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亞博
(鄭州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南 鄭州 450001)
?
呼蘭城中兒童形象的遠與近
牛亞博
(鄭州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南 鄭州450001)
摘要:呼蘭城中有一類悲情色彩的兒童。從遠景看他們,天真與死亡同在;從中景看,歡樂與困惑、艱難同在;從近景看,悲涼與憤怒充斥,這大體與成人世界的悲歡遙相呼應(yīng)。細究為什么呼蘭城的兒童苦多樂少,又與蕭紅的童年經(jīng)驗及成長經(jīng)歷密不可分。
關(guān)鍵詞:《呼蘭河傳》;兒童形象;遠景;中景
呼蘭,這座松花江北岸較為開化的小城因呼蘭河充滿了靈氣與詩意,更孕育了蕭紅這呼蘭河的女兒。從兒童視角入手研究《呼蘭河傳》已被確定為恰當(dāng)且具有延續(xù)性的,然而縱觀蕭紅“這一個”主要兒童與呼蘭城中“眾多”的兒童(0-14歲)形象,并將這些兒童形象以“遠景”“中景”“近景”姿態(tài)排列,更能透析成人世界的悲與歡。
一遠景下的兒童形象
《呼蘭河傳》中有些兒童形象只是一種“背景”或一帶而過的“陪襯”,他們構(gòu)成了呼蘭城里的“遠景”。一類推動敘事發(fā)展:有掉進泥坑被一個賣豆腐的救了下來的農(nóng)業(yè)學(xué)校校長的兒子;有掉進河里淹死的王寡婦的獨子。一類僅作為全知視角下的補充:例如吃麻花的五個孩子;纏著母親非買不倒翁不可的孩子;逛廟會時被擠丟了哭鬧不止的兒童。另一類是一晃而過的符號:小禿子(高齡“小學(xué)生”的八歲長公子);農(nóng)業(yè)學(xué)堂里被視為“太不像樣”的學(xué)生們;造紙房里活活被餓死的私生子;長大了想開豆腐坊的五歲孩子;看火燒云的孩子們;小戲迷們。
在這三種遠景類型中,大多數(shù)的兒童形象或愛哭、或貪玩、或天真,大致符合對兒童形象的認知,但仍免不了延續(xù)整部小說冷靜、悲哀的格調(diào),使得有些兒童形象充滿冷色調(diào)。造紙房里被餓死的私生子“因為他是一個初生的孩子,算不了什么,也就不說他了”;[1]淹死的王寡婦獨子以生命為代價加劇了其母親“平平靜靜活著”的麻木性,并聚攏著呼蘭城里一類“看得多,不足以為奇”的冷漠成人,這種兒童映射的成人世界在中景里表現(xiàn)得更明顯。
二中景下的兒童形象
有些形象在文本中頗為重要但并非主角,被稱為中景?!逗籼m河傳》中成人與兒童形象呈現(xiàn)一定呼應(yīng)性:如果成人形象是以一種積極筆調(diào)方式呈現(xiàn),那么相關(guān)的兒童也大多呈其活潑天真狀態(tài),如叫嚷有二伯乳名的小搗蛋們;被祖父捉弄的孩子們;以及以二姑母的兒子蘭哥為代表的野孩子;如果成人形象以一種悲劇、復(fù)雜性呈現(xiàn),兒童也往往被“感染”,如點破瘟豬肉事實卻遭來母親、外祖母挨打的小孩與馮歪嘴子的兩個小孩。
文本用一章節(jié)寫有二伯——性情古怪甚至偷盜家里財物,但“我”卻為二伯翻案,隱約感到他一生的辛苦勞作與所受到待遇是不平等的,連孩子都可以欺負他。小孩子淘氣是天性,但就是這種以弱欺弱烘托了對二伯的同情色彩。至于祖父,絕對是我推崇備至、寄以溫情的角色,祖父偷藏孩子的帽子,并重復(fù)性放置固定位置,這種小把戲卻往往獲得雙方的娛樂,由此可見,溫情書寫也感染了孩子們的形象。祖母死了,親戚朋友前來吊唁,我卻因此獲得很多伙伴“竟聰明了”,上樹爬墻、捉鴿子,兒童對死生的理解區(qū)別于成人。至說真話的小孩開始疑惑成人的是非觀:大人們強要面子,硬將瘟豬肉說成是淹豬肉并為了掩蓋事實打了說真話的小孩。而馮歪嘴子的兩個小孩早已體會大人的艱難:一個剛出生就經(jīng)歷了磨房里的寒冷,“剛生下來是蓋著盛面口袋在睡覺,一齊蓋著四五張,面口袋一拿下來立刻露出孩子通紅的小手來,孩子一哭從嘴里冒著雪白的白氣”,[1]第二個孩子剛生下來母親就死了,越養(yǎng)越瘦,只見眼睛大,不見身子大,在眾人詫異中,兩個孩子都奇跡般活下來。馮歪嘴子與王大姐都勤奮、善良,生活對于他們太苛刻,又因為周圍人的敵視充滿了悲劇性,連帶著孩子也一副可憐相。
三近景下的兒童形象
蕭紅筆下,能在呼蘭城中成為“主角”和“焦點”的人物無疑都是吃重的角色,這些人物有黑乎乎、笑呵呵,梳著大辮子的團圓媳婦以及無處不在卻從未露面的“我”——祖父的孫女,兩位主角卻無一例外都有種悲涼感。
尚是孩子的團圓媳婦是成人世界的犧牲品。由楊老太太專治驚風(fēng)、掉魂的偏方到“李永春”藥鋪廚子依賴“還沒有全然忘記的藥名”隨意胡說的藥方;再到不遠千里而來的“抽帖兒”云游真人,最后到用缸里滿是滾熟的熱水洗三次澡,團圓媳婦也終于辮子掉了、人死了。團圓媳婦的死源于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她的病癥僅是12歲不怕羞,發(fā)育良好長得高,但呼蘭城人們一個個熱情高漲卻又沒有科學(xué)根據(jù)的偏方終于使沒病變得有病:楊太太偏方里的黃連可能泄了元氣;廚子的藥方真真假假;僅憑寫寫畫畫驅(qū)魔的云游真人可笑至極,相比之下倒沒有釀成大錯;用滾熟的熱水澆燙該是對小孩的多大折磨!其實,身體上最大的傷害來自婆婆的虐待:打了一個多月,有幾回吊在大梁上,用皮鞭子狠狠地抽,打昏過去了,全身都打青了,出了點血。更令人發(fā)指的是用燒紅的烙鐵烙腳心。與之相比,婆婆在精神上的虐待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團圓媳婦的“回家”是想尋求庇護、家人的關(guān)心疼愛,婆婆卻連這點念想都親手捏碎,一聽團圓媳婦嚷嚷“回家”,就伸出手去在她大腿上擰,日子久了,擰來擰去,那小團圓媳婦的大腿被擰得像一個梅花鹿似的青一塊、紫一塊。還有那大方狀的扒衣洗澡舉動更是將團圓媳婦最后的“自尊”當(dāng)眾毀滅,所以她必死無疑。
