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茂林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四川　　成都　610000）

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研究綜述

蘇茂林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四川成都610000）

馬克思恩格斯沒有直接將公正作為主題進行詳細論述，但并不妨礙馬克思恩格斯公正思想的發(fā)展和展露。研究馬克思主義公正觀需要嚴格按照馬克思恩格斯開創(chuàng)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基本精神，梳理馬克思主義公正觀對公正的理解。目前理論界的研究主要包括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公正概念辨析、理論特質、形成路徑、基本內容和當代價值的分析研究。

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研究綜述

就整體而言，我國理論界以公正為主題進行研究是自上世紀80年代從西方公正理論特別是羅爾斯公正理論研究開始而逐步深入的。當時以借鑒西方公正理論來解釋和“改善”社會現(xiàn)實不公正問題的“情懷”非常盛行，但隨著理論和實踐的發(fā)展，學者們逐漸發(fā)現(xiàn)植根于自由主義和功利主義的西方公正理論自身存在著根本性缺陷，基本無法準確解釋和徹底改善我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過程中不斷顯露的公正問題。于是，一批學者在上世紀90年代開始轉向馬克思主義，希望“重構”馬克思主義公正觀來回應現(xiàn)實的公正問題。但讓人“失望”的是馬克思恩格斯等經典作家在他們的著作中并沒有把“公正”的觀點當作獨立自存的課題研究，讓學者們感到苦惱的是“馬克思恩格斯確實對于社會公正、正義等問題談論得相對較少，而且在許多地方還是用一種譏諷的口吻從否定的意義上來進行批判的，比如講這類訴諸公平、正義的討論稱之為‘陳詞濫調’、‘空話’，這在批判普魯東、拉薩爾和杜林等人的觀點時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庇捎隈R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研究沒有一個標準的“理論范本”，學者們的研究視角和理論路徑差異較大?？傮w而言，可以大致分為四條路徑：一是對馬克思、恩格斯、毛澤東、鄧小平等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公正思想研究；二是以具體的經典著作如《宣言》《形態(tài)》等為基礎，以此為突破口探索馬克思主義公正觀；三是以馬克思主義總體理論特質和基本原理為基礎，不拘于一人、一書的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總體精神的研究；四是以比較的方法，將馬克思主義和西方公正理論進行對比，通過批判西方公正理論的“不足”來發(fā)掘和整理馬克思主義公正理論。當然，這種概括非常粗簡，但鑒于研究成果眾多，以此四點也能大體上廓清各種馬克思主義公正問題研究的理論路線。本文題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研究綜述，但主要是馬克思、恩格斯階段的相關研究，同時關涉其他內容。

一、公正概念的馬克思主義辨析

公正概念可謂源遠流長，在中西思想發(fā)展史上都有豐富的論述。在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研究歷史中，學者們也有對此概念進行解釋的理論訴求。如袁貴仁（1992）認為“所謂公正的根本內容就是指個人與個人之間，個人和社會之間所得與應得、所付與應付之間的‘相稱’的關系。這種‘相稱’關系，也就是亞里士多德所說的‘合比例’的關系，或拉法格所說的‘平衡’關系。”其中主要包括：貢獻和滿足之間的相稱、權利和義務之間的相稱、自由和責任之間的相稱。后續(xù)有研究者如何強、趙亞男（2013）從經濟、政治和社會三個方面來確定公正的內涵。鄔巧飛（2015）認為“社會公正是人們對理想社會的追求，是社會成員的權利與義務的一種均衡狀態(tài)，它蘊含平等的價值?！蓖ㄟ^梳理部分學者對公正的解釋，雖然有細節(jié)的差異，但基本上是沿著袁貴仁開創(chuàng)的“權利和義務均衡”路徑在不斷深入。

