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新

演進中的中越關系：轉型與前瞻

周士新※

中國與越南自恢復關系正?；詠?，雙方關系在經歷一些曲折之后逐漸更加成熟，雙方對對方的戰(zhàn)略認知和利益取向已經更加穩(wěn)定，并在尋求戰(zhàn)略支撐和妥善應對爭議的過程中增強了信心。中越關系要實現(xiàn)可持續(xù)和平發(fā)展，需要雙方采取務實理性的戰(zhàn)略選擇，在應對地區(qū)整合和建設地區(qū)共同體的過程中加強相互協(xié)商合作，以更包容與開放的戰(zhàn)略導向鞏固和增進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最終以睦鄰友好合作建設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

中越關系；睦鄰友好；命運共同體；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

中國與越南是山水相連的鄰邦，已經結成了密切的經濟和深厚的文化聯(lián)系。然而，歷史是真實的，也是現(xiàn)實的，地緣相近讓中越兩國關系既曾經歷過密不可分的友好時期，也經歷過相互視對方為對手的競爭年代，既有共同抵御外侮的崢嶸歲月，也有被域外力量離間心生嫌隙的時候。中越關系正?；?5年來，兩國關系的發(fā)展始終具有一種非常微妙的主線，推進著雙方在許多具體領域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績。兩國執(zhí)政黨、政府和人民也都為兩國關系的發(fā)展發(fā)揮了重要的推進作用，為當前兩國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的建立和維持奠定了較好的基礎。從某些方面來看，中越關系正?；詠?，兩國關系的發(fā)展動力正在不斷明確，且顯示出強烈的獨特特征。中越兩國外交政策的不斷調整適時迎合了這種趨勢，在促進自己國家利益的過程中不斷界定明確針對對方的正確的戰(zhàn)略導向，并采取比較穩(wěn)健的政策措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或避免了兩國關系因一些矛盾和沖突可能造成的傷害。在中越關系正?；?5周年之際，中越兩國更需要認真且嚴肅地回顧、謹慎且細致地展望雙邊關系，從戰(zhàn)略高度觀察和激發(fā)中越友好關系的內生動力，為進一步改善中越關系提供一定的戰(zhàn)略借鑒，也為塑造對雙方有利的地區(qū)安全環(huán)境提供建設性的戰(zhàn)略思維。

一、中越關系的現(xiàn)狀與特征

國際關系總是充滿了變數(shù)與常數(shù)，兩者的交錯與交織以及此消彼長影響著國際關系的演進進程與方向。歷史的波動起伏始終存在，但波動的振幅大小與起伏的期限往往影響著結果的性質。中越兩國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曲折起伏后，最終還是決定擱置前嫌，逐步推動和實現(xiàn)了雙邊外交關系的穩(wěn)定和正?；?。對兩國關系和兩國人民來說，這都是應有之舉，但實際情況并不簡單。兩國關系恢復正?；笥性S多有待解決的問題，如陸地邊界問題、海上島礁主權歸屬問題、歷史恩怨情仇的現(xiàn)實影響等，都在不同程度地塑造著中越關系的發(fā)展路徑與方向。中國在冷戰(zhàn)后很快就緩和了與東南亞各國的關系，并逐漸接觸、參與到整合地區(qū)經濟合作的總體框架之中。與此同時，越南與其他東南亞國家關系逐漸恢復，并在1995年加入了東盟，成為新成員國中到目前為止最具動力和抱負心的國家。從目前來看，中國與越南的關系已經在不斷磨練中產生了很大變化。

中越關系恢復正?；詠?，在兩國領導集體的積極引導下，在兩國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在國際和地區(qū)形勢的推動下，在不斷探索甚至摸索處理歷史遺留下來的一些棘手問題以及現(xiàn)實矛盾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較為穩(wěn)健的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并在兩國關系的互動和協(xié)調下形成了相當?shù)湫颓要毺氐奶卣鳌?/p>

