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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存文物千秋業(yè) 望重臺山百代師*
——著名文獻學家項士元

2016-03-16 03:09趙長海
天一閣文叢 2016年0期
關鍵詞:臨海臺州藏書

趙長海

功存文物千秋業(yè) 望重臺山百代師*
——著名文獻學家項士元

趙長海

中國圖書館一百多年的發(fā)展史,是中國近現代史的重要組織部分。但因材料的匱乏及研究力量的薄弱,其中史事多模糊不清。2014年4月,王余光先生主編《清末民國圖書館史料匯編》22大冊出版,為此后的研究提供了基礎性材料。王余光先生在此書總序《圖書館學史研究與學術傳承》中,特列有《二十世紀百位圖書館學文獻學家簡表》,可謂深得史學研究之要領。惜仍有遺漏,如浙江近代著名學者項士元或亦可躋身其中。

一、圖書館創(chuàng)建及藏書捐贈

1918年,項士元等人在浙江臨??h紫陽宮舊址創(chuàng)辦臨海縣立圖書館[1]。他除自捐家藏書籍萬卷外,還勸說從事小商經營的父親捐獻銀圓二百元,作為建館的開工費[2]。項士元被委任為該館首任館長。這是他第一次捐贈大批個人藏書,可惜沒有留下清單。就在圖書館創(chuàng)建的同年,項士元編有《臨海圖書館書目》1冊、補編1冊,油印出版。從此書目中,或可一窺項士元等捐書情況,只是此類油印書目,不知現仍存世否?

臨??h立圖書館乃浙江創(chuàng)辦較早的縣級圖書館,項士元在其自訂年譜中有記述:“是年(1918年),仍任浙江省第六中學及回浦學校教員。夏間,復與臨??h知事汪瑩、勸學所長嚴秉鉞,協(xié)商創(chuàng)設臨??h圖書館,假紫陽宮景藜樓為館址。汪瑩聘予為館長,并書贈‘開卷有益’額。當時予捐贈家藏圖書萬余卷,并向邑人戴勖屏、屈云珊各家借得舊藏各書萬余卷,任孫一影為館員?!保?]由此可見,臨??h立圖書館初創(chuàng)之時的藏書,主要即為項士元捐贈。這是項士元通過捐贈自己藏品,造福桑梓、報效鄉(xiāng)里盛舉的開始。

1945年2月,項士元又捐助自己所藏志書多種給浙江地方行政學會[4]。

項士元一生嗜書如命,以文獻文物事業(yè)為職志。其在杭州從事教育及新聞業(yè)多年,杭州寓所積藏圖書甚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大變革的時代,項士元生活困窘,不得不手訂鬻文簡則,以貼補家用。到了1950年7月,藏書經過整理,在返回臨海老家前,“舉所有寓廬圖書什物分別捐贈省文管會及杭州親友”[5]。這是他第二次捐贈大批藏書,但仍是沒有詳目。

1951年4月27日,即浙江臺州專區(qū)文物管理籌備委員會成立后的一個半月,項士元又選擇藏書五千余卷,家藏文物15箱捐贈給臺州市專區(qū)文管會,這是他的第三次大批捐贈[6]。

1953年6月22日,項士元又將所藏鄉(xiāng)邦文獻書籍24箱、字畫4箱,連同藏書的櫥架、篋、笥等都捐獻給臺州專區(qū)文管會。就這樣,他將自己所藏圖書、文物和自己的著作稿本全部無償捐獻給國家[7]。遺憾的是,幾次捐贈都沒有留下目錄,但從今存臨海博物館的部分精品上蓋有他的藏書印來看,這些藏品曾經是他收藏的,其中多有稿本、抄本、孤本和世間罕見的善本書籍。

