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陸卅
(南開大學 歷史學院,天津 300071)
“中國史上的日常生活與物質文化”學術研討會綜述
張陸卅
(南開大學 歷史學院,天津 300071)
日常生活與物質文化史是近年來學術研究的熱點,日常生活方式和特定的物質承載著歷史上政治、經濟、文化等多方面的信息,是我們與古人及古代世界產生聯(lián)系的紐帶,也是構建古代生活方式和社會形態(tài)的重要依據?;谶@一認識,2015年10月30日至11月1日,南開大學中國社會史研究中心舉辦了“中國史上的日常生活與物質文化”學術研討會,來自北京大學、復旦大學、廈門大學、武漢大學、西北大學、中國文化大學等高校與科研院所的40余位專家學者出席了本次會議,圍繞日常生活的物質性、物質生活的多樣性、物質文化及其他、民族文化交流、物質性與地方社會、城市生活、醫(yī)療生活與文化等七個議題交流了治學心得。
近年來,南開大學社會史研究中心將中國史上的日常生活作為重點研究課題,并且每年舉行一次會議,探索日常生活史的研究理論和研究方法,從2011年的“中國日常生活史的多樣性”到2012年的“日常生活史視野下中國的生命與健康”,從2013年的“中國史上的日常生活與地方社會”到2014年的“中國史上的日常生活與民生問題”,再到今年的“中國史上的日常生活與物質文化”,從多個視角推動日常生活史研究不斷深化。
打破學術研究中人為建立的畛域是本次會議的一大特點。一直以來,傳統(tǒng)史學研究根據斷代的差異而被分成不同的研究領域,而這種由于差異而形成的隔閡逐漸成為史學研究的障礙。在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的今天,學者們逐漸意識到差異不但不應該成為學術研究的壁壘,反而應該是學術研究在交流、碰撞中啟發(fā)智慧的良機,因此,學術研究領域溝通渠道的暢通已經是學術謀求進一步發(fā)展的必由之路。本著這一思想,此次會議邀請各個研究方向的學者齊聚一堂,暢所欲言,充分展現(xiàn)各種不同的研究視角、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在相互切磋琢磨的過程中砥礪學術。
此次會議沿襲了社會史研究所秉承的一貫原則,那就是將人的活動置于歷史研究之中,努力呈現(xiàn)出一個有活力的、有生命的歷史。正如南開大學社會史研究中心主任常建華在開幕辭中所說的那樣,以往學術界對于日常生活史的研究往往拘泥于物質本身,關注的多是具體的文物或器物,而現(xiàn)在,由于受到新史學等研究方法的影響,這一領域的研究開始愈加關注人和物的關系、物的流動承載的社會關系以及具體的“物”中凝結的人的意識觀念,這也是以后日常生活史前進的方向和研究的重點之一。
雖然日常生活史的研究不能滿足于“就物論物”的研究模式,但是對具體的“物”的剖析與研究是日常生活史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也是以器物為切入點進行縱深研究的基礎。器物終究要為人所用,表現(xiàn)人的審美情趣和生活追求,因此,從具體的器物入手,深挖其背后人類活動的痕跡,是我們建構古人的日常生活的重要途徑。此次會議,很多與會學者的論文便運用了這一研究手法。論文研究的具體器物涉及硯、鞋、車、冠、枕、書等,均是古人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的生活用品。而學者對這些并不起眼的東西的起源、用途、形制、分類、演變等的條分縷析卻拉近了我們與古人的距離,古人的生活場景也變得鮮活起來。