首先，政治上保持穩(wěn)健和穩(wěn)定，影響著黨際和國際關系的雙重架構。從某種程度上看，中越關系正?；瘜嶋H上是從兩國執(zhí)政黨關系正?；_始的。冷戰(zhàn)后的國際關系中社會主義國家之間的關系變得非常微妙，如何正確處理中越兩國的關系是中越兩國共產黨長期思考的重要問題。在國際形勢朝著更加多元化發(fā)展的關鍵時期，中越兩黨只有建立起牢固的合作關系，在一些治國理政的問題上加強溝通與磋商，讓國際社會認識到新時期的社會主義國家在國際關系方面能夠得到繼續(xù)發(fā)展，并將成為國際關系多樣化中的重要表現(xiàn)。中國與越南關系存在著黨際關系和國際關系兩條發(fā)展主線。相比之下，黨際關系要比國際關系更加穩(wěn)健，對國際關系的穩(wěn)定也起到了很強的促進作用。自阮春福擔任越南政府總理以來，兩國關系發(fā)展順利，對提升黨際關系也非常有利。2015年，應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的邀請，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對中國進行正式訪問。2015年11月5～6日，應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和國家主席張晉創(chuàng)的邀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同時以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身份對越南進行國事訪問，體現(xiàn)了中越關系的特殊性和復雜性。

其次，外交上已經形成了體系性的制度安排，能妥善處理問題，甚至是突發(fā)和緊急問題。中國與越南通過雙邊互訪、熱線電話、多邊場合會晤等靈活多樣的形式保持高層接觸、加強戰(zhàn)略溝通，牢牢把握兩國關系發(fā)展的正確方向①《中越聯(lián)合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www.fmprc.gov.cn/mfa_chn/gjhdq_603914/gj_603916/yz_6039 18/1206_605002/1207_605014/t1052237.shtml，2013年 6月21日。。從中國與東盟建設面向和平與繁榮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整體情況來看，越南和中國都應該是最具發(fā)展?jié)摿Φ膰?，雙方的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建立較早，已超越了中國與東盟整體關系的范疇，在朝著實現(xiàn)東盟政治安全共同體的過程中，應該促進更大范圍的東亞共同體和亞太共同體建設。如果周邊國家不對中國采取仇視和敵對的政策和行動，中國基本上沒有必要以強制性行動進行應對。從另一方面來看，隨著兩國雙方都從戰(zhàn)略高度和兩國友好大局出發(fā)，本著“友好協(xié)商、公平合理、互諒互讓”的精神成功解決了陸地邊界問題，雙方僅存在著在南海地區(qū)的島礁歸屬爭議，雙方在2011年10月11日達成《關于指導解決中國和越南海上問題基本原則協(xié)議》，提出雙方應以兩國關系大局為重，從戰(zhàn)略和全局高度出發(fā)，堅持通過友好協(xié)商，妥善處理和解決海上問題②《關于指導解決中國和越南海上問題基本原則協(xié)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www.fmprc.gov.cn/mfa_chn/ gjhdq_603914/gj_603916/yz_603918/1206_605002/1207_605014 /t866484.shtml，2011年10月12日。。雖然雙方在這一問題上仍存在著一定的競爭關系甚至是沖突可能，但在雙方共同努力下總體上維持著穩(wěn)定的態(tài)勢。當然，在地區(qū)安全事務中，中國已經具備了扭轉安全形勢的實力與能力，擁有應對與部分周邊國家爭議的主動權。無論是越南抑或菲律賓，無論是在黃巖島事件還是中建南事件上，都不能在南海問題上以行動迫使中國在現(xiàn)有立場上后退，但雙方最終還是通過外交途徑緩解了緊張局勢。

