智者、賢者“過之”,而愚者、不肖者“不及”,無法達到“中庸”的高度,故而應當運用中庸的原則加以糾正,以維護正道。中庸之道的地位可見一斑。
后世對于“中庸”含義的解釋眾說紛紜,有人將其理解為折中主義,甚至直接將其等同于平常平庸之道,這都是對“中庸”的誤讀。自古以來,中庸之道便是一種為人處世的哲學智慧,宋代理學家以中庸為儒學“道統”,二程認為“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漢典》中對“中庸”的注解為“不偏不倚,折中調和的處世態(tài)度”。其實,孔子的中庸之道與折中主義大不相同,后者缺乏原則性,而前者則強調“凡事有度,過猶不及”,“中庸”反映的是事物之間客觀存在的對立統一的必然性,注重把握“中和”之度,以達到天人合一的至善境界。
“信達雅”的翻譯標準,從提出到發(fā)展成熟,經歷了近一個世紀的漫長過程。這三個字對中國翻譯界影響巨大,特別是該理論厘定之初,其影響幾乎到了“譯必稱信達雅”的地步,成為“譯書者的唯一指南,評衡譯文者的唯一標準”,被奉為中國翻譯界的金科玉律。不僅僅是上個世紀的翻譯家和譯者,現今的譯者也深受其影響。即便是如今學習翻譯理論的學生,最先知道的中國翻譯理論多半也都是“信達雅”。
1898年,中國近代第一位系統介紹西方學術的啟蒙思想家嚴復,集漢唐以來譯論之大成,在《天演論·譯例言》里,首倡“信達雅”為譯事楷模。文章說:“譯事三難,信、達、雅。求其信,已大難矣!顧信矣不達,雖譯猶不譯也,則達尚焉?!薄盀檫_,即所以為信也?!眹缽瓦€引證儒家經典,來建立他的翻譯學說?!啊兑住吩唬骸揶o立誠’。子曰:‘辭達而已’。又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三者乃文章正軌,亦即為譯事楷模。故信達而外,求其爾雅?!?/p>
在嚴復的理論中,“信”要求譯文“不倍原文”,即是要求譯者在翻譯時忠實于原文;“達”則要求譯文必須通達順暢,否則“雖譯猶不譯也”,為此“詞句之間,時有所顛倒附益,不斤斤于字比句次”;“雅”則要求“用漢以前字法句法”,反對“用近世利俗文字”。后世的翻譯家通過不斷地修繕,將“雅”的意思演變?yōu)槲难?,?yōu)美,講究文筆,注重修辭,強調文學價值和藝術價值等等。
隨著我國譯論的不斷發(fā)展,許多翻譯家提出了眾多翻譯理論,比如傅雷的“傳神論”,傅雷在《高老頭·重譯本序》中提出:“以效果而論,翻譯應當像臨畫一樣,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边@就是說,翻譯要做到傳神,如同作畫一般,將文本的內容通過文字傳達出其神韻。嚴復曾提到“達旨”的概念,“傳神”顯然是較“達旨”更進了一步。傅雷此后又說:“在最大限度內,我們是要保持原文句法的?!庇纱丝梢姡道子只剡^頭來重申要注意嚴復所標的“信”字。再比如許淵沖的“三美論”,即意美、音美、形美,他曾在《外國語》上發(fā)表文章指出:要在傳達原文的意美前提下,盡可能傳達原文的音美,還要在傳達意美、音美的前提下,盡可能做到形美,努力達到三美齊備,實則也是對“信、達、雅”三字內容的重申與豐富。
由此可以看出,這些翻譯理論大多都沒能跳脫開“信達雅”的影子,也可以說是對信達雅理論的繼承與拓展。因此,不難看出“信達雅”在中國傳統譯論中的代表地位。
我國自有翻譯之時就一直貫穿著文與質、直譯與意譯、異化與歸化等翻譯策略的二元爭論,有些爭論至今仍在繼續(xù)。雖然每一方都言之有理,而且大多數翻譯大家都在翻譯中實踐著他們頗為傾向的翻譯策略,但若是仔細研究便可以發(fā)現,中國的傳統譯論沒有形成像西方譯論那樣明晰的派別,而是存小異求大同。支持直譯的譯者也會在適當的時候進行意譯,而支持意譯的譯者也并不會將文本大改特改完全意譯,該直譯的時候仍然是直譯,這便是收到了“中庸”思想的影響。比如主張“直譯”的魯迅先生在《小彼得》序言中所說的:“凡學習外國文字的……不敢意譯,令讀者看的費力。這譯本原先就很有這弊病,所以我當校改之際,就大加改譯了一通,比較的近于流暢了?!彼贼斞傅摹爸弊g”實際是說譯作要在忠實原作的基礎上,盡量做到通順易懂,使原作者“撰述之真,得以表達”的翻譯正途也是要通過“達”的“形”才能表達出來,他并沒有將“直譯”和“意譯”對立起來,而是將兩者結合起來。
“信達雅”理論作為譯者翻譯的原則和標準,“信”首先要求忠實原文,“達”要求貼近讀者,“雅”則要求在“信”和“達”的基礎上優(yōu)化譯文,既不偏向直譯,也不偏向意譯,而是在兩者間找到一處最合適的位置,譯出成功的譯文。這無疑體現了“中庸”思想的精髓——不偏不倚中度合節(jié),若是到達“中和”的境界,便會“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也即天人合一的境界。