在這以后,項士元還有零星捐贈。如1956年5月20日,項士元向臨??h文管組捐獻了他剛于上個月從杭州購買的古籍,其中有明刻本文徵明《甫田集》、清朝康熙《浙江通志》、譚仲修評閱《同樹文社課卷》、五色套印本《杜工部集》等。1957年6月,項士元又向臨海縣文管組捐獻所藏書畫,計有:米芾行書拓本五張,米芾登“多景樓”及登“峴山”詩刻二張,無名氏繪《靈江雙幘圖》,周凱(1779—1837)摹《諸葛武侯像》,始平公造像、石鼓文拓本、唐李肅書《河南安撫使馬公墓志銘》各一張,另有積石山房漢魏碑拓大字八張、寶晉齋法帖四張、陳師圣刻《總理遺囑遺訓》印譜一張,王仁堪(1848—1893)書碑記手卷拓本,劉心源(1848—1917)五言墨拓一對,及其他書籍等,其中多有珍品[8]。

項士元是臺州歷史上私家收藏的集大成者,他為后人保存了眾多珍貴的臺州歷代鄉(xiāng)賢著述和地方文獻,其影響及數量遠超太平(今溫嶺市)金嗣獻(約1879—1920)“鴻遠樓”與陳樹鈞(1867—1931)“枕經閣”所藏臺州書籍。浙江省博物館藏中共黨史資料目錄中,“五四”運動期間的歷史、文件、資料、報紙、雜志共60多件,其中有關臺州地區(qū)的29件,全部是由項士元捐獻給國家的,這些材料是研究“五四”運動期間進步思想在臺州傳播的極為寶貴的檔案資料[9]。

二、臺州歷史文獻搜集與搶救

項士元藏書處名“寒石草堂”,于1924年建成。“曰寒石者,以堂之南,置有寒山先生誰園遺石二笏,故名?!保?0]項士元晚年自云:“幽閑不慕子云居,小閣三間勝故廬?!保?1]又在悼念其母親挽聯中有“保住三間書舍,仍得供我考獻,供我征文”,可見他的藏書樓有三間。其收藏印常用的有“臨海項氏寒石草堂鑒藏書畫”“慈園寓目”“項氏士元珍賞書畫印”等。

項士元一生嗜書如命,自弱冠以來輒喜聚書,所藏以古籍為主,薄俸所入,盡投故紙堆中。寒石草堂所聚總計有三萬余卷[12]。藏書多從臨海藏書家那里購得,他在1936年所著《最近浙江之私家藏書》一文中曾道及,“臨海潘氏之元齋,宋氏紅杏軒,同毀于火。黃氏秋籟閣之沒于水,葉氏蔭玉閣,葛氏憶綠蔭室,戴氏慎余書屋,陸續(xù)以迫于家境而散其書;其他黃巖之韓氏涵雅堂,及長勿勿齋(此為王葆楨漱巖藏書之齋),溫嶺之金氏鴻遠樓(毀于火),陳氏枕經閣(一部已散出),已相繼衰墜。此皆建國以來二十余年演變之象也。其間崛興者,屈氏精一堂與予寒石草堂(寒石草堂側重鄉(xiāng)邦文獻,印有單行目錄)”。在此篇文字自注中,項士元曾談及戴勖屏(?—1924)之“慎余書屋”鄉(xiāng)邦文獻盡歸寒石草堂,謂“子薌家貧,借抄無虛日,晚年賣卜市上,眇一目,仍搜寫不倦,藏書凡一千六百余部,卒后,陸續(xù)鬻去,其關鄉(xiāng)邦文獻之書,均歸予寒石草堂”[13]。他尚有購自鄧巷洪錫彝(洪革煊、洪瞻陛之后代)洪氏舊藏遺書千余卷,其中有著名學者、藏書家臨海洪頤煊(1765—1837)的一些罕見之書,如《倦舫碑目》6卷1冊;又有藏書家臨海宋世犖的《臺典》4冊手稿本等;又有得自臨海藏書家葉書的蔭玉閣藏書,其中有明朝臨海王允東、陳公綸、黃承忠等輯的《三臺文獻錄》23卷8冊。