再次，安全上進行交流合作，建立信心措施務實有效，在建立信任上也取得了一些進展。雙方通過在綜合安全議題上實現(xiàn)互補性的合作，努力超越領土主權問題的安全競爭，在共同安全基礎上促進兩國關系的相對穩(wěn)定。當前，中越在安全上的關系相當復雜。中越已經不再僅僅是在意識形態(tài)上共同受到一些國家的敵視甚至敵對，更多地是面臨著共同的非傳統(tǒng)安全威脅。也就是說，中國和越南在安全上具有雙方都不會跨越的紅線，這也是雙方關系會趨于穩(wěn)定的一個重要基礎。從當前來看，中國與越南在應對非傳統(tǒng)安全方面的合作正呈現(xiàn)出增長的趨勢，出現(xiàn)了在綜合安全方面的合作態(tài)勢。也就是說，中越之間不僅僅在具有“高級政治”特征的軍事安全、地緣政治方面加強接觸、互動與合作，而且延伸到具有“低級政治”特征的經濟安全、社會安全、環(huán)境安全、信息安全、生態(tài)安全、人口安全、恐怖主義、毒品走私、民族宗教沖突和傳染病等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上。從仿照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的各國外長參加的東盟地區(qū)論壇來看，已經在建立信任措施方面取得了較多成就，各方正努力為預防性外交和沖突解決機制建設做出更大貢獻。在這方面，中越在合作應對非傳統(tǒng)安全建立信任措施方面已經具有了很多具體的倡議與行動計劃，其中很大一部分已經開始落實，相比較其他國家在落實東盟地區(qū)論壇各項聲明或宣言上處于比較優(yōu)先的地位，中越可以將雙方的合作經驗與教訓通過東盟地區(qū)論壇進行普及與推廣，促進更多成員參與的多邊安全合作機制產生具體的效果。與冷戰(zhàn)時期中國寧愿通過使用武裝力量也要捍衛(wèi)與周邊國家有爭議的領海島礁的情況相比，中國在冷戰(zhàn)后幾乎從未采取過具有實際意義的軍事行動。中國不僅對越南是這樣，對周邊其他國家也是如此，這在很大程度上為中國的和平發(fā)展做了較為有力的注腳。即使包括越南在內的一些周邊國家對中國近年來的快速發(fā)展懷有一種較為擔憂甚至恐懼的情緒，但并沒有直接證據(jù)說明所謂的“中國威脅論”有正當性與合理性。從整個中越關系演進歷程來看，雙方都需要在行動上更加克制，在討論中更加開放，在理念上更加包容。

最后，中越關系已經跨越了單一領域的安全合作，逐步實現(xiàn)了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所蘊含的全部意義。當前，國際關系已經超越了革命與戰(zhàn)爭為主題的時代，進入了以和平與發(fā)展為主要特征的時代，因此，國家內外政策訴求也更為廣泛和實際。從中越關系來看，經貿關系已經成為發(fā)展雙方關系的重要紐帶，其他方面的關系也在呈現(xiàn)出強化的過程。特別值得說明的是，1999年2月25日，中越兩國領導人“一致商定要共同努力，建立和發(fā)展長期穩(wěn)定、面向未來的中越睦鄰友好與全面合作關系”①《江澤民與黎可漂舉行會談》，《人民日報》1999年2月26日，第1版。。2008年6月1日，中越兩國領導人一致同意發(fā)展中越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始終牢牢把握兩國關系發(fā)展的正確方向，確保兩國關系長期、穩(wěn)定、健康地向前發(fā)展②《中越聯(lián)合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 www.fmprc.gov.cn/mfa_chn/gjhdq_603914/gj_603916/yz_603918/ 1206_605002/1207_605014/t460818.shtml，2008年6月1日。。在中越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指導下，2013年10月15日，兩國政府領導人同意繼續(xù)用好中越雙邊合作指導委員會機制，統(tǒng)籌推進各領域互利合作，實施好《落實中越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行動計劃》，使用好兩國外交、國防、經貿、公安、安全、新聞和兩黨中央對外部門和宣傳部門交流合作機制，開好雙邊合作指導委員會會議、合作打擊犯罪會議、經貿合委會會議和兩黨理論研討會，做好年度外交磋商、防務安全磋商、黨政干部擴大培訓等工作，有效使用國防部直通電話，加強對輿論和媒體的正確引導，為增進雙方互信，維護兩國關系穩(wěn)定發(fā)展作出重要貢獻③《新時期深化中越全面戰(zhàn)略合作的聯(lián)合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www.fmprc.gov.cn/mfa_chn/ gjhdq_603914/gj_603916/yz_603918/1206_605002/1207_605014/ t1089639.shtml，2013年10月15日。。

二、中越關系進入新時期——從阮春福訪華為出發(fā)點

2016年9月10～15日，應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的邀請，越南政府總理阮春福出席了第13屆中國—東盟博覽會暨第13屆中國—東盟商務與投資峰會，并對中國進行正式訪問。原為越南副總理的阮春福在2016年當選總理，首次以總理身份訪華，也是越南新一屆領導集體中首次來華訪問的主要領導人。阮春福非常了解中國，多次訪問中國，與中國領導人進行過多次會見。在這次訪華之前，他就曾在2010年10月來華出席過上海世博會閉幕式，在2011年和2015年兩次出席過中國—東盟博覽會。