與現(xiàn)代人一樣,鞋與冠也是古人出行居家的必需品,與會的夏炎、李志生兩位學者分別關注了古人生活中的鞋、冠。夏炎《魏晉南北朝的鞋與人:一項中古日常生活史的建構嘗試》對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鞋的形制、分類等問題一筆帶過,并未有過多著墨,而將目光聚焦于鞋與人的密切互動上。文章突破了傳統(tǒng)的研究范式,將鞋的物性敘述轉換為人性敘述,忽略鞋的物性特征,努力去探尋其背后隱藏的人性因素,發(fā)現(xiàn)人與物之間的靈性互動,并嘗試通過非常態(tài)行為反證日常行為,試圖在新視角、新方法的基礎上,建構符合魏晉南北朝時空特色的日常生活史的實畫面。與夏炎注重研究范式的突破不同,李志生《鳳冠:以唐五代為中心的考察》在對“冠”的具體問題的考證上重點著墨。作者從“冠”的含義與鳳冠的初現(xiàn)、唐宋后妃的鳳冠與禮冠的等級、唐五代敦煌壁畫所見鳳冠形制、唐五代鳳冠流行的原因等方面探討了鳳冠的形制、演變等方面的問題,并提出一些需要進一步探討的問題。絲絲入扣的考證,配以生動豐富的圖片,李志生把冠與人的故事娓娓道來。
飲食文化是我們了解古人生活的又一門路,再加上中國飲食文化的傳承性,古今飲食有共通之處,因而對于古代飲食問題的研究也更能引起現(xiàn)代人的興趣和共鳴。馮賢亮《江南三白:明清時期的食物品味與生活記憶》通過對明清時期“三白酒”和“太湖三白”的考述,揭示太湖地區(qū)居民的感覺與情懷。作者透過明清以來知識人的品味與感覺記憶,清楚地呈現(xiàn)太湖地區(qū)的地方特質與習俗構建,以及由此蘊生的江南物質文化。作者認為,“三白”的意象與指涉,可以涵括為江南生活日常的重要面相,成為流傳后世的重要生活記憶,彰顯文化意涵上的“地方感”。孫笑顏《鵝與明清社會生活考述》,以明清食鵝風俗為線索,從鵝的功能角度切入,圍繞鵝菜烹飪方法演變、醫(yī)食同源與鵝的食治功能、明清社會對食鵝風氣的接受與認知等問題,梳理、挖掘與食鵝風俗有關的烹飪技術、消費風氣、身份觀念和醫(yī)用價值等問題,呈現(xiàn)明清社會的多元性。
居室之內是古人日?;顒拥闹匾獏^(qū)域,因此室內的家居用品了構成古人物質生活的一部分。除了實用性之外,生活用品的舒適程度、審美意涵也是古人選擇生活用具的重要尺度。比如說枕頭,古人對它的要求絲毫不比現(xiàn)代人少。本次會議中,黃義軍和朱麗莉兩位學者都將目光聚焦到枕頭上。黃義軍《瓷枕與宋元時代的日常生活》從瓷枕入手,探討日常用品表現(xiàn)蕓蕓眾生的外在行為、揭示他們的內心世界的功能。作者介紹了宋元時期林林總總的瓷枕,通過分析各種形制的瓷枕指出科舉取士與瓷產品風格轉型之間存在有趣的對應關系,進而引出瓷枕背后蘊含的文化意涵——日常生活的安慰、勸世與隱逸、以枕驅邪。朱麗莉《超越器物:傳統(tǒng)時代枕的功能與文化探析》關注的問題與黃義軍稍有不同,主要探討中國古代對枕的認識及枕的功能性,并從功能的角度來探析枕與人們日常生活的文化內涵,指出枕不僅僅是古人習以為常的生活用品,也可以是醫(yī)療保健品、警醒提示品,更是友人之間表達友情的饋贈佳品,同時,枕也在神異故事中時常出現(xiàn),成為神怪之事發(fā)生的載體。
除了枕頭,筆墨紙硯等學習用具也是居室之內的必備之物。陳鋒《“四大名硯”考辨》就從古人書寫所用的硯臺著手,主要探討了兩大問題:一是當今“四大名硯”之說的盛行,二是歷史上對硯臺的排序及品評。通過對“四大名硯”各種說法的分析、比較,作者認為四大名硯之說為偽。文章的最后,作者指出硯臺既是實用器,又有深厚的文化內涵,承載了物質文化的豐厚內容,需要歷史學者的深入研究。侯杰、趙天鷺《日用類書、雜字書與日常生活史研究——基于兩岸研究的思考》則關注了為庶民提供知識的日用類書和雜字書,作者受臺灣學者吳惠芳教授的啟發(fā),利用日用類書、雜字書探究中國庶民文化與民眾日常生活,并結合近年來兩岸相關研究的成果,分析民眾日常生活知識的獲取之道。此外,對于雜字書應用于日常生活史的研究,作者認為應該注意雜字書中非文字史料部分的價值、注意民眾內部的差異性問題、加強對晚清民國時期雜字書的研究。
出行在古代人的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馬、車作為古人重要的代步工具,是日常生活史研究關心的問題。朱彥民《夏人造車和夏代車制推量》梳理了夏商時代有關車的史料,在仔細的分析和考證后指出,車子在夏代已經產生了,但是并沒有得到充分的利用和發(fā)展,沒有與馬結合起來。作者還提出大膽的猜想,認為夏人沒有將車子用于戰(zhàn)爭,而商湯時期就有戰(zhàn)車用于車戰(zhàn),這可能是夏商兩個部族軍事力量的差距所在,也是決定夏商戰(zhàn)爭勝敗的一個關鍵因素。