項士元尤喜搜集鄉(xiāng)邦文獻,其在1930年9月出版的《浙江新聞史》序言中曾說到:“凡有關國家史料、地方文獻之作,尤好什襲珍藏?!倍叶嘤星甯灞尽⑴f鈔本、精寫本等,如清朝程霖編的《咸豐臨海志稿》三冊,清朝仙居朱華的《山人馀事草》稿本一冊,清朝金銘之撰的《一得錄》舊鈔本,清朝洪瞻墉編的《錢王鐵券考》精寫本三卷,清朝黃河清撰的《樸學堂詩鈔》16卷、《樸學堂文鈔》5卷刊本。他自己曾言:“予于諸家所藏,二十年前,因清史館檄征遺書,躬曾諏訪,兼參文瀾書庫秘儲,條舉書目,纂編《臺州經籍志》四十卷。足跡所至,暑抄雪購,鄉(xiāng)邦文獻,所積漸夥。旋后蔭玉閣暨藝稼軒所藏臺籍,亦悉數來購。臺賢典籍,至此骎骎逾六百種矣?!保?4]

1935年,項士元撰有《寒石草堂所藏臺州書目》,臺州地方文獻增至715種,按著者時代排列,其中明刊本20余種、明抄本1種、稿本51種、精寫本10種,其他校本、稿本、抄本,亦不下500種。如康熙《天臺縣志》、光緒《寧??h志》、清朝溫嶺林之松的《綠天亭詩》、清朝臨海汪度的《臺郡文獻補》、清朝臨海沈榕的《周官指南》、清朝臨海黃瑞《臺州書畫識》精鈔本、清朝臨海宋經畬《磚文考略》稿本六卷等,都是古籍善本。其后,項士元仍專注于地方文獻收藏,成績卓著。

1950年1月,其母因年老衰病,促其回鄉(xiāng),他從杭州返臨海前,開始整理藏書,此時故家藏書紛紛散出,很多成為還魂紙進入造紙廠,其記錄有當時杭寓藏書處理及舊紙價格:“整理寓廬藏書,擬分捐獻、贈送、拍賣、保留四類。予向嗜書如命,拍賣報紙新的每斤僅值一千六百元,舊的每斤一千二百元,線裝書每斤僅四百元。道林紙較高。”[15]可嘆紙比人壽的線裝書價格,僅相當于新幣的4分錢。對此慘狀,項士元于5月9日致函《浙江日報》,建議市文教局檢查舊書店及書攤之書籍,并禁止賣給造紙廠或工商攤販作為造紙原料或包裹之用。此后與張宗祥在人大會上擬案,呼吁各區(qū)應設圖書館、博物館,并征選浙人未刊之著述輯印成書,借以發(fā)揚民族文化[16]。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萬物維新,舊書業(yè)遭遇短暫陣痛期,古籍文物遭到很大的毀壞。項士元此項建議是重視舊書業(yè)較早的呼聲。在意欲捐贈在杭幾乎全部藏書的同時,項士元仍在積極搶救古舊圖書,其在年譜2月記事中寫道:“杭州各家藏書近多散出,予購得的計有吳氏畸園、汪氏振綺堂、許氏義莊、蔣氏如園等舊藏數百十種,內有王漁洋、宋牧仲手批《杜工部集》,何義門手批《李義山詩集箋注》,振綺堂全部目錄寫本,明正德《湘山事錄》,均極珍貴。并聞各家多有作為廢紙四五百元一斤出售。”[17]

1951年,經馬一浮推薦,項士元任臺州專區(qū)文物管理籌備委員會實質負責委員,并任征集組組長。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土改及工商業(yè)改造大潮中,項士元不僅自己捐贈自藏文物圖書,并且奮力搶救因時局變動流散而出、大多要淪為廢紙爛銅的文物圖書字畫等。僅1951年就在其家鄉(xiāng)征得稿本358種,抄本695種,明刊本139種,名人批校本48種,通常本2302種[18]?;蛟S還不止此數,在臨海文化網《臨海文物、博物館重要事記》及《項士元自訂年譜》中,記述有項士元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常常外出接受和揀選文物圖書的事情,動輒就是若干箱、數百斤、若干捆的記載。而且此種情況持續(xù)到其逝世前的1959年。在其數百次搶救文物的事跡中,茲僅舉數例:

1951年4月13日 項士元與施世樵等完成在黃巖征集工作,所征集的文物集中運藏臺州專區(qū)文管會。此行歷時近一個月,共征集古籍、字畫、金石、瓷器、銅器等文物一百六十余箱。內以王玫伯“后凋草室”所藏之書畫與稿本,孫卡軒家藏的江西各縣方志,九峰“名山閣”的明萬歷本《二十一史》、明抄本《說郛》,徐竹坡家的明刻《資治通鑒》等較為珍貴。還有朱劼成、王子舜、方定中等家的藏書、字畫、陶瓷等等。