越南是2016年中國—東盟博覽會主題國，也是越南首次作為主題國參與中國—東盟博覽會，阮春福作為政府首腦出席說明越南對促進中越兩國關系特別是經濟關系的高度重視。需要指出的是，從越南的角度來看，中國—東盟博覽會是其加強與中國和東盟其他國家經貿和投資合作及交流的重要平臺。也就是說，中國—東盟博覽會也是為東盟國家之間的企業(yè)提供互動和交流的重要平臺。也正是如此，阮春?？偫韼ьI了包括許多越南企業(yè)家在內的高級代表團來華，希望以此找到更多經貿和投資機會，拓展中國和其他東盟國家的市場，為出口導向的產業(yè)發(fā)展提供新動力。在與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張高麗會面時，阮春?？偫肀硎?，越南堅持和平、獨立、自主、多邊化、多樣化的對外路線，十分重視鞏固和加強與中國的友好合作關系，將其視為越南對外政策的頭等優(yōu)先①《阮春?？偫頃娭袊鴩鴦赵焊笨偫韽埜啕悺罚酵ㄉ纾?016年9月10日。。

阮春福對中國進行正式訪問，反映出當前中越兩國關系發(fā)展相當良好且順暢以及關系正?；?5年來已經取得了積極進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會見阮春福時從多方面闡述了對兩國關系的政策立場，繪制了兩國關系未來發(fā)展的藍圖。首先，兩國領導人對當前兩國關系的現(xiàn)狀非常滿意，并希望從戰(zhàn)略高度和長遠角度，從和平與繁榮的大局出發(fā)，繼續(xù)鞏固和發(fā)展兩國關系的良性基礎。其次，兩國領導人都希望兩國在各領域加強合作，真正體現(xiàn)兩國傳統(tǒng)友誼和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為此，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強調，加緊推進“一帶一路”和“兩廊一圈”發(fā)展對接，打造產能合作新平臺，加緊推進基礎設施重點合作項目和跨境經濟合作區(qū)建設。兩國總理共同見證了雙方經貿、產能、基礎設施、教育等領域多份合作文件的簽署。再次，兩國領導人不避分歧，都做出了積極姿態(tài)，并提出了利用好雙邊磋商機制，維護海上問題和加強海上合作，把海上問題帶來的挑戰(zhàn)轉變?yōu)楹献鳈C遇。最后，兩國領導人對發(fā)展兩國關系都充滿了信心，強調繼續(xù)以高層戰(zhàn)略溝通引領雙邊關系發(fā)展方向②《習近平會見越南總理阮春?！?，中新網，http：//www. chinanews.com/gn/2016/09-13/8003212.shtml，2016年9月13日；《李克強同越南總理阮春福舉行會談》，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www.mfa.gov.cn/web/zyxw/t1396950.shtml，2016年9月13日。。