除了普通百姓在衣食住行等生活環(huán)節(jié)中經常能夠接觸到的物之外,還有學者用專文研究了雖然不是人人都用,但是也常見的器物,比如經道教科技帶入民眾生活中的礬,比如中醫(yī)研究中要用到的針灸銅人,比如處理社會經濟關系的官契。譚景玉《道教科技與宋代以后的民眾生活——以宋代礬的應用為中心》以道教煉丹術中的重要藥物礬在宋代民眾生活中的應用為例,揭示宋代以后道教科技的社會影響及其發(fā)展趨勢,從一個側面展現(xiàn)道教在宋代的變化。作者認為這種變化就是,道教科技逐漸褪去了其神秘色彩,其傳播不再限于道教組織內部,而是逐漸散向世俗社會,在宋人生活中開始得到廣泛應用,并對后世民眾的生活產生重要影響。陳思言《乾隆御賜針灸銅人辨析》通過文獻考證,基本可以證明上海中醫(yī)藥博物館藏的“乾隆御賜針灸銅人”為偽,至于其在諸位學者的著述中一直有較高地位的原因,作者認為這一方面可能是偽造者假托該銅人是乾隆賞賜聲名卓著的《醫(yī)宗金鑒》的編修者之物,另一方面是因為晚清近代中西醫(yī)論爭的背景下,中醫(yī)學者不希望代表中醫(yī)歷史的中醫(yī)文物湮沒不聞。阿風《“官契”考》詳細考證了“官契”自魏晉南北朝時期出現(xiàn)至清末的演變過程,對元明的“契尾”、明末崇禎年間的“戶部契紙”、清代的“官契”都有詳實的考證,尤其注重宋代以后造紙技術、印刷術的發(fā)展對官契的影響。同時,作者還通過官契的質量分析各個時代紙張的質量與印刷技術的變化。姚旸《晚明江南收藏熱潮背景下的市場反應及其影響》研究了史學界鮮少提及的晚明江南藝術市場的嬗變問題,指出江南贗品的制作與流播不僅是存在于收藏領域的個體現(xiàn)象,同時更可折射出商品市場的運行軌跡與社會風尚發(fā)展趨勢。
以上論文雖然關注的均是日常器物,但是通過作者不同的研究視角、不同的史料解讀方法,使得我們看到立體、豐滿的古代世界和活潑靈動的古代生活,也讓我們感受到史學研究的多個面相以及新的時代背景下史學研究的生命力和感染力。
中國古人的日常生活包羅萬象,不可一一列舉,與會學者的文章中有很多涉及到了這方面的問題,透過古人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向我們傳達了古人所崇尚和堅守的意識觀念。
中國文人自古便對自然景物情有獨鐘,很多有經濟實力的士大夫便用修建園林的方式將自然美景復制在自家的庭院里,在公務閑暇之時可以寄情于庭院中的一草一木,放松心情,實現(xiàn)人與自然萬物的交流融合。中國古代的園林作為一種歷史景觀很早就進入歷史學者的研究視野,一直以來,學界研究的側重點多是停留在兩個方面:一是通過園林的奢華反映統(tǒng)治階級的腐朽,二是通過不得志的士人寄情園林生活的無奈反映政壇的黑暗和君主的昏庸。但是盧建榮《唐宋游園文化的形成:政壇沉浮真情告白錄》卻一反學界的研究范式,運用全新的研究視角,他以庭院主人的心靈結構作為研究中心,認為庭院反映出個人的兩重心理結構:其一是藉自然環(huán)境療愈政壇創(chuàng)傷,其二是活化可在政壇中屹立不搖的斗志,是整裝待發(fā)再次向政壇進發(fā)的起點。但不論是哪一種心靈結構,都與當時政治文化的變革有關。唐宋黨爭逐漸走出結束政敵生命的宿命論,產生一種輪替制,輪值的當權集團居政治中心,失權的一方遠謫政治邊陲,而庭院成為這些參與殘酷斗爭的政治人物的心靈家園,因而在唐宋時代,庭院既是文化珍寶,也是政治武器。相較以往的研究思路,作者賦予了游園文化全新的功能,并且將其放在更廣闊的政治框架和更復雜的政治格局中去考察,發(fā)人深省。同樣是聚焦于“物”之中蘊含的文人情懷,盧建榮關注的是文人群體,而陳時龍《長物何以必須?——文震亨對物的文化詮釋及其焦慮》則以文震亨這一個體為考察對象,以文震亨的《長物志》為切入點,通過對“長物”的文化蘊含、文震亨的焦慮、超越奢華的雅致等問題的深入剖析,認為《長物志》是一份“精品生活指南”,也是一份藉由對物質文化的評判而表達其社會思考的作品,其中體現(xiàn)了文震亨的社會焦慮與認同。