1951年7月1日 項士元與酈先鳴前往天臺征集文物。先后12日,征集了藏書、字畫、各種古燈具、燭臺、香爐及祭器等文物九箱二捆。次日,乘船至臨海大石河頭,項老接收該區(qū)公所保管的沒收文物,計有書籍四箱、字畫二十余幅,還有雜書四五擔,大多為清葉書“蔭玉閣”舊藏。

1952年4月14日 項士元在臨??h政府秘書倪礪心的陪同下,于城內何姓大戶家中撿選所藏古籍,最后得書四擔,送交文管會庋藏。

1952年4月21日至25日 臺州專署文教科派遣項士元去黃巖征集文物。在項士元的主持下,并與黃巖縣文化館工作人員一道,對集中在黃巖文化館、原九峰圖書館二處的古籍和書畫進行鑒選,征得古籍一百二十余箱及書畫多幅。

1953年1月9日至12日 項士元與謝鵬等二人在臺州土特產公司撿選文物,從中檢得名家舊藏古籍、鄉(xiāng)邦文獻、古書畫及宗譜等490斤,送交文管會收藏。

1953年4月26日 項士元自黃巖去澤國,在文化站陶義錦的陪同下,征集并接收文物二箱,托運至臨海。而后,又到溫嶺城關,由林大森、鄭子寅陪同至各居委會及“胡子謨故居”、方季榮家等處撿選文物,共得各種古籍、書畫516斤,其中陳氏所藏的臺人著述近三百冊善本尤為罕見。

1953年12月13日 項士元與謝鵬等人在臨海城西馬料坑造紙廠,自廢紙堆中撿得古籍630斤,內有洪筠軒、馮再來、郭石齋、金竹屋等各家藏書數十種。繼至城西區(qū)公所得古籍二十七箱,同時還征得何奏琥詩文、信稿等一箱。

1953年3月22日 項士元偕洪滌懷去臨海張家渡征收文物,在村長陪同下,于金瑞初家選得《資治通鑒》《宏簡錄》《滿洲名臣傳》《古示眉銓》等古籍,金表示愿意捐獻給國家。是日,臨海城西區(qū)公所原征集的四十余箱圖書及張家渡村金瑞初家舊藏,一并運回文管會收藏。

1954年8月24日 項士元與洪滌懷二人至涌泉接收文物,二天之內撿選出各種古籍1500余斤,整理出舊抄《金鰲山詩集》、抄本《萬八山房詩集》,以及明永樂時刻的《四書大全》等珍貴圖書8058冊。[19]

項士元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至其逝世前,不遺余力地揀選著眾多即將被燒毀或棄置的文物圖書,接收各界捐贈的已無法保存的文化財產。為宣傳及搶救文物圖書,展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搜集成果,1956年2月7日,臺州文管會文物組于東湖陳列廳舉辦了“中國書的發(fā)展”展覽。陳列的文物有甲骨、金文、石刻、竹簡、各種寫本、原刻、影印本、明清刻本、精本等。該展覽自春節(jié)開始,歷時半月結束。

1956年2月18日,臺州專區(qū)文管會解組后,臨海縣文物管理小組于此日成立。項士元任委員。成立大會上,項士元總結了臺州專區(qū)文管會五年來的工作,共征集到臨海、黃巖、溫嶺、天臺各縣文物數萬種,內有圖書十萬余冊,文物一萬余件。但在其后風雨變幻的無常歲月里,特別是“文化大革命”浩劫期間,眾多文物圖書或被水淹,或遭焚毀,或被不法之徒侵盜,眾多先人遺澤就此灰飛煙滅,實在不能不令人唏噓感慨。

三、生平及文獻學貢獻

項士元(1887—1959),名元勛,譜名家祿,號慈園,筆名石槎,以字行。浙江臺州市臨海縣城關人。五歲起于私塾,受業(yè)十年,1911年杭州府中學堂以優(yōu)等畢業(yè),被授以優(yōu)貢出身。此后以振興文化教育事業(yè)為己任,與友人創(chuàng)辦私立高等小學和赤城初級師范,先后擔任杭州、臺州、臨海、麗水、上海等地的大中學校的教員、校長與董事長。