以“所得應得”為主旨中心的解釋，得到一定的認同。但是這種觀點存在“脫離現(xiàn)實的人”“離開歷史實踐”來尋找一種永恒的觀念、有滑向被馬克思恩格斯嚴厲批評的“理論哲學”之嫌。于是不少學者提出立足馬克思主義總體精神，從價值維度和科學維度的統(tǒng)一來對公正概念進行界定。如馬俊峰、寧全榮（2008）認為“公正不是一個描述性概念，而是一個價值概念，一種規(guī)范性概念?！贝撕篑R俊峰教授繼續(xù)研究，其理論探索不斷深入，在2010年明確提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兩個基本向度：評價標準性的價值觀念和關于價值問題的基本理論與觀點，并擬定了三個基本原則：不能從抽象的人性、理性等為基礎來確定公正不公正的標準；必須立足現(xiàn)實的實踐；絕不是直觀的思維方式和抽象的邏輯推理能夠勝任的，只有辯證思維才能揭示其中的奧秘所在。然后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梳理馬克思恩格斯對自由、平等與公正的關系的基本思想，逐步顯露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基本內涵，這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建構起到了可謂奠基性的作用，開創(chuàng)了嚴格遵循馬克思主義總體精神和基本原理，重新梳理科學的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道路，后來者如王若宇（2012）的博士論文就深受馬俊峰教授的影響，對馬克思主義公正理論做出了非常有益的探索。

關于公正概念，理論界已經形成了兩個最為廣泛的共識：一是承認或者公認馬克思恩格斯沒有專門系統(tǒng)的闡述自己的公正觀，但在其著作中多處表達了自己的公正思想，那種否定馬克思恩格斯有公正思想的觀點逐漸式微。正如馬俊峰教授所言“看到馬克思恩格斯對公平正義的譏諷就認為他們沒有社會公正的思想甚至根本反對社會公正之類的概念，就像設想馬克思恩格斯由于反對空想社會主義和其他社會主義流派所以他們也反對社會主義一樣，邏輯上是很荒謬的?！倍亲裱R克思主義總體精神、基本觀點和基本原則探索公正的內涵，其理論邏輯就是嚴格按照馬克思恩格斯開創(chuàng)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為基本路徑展開分析，甚至并不一定非要給公正下個一勞永逸的概念，關鍵的問題在于立足歷史實踐找到其科學的內涵，持此種觀點的研究者眾多。

二、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理論特質

整理或者“重構”馬克思主義公正觀，必須明確有一套嚴格遵循馬克思主義基本精神的理論框架，才能將馬克思、恩格斯等經典作家的關于公正的“零散”論述符合馬克思主義基本邏輯的“串聯(lián)”起來，形成科學的理論體系。為此，首要的工作就是要總體上把握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理論特質。

前文介紹馬俊峰教授總結的關于馬克思主義對待公正和公正觀的方法論三點原則，其實也是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基本理論特質。一是不能從抽象性、理性等為基礎來確定公正不公正的標準，并將之當做是一種一經發(fā)現(xiàn)就永恒不變的“絕對真理”。相反要根據一定歷史時期經濟的發(fā)展水平以及由之由之制約的人們的實際地位和權利結構來揭示不同公正觀的實質及其歷史變遷。同樣王曉青（2015）也認為“考察公正問題要以現(xiàn)實的人為前提。”這一原則既是對當前一些“抽象的公正理論”“脫離現(xiàn)實的人的公正理論”的批判，更是對馬克思主義以現(xiàn)實的人為出發(fā)點的總體精神的堅持。二是實踐的觀點，現(xiàn)實的人所從事的具體的歷史的實踐活動是理解公正問題的總開關，以現(xiàn)實的人所從事的現(xiàn)實的實踐為起點來研究公正，自覺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觀點。李靜（2013）則進一步補充：“馬克思主義公正觀從‘現(xiàn)實的人’出發(fā)來研究公正問題，這里‘現(xiàn)實的人’首先是從事物質生產實踐的人；其次是處于一定社會關系中的人?！备鶕R克思主義基本精神，那種脫離實踐、脫離具體的人、脫離現(xiàn)實的具體的異質的利益來抽象的談論公正，“不過是唯心主義思辨哲學在公正問題上的具體表現(xiàn)?！比恰肮^作為法權觀念、道德觀念的最高抽象，作為評價各種制度、規(guī)范之合理性與否的最高標準和原則，絕不是直觀的思維方式和抽象的邏輯推理能夠勝任的，只有辯證思維才能揭示其中的奧秘所在?！辈⑶疫\用這一原則非常好的辨析了“公正觀與公正”“公正的一般與特殊”“形式公正與實質公正”的關系。