中國人對祖先和神靈的崇拜源遠流長,祭祀文化是中國人意識、觀念的集中體現(xiàn)。此外,由于中國地域空間的阻隔,各地的信仰和祭祀方式有很大的差別,因此,全方位、多角度地挖掘祭祀文化的全貌和細節(jié)是我們貼近古人的精神世界的又一途徑。李軍《“百果臺”:晚清民國閩北惠安祠的神誕供品及其文化、經濟意涵》以惠安祠的神誕供品為切入點,著眼于長時段的歷史變遷視角,指出作為百果臺供品的物,在日常的食用外,鄉(xiāng)民還賦予他們豐富的象征意涵與階序分明的文化價值,使之成為一種情感表達、建立社會關系的媒介,這些供品也反映出稻作農耕文化的飲食特征,并受到社會經濟變化的影響。張小坡《清明會:明清徽州的墓祭組織及其所反映的民眾祭祀生活》以突破血緣和地緣關系限制的清明會為中心,從徽州宗族墓祭的現(xiàn)實考量、徽州清明會的設立等方面,探討了清明祭祀與徽州民眾祭祀生活及其相關問題。
日常生活中對兩性和禮儀的態(tài)度是古人意識觀念的重要體現(xiàn),此次會議中有兩位學者的論文探討了兩性問題。耿超《漢代貴族日常生活與性別差異管窺——以西漢中山王墓為中心的考察》一文通過對中山王墓的考察,指出陪葬品的種類因墓主的性別有所不同,體現(xiàn)墓主的生前愛好。而張弛《氣槍與洋娃娃——民國時期兒童玩具話語中的性別議題》通過檢視民國時期有關性別議題的玩具話語、廣告和真實生活,尤其是著重關注那些似乎和固有的玩具分配模式相悖的有趣現(xiàn)象,從而研判男性和女性特質是如何透過玩具這一客體影響并構建了兒童主體的生理和心理現(xiàn)實的。在對民國時期以兒童為主題的圖片進行分析和解讀后,作者認為民國時期的幼教專家一廂情愿但又情有可原地為男孩和女孩設置了各自的成長路徑,但是他們的方案由于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和經濟發(fā)展水平的限制往往是紙上談兵。兩位學者對不同時期兩性問題的關注,仿佛跨時空的對話,讓讀者看到了千百年來中國人對待兩性問題態(tài)度的變與不變。而許哲娜《全球化視野下的禮儀、身體與日常生活——以近代致意禮變遷為中心的考察》對于禮儀的考察則明顯具有更廣闊的視野,她從禮俗文化發(fā)展的視野出發(fā),認為身體不僅僅是帶有自然屬性的軀體,還是由服飾、空間、文化、習俗、制度等共同規(guī)定的符號物。作者結合身體與服飾等的互動來探尋近代社會禮儀演變的動因、影響及發(fā)展規(guī)律。同時,作者發(fā)現(xiàn)禮儀的變遷受國家意志的牽制,這種“國家意志”更泛化為“全球化意識形態(tài)”,使得社會大眾在身體姿態(tài)呈現(xiàn)出愈加多樣的衍變可能。
透過具體的事物和活動來分析人物的心理、情懷、信仰等精神意涵向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而以上學者的論文聚焦禮儀、祭祀、借貸、游園等在古人生活中占據重要地位的活動,通過具體的細節(jié)描述向我們展示了日常生活所凝結的古人的意識觀念,為我們提供了解讀歷史的又一種可能。
人與人的交往帶動物質的流動和日常生活的變化,而這種流動和變化又承載了社會關系的變遷。社會關系是人們在共同的物質和精神活動過程中所結成的相互關系,它的內容紛繁復雜,既有人際交往也有國家與國家的交往,而在社會關系變遷的過程中,日常生活和物質所扮演的角色值得我們注意。
