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樂靜

（北京大學 歷史學系，北京 100871）

以革命為目的
——芻論安源工運中的工人教育

丁樂靜

（北京大學 歷史學系，北京 100871）

本文通過對安源工運中出現(xiàn)的教育機構(gòu)、教育活動及其成果和影響的梳理來討論在這一特定歷史背景下中國共產(chǎn)黨主導的工人教育的特點與作用。文章認為，作為工人教育機構(gòu)，安源工人補習學校、子弟小學甚至包括工人讀書處等都具有平民教育與革命宣傳的雙重屬性。

工人教育；補習夜校；平民教育

安源位于江西省西部的萍鄉(xiāng)市，當?shù)赜袃?yōu)質(zhì)豐富的煤炭資源，1898年時任鐵路督辦的盛宣懷為解決漢陽鐵廠對燃料的迫切需求，于安源設立萍鄉(xiāng)煤礦，安源工礦產(chǎn)業(yè)由此興起。安源也因此成為一個新興的移民聚居地，來自湘贛兩地的勞動者，構(gòu)成了安源工人的主干。本地礦業(yè)興起后，安源形成了以工人及工人眷屬為主體的人口結(jié)構(gòu)，他們在1920年代的工運期間大約占當?shù)厝丝诘娜种?。這些從事繁重體力勞動的工人，大多數(shù)是由農(nóng)民轉(zhuǎn)化而來，他們在安源改變了謀生方式，也由農(nóng)民階級轉(zhuǎn)化為工人階級。1921年當李立三到達安源時，當?shù)赜忻旱V工人約12000人，株萍鐵路工人約1100人。煤礦工人及家屬主要居住于礦區(qū)附近。

一、工人學校的發(fā)展歷程

1921年12月，李立三通過湖南平民教育促進會進入安源籌辦平民小學，工人子弟可免費入學。平民學校最早的地點（第一校）在安源五福齋巷簡陋的民房中，開始學校只有七八個小孩，主要課程有國語、算術(shù)等。學生來源基本為安源當?shù)毓と俗优?，或住在附近的兒童。平民學校的學生逐漸增加，達到三四十人的規(guī)模后，李立三通過走訪家長做工作等方式，深入接觸工人群體，啟發(fā)他們的覺悟，發(fā)展了第一批共青團團員。通過他們的努力，1922年1月成立了第一所夜間授課的工人補習學校，學校發(fā)展到一定規(guī)模時，平民學校工作由蔡增準接手，李立三則主要負責補習學校的工作。

補習學校的初創(chuàng)成員不僅包括本地的先進工人，如當時擔任機務處司機的朱少連、鐵路工人周鏡泉等，外來的共產(chǎn)黨人同樣也占到相當比重，其多為湘籍或之前在湖南省委工作的干部，如李立三、蔡增準等。安源工人補習學校成立1個月后工人俱樂部即宣告成立，教育工作自然也被整合入俱樂部的組織結(jié)構(gòu)之中。按照章程，俱樂部由百人代表選舉四人主任團，再由主任委任各個職能股長。教育股（后更名教育委員會）在俱樂部八股中居第一位，可見其地位的重要。除第一校之外，1923年上學期增設第二、三校，下學期增設第四校，校址分別設于牛角坡、盛公祠山下、張家灣，安源東西南北四區(qū)自此各有一所學校，其中第三校占地最大、學生最多。 隨著安源工運的發(fā)展，補習學校至1924年下學期已設立有七所之多，直至1925年10月工人俱樂部被武力解散、黃靜源遇害后，工人子弟學校亦隨之停辦。直到次年北伐軍進駐安源，工人俱樂部方恢復辦學。

