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拜妮

我并不是個十分講情義的人，小的時候舅舅成天罵我，說我是天生的白眼狼，還說黃眼珠子六親不認(rèn)，很想要問他我的眼睛究竟是白啊還是黃呀。每次我姥姥打回來桃酥餅干，本來就不多，他還一次吃好幾塊。后來我總會偷偷藏起來一部分，然后提前告訴他吃完了，反正在舅舅的心里我也就這樣了，永遠(yuǎn)擺脫不掉沒有良心這條印象。大概也是因為有這么個舅舅，我從小心理暗示便開始破罐子破摔，反駁別人的時候總是說，我又不是什么好人?？蛇@他媽的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看著周圍有人在哭，我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自己居然真的一點兒眼淚也沒有。我想不通自個兒為什么要站在這兒，難道只是因為不小心翻開劉寧的微信朋友圈嗎，那個已經(jīng)交給她媽媽使用的賬號，整天轉(zhuǎn)發(fā)一些中老年婦女關(guān)注的養(yǎng)生知識，還配上一些分辨率很低的圖片。人的有些想法真的很奇怪，比如下一秒你就可能愛上恨的那個人，又比如死了那么久都沒怎么關(guān)心過的人，今天卻突然決定要給她掃墓。

天是很藍的，太陽很好，和記憶中的一天很像。不過那又怎樣呢，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有雨。

再次見到徐燁，是發(fā)生在十分鐘前的事情。我感到有些驚訝，但一點也不意外。我倆到底有多久沒有見過面了，這個不重要，總之好久好久了。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每年清明節(jié)都會來看她，那她真的是個不幸中的幸運人，死后依然能被一個男人在固定的時間想起。

現(xiàn)在有了公墓挺好的，過去很多普通人家都是野墳，甚至連塊像樣的墓碑也沒有。經(jīng)常是孩子們把帶過來的食物都快要吃光了，有大人才突然想起來上錯了墳。記得我第一次上墳掃墓，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是為了我祖爺爺。我沒見過祖爺爺，也不懂得悲傷，只覺得興奮。趁大人不注意我爬上了一座低矮的小山丘，結(jié)果被我媽一臉詫異地給拽下來，后來才知道那座山丘下面埋的就是我祖爺爺。那時我感到傷感，很不理解，人怎么能永遠(yuǎn)待在一座局促的山丘下面呢。

每次站在老家門口那條暗黑的河流前，都會忍不住想象已經(jīng)不存在了的人們。有些時候真的很害怕自己也會順著那骯臟的河水流走，和提前熟透落入水里的棗一起。

劉寧的墓旁開著一種淡黃色的小野花，還不難看。墓碑上的照片是研一那年我們一起去北京，我在雍和宮給她照的，她坐在綠色的木頭長椅上面，背后是一大堵磚紅色的墻。那張相拍了好幾次她才算勉強滿意，我實事求是，但她硬是說我把她的腿給照短了。照片里的劉寧看不出來悲喜，玩世不恭又很認(rèn)真的樣子，就像她早有預(yù)感一樣。如果知道那會是她人生里的最后一張照片，興許我就好好拍了。

她家里的人大概都回去了，我們來的時候這里已經(jīng)有一束鮮花。相比別人的墳?zāi)梗暗娜司壵娴牟辉趺礃?，沒有什么朋友，好不容易交到一個，還是我這種薄情寡義的人。不過更大的可能是我們從來也不算朋友，畢竟劉寧看不上大多數(shù)人，其中應(yīng)該也包括我。

離開墓園時，我問他打算怎么回去，他說等公交。那趟公交車每次都要等上很久才能等到，這里的天似乎總是黑得很快，待會兒太陽一落山活人就沒有幾個了。我說：“那我捎你一程吧。”

他想了一下，說：“行吧?！?/p>

“怎么不開車過來？”我隨口問了一句。

“讓我老婆上班開走了?！彼f。

我有些微小的驚訝，或許是失落，我說：“你都結(jié)婚了。”

“你呢？”