民族交流與融合是社會關系變遷的一大表征,因此民族問題吸引很多與會學者的注意。王善軍《簡論遼宋西夏金元時期日常生活中的族際飲食交流》從飲食文化的角度出發(fā),以農耕民族飲食與游牧民族飲食的交流為主線,圍繞不同經濟形態(tài)民族的飲食特點、農耕民族對游牧民族的飲食影響、游牧民族對農耕民族的飲食影響、其他族際或區(qū)域飲食交流等問題,對遼宋西夏金元時期的飲食文化作了深入剖析,描繪出一幅貼近普通人生活的圖景。陳寶良《蒙元遺俗——兼論民族間物質與精神文化的雙向交流》以對明人日常生活中蒙元遺俗的考述為基礎,從服飾、飲食、婚喪、稱謂等細節(jié)入手,探討明代胡漢民族間物質與精神文化的雙向融合,并在此基礎上對史學界“漢化”、“胡化”的爭論提出自己的看法,認為以“涵化”一說更能體現(xiàn)華夏文化形塑過程的歷史真實。而張佳《衣冠與認同:明初朝鮮半島襲用“大明衣冠”歷程初探》則將視野繼續(xù)放大,探討了明初朝鮮半島政權接受明朝服飾體系的過程,以及“衣冠”在高麗末年朝鮮初年中韓宗藩關系中所扮演的角色。并指出,在麗末鮮初跌宕起伏的中韓關系里,“衣冠”成為構建文化和政治認同的一個重要符號。從三位學者的研究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民族間交流涉及飲食、服飾、婚喪、禮節(jié)等諸多方面,而在這個的過程中,日常生活和物質文化起到引導性作用,是民族交流向縱深發(fā)展的媒介。
社會內部關系的變遷亦是十分頻繁,主要涉及社會內部各群體關系的演變和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變動。羅桂林《地名與日常生活的政治——以福州歷史上的地名興替為中心》通過考察福州歷史上城門、街巷和弄堂的命名與更名,揭示出主導城市政治發(fā)展方向的力量。這種力量并不只有官方一極,草根社會往往如潛流一般,看似無力,卻持續(xù)有力地參與到地方政治的發(fā)展進程中。作者的研究揭示了政府與人民關系的一個側面。秦博《明代武官園林修造活動與社會影響力的擴展》則關注了明代武官群體的社會關系,作者通過梳理明代勛貴武職修造園林雅居的具體過程,深入剖析武將造園活動所反映的社會文化動向,指出明代武將雖然在軍政職權上普遍受文臣節(jié)制,但通過諸如園林修建等活動,部分武職能夠一定程度上在社會文化領域擴展權威,這也是明代中后期社會多元化的表象之一。王嘉樂《制造聲名:滑壽的社交性醫(yī)療》將目光聚集到一個人的社會交往上,作者側重從滑壽的社會交往出發(fā)分析其成名史,豐滿滑壽的社會人形象,并由此折射出元明時期人際交往的諸多問題。
以上學者的研究,涉及了社會關系網中的諸多方面,向我們展示了古代社會交往的多樣性。諸位學者的研究雖不能囊括社會關系的各個層面,但是他們都用豐富的史料和全新的視角力圖向我們呈現(xiàn)躍動的古代生活場景。
新的時期賦予歷史學以新的任務,史學研究固然要繼承前人嚴謹、扎實治學傳統(tǒng),但是原有的研究方法、研究路徑亟待創(chuàng)新。在日常生活與物質文化史的研究過程中,我們要勇于吸納和運用新的研究理論,正如本次會議中劉永華《物:多重面向、政治意涵與生命史》所提倡的那樣,“要借助當代社會批判理論,在研究中引入人類學等學科的分析路徑,深化日常生活史與物質文化史的研究”。同時,史料的解讀方法也需要創(chuàng)新。用傳統(tǒng)的解讀方式去詮釋史料已經遠遠不能滿足當下的研究需求。面對耳熟能詳?shù)氖妨?,能用新的視角去看待,從而發(fā)現(xiàn)前人忽略的問題,這也是史學研究需要努力的一個方向。我們欣喜地看到,與會的一些學者已經在這方面做出嘗試和努力。李金錚《釋“高利貸”:基于中國近代鄉(xiāng)村之考察》一反學術界對于高利貸的極端負面評價,認為應該從經濟理性和道義經濟相結合的角度出發(fā),重新界定高利貸的含義,不能將那些不屬于高利貸的民間借貸也視為高利貸進行打壓,正常的民間借貸應該和國家金融一道相互補充,協(xié)調發(fā)展。
打破學術研究中各自為營的狀態(tài),努力打通各個研究領域的溝通渠道,這已經是史學發(fā)展的趨勢。此次會議以“日常生活與物質文化”為主題,吸收各個斷代學者的學術思想和學術成果,將中國史研究在物質文化史的框架下融會貫通,拓寬了學術研究的研究視角和思路,亦使與會學者在互相切磋琢磨中增進了學術交流。這種立體交叉式的研究方法是近年來學術研究的趨勢,也是我們需要繼續(xù)著力之所在。
[責任編輯:王 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