工人俱樂部對工人教育表現(xiàn)了極大的重視，首先教育股辦事細則須由主席團審定施行，其次教育股之預算、決算案亦需按月經(jīng)過經(jīng)濟委員會的初審與主任團的復核。從現(xiàn)在保存下來的俱樂部會計股報告來看，1922年4月8日至9月23日約半年中，沒有對學校的開支，唯有書報開支共21元，約占報告所記總支出（約205元）的十分之一。在1922年9月24日至1923年7月31日不到一年的時間中，支付給教育股的資金共計銀洋7259元錢24串，加上支付教育股被竊損失26元多，支出數(shù)額接近俱樂部總支出的三成。

平民學校（后稱工人子弟學校）學時為上午三課、下午兩課，工人補習學校為晚上兩小時。補習學校也有年紀尚小的童工入學，因其白天需要工作，無法入讀平民學校之故。平民學校初期，學生較少，合并一處教學，隨著學校規(guī)模的擴大和學生數(shù)量的增加，年級、科目、教師的配備也愈見完備。以一校為例，高級班學員有四十人左右，中級班一百多人，子弟班有學生三百左右。學生數(shù)目出現(xiàn)階梯狀的變化，也反映出當時在不同層次上對工人及子弟進行教育發(fā)動的成果。

據(jù)1923年《教育股報告》擬定的總綱，工人子弟學校每班定額40人，學制四年，年級以學生程度編定，男女同校。學習國語、公民、算術(shù)課本，低年級采用中華書局新學制教科書，高年級則酌用舊學制商務新法教科書。

從當時學生的回憶來看，第二校成立后已在子弟學校開設政治課，而規(guī)模最大的第三校設有四個年級，每年級各有一班，另有教師十幾人，多為湖南籍，課程除去原有的政治、國語、算術(shù)之外，還增設有常識、體育、唱歌、圖畫等課程，學校的教師既有專任一科也有兼任不同科目的。政治課的授課內(nèi)容主要是一些淺顯的革命道理，如勞動最寶貴，什么是階級，為何要革命，為何要打倒帝國主義和軍閥等，并成立兒童團將學生組織起來進行宣傳活動。從課表來看，工人子弟學校中最重要的科目無疑是國語，基本占到周課時的半數(shù)。而算術(shù)、藝術(shù)、體育等課程的開設，基本可以從制度上保證小學教育的完整。值得注意的是課程規(guī)定本身沒有政治教育的明顯痕跡，我們推測實際承擔政治課教學的科目可能是公民課也可能是常識課，抑或兼而有之，不在公開的課程總綱上體現(xiàn)是為了避免受到來自外界的注意。同樣地，藝術(shù)課程的開設，也可以起到為革命服務的作用，《安源工人教育計劃大綱草案》指出“音樂圖畫手工的材料，應用下列原則：A、揭示資本主義罪惡；B、表現(xiàn)無產(chǎn)階級痛苦；C、激發(fā)革命精神；D、實用?！笨梢娝囆g(shù)課程首要目的仍是革命教育。

工人補習學校的校歷與子弟學校基本相同，但具體操作隨時間與條件的變化而出現(xiàn)差異。由于1922年秋季李立三離開安源，繼任的蔡增準和蔣先云同時還要負責俱樂部工作，因此簡化課程，注重講演，主要范圍是中國及世界政治的勞動新聞的批評；工人解放的方法及步驟；良好道德養(yǎng)成等。據(jù)1923年制定的總綱，補習學校的課程分為主修與輔修兩部分，主修課程包括國語、常識、談話、筆算，輔修科目包括珠算、英文、習字。補習班分為初中高三級，據(jù)1924年擔任一校主任的李先瑞回憶，“當時工人補習學校很活躍，高級班的課程包括國文、歷史、地理、數(shù)學、國際歌詞、社會進化史；中級班則學習國文、算術(shù)、唱歌；初級班主要是識字?！毖a習班公開的教材是由俱樂部教育股負責編成的平民教育課本，實際使用的是補習班自行編寫的宣傳馬列的小冊子。