項士元有滿腔的愛國熱忱,他在1912年畢業(yè)次年,響應杭州經亨頤號召,曾組織青年革命團體——臺州青年黨,各學校青年教師學生加入者百余人,其被推選為主任。1919年“五四”運動期間曾組織“臺州救國協(xié)會”,領導各界積極抗日。1924年至1935年間主要從事新聞業(yè),先后擔任《之江日報》《國民新聞》《杭州報》等報社的社長、副社長、主筆等職,兼任中國報學社杭州分社常務委員。1932年“一?二八”事變后,項士元創(chuàng)辦《救國晚報》,宣傳抗日救國。

項士元于圖書館學及文獻學造詣頗深,其在杭州府中學堂學習期間,就常至各舊書店購置書籍,因受文史教師張獻之影響,“遂致力于目錄、方志諸學,兼治桐城派古文”[20]。1914年正月,其辭去赤城師范教職即被聘為浙江圖書館館員,此后工資收入悉購舊書,“并攻究目錄版本之學,時同事章仲銘孝廉及黃君仰旃,晨夕相與探討,獲益尤多”[21]。且于此年編就《館藏西學書目》一卷。此類西文書原為浙江高等學堂藏書,辛亥光復后移交浙江藏書樓(浙江圖書館前身)。此批西文典籍除英文外,尚有拉丁文、法文和德文,“館中典書人員未有識西文者,予遂逐一將書名譯成中文外,并于每書用千字文編號,經匝月編成是目。自此各種西書群眾得以借閱”[22]。

項士元在浙江藏書樓三年,學問日精,出版了其成名作《臺州經籍志》,參編了《杭州府志》,編輯成《清代兩浙耆獻傳》及《清代浙省大事記》《臨海要覽》,編就《精一堂藏書目》。

1917年,與臨??h知事汪瑩、勸學所所長嚴秉鉞等創(chuàng)辦臨海縣立圖書館,并任館長。抗戰(zhàn)期間曾任浙江史志館浙東辦事處主任。1945年,被聘任臨??h志館總纂,主編《臨??h志稿》。1947年浙江通志館正式成立,項士元受聘為編纂。1948年2月,被國民黨中央執(zhí)委會黨史史料編纂委員會聘為協(xié)征專員,并任西湖佛教圖書館董事、館長,上?!督鹑跁r報》顧問。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歷任杭州民生中學常務校董,浙江省文史研究館館員,臨??h人民代表、人民委員會委員。1951年3月,臺州文物管理籌備委員會成立,項士元為委員兼征集組組長,主持文物及文獻的收集、保管工作,舉辦了臺州專區(qū)第一次文物展覽會。1959年11月23日因水災后為搶救文物圖書,辛勞過度而猝然離世,享年72歲。

項士元在學術領域中如天馬行空,觸類旁通。經學、目錄學、金石學、地志學、新聞學、博物學、圖書館學、社會學、民俗學、歷史學、文獻學、醫(yī)學史、交通史、教育史、文學學、宗教史等都有涉獵,著述頗豐,尤精于目錄學。據山東大學李艷秋統(tǒng)計,其著述達150余種,大多為原稿,現存于臨海市博物館[23]。

《臺州經籍志》是項士元的成名作,奠定了其在目錄學界的地位。成書時年僅28歲,可見其讀書之博廣。此書是搜羅臺州自隋至民國初所有著述的綜合目錄。1915年排印線裝本16冊,共計40卷,以經史子集四部分類。在項士元之前,臺州歷史上匯纂經籍最多的是晚清著名學人王舟瑤所纂之光緒《臺州府志》,達3500余部,而項士元之《臺州經籍志》則達到了4532部。為此書作序的有章太炎、王舟瑤、褚傳浩、曾士瀛等,當代學者馬一浮謂此著“考證詳密,大裨文獻”,臺籍前輩學人楊晨許為“精博無倫”[24]。

項士元曾將此書贈送王舟瑤,王氏曾對其有補漏與辯證。此后項士元又將王氏審閱稿征藏于臺州專區(qū)文管會(現臨海市博物館),并對其進行了個別修訂。1984年臺灣廣文書局對其影印出版,然在大陸卻難覓蹤影。