阮春福來華訪問反映了中越正在超越海上之爭發(fā)展友好關系，是提振兩國安全信心和信任的重要行動。對中國來說，菲律賓單邊提出的南海仲裁案已經“翻頁”，南海問題正在降溫。這其實符合中越兩國的共同利益。因為，中國與越南在2011年就簽署的《關于指導解決中國和越南海上問題基本原則協(xié)議》，秉承2002年《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的宗旨，強調“雙方將通過談判和友好協(xié)商解決中越海上爭議”③《關于指導解決中國和越南海上問題基本原則協(xié)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www.fmprc.gov.cn/ mfa_chn/gjhdq_603914/gj_603916/yz_603918/1206_605002/ 1207_605014/t866484.shtml，2011年10月12日。。2016年7月，在蒙古舉行的第11屆亞歐首腦峰會期間，阮春福在與李克強會見時也表示“越方尊重中方關于菲律賓南海仲裁案的立場，主張通過對話協(xié)商妥善解決爭端”④《李克強會見越南總理阮春?！?，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www.mfa.gov.cn/web/zyxw/t1381554.shtml，2016年7月14日。。7月底，包括越南在內的東盟國家外交部部長與中國外交部部長共同簽署了《關于落實〈南海各方行為宣言〉聯(lián)合聲明》⑤《中國和東盟國家外交部長關于全面有效落實〈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的聯(lián)合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http：// www.fmprc.gov.cn/web/ziliao_674904/1179_674909/t1384157. shtml，2016年7月25日。以及9月初中國與東盟領導人共同簽署的關于南海問題的《中國與東盟國家應對海上緊急事態(tài)外交高官熱線平臺指導方針》⑥《第19次中國—東盟領導人會議通過〈中國與東盟國家應對海上緊急事態(tài)外交高官熱線平臺指導方針〉》，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www.fmprc.gov.cn/web/ziliao_674904/1179_674909/t1395698.shtml，2016年9月8日。、《中國與東盟國家關于在南海適用〈海上意外相遇規(guī)則〉的聯(lián)合聲明》⑦“第19次中國—東盟領導人會議發(fā)表《中國與東盟國家關于在南海適用〈海上意外相遇規(guī)則〉的聯(lián)合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www.fmprc.gov.cn/web/ziliao_674904/1179_674909/t1395685.shtml，2016年9月8日。，對維護南海局勢穩(wěn)定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當然，這僅意味著越南會謹慎處理與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爭議。經歷了2014年的兩國海上碰撞事件后，雙方都認識到謹慎處理南海問題的重要性。對越南而言，雙方在陸地邊界和北部灣成功劃界都具有很強的示范意義，但在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的政策主張上依然相當強硬。越南仍在密切關注中國對菲律賓單邊提出的南海仲裁結果的態(tài)度，奢望中國在與越南進行談判時有所讓步。對中國而言，越南要在南海問題上謹慎引入域外力量，與美國和日本等加強防務合作不要以中國為對手和假想敵，同時也要管控好國內民族主義情緒，避免因此影響兩國關系的大局。

三、對中越關系的未來展望

當前的中越關系發(fā)展已經進入新常態(tài)，機遇和挑戰(zhàn)并存，因此，雙方都需要站在戰(zhàn)略高度和長遠角度，在努力維護總體平穩(wěn)的情況下，維持雙邊關系的正常發(fā)展。在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和文明多樣性的當今時代，中國和越南都難以脫離國際和地區(qū)的實際情況，更不能置身事外。中國和越南需要維持雙方關系既有的內在動力，努力維持、夯實和鞏固，并在原有的基礎上有所提升，尋求保障雙邊關系穩(wěn)定增長的新動力，并促進新舊動力的可持續(xù)性，將兩國的合作與發(fā)展不斷做實做強，取得雙方都感到滿意的成果。因此，中國和越南都必須發(fā)現(xiàn)維系兩國關系不斷向前，穩(wěn)健地實現(xiàn)更符合雙方共同利益的成效，讓雙邊關系建立在更為扎實的基礎之上。

第一，中國和越南都需要增強在具有互補性的領域開展合作，讓相互依賴的態(tài)勢與趨勢緩解雙方因爭議而產生沖突的可能性。從目前來看，中越在對外貿易出口和產業(yè)結構方面存在著一定程度的競爭性，這主要體現(xiàn)在雙方都是貿易出口型的國家，出口的主要都是初級產品，在一些具體類別上存在較多的重疊性，雙方將對方作為競爭對手的情況可能還將延續(xù)較長一段時間。從全球整個市場來看，中越雙方不僅存在競爭，與許多其他發(fā)展中國家同樣存在著類似的競爭。在這方面，雙方在對第三方出口方面存在競爭是無可非議的，但要謹慎處理相互間進行競爭性出口問題。也就是說，如果雙方相互出口同類產品，只會在很大程度上對本國同類產業(yè)造成更大壓力，特別是處于相對低端、技術管理相對落后的越南來說，這無疑會極大地損害自己民族產業(yè)的發(fā)展與增長。因此，中越需要共同采取切實措施，在落實自由貿易協(xié)議逐步實現(xiàn)貿易平衡①《阮春?？偫砼c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舉行會談》，越通社，2016年9月12日。的過程中仍始終強調在更具互補性的產業(yè)上進行合作，甚至以轉移生產或市場為途徑實現(xiàn)兩國在產業(yè)結構上的錯位發(fā)展，特別是在與本地資源具有密切關系的產業(yè)領域，讓兩國都更能夠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與特長，更好地為實現(xiàn)兩國的互惠服務。