至于那個呼蘭城里無處不在卻從不露面的“我”因為熟悉而被遺忘。至第三章“我”終于出現(xiàn),母親的第一個孩子,沒有什么同伴;不喜祖母,因為記得她用針刺過我的手指;愛念詩,喜歡吃。“家的院子是很荒涼”,“家是荒涼的”,“玩的時候,除了在后花園里有祖父陪著,其余的玩法,就只有自己了”,有祖父陪伴的十幾年是“我”最歡喜的日子,正是“從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惡以外,還有溫暖和愛”。[2]
將文本中的“我”視為蕭紅的自傳,探討蕭紅為什么這樣寫兒童形象的原因。一是她的童年經(jīng)驗,二是她的成長投影。
“完整的童年經(jīng)驗并不僅僅是指對原本童年生活的記錄,它還包括活動主體對自身童年生活經(jīng)歷的心理感受和印象”[3]蕭紅盡管是大家庭中第一位出生的孩子,但重男輕女的社會舊俗以及端陽節(jié)出生的孩子不吉利的迷信說法,使她的到來并未給家人帶來喜悅,唯有長期賦閑在家的祖父對蕭紅的誕生表示歡喜。又因為大弟富貴的出生,使得蕭紅從父母身上所得到的有限關(guān)愛再次被瓜分。可以說,祖父是蕭紅精神深處的生活伴侶,分享時光,慰藉寂寞。這種傷害性童年經(jīng)驗投射到呼蘭城中的兒童也是如此。早夭的,溺死的,挨餓受凍的等等,都是不受重視的角色。另一方面,當(dāng)蕭紅的成長經(jīng)歷投射進呼蘭城時,又由寂寞轉(zhuǎn)化為成人世界的悲涼。第一次未婚懷孕,孩子被迫送人,這段慘痛經(jīng)歷寫在《棄兒》里;第二次在懷了蕭軍孩子情況下卻與端木蕻良結(jié)合,孩子出生三天后不幸夭折,與端木的婚姻也以失望告終,蕭紅“悲劇的后半生中最悲劇的這一頁,常常伴隨著只有同性才能感到的同情與憤怒”。[4]弗洛伊德認為“如果不能得到某個對象,人的能量發(fā)泄作用就可能轉(zhuǎn)移到其他可以獲得的對象上,也就是說,心理能量具有移置的作用,所謂移置作用’,就是能量從一個對象改道注入另一個對象的過程?!盵5]痛失孩子的經(jīng)歷讓蕭紅對營造母子情深的形象陌生與隔閡,當(dāng)把情路坎坷、生活不易、時局艱難、疾病纏身等生活經(jīng)歷移植到兒童身上時才會呈現(xiàn)冷靜與苦難。所以蕭紅寫兒童寫得不僅是一種人物,更是將整部作品的基本色調(diào)賦予到空白的兒童身上,具體到《呼蘭河傳》才會與成人世界遙相呼應(yīng),彌漫著悲涼感。
參考文獻
[1]蕭紅.呼蘭河傳[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4:17,174.
[2]蕭紅.永遠的憧憬和追求[J].報告,1937,1(1).
[3]童慶炳.作家的童年經(jīng)驗及其對創(chuàng)作的影響[J].文學(xué)評論,1993,4.
[4]綠川英子.憶蕭紅[M]//王觀泉.懷念蕭紅.北京:東方出版社,2011:149.
[5][美]卡爾文斯霍爾,等.弗洛伊德心理學(xué)與西方文學(xué)[M].包華富,等,譯.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86:69.
Class No.:I206.6Document Mark:A
(責(zé)任編輯:蔡雪嵐)
The Future and Close Shot of Children’s Images in Hulan City
Niu Yabo
(School of Liberal Arts,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He’nan 450001,China)
Abstract:There are sorrows for children in Hulan city. From a future aspect, they are seen as the innocent However, from the closer angle, they may be of desperation . But, most of them are related to adult world. When we asked why the bitter they suffered are more serious, we can find answers from Xiao Hong’s childhood and growth herself.
Key words:Hulan River;children image; future; mid-term scenery; close shot
中圖分類號:I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6758(2016)03-0112-2
作者簡介:牛亞博,在讀碩士,鄭州大學(xué)。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