后項士元在《臺州經籍志》的基礎上又有《臺州經籍志續(xù)編》與《臺州經籍志補遺》?!独m(xù)編》成于抗戰(zhàn)前,稿或已無存?!堆a遺》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稿尚在臨海市博物館?!督浖尽吩皇諔蚯?、小說及語體文,而續(xù)補則已有收錄。

《中國簿錄考》,又名《中國目錄考》或《中國書目考》,發(fā)例于1917年,成書于1922年。項士元在其自訂年譜1922年紀事中有:“是歲予于冗忙之中輯成《目錄考》(后改稱《中國簿錄考》)十卷,就正于章太炎先生,承先生賜序。因付書手丁瑞甫繕寫,僅成五卷,即匆匆赴杭,瑞甫亦他適,迄未擲還稿本(近已補編完成)?!保?5]此后項士元又重新創(chuàng)例修訂,并得時任浙江教育廳廳長張宗祥賜序,其影響也不脛而走。1934年,時任燕京大學教授的顧頡剛特函托童書業(yè)借抄。青島著名藏書家張鑒祥(字鏡芙),收藏歷代書目千余種,自署千目廬主人,亦函請代雇書手抄錄,張氏傳抄本殘余七冊現藏山東大學圖書館,由此可知項士元于20世紀30年代編寫此書概貌。著名學者柳和誠先生謂項士元書目考為輯錄體,并謂:“正文所載各家書目分十六類(項稱‘××之屬’):提要、總錄、文章、藏書、經學、史事、諸子、征訪、鄉(xiāng)著、禁書、版本、校刊、題跋、叢刊、別錄、金石等。每書記書名、卷數,注明出處,提要除交待著者外,并作全書簡要介紹,類似《四庫簡明目錄》。隨即羅列原書序跋,常見者不著,而注其見于何書。次列諸家著錄,凡見于別家書目并有提要者,迻錄之?!绷壬谠敿毐容^了四種書目研究專著后,謂“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四種已刊或未刊書目研究的專著,詳略不等,各有千秋,只有項士元的《中國書目考》和孫毓修的《書目考》收有原書的序跋和相關資料??上ы椫灞粳F已不全。孫著不僅編撰時間早一些,而且今天又保存有全稿,其文獻價值令人矚目”[26]。

項士元對此書傾注心血甚多,到1948年,《簿錄考》十五卷已整理告峻,但其后仍不斷修訂體例,增加內容。如其在自訂年譜1954年3月26日寫有“省圖書館毛春翔來訪……予與商訂《簿錄考》義例,彼意不如以人為綱,予深表贊同”[27]。1957年,浙江省圖書館學會有圖書館學研究十二年規(guī)劃,項士元曾謂:“予對于第二項圖書史及圖書館事業(yè)史頗感興趣,擬就舊撰《中國簿錄考》加以整理,貢獻于研究諸同志?!保?8]這說明在項士元去世前兩年,此書并未能最終定稿?!吨袊句浛肌肥呔戆藘愿灞?,現仍存藏于臨海博物館內。丁伋先生曾見此稿本,其在所編《項士元先生著作目錄》中謂此著“中間體例數變,至1950年才最后定為總錄、藏書錄、讀書錄、善本錄、知見錄、??变?、版刻錄、經義錄、史錄、鄉(xiāng)著錄、輿地錄、金石錄、宗教錄、諸子錄、文學錄、藝術錄、科學錄、類書錄、叢書錄、禁書錄、征訪錄、簿籍錄、譯書錄、附錄等24類。書首仍附1923年章炳麟、張宗祥、褚傳浩等《中國書目考》原序及章榗、王舟瑤、章箴、楊辰等題詞及作者定本例言”[29]。