第二，中國和越南都需要進一步增進雙方基于共贏的共同發(fā)展，讓雙方都能從互利合作中得到切實的利益。無論是雙贏還是共贏都存在相對收益與絕對收益如何分配的問題，作為與越南經貿關系最為密切的中國來說，確實要考慮如何進一步促進雙方的共同發(fā)展，在雙方經貿關系快速增長的過程中，實現(xiàn)平穩(wěn)平衡、有序有利的局面。也就是說，中國需要考慮從越南多進口一些自己需要的產品，同時增加對越南的投資。另一方面，越南也要堅持更加開放的心態(tài)，不能因擔心對中國市場的依賴而喪失自己經濟發(fā)展的自主性，而是要利用好中越兩國在地理、文化、資源、產品上的一些互補性與天然聯(lián)系，為自己拓展在中國的產品市場服務，增強對中國市場出口的能力，同時加大力度吸引中國的投資。對中國投資者來說，越南國內管理規(guī)范還不是很健全、很到位、很有效，在國內和其他投資環(huán)境更為成熟的國家具備更有利的投資環(huán)境的情況下，越南作為其中最近的選擇項已經并不具備那么大的吸引力了。因此，雙方都要從自身找原因，為促進雙邊關系穩(wěn)健向前發(fā)展提供經濟基礎。

第三，中國和越南都需要采取措施，緩和民族主義情緒，增進互信，減弱或消除雙方在安全問題上的對峙心理。從目前來看，雙方國內社會圍繞南海問題都出現(xiàn)了相當程度的民族主義情緒。民族主義情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為決策者實行更為強硬的政策提供輿論支持，但如果民族主義情緒太過強烈，反而會迫使或挾持政府采取比較偏激的政策行為，約束相關國家政府的政策選擇空間，不利于敏感問題通過平等友好協(xié)商的和平方式解決。從有利于雙邊關系的角度來看，雙方都需要首先排除領土主權爭議的“零和”博弈所產生的負面效應，不應以“以鄰為壑”的思維來應對南海問題，而是將緩解爭議和沖突為優(yōu)先選擇，同時或隨后尋求通過協(xié)商談判等和平手段解決相關問題。中國主張通過雙邊方式解決南海領土主權和管轄權爭議，越南盡管試圖將南海問題地區(qū)化、國際化、復雜化，但在很多方面也是比較認同中國相關主張的。無論是《南海各方行為宣言》，還是未來可能的南海行為準則都不是以解決領土主權問題為宗旨的，而是中國與東盟10國作為相關方尋求在非傳統(tǒng)安全領域合作，增進信任，為南海地區(qū)的和平與穩(wěn)定奠定基礎。

第四，中國和越南都需要減弱甚至避免域外力量對中越關系的離間作用，更加充滿自信地建構和維護好有利于兩國和平與繁榮的制度安排。2009年美國提出“重返亞洲”后，越南國內試圖利用美國平衡亞洲的傾向急劇增強。對于越南來說，在大國之間尋求平衡政策是一種戰(zhàn)略慣性，無可厚非，這也是東盟整體所尋求的戰(zhàn)略中立的具體表現(xiàn)。然而，越南如果試圖利用南海問題拉攏美國來刺激中國，反而容易為美國以此離間中越關系提供了機會。美國領導人或高官表達了一些理解甚至支持越南在南海問題上的立場，迎合了部分越南民眾試圖壓制中國的心態(tài)。越南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等待后，也加入到美國主導的跨太平洋伙伴關系談判中，并簽署了相關協(xié)議。對越南而言，美國的市場具有無限的吸引力，也想因此形成倒逼機制，促進國內經濟產業(yè)結構改革。然而，越南尚沒有能夠從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中獲得實際的安全和經濟利益，反而讓中國產生了越南準備與自己進行戰(zhàn)略對抗的感覺，因此與越南方面加大了溝通和協(xié)商力度，并取得了比較明顯的成效。