“也快了吧?！蔽艺f。

汽車在沉默中行駛了一段路程之后，我想要詢問他的目的地，他卻先開口：“你餓不餓，一起吃個飯吧?！?/p>

我看了下時間，可能他沒有注意到吧，現(xiàn)在就不是個吃飯的點兒，但我還是說了聲好。

我們仿佛兩個剛剛獲得救贖的人，逃離沉默后開始天南海北地聊吃，侃哪家飯館的服務(wù)到位，哪里的鹽總是放得太多。內(nèi)后視鏡里的徐燁顯得有些焦灼，似乎有事情難住了他。進入市區(qū)等候紅綠燈時，我說：“你要上廁所嗎，前面有家肯德基。”說完我感覺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就好像那是一座公共廁所一樣，但平時我們也是這么問別人的。

他愣怔了一下，說：“不用了?！?/p>

我們在新天地門口停車，他說四層有家料理挺好，我說那就這兒吧。剛下車，徐燁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根煙給了我，又給自己點上一根。

我說：“想抽煙怎么不早說？”

他說：“算了，車?yán)锩娌怀?。?/p>

我笑：“你還是那么表里不一啊。”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某些局部的細(xì)節(jié)，穿戴每一處依然一絲不茍，只是面相早就不似從前，看起來像個精神而疲憊的中年人了。二十九歲應(yīng)該就算是中年了吧，但我從不認(rèn)為自己中年，因為我?guī)缀醪徽甄R子。有時一覺醒來，還以為該上學(xué)了。也許只有等到我五十歲的時候才會覺得二十九歲很年輕，基本上還是個孩子。

我說我不太餓，他說他也不太餓，抽了好幾根煙之后我們才開始點餐?？匆姴藛紊系柠}焗蝸牛想起劉寧來，有段時間學(xué)校附近新開了一家飯館，她死活要讓我去嘗嘗他們家的蝸牛。她說這是那里的特色菜，蝸牛的個頭巨大，而且味兒入得還好。我說我有點不太忍心，她說沒關(guān)系，你吃完就忍心了。我一直都很懷疑那館子是不是她家開的，要么就是和蝸牛有世仇，不然提蝸牛她亢奮什么。

我說：“來份鹽焗蝸牛吧?！?/p>

他的眼神里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遲疑了一秒鐘，把我的話給服務(wù)生重復(fù)了一遍：“一份鹽焗蝸牛?！?/p>

過了很久他說：“她貌似也愛吃這個。”

我沒說話，假裝沒有聽到，或者干脆覺得沒有發(fā)出聲音的必要。我在想，我和徐燁到底算不算朋友呢，其實我很不喜歡使用這個名詞，也許連名詞也算不上，頂多是個虛詞。所以我們應(yīng)該不算朋友，就是個老同學(xué)。

“你每年都去看她嗎？”我試探性地問他。

“沒有，今年是頭一回，”他說，“差點沒有找到?！?/p>

我似乎有些高興，天知道我有什么可高興的，他去不去和我真的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我說：“你老婆怎么沒有和你一起來？”

他說：“我沒有告訴她，她不知道我要來?！?/p>

我說：“哦。”

他看著菜單，說：“你要不要吃焦糖布丁，女生一般都愛吃這種玩意兒?！?/p>

他居然說女生，我都二十九了，女生叫得我有些臉紅。我也沒有細(xì)想焦糖布丁入嘴后的口感，沒有想那種感覺是不是會使自己感到愉悅，如果愉悅說明愛吃。但我顧不上這么多了，我的臉很紅。我說：“哦?！?/p>

他說：“你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

他似乎很熱衷這個話題，很有意思嗎，一個女人結(jié)婚了還有什么勁。如果我是男人，我就不和對方聊結(jié)婚。結(jié)沒結(jié)是一碼事，談不談是另一碼事，仿佛只要不談大家就都是單身一樣，而只有單身才有無限的可能。

這條微信來得很是時候，我假裝很繁瑣的樣子在鼓搗手機。盡管已經(jīng)很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緒了，但他還是察覺到了端倪，說：“是不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嗯，”我說，“也不算吧?！?/p>

“男朋友嗎？”

“男朋友。”我說。

他沒有問我是不是需要立刻離開，他好像不太想問，我更懶得說，然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反正的確不算什么要緊的。況且，外面開始下雨了，總得讓人家把飯吃完。

讀研究生那會兒還不太流行使用微信，估計我們算是最早的一批使用者了。玩的人少，能添加的好友不多，劉寧自認(rèn)為隱私空間還比較大，在上面發(fā)一些照片，一些一時興起的語言。她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我也在玩，但從來不發(fā)東西，也不和她說話。