天人合一是中庸之道的理論基礎,天人合一便是至善、至城、“與天地參”的境界,要求的是天道和人道的統一,理智與情感的統一。天道就是誠(這里的“誠”指的是貫通天人之絕對精神),人道就是追求誠,人道要與天道相吻合,人們的喜怒哀樂是人的自然屬性,是情感的表現,為了追求與天道、天性合一的至誠、至善、至仁、至真的人性,因而需要對情感加以約束和限制,所以《中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只有“致中和”才能天人合一?!靶胚_雅”理論作為一種翻譯標準,也是無數譯者不斷追求又難以企及的至善境界。譯者為了翻譯出優(yōu)秀的譯本,要理智地、不帶任何主見地看待原文,將一種文字譯成另一種文字,也要把自己看做作者,賦予譯文同原文一樣的內涵,以達到“信雅達”的至高標準。
“中庸”雖強調不偏不倚取其中,但無疑也存在著弊病。中庸之道貫穿著整個儒家思想,其產生的根源是孔子試圖通過恢復舊制來結束亂世,以達到天下大治,而所謂“舊制”便是周禮,講究等級、尊卑關系。雖然在時代的發(fā)展中,“中庸”關于等級制度的含義漸漸弱化,但其思想已然深入人心。以“信達雅”為代表的中國傳統翻譯理論一直占據著首位,因其不偏不倚的“中庸”地位,幾乎完美地概括了翻譯的精髓,自成一體,無懈可擊,以至翻譯家和譯者們不敢推翻,也不能推翻。
放眼世界,西方國家的翻譯新論頻出,而反觀中國譯論卻依舊止步不前,或有新論亦是老生常談。但是,無論是韋努蒂的“異化”理論還是勒菲弗爾的翻譯改寫理論,從“中庸”的角度來看,都過于偏激,不能認可。韋努蒂認為,在翻譯時應該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譯者不僅可以不受目標語言和文本習慣的限制,而且可以在適當的時候,采用不流暢、不透明的言語風格,刻意保留原文語言的文化色彩,讓譯文讀者清晰的明白自己是在讀一本翻譯作品,要求譯者“顯身”,而“中庸”的思想則要求譯者“隱身”,要求譯文變成另一種語言的原作。同樣,勒菲弗爾的翻譯改寫理論也是如此,勒菲弗爾認為翻譯即是一種改寫,翻譯并非事機械地從一種文字翻譯到另一種文字,而是要受到諸多社會文化因素的影響,例如翻譯目的、譯文對象、語篇類型、譯文接受環(huán)境等,權力、意識形態(tài)等語言之外的各種社會文化因素也應當列入翻譯研究范疇。這也不符合中庸之道的思想,“中庸”強調的是對原文的絕對忠誠,譯者不可擅自修改其內容,更妄論對譯文進行改寫和操縱。
《中庸》一文中寫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意思是君子安于現在所處的地位去做應做的事,不生非分之想。但安于現狀并不能帶來進步,創(chuàng)新與變革在實現之初,也常常被叫做“非分之想”。中庸之道強調的是“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此乃為強。但一直固守著自己認為的“至城”,不踏出一步去創(chuàng)新嘗試,又怎么知道會不會出現新的“誠”?
理論來源于實踐,最終又要作用到實踐中去。翻譯理論的產生有很多原因,大都是為了更好的指導翻譯實踐,讓譯者能夠產生優(yōu)秀的譯文,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有很多條路可走,不必拘泥于一條眾人皆知的大道,另辟蹊徑也未嘗不可。
中國翻譯理論歷史悠久,碩果累累,然而到了現當代卻似乎進了瓶頸,受到“中庸”等中國傳統思想的影響,人們反復贊頌前人的偉大理論,“信達雅”的三字論更是被中國的翻譯界封為經典,但是自此以后,再無讓人耳目一新的理論問世,而西方的翻譯理論卻頻頻出新,從各個角度研究翻譯,與各個學科結合創(chuàng)新理論。中國的翻譯研究也應當如此,不要怕出錯,要敢于嘗試,才能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優(yōu)秀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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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雯昕(1994-),女,漢族,安徽人,碩士,四川外國語大學翻譯學院,英語語言文學(翻譯理論與實踐方向)。
H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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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602(2016)24-029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