學者們沿著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基本理路，進一步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理論特質進行了深入研究。旺盛玉（2010）認為“馬克思社會公正觀是以唯物史觀為理論根據的合理的社會公正觀”，提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以無產階級和人的解放為根本內容”“以人的自由和全面發(fā)展為價值旨歸”“以歷史必然性為現(xiàn)實根據”“以長期實踐為實現(xiàn)過程?！崩铎o（2013）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分析認為：是以人的更高程度的自由和發(fā)展作為價值旨歸，認為是人的需要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發(fā)展提供了持續(xù)動力，同時人是目的和工具的統(tǒng)一，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實現(xiàn)提供了條件。旺盛玉和李靜都是在唯物主義實踐觀的基礎上，嚴格按照實踐的觀點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總體把握。而郭冬紅（2007）則在總體特質下進行了具體展述，認為社會公正的基本前提是生產力的發(fā)展水平、基本途徑是消滅私有制和階級、基本理念是平等、自由。王曉青（2015）則堅持以現(xiàn)實的人為考察公正問題的前提的同時，認為生產方式是審視公正問題的歷史尺度和認識公正問題不能脫離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基本原理。唐正東教授（2013）則認為“馬克思從研究公正問題的一開始就十分明確地注意到它跟生產關系之間的內在關聯(lián)。也就是說，馬克思所談論的，不是抽象意義上的公正問題，而是客觀社會歷史過程中的公正問題”，并以此為基礎，按照其社會歷史觀發(fā)展脈絡逐步形成馬克思主義公正觀。

由此觀之，理論界眾多學者從馬克思主義基本精神出發(fā)，堅持認為唯物主義是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基本理論特質，在具體展述中，已經基本形成了從總體到部分、從基本精神到具體內容的研究系統(tǒng)，基本形成了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理論特質的輪廓。

三、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形成路徑

由于馬克思恩格斯沒有專門就公正問題進行系統(tǒng)論述，當前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形成路徑的研究依然有不同的視角。

一是嚴格按照馬克思恩格斯思想發(fā)展歷程，分析馬克思恩格斯公正思想從萌芽到成熟的過程。其中鄔巧飛（2015）就分析了馬克思社會公正思想的發(fā)展軌跡，將其分為三個階段：萌芽時期（從博士論文寫作到《萊菌報》）、逐步形成時期（從《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到《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走向成熟時期（從《哲學的貧困》到《哥達綱領批判》）。認為馬克思是從“自由”問題開始其理論思考的，在《評普魯士最近的書報檢查令》中開始進入公正問題，在《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中開始對公正議題中物質利益的關注，到《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開始從國家層面思考公正問題，到《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批判異化勞動的不公正，到《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從唯物史觀中思考社會公正問題，到《共產黨宣言》、《哥達綱領批判》對社會主義社會公正的思考，按照馬克思思想發(fā)展歷程對公正觀的形成過程進行了詳細梳理。而孫玉翠、高靜文（2014）則進一步對馬克思公正觀的生成路徑進行了提煉，認為馬克思是沿著“對不公正現(xiàn)象的人本主義批判”“對不公正現(xiàn)象的廣義歷史唯物主義批判”“對不公正現(xiàn)象的狹義歷史唯物主義批判”的路徑完成自己公正思想歷程的。孫玉翠、高靜文的分析表明馬克思公正觀的發(fā)展是歷史和邏輯的統(tǒng)一，其文在對馬克思公正思想的發(fā)展歷程進行提綱挈領的分析中，展示了馬克思公正思想的生成邏輯：從法權的批判開始，經過人本主義和經驗唯物主義的批判，再到歷史唯物主義的批判，從而展示其公正思想，既有馬克思公正思想的發(fā)生歷史梗概的梳理，也有其生成邏輯的歸納。