因此，可以說，中越關系的內生動力仍然存在并不斷發(fā)展，但總體而言，要達到雙方都比較滿意的程度還是比較困難的。這既說明雙方都存在著一定的工作空間，也意味著雙方還具有一定的工作壓力，不斷鞏固與發(fā)展中越傳統(tǒng)友好關系，這不僅是越中兩黨、兩國各代領導人的責任，而且也是促進兩國建設與發(fā)展事業(yè)的重要因素①《阮春?？偫頃娭泄仓醒肟倳?、國家主席習近平》，越通社，2016年9月13日。。隨著近年來兩國領導人頻繁互訪，雙方達成了一系列合作協(xié)議與意向，并在許多問題上形成了共識，雙邊關系出現(xiàn)了新機遇，并出現(xiàn)了穩(wěn)中有升的可喜局面。從維持兩國關系的大局出發(fā)，中越兩國需要建立休戚與共的共同體意識，無論是在政治安全、經濟和社會文化方面都要走在中國與東盟關系的前列甚至前頭，而不是相反，畢竟雙邊關系存在著相當深厚的政治基礎、經濟紐帶和社會文化聯(lián)系。近年來，中國與越南之間的互聯(lián)互通建設在穩(wěn)步推進，但仍難以滿足兩國快速增長的經貿關系，成為雙方關系的物質短板。從非物質方面來說，中越都要加大在對方的公共外交與文化交流，增進兩國和兩國人民的親近感，為雙方發(fā)展其他方面的關系提供動力支持。從2014年為中國—東盟文化交流年以及中國與越南共建越南首家孔子學院等情況來看，雙方都已經認識到民意在促進兩國關系中的隱形動力作用。

四、結語

中越之間的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絕不是僅僅表現(xiàn)為安全關系，更不能僅僅是安全關系。中越之間的政治安全關系體現(xiàn)了兩國戰(zhàn)略的高度契合性和國家利益及意識形態(tài)的一致性。從中越關系發(fā)展歷程來看，安全問題在兩國關系中的重要性伴隨著兩國相互認同和利益傾向的變化又出現(xiàn)了變化。因此，即使在當前雙邊關系向好的情況下，中越不僅需要增強經濟關系和社會文化往來，而且需要增強在安全方面的合作，這樣才能進一步鞏固和提升兩黨兩國傳統(tǒng)友誼，管控好海上分歧，不采取使局勢復雜化、爭議擴大化的行動②《中越聯(lián)合公報》，人民網，http：//politics.people.com.cn/ n1/2016/0914/c1001-28716858.html，2016年9月14日。，促進睦鄰友好和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走得更實、更穩(wěn)、更遠。在中國和越南都在國際和地區(qū)事務中發(fā)揮越來越大作用的情況下，雙方都是對方迫切需要爭取的對象，這不僅是因為雙方已經有了較為豐富的經驗和深厚的基礎，更在于作為山水相連但容易被山水相隔的兄弟國家，中越增強安全合作不僅能增強安全互信，而且能增強雙方抵御、應對和管理面臨的日益增多的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的能力。從更為廣泛的視野來看，復雜的中越關系更是全球化環(huán)境下國際關系日趨復雜的縮影。作為國際體系中的首要組成單位，近年來許多國家的保守性反而在增強，違背了國際關系社會化進程的基本邏輯。然而，無論如何，中國和越南作為新興的發(fā)展中國家，都需要認識到迎合全球化發(fā)展的必要性與好處，都在不斷地努力鞏固既有的內在動力，并在積極地尋求和發(fā)展新的內在動力，滿足雙邊關系的實際需要，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命運共同體，這也必然會得到兩國人民的高度認同和鼎力支持。

（責任編輯：李碧華）

Sino-Vietnam Relations in Evolution：The Transformation and Prospects

Zhou Shixin

Since resuming the normalization of relations，bilateral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and Vietnam have become more mature aftar Jone through some twists in the process.Strategic interests and cognitive orientation of both sides have also become more stable to each other，and enhanced confidence in the process of seeking strategic support and handling disputes properly.China and Vietnam need to take a pragmatic，rational and strategic choice in order to develop bilateral relations sustainably and peacefully.Both sides should strengthen mutual consultation and cooperation in the process of dealing with regional integration and building regional communities，consolidate and enhance the comprehensive strategic partnership in a more inclusive and open strategic direction，and ultimately with build a community of a shared destiny with good-neighborly and friendly cooperation.

China-Vietnam Relations；GoodNeighborliness；CommunityofCommonDestiny；Comprehensive Strategic Partnership

D829.333

A

1003－2479（2016）06－0078-06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助理研究員、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