劉寧算得上是美人了，但臉蛋兒漂亮真的沒有什么了不起的，還不至于蔑視天下。她沒有什么同性的朋友，異性的追求者卻永遠(yuǎn)充沛不竭。每逢節(jié)日，她總能有一大堆的禮物可以收，對于學(xué)生而言那些禮物都算得上價值不菲。她不愛人家，也不拒絕，就這么釣著各種男人的胃口，還一副根本沒有覺察的樣子。更厲害的是，劉寧的那些追求者彼此之間都可以和平共處，彬彬有禮，關(guān)系甚篤。而她依然可以保持單身的清高，在其中不費力地周旋。最可氣的你知道是什么嗎，她確確實實不是在故意算計什么，而是真的善良無害。

本來我都可以忘記那個天真的婊子了，但沒忍住進了她的朋友圈，翻到以前的東西。那些照片里有一瓶是當(dāng)時最新款的香奈兒香水，徐燁送她的，而那天我也在。于是，我再一次想起了她。我想我要是個男的就好了，就上了她，上了她也許就不那么氣了。再或者，她就干脆躲我遠(yuǎn)一些，不要對我太溫柔，這樣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恨她。

不明白劉寧為什么愛吃這種東西，還不如在家門口的小飯店吃一盤魚香肉絲蓋飯。徐燁點多了，我們沒吃完。他看起來沒有要回去的意思，我無所謂，跟著他在商場里漫無目的地繞。

“你要玩兒嗎？”他站在游戲城門口說。

那種東西有什么好玩的啊，我說：“好呀?！?/p>

我們一次買了五十個幣，因為買五十個送十個，這就是無可救藥的消費者心理。我們逛了一大圈，最后在一臺最無聊的娃娃機前停下來，我想要里面那只天藍色的哆啦A夢。我太想得到那只毛絨絨的藍胖子了，雖然不知道拿了它有什么用。男朋友對毛絨玩具過敏，那么可愛的東西他居然會過敏，他把家里所有帶毛的玩偶都丟掉了，談戀愛的時候也沒有送過我?，F(xiàn)在好了，他終于要和我分手了?？赡茉缭诎肽昵拔覀兙驮摻Y(jié)束的，但一直拖到剛才吃飯他才說出來。他說他媽不喜歡我，他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要聽他媽的話。他媽說我看起來像個壞女人，不適合娶回家，真是個非常棒的理由呢。

丟了三塊游戲幣進去，機器開始倒計時，扭動把手，抓，沒抓著。再試一次，還是沒抓著。第三次嘗試，抓到了，但是又掉了。失敗似乎更加強烈了我想要得到機器貓的心愿，盡管我真的不知道拿了它能有什么用。

我和徐燁其實也算不上老同學(xué)的，是啊，我們連同學(xué)都不算。我們既不是一個班的，也不是一個系的，甚至不是同一所學(xué)校的。我認(rèn)識他是因為劉寧過生日那天把腳崴了，沒有辦法下樓去拿他送來的生日禮物，就是那瓶我也很喜歡的香奈兒。他還給她準(zhǔn)備了一大包零食，里面的玫瑰牛軋?zhí)钦婧贸?，他大概不知道劉寧不愛吃甜食吧。他到現(xiàn)在仍蒙在鼓里，還不知道自己每次送來的吃的，其實都進了我的胃?？晌乙稽c也高興不起來，那些東西都是劉寧不要了的，我吃的全是別人看不上的東西。所以越是好吃，我的心里就越是難過。

有一次平安夜，劉寧說：“你呀別老是一個人在宿舍里面過，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吧?！?/p>

這句善意的邀請真是深深地傷害了我，就好像我可憐到需要她施舍一樣，在她的潛意識里可能我就是個孤僻又沒有異性緣的家伙。估計我死了，也比她強不到哪兒去，我媽能給我?guī)ň筒诲e了。

徐燁朝著娃娃機踢了一腳，他說：“操。”

這種機器很容易讓人陷入賭博的心理，現(xiàn)在它不再只是我一個人的哆啦A夢，它成了我們倆共同的哆啦A夢。我們必須把被吞掉的錢找補回來，于是我去柜臺前又買了五十塊錢的幣，再次贈送了我們十個。瞧，我們明知道這是個局，還偏要上套。