二、教材編寫——以兩種教科書為中心

工人補習學校和子弟學校的自編教材保存下來的非常稀少，已發(fā)現(xiàn)的較為完整的有兩種：1924年前后由安源路礦工會教育股編寫的《小學國語教科書》和1924年至1925年9月間陳清河編寫的《安源路礦工人補習學校補習教科書（一）》，另有用于補習文化知識的《工人讀本（第一冊）》殘本與第二冊殘頁。國語課程的重要性在子弟學校的教學體系中無需贅言，對于工人補習教科書編寫者的說明是“以促進勞動者階級覺悟，造成健全的有革命精神的勞動者為主旨，而第一冊的程度則在由普通常識到階級覺悟，課文大約六十字起到六百字止”。第二、三、四冊目前似未發(fā)現(xiàn)，根據(jù)編寫說明則可看出四冊教科書都是按照思想覺悟和政治教育的深入而編排的，文字與其他知識方面逐冊深化的證據(jù)并不能看出。

從課本的實際用途來看，《小學國語教科書》與《工人讀本》當是同一性質(zhì)的教材，然而就課本的編纂水準來說，后者遠遜于前者。據(jù)此可見子弟學校和補習學校就普通知識而言應是相互平行的，考慮到課時安排、師資分布等因素，甚至子弟學校政治課以外的基礎教育的程度與水平都應更高。

《小學國語教科書》一冊共計40課，尚不清楚具體教學中的適用年級與課時安排，不過對照《補習教科書（一）》與《工人讀本（一）》所附的說明來看，大致相當于一學期的課程?！缎W國語教科書》中所選課文從語體分為白話文與文言文兩類，按照文體則大致分成韻文和散文兩個大類，韻文包括押韻的舊體詩和白話詩，同時31課《開臺戲》因其念白與唱詞中也有押韻的部分也歸在韻文部分。散文按照文章體裁分為議論、記事、說明三項。由于很多文章中兼具議論及敘事成分，故有不少篇目做出復選。較為獨立的是說明文與應用文的部分。

課本所選入的文言文比重只有八分之一，可見白話文運動的成效已然深入人心，而所學的五篇文言文中，《盲魚》與《勇毅之青年》作者不詳，不知是編者自撰或是選自當時流行的其他平民教育課本。傳世作品有三篇《木蘭辭》《明日歌》與選自《閱微草堂筆記》的《捕虎記》。由此五篇可知，教科書選擇文言文的標準是淺近明白，韻文同樣更需上口，兩篇文言散文則意在說理。散文中說明和實用文占11篇，接近白話文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可見教材對實用國文技能的強調(diào)。應用文寫作則覆蓋了日記、書信、借據(jù)、章程、廣告等常用各項。

以內(nèi)容而論，《小學國語教科書》考慮到受眾的認知水平，所選篇目大部分篇幅較短，題材也多以寓言故事或者模擬情境的對話為主，其頗具戲劇性的特征或可方便課堂表演甚至作為兒童團宣傳活動的預備訓練。比如1925年5月第一周僅3天的時間子弟學校便推出了至少三個劇目，“小學生排演《革命之花》新劇，鼓吹工農(nóng)團結(jié)反對帝國主義，去俄國無產(chǎn)階級革命之方針?！薄白拥懿繉W生演新劇，劇名《上海工部局的童工保護法》《誰是友誰是敵》”。其具體演出形式或效果現(xiàn)在已無從稽考，相信這種卓有成效的宣傳活動離不開子弟學校國語與音樂美術(shù)等科目在教學中所形成的合力。