二是從馬克思恩格斯公正思想生成特點——批判，來研究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生成邏輯。王若宇（2012）在其博士論文中，將馬克思恩格斯的“批判”分成兩個部分：現(xiàn)實批判和理論批判。在現(xiàn)實批判部分，集中整理馬克思恩格斯對資本主義不公正的現(xiàn)實的批判，主要包括平等權利、資本主義工資、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發(fā)展、生態(tài)等不公正以及不公正的根本原因是資本主義所有制。在理論批判部分，主要集中研究了馬克思恩格斯對“抽象公正”理論的批判。認為馬克思恩格斯通過系列現(xiàn)實和理論的批判，逐步展露了他們的公正思想以及如何實現(xiàn)公正（共產主義的公正理論構想）。這種分析方法也非常符合馬克思恩格斯思想發(fā)展邏輯理路，可以非常清晰的展示出馬克思恩格斯對資本主義不公正現(xiàn)實和各種抽象、空想、歪曲的公正理論的批判，集中展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基本成分。同樣，王曉青（2015）認為馬克思恩格斯公正理論的邏輯生成軌跡是“理論關照一現(xiàn)實批判一訴求建構”，認為現(xiàn)實批判是馬克思主義考量公平正義問題的方法維度。同時需要說明的是，“馬克思恩格斯對公正的批判更多是以當時的資本主義公正為批判對象的，而不是一般地批判公正。”

從形式上看，兩種研究馬克思恩格斯公正思想發(fā)展歷程的方法有著較大的差別，但從內在實質看，兩種方法是內在緊密聯(lián)系的，都離不開研究馬克思恩格斯公正思想的內在生成邏輯——批判現(xiàn)實不公正和各種抽象理論，并且由此逐步展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主要內容。

四、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基本內容

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研究，還不能僅僅停留在基本特質、研究方法和路徑等，還必須確定馬克思公正觀的基本內容，才能在理論走向具體實踐是有相對可靠的依據。

馬俊峰教授認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作為“價值觀念”的公正觀，二是關于公正問題的基本理論觀點。前者主要是評價標準和價值判斷，后者則主要是一種對公正問題的理論說明；鄭士鵬也認為“馬克思恩格斯公正觀的屬性也遵循了價值理論和價值觀這兩種范疇。”

另外一些研究則按照馬克思恩格斯所批判的不公正的現(xiàn)實問題的屬性，將馬克思主義公正觀大體上分為經濟公正、政治公正、社會公正等內容，并且認為經濟公正觀主要包括三個方面即生產公正，交換公正和分配公正。

五、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當代價值

立足當代實踐重新解讀馬克思主義公正觀，既是理論發(fā)展的需求，也是理論發(fā)展的價值所在。正如馬俊峰教授分析所言，只有立足當代實踐，才能解決當前歷史賦予的現(xiàn)實任務，想要超越或者甘于保守都是不正確的態(tài)度，都會遭遇失敗。

目前我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事業(yè)已經取得巨大成就，但社會公平正義問題卻凸現(xiàn)出來。作為對現(xiàn)實需要的回應，許多學者都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當代價值進行了探索。王若宇認為馬克思恩格斯公正思想具有理論和實踐兩大方面的價值，其中理論價值是毛澤東公正思想的理論淵源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公正思想的理論起點；李靜認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有助于明確“人”在生產力中的地位、有助于更好地堅持“以人為本”、有助于實現(xiàn)“人”的實質公正、有助于構建和諧社會。趙亞男則認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有助于正確認識“按勞分配”原則縮小貧富差距實現(xiàn)經濟公正、加快政治體制的改革實現(xiàn)政治公正.、創(chuàng)新社會管理體制實現(xiàn)社會公正。而文小勇、石穎則不是按照這種“現(xiàn)實——理論”相互對應的思路來分析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現(xiàn)實意義。通過梳理發(fā)現(xiàn)，理論界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當代價值分析中，大部分都能緊密結合當前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中遭遇的公正難題進行比較恰當?shù)姆治?，立意運用馬克思主義公正觀指導我國社會主義建設。

我國理論界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研究，既有對一段時間以來西方公正理論的批判和回應，同時也是當前我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實踐的緊迫需求。目前對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特別是馬克思恩格斯的公正思想的研究，取得了一些共識，但也還存在著許多分歧。但總體趨勢上看，學者們逐步脫離西方公正理論的抽象性和虛幻性，越來越自覺堅持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立場和基本觀點，自覺按照馬克思主義自身的理論邏輯和方法，嚴格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的“真實”思考來構建馬克思主義公正觀的基本理論和觀點，理論成果已經開始在社會主義實踐中發(fā)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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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郭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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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1676（2016）04-0011-04

蘇茂林（1982-），男，四川萬源人，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政治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