1958年,受浙江人民出版社文教編輯部的委托,項士元審定宋慈抱原著《兩浙著述考》,對其中內容做了大量調整和補訂。項氏為目錄學名家,早期即有意編纂《兩浙藝文志》,為此曾纂寫《浙人著述經眼錄》及《續(xù)編》。故此次審訂,除調整門類及次序外,刪濫補缺正誤甚多。前后費時七個月。項除處理日常事務及有關文物工作外,朝暮握管,心無外顧。他說:“予為事關兩浙文獻,所以半載以來,晨夕不遑,未敢稍懈也。”故項在其《日記》中常有“至十二時始就寢”“一時半始就寢”“亦一時半就睡”的記載[30]。此書原為余紹宋主編《浙江通志》中之“藝文志”。20世紀40年代浙江成立通志館,館長余紹宋曾堅意聘項士元為總纂,但因項此時事務繁雜,余紹宋即推薦其在臨海設立省志館浙東辦事處,聘項為主任。項士元于《浙江通志》編纂貢獻良多,其社會志、宗教志、黨會志、交通志、人物志、氏族考等均為項獨撰或主寫?!墩憬ㄖ尽吩八囄闹尽?,經項士元提議改為“著述考”,并建議分“存、佚、待訪三部,各按撰人時代分別匯纂,并為提要”[31]。項并為此擬定體例:“中心一點是廢棄舊的四部分類法,參酌中西,另定類目。此志后分由宋慈抱編纂。宋氏未能接受此意,且其書亦多遺誤?!保?2]此書雖屬浙江最大型的簿錄類著作,但缺漏未能盡免,項老當時就曾慨嘆:“審訂《兩浙著述考》,覺得近十年來,省內能文之士陸續(xù)凋謝,但其有何著述,不得而知,無從為之一一羅列,悵甚!悵甚!”[33]此書延宕至80年代方得出版,且刪削集部,沒有序跋及說明,使人難究其成書始末。

項士元其他的目錄學著述有:《清續(xù)文獻通考》若干卷(此書劉錦藻主編,其中第257卷至第283卷《經籍考》系項先生與勞乃宣所編),《清代續(xù)文獻通考經籍考校補》、《印譜總錄》(稿本)、《秋籟閣臺籍錄要》(稿本)、《寒石草堂所藏臺州書目》、《小停云山館金石書畫經眼錄》、《中國歷代著述考凡例》等20余部。

項士元于浙江藏書史頗有留心,著有《浙江歷代藏書家考略》《最近江浙之私家藏書》等,對于和自己有交往的藏家,則記述其藏書歷程,弘揚其藏書精神,如于同是臨海的黃子珍,其撰寫有《秋籟閣之殘影》(《浙江圖書館館刊》1935年第6期)、《秋籟閣藏書記》(《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第3期)、《臨海黃子珍生平及其著作》(《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第1期)等。對于考察民國時期浙江藏書史,實乃最珍貴的史料。

項士元搜集地方文獻,關注地方文化,關于地方文獻匯輯方面的著述主要有:《臨海要覽》《仙居要覽》《清代兩浙耆獻傳》《海門鎮(zhèn)志》《臨海集》《臺州文獻叢記》等20多部。為臺州的地方文獻搜集整理工作作出重大貢獻。其他還有文史、雜纂、社會政治、詞章類等著述一百多種。其中《浙江新聞史》為浙江首部新聞著作。而《寒石草堂日記》始自1910年,止于1959年,距其離世僅7日。

1955年4月,年近古稀的項士元與同仁跋山涉水去征集、托運文物圖書。途遇山洪暴發(fā),險些送命。他無論到哪里,總要向群眾宣傳保護文物。為了祖國的文化事業(yè),他兀兀窮年,嘔心瀝血,把自己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貢獻給了人民。1957年,友人董滄?zhèn)ピ鵀槠滟浽娫啤肮Υ嫖奈锴飿I(yè),望重臺山百代師”。這既是對項士元高尚品德的高度贊美,也是對他一生事業(yè)的重點概括[34]。

注釋:

[1]臨海縣立圖書館創(chuàng)立時間,《浙江省圖書館志》之“臨海市圖書館”(第167頁)及“項士元”傳略(第387頁),蘇小銳主編《臨海政協(xié)志》“項士元傳略”等眾多著作,均謂創(chuàng)建于1917年,當誤。據《項士元自訂年譜》1918年記事及《浙江省圖書館志》“大事記”,均謂于1918年創(chuàng)建,又據《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第3期所載洪煥椿《浙江之圖書館事業(yè)(下)》,亦謂創(chuàng)立于1918年,當是。而此致誤原因,乃是項士元自己記述矛盾錯誤所致。其在《自訂年譜》1951年4月27日捐贈家藏文物圖書時謂:“予自1917年創(chuàng)辦臨??h圖書館,捐贈寒石草堂所藏圖書萬余冊。”(第47頁)可知,當是記憶混亂所致。