教科書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其與政治教育相關的內(nèi)容，這也是全書的精髓所在。據(jù)前引文子弟學校已有講授淺顯革命道理的政治課，由《小學國語教科書》可知，對學生的革命情懷的熏陶實則還貫徹于國文等課程。筆者對政治內(nèi)容的界定是闡述革命的基本原理、反對軍閥或封建主義的表達以及對一些重要概念如民主、社會主義、勞動價值等的介紹。有以上內(nèi)容的課文共計14課，占課程總量的35%，這部分課文的分布也頗見考量，前10課中有1課，11-20課中有3課，21-30課中有6課，31-40課中有4課，形式包括寓言、詩歌、戲曲、說明文、人物傳記等諸多題材，既生動活潑，又淺近親切、便于接受。比如第一篇帶有政治教育色彩的課文《求生活的本能》，前半對話后半說理，點明社會的勞資斗爭便是生存斗爭，是吃飯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而最后35、38、39三課則正面闡明“民主”（平民支配、平民政治），介紹列寧生平與蘇俄革命簡史。

切近時事與生活是《小學教科書》另一項重要的特點。如19課《學生自治》明顯是承接當時安源工人俱樂部的工人自治而來。又如25課《合作社》，結(jié)合當時安源經(jīng)濟實際介紹各種合作社的作用與原理，直接為當時的工人俱樂部服務。而篇幅頗長的《饑腸》則大力宣傳鴉片煙的危害，對安源工人中的舊習做了有針對性的批評。最后《列寧傳略》的兩課即為1924年當年紀念偉人所作，再前的《煤的自述》雖然只是簡單生動的科普文字，但結(jié)合平民學校多是路礦工人子弟這一狀況，即可看出編纂者并非無的放矢。

同樣以學習文化為主要目的的《工人讀本（一）》則與《小學教科書》呈現(xiàn)了相當不同的面貌，大概兩書的程度不同，《讀本》第一冊以學習生字為主，大量課文采用韻文成語，而《小學教科書》則是較為進階的國文課本，主要以文章學習為主。兩者的共同點在于對現(xiàn)實生活尤其是工人階級處境的關切，以及傳播革命思想與反對帝國主義封建軍閥的宣傳。

工人補習學校對共產(chǎn)黨領導工運的普遍意義的真正體現(xiàn)，以目前所能見到的資料，主要體現(xiàn)在《新編工人補習教科書》。教科書全套四冊，內(nèi)容循序漸進，邏輯嚴密。第一冊，激起階級覺悟；第二冊，縱論各派主義歸結(jié)到共產(chǎn)黨——蘇俄革命之成功經(jīng)過；第三冊，中國當下的政治經(jīng)濟情況與勞動革命方略；第四冊，馬克思主義理論與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現(xiàn)狀。

僅就第一冊而言，為方便工人入門，材料通常較短，且多采用豐富手段如插圖格言等材料豐富閱讀體驗。教材先論證工人讀書之必要，而后點出工人階級受到軍閥官僚資本家以及帝國主義壓迫的情況，再次推動先進知識分子與工人的聯(lián)合。教材從工人關心的日常事情入手，繼而討論社會問題如男女平等、婚姻問題，從中滲透馬克思主義的相關概念，再回到正題，討論革命理論的核心概念如無產(chǎn)階級、資本、帝國主義，順理成章地揭示出革命的必要性，以及社會革命與社會主義的構(gòu)想，最后強調(diào)無產(chǎn)階級革命需要工會組織。由此可見，盡管教材第一冊僅是補習入門，但對于工人覺悟的啟發(fā)與革命邏輯的闡釋業(yè)已圓滿。如工人此后再行深造，也不過是在第一冊的基礎上加深對重點問題的認識。這樣一來，凡是參與過工人補習班的學員，不必修完全部四期課程，只需一期即可大體明了工人俱樂部的革命主張，就宣傳鼓動群眾而言，周期短而效率高。

三、以革命為歸宿的教育

工人補習學校開辦之后，李立三等立即著手從工人中間發(fā)展共產(chǎn)黨的組織，事實上工人補習學校充當了一個考察、培訓工人中的積極分子并加以吸收入黨的工作基礎，“工人階級受教育的中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作為培養(yǎng)革命積極分子的機構(gòu)，補習學校對安源工人的動員與教育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然而需要注意的是，緊隨補習學校之后興辦的工人讀書處與讀書會在啟發(fā)工人覺悟、引導工人走上革命過程中也有其特殊作用。