他說：“他是故意這么設(shè)計的，騙子商家。根本就抓不住嘛，一只也抓不住?！?/p>

“別急，要保證好心態(tài)，剛才我看見有個男孩給女朋友抓到兩只呢?！蔽艺f。

兩個快要三十歲的人杵在一臺娃娃機前談?wù)撔膽B(tài)，真是可笑。當(dāng)時我就不該說那句“好呀”，我們應(yīng)該分道揚鑣，各回各家。

平安夜那天我記得自己也是說了一句“好呀”，然后就跟著劉寧他們出去了。過程就不說了，那天晚上劉寧與另一個男孩喝得爛醉，我和徐燁聊到半宿，后來不知怎么地就親上了。我們幾個全是單身，這么做本來也無可厚非，但我不清楚自個兒干嗎要撒謊。她問我們后來是不是全都醉倒了，我說是的。而他，似乎也沒有告訴她真相。

回學(xué)校的路上，劉寧告訴我，她好像有些喜歡徐燁了。

我盡可能使自己看起來自然，我問：“為什么突然改變心意了？”

她說不是突然，他們倆從高中起就認(rèn)識，日子久了可能就有感覺了吧。何況這些人里面，只有徐燁對她是真好。

“哦。”我說。

很多人不喜歡我說哦，他們覺得這樣讓人掃興，那我更喜歡講了。后來我們?nèi)齻€總是一起吃喝一起玩，這使我們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好朋友一樣。說實話，有一段時間我也以為就是這樣了，甚至開始有些享受這種感覺。

“不玩了，”徐燁說，“找個地方抽根煙?！?/p>

“抽唄?！蔽艺f。

外面的雨停了，我們圍著垃圾桶抽煙，像某種儀式。

“你說，她在下面會不會覺得很悶？”我發(fā)神經(jīng)了問出這種話。

“嗯？”

“她如果還在，說不定可以抓到一只哆啦A夢呢。”我說。

“也許吧?！?/p>

“你還愛她嗎？”

“不了吧?！?/p>

“那你愛過我嗎？”我說。

他遲遲沒有回答我。雖然沒鏡子，但我臉上此刻應(yīng)該有笑容，我也不知道那是狡黠的還是自嘲的，反正看不見。

“樹是什么時候綠了的？”他突然像個哲學(xué)家一樣抬起頭盯住那棵樹。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不知道，也許是兩天前，也可能是七天前?！蔽液苡昧Φ匚俗詈笠豢跓?，沒吐，說完才順著呼吸飄出來。

那天天是很藍的，太陽很好，和今天下午的差不太多。徐燁把他姐的車開出來，仨人去龍源水庫野炊。我還帶了漁具，盡管我知道三個半吊子八成也釣不到魚，釣上來的也未必能吃，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帶來了，畢竟不一定非要真的釣到什么。

那條渾濁的河來自水庫的水，這里的泥沙量很大。我站在河邊喝青島，為了開啤酒瓶差一點把一根手指頭丟掉，血往外冒的時候他們都嚇壞了，我居然笑起來說：“果然是瑞士好軍刀?！焙髞砗唵伟讼戮头路饹]事了，趁他們在搭炭火架，我一個人站在類似老家的那條河邊喝青島。

青天紅日，煙塵滾滾，火還是沒有完全點著。我和劉寧沿著河邊尋找樹枝木棍之類，還有一些廢紙垃圾，也算是為環(huán)境做貢獻了。但是火依然保持個性，不肯點著，更因為燒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煙霧變得濃黑而刺鼻。徐燁說車?yán)镞€剩下些報紙，順便把剛才忘了的果汁和蔬菜帶下來，我說我和你上去拿吧。

后來我們大概去了很久，好像十五分鐘左右，又好像是半個小時，還是快要一個小時。那些果汁蔬菜報紙可真夠我們拿的了，但我發(fā)誓最初并沒有打算拿這么久的，絕對只是單純的好心和善意。太陽太大了，徐燁他姐的車?yán)锟烧鏌幔叶伎煲舷⒘?。我們做了一次，不對，?yīng)該是兩次。年輕真好，如果放在現(xiàn)在我可能就體力不支了，畢竟環(huán)境比較惡劣。我在想，自己到底是在報復(fù)劉寧呢，還是存在其他種可能。

我看著他的眼睛接吻，后來就聽