[2]項澤恒等:《菊秋傲霜憶父親》,見臺州地區(qū)地方志辦公室、臨海市博物館編《臺州近代著名學者項士元》,1990年內部版,第102頁。

[3]《項士元自訂年譜》,見臺州地區(qū)地方志辦公室、臨??h博物館編《臺州近代著名學者項士元》,1990年內部版,第9—10頁。

[4]同[3],第 36 頁。

[5]同[3],第 44 頁。

[6]同[3],第47頁。 另參見《臨海文物、博物館重要事記》,臨海文化網(http:∥www.lhww.gov.cn/info.asp? id=39)2006年5月19日發(fā)布。此處捐贈數量,顧志興《浙江藏書史》第829頁、馮曉霞《浙東藏書史》第141頁及徐三見《臺州藏書家傳略》中均謂捐贈2萬余卷,文物書畫19箱,蓋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捐贈之約略合計。

[7]胡平法:《藏以致用 化私為公——項士元收藏簡論》,《臺州學院學報》2009年第4期,第13頁。此處捐贈數量,在《臨海文物、博物館重要事記》(臨海文化網http:∥www.lhww.gov.cn/info.asp?id=39)記載為:“6月6日,項士元整理其‘寒石草堂’所藏臺州地方文獻稿本、抄本、舊刻本及自己的各種著述等藏書一十八箱,二萬余卷,并古書畫四箱,與書櫥、書箱和篋、笥等一起捐獻給文管會?!睍r間及數量均有出入,詳情待考。

[8]胡平法:《藏以致用 化私為公——項士元收藏簡論》,《臺州學院學報》2009年第4期,第13頁。

[9]《項士元》,《浙江檔案》1989年第11期,第32頁。

[10]項士元:《寒石草堂所藏臺州書目序》,《浙江圖書館館刊》1935年第4卷第1期,第14頁。

[11]同[3],第 60 頁。

[12]臺州地區(qū)地方志辦公室、臨海市博物館:《臺州近代著名學者項士元?前言》,1990年內部版。

[13]項士元:《最近浙江之私家藏書》,《國風月刊》1936年第8卷第9、10期,第51頁。

[14]同[10],第 13 頁。

[15][17]同[3],第 43 頁。

[16]吳仲強:《中國圖書館學情報學檔案學人物大辭典》,香港亞太國際出版有限公司,1999年2月版,第300頁。

[18]同[3],第 49 頁。

[19]同[3],第 45—54 頁。

[20]同[3],第 5 頁。

[21][22]同[3],第 7 頁。

[23]李艷秋:《目錄學家項士元》,《圖書館雜志》1998年第1期,第44頁。

[24]以上評語見項士元《旅杭日記》之民國五年(1916)4月19日及2月19日,此稿本現藏臨海博物館。轉引自臨海博物館徐三見著《項士元〈臺州經籍志〉評介》,《臺州學院學報》2011年第1期,第11頁。

[25]同[3],第 13 頁。

[26]柳和城著:《孫毓修評傳》,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10月版,第272—273頁。

[27]同[3],第 53 頁。

[28]同[3],第 62 頁。

[29][32]丁伋:《項士元先生著作目錄》,載臺州地區(qū)地方志辦公室、臨海市博物館編《臺州近代著名學者項士元》,1990年內部版,第66頁。

[30][33]以上轉引自徐三見《項士元先生與〈兩浙著述考〉》,《臺州文物》第6期,1986年4月刊印。徐三見先生此文多引項之日記,更為真切。

[31]同[3],第 38 頁。

[34]《項士元的故事》,《今日臨?!?013年5月31日,第03版。

作者通訊地址:鄭州大學圖書館

*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我國圖書館事業(yè)發(fā)展中的社會捐贈研究(12BTQ004)”暨教育部人文社科項目“社會捐贈與中國圖書館(11YJA870030)”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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