設立工人讀書處的原因有二，一是考慮到工人中文盲比例接近四分之一，而補習班限于規(guī)模無法覆蓋到所有工人，因此設立讀書處專門進行識字教育；二是學校離工人住處較遠，晚間往來不便易導致工人缺課，因此讀書處多設在工人居處或是附近。工人讀書處原本計劃按照工作地分布開設四十九處，報告提出時擬建六處，已建成三處。補習學校專門負責中高級課程，而讀書處則承擔了原初級班的任務。1924年11月頒布的《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安源地委宣傳部報告》在安源工人教育實施計劃中也特別強調(diào)說“以后應特別注重讀書處之發(fā)展”，因“讀書處青年學生很多，不久即可大批吸收”，具體訓練措施如“派人到各工人學校讀書處講演”亦是題中應有之義。

工人讀書處因其機動靈活的特征，也帶來了統(tǒng)計上的問題。1925年1月初安源團委的報告由俱樂部發(fā)給津貼的讀書處有二， 1925年4月劉少奇指出當時共有工人讀書處五處，同年5月5日安源團委學生部的報告中共有八處讀書處，而李維漢則回憶到1925年2月，俱樂部共設有五處工人讀書處。1925年上半年工人讀書處的數(shù)量變化情況究竟如何目前尚不得而知，但從前引四則材料至少可見工人讀書處的數(shù)量在這段時間是不斷增加的。

讀書處的校歷與補習學校保持一致，基本同時放假，假期中的教育工作則以讀書會的形式進行，學生可每夜自行到夜校讀書，補習學校在籍學生則每兩周開一次全體晚會，各校各讀書處每周開一次談話會、一次辯論會。值得提出的是，正是這個暑假，工人學校的授業(yè)范圍進一步擴大，按照安源團委學生部的報告，工人學校前三校中辦了四班時務平民學校，不限工人行業(yè)，而主要的參加人員為從事縫紉理發(fā)和擔腳抬腳的勞動者。按上述職業(yè)嚴格說來并不能稱之為工人，然而興辦時務平民學校本身足以說明當時的安源工人俱樂部已經(jīng)意識到更廣泛團結(jié)底層勞動者將會對安源工運產(chǎn)生積極影響。

工人補習學校與讀書處、讀書會成立的最終目的是在進步工人中發(fā)展黨團員，壯大革命力量。因此，在學生中觀察、培養(yǎng)和吸收先進成員便成為工作的重點。1925年5月的安源團委學生部報告已明確指出“在路礦工會之各教育機關，以‘團組’為活動之中心”，“團組”實為“黨團組”的省略。

特別需要說明的是第四校子弟生中共有團員21人、黨員2人，幾乎可以與補習學校的黨團員數(shù)量相當。這個數(shù)據(jù)足以說明俱樂部教育委員會在子弟生這一群體上所做的扎實工作，“現(xiàn)正作嚴密的組織訓練和引導課外活動，最近已收著一部分效果”，由此著意訓練小學生們方可能擔負起前述演劇講演等宣傳活動，甚至在安源工人俱樂部遭到軍閥鎮(zhèn)壓的時候，仍有小學生出面發(fā)起募捐為被捕人員送飯并傳遞消息。至報告提交之日，工會教育委員會成員均為黨團員，安源工人教育“促進階級覺悟”“訓練戰(zhàn)斗能力”的旨趣已不難達到。對此時的安源教務委員會來說，下一步的工作即將轉(zhuǎn)向黨團組織外的教職員與學生，包括安源附近的城鄉(xiāng)甚至湖南醴陵。

學生工作之外，各校教員層面也存在著以政治表現(xiàn)為衡量標準的流動性。從李延瑞的回憶來看，“學校開辦時，教師湖南的多，中期湖北的多，后期安徽的多”。正好可與安源地區(qū)黨團組織隸屬的變化相對照。

四、余論

作為工人教育機構(gòu)，安源工人補習學校、子弟小學甚至包括工人讀書處等都具有平民教育與革命宣傳的雙重屬性。就前者而言，安源工人學校自草創(chuàng)至強制關閉，中間也僅有三年時間，對學生培養(yǎng)而言，即使按照四年制的小學培養(yǎng)計劃都略顯短暫。雖然從資料中可以看到學校及其他教育組織的規(guī)模在這段時間迅速擴張，但教學水準與教學成果的即時反饋和長期影響，尚缺少足夠的資料補充我們的認識。尤其子弟學校已明確廢除學期試驗，理由是“此種試驗多不著精確成績，還要增長學生虛偽的競爭心。各科以平日的積分做標準，對于學生的操行，其中須經(jīng)一番精密的本主觀（按：原文如此）的觀察?！笨荚囍贫仍诔醯冉逃芯烤鼓軌蚱鸬绞裁醋饔?、扮演何種角色，是直到今天仍然被教育界探討不休的一項議題，子弟小學選擇不設考試自然有其自身特點的考慮，這樣做對減輕教務人員的工作壓力和鼓勵學生參與課外訓練都有顯而易見的好處，但是同時也需看到，這樣的教學考核體制對于學生學業(yè)的進一步深造并不能提供幫助。

工人補習學校的學期長度較前者更加短暫，1923年秋蔡增準提交報告指出工人補習學校一校5 月10日開學，7月5日放假，二校為5月6日至7 月6日，三校開學時已晚到5月27日，放假則是最早的7月1日，最長不過兩個月，更有前文所述工友出勤等各項問題，因此就這一階段補習學校而言，能夠在知識上進行的補習實在非常有限。

通常的教育—考試制度都存有一個不斷上行的金字塔形的態(tài)勢，安源工人教育非常特別的一點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但興辦了覆蓋廣泛的平民教育，更重要的是深入工人工作居住的第一線，設立了大量的讀書處。僅從傳授知識的角度而言，讀書處可能會帶來教育資源的分散或者其他不盡人意的地方，但是從革命宣傳的角度來說，這一舉措則非常重要。安源的工人教育本身即為教育與革命雙軌并行的產(chǎn)物，而革命才是其真正的目的，教育只是手段，因此深入工人群體內(nèi)部的讀書處可以最大化地接觸基層工人，啟發(fā)他們的覺悟并調(diào)動他們參與革命的積極性，“學生有心得的頗多，每周舉行講演會一次，由學生講演，講題如：私有財產(chǎn)之流毒；階級制度之罪惡；工人怎樣去奪取政權(quán)？……或者自由講演，沒有一定的題目，任他們有什么感覺就發(fā)表?！惫P者認為，讀書處的成立是安源工人俱樂部將工人教育與革命動員相結(jié)合的一項重要嘗試，對于鞏固和深化安源路礦工人的革命意愿與俱樂部的組織基礎，都具有不可小覷的作用。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從筆者對安源工人教育的討論來看，傳統(tǒng)認為安源工運失敗在于活動全部公開，導致被軍閥反動勢力一網(wǎng)打盡等說法是不足信的，僅在學校系統(tǒng)內(nèi)部，便存在復雜的地下黨團組織。其次，對安源工人教育的成果，以目前的資料而論，基本都是正面評價為多，但是革命宣傳之下帶來的工人左傾問題是否與當時的工人教育有關，如果有，又是怎樣發(fā)生作用的等問題，尚無法從現(xiàn)有能見到的資料中得到答案。

［編輯：徐 遲］

K216.32

A

ghllyj.2016.05.011

2016-07-06

丁樂靜（1985-），女，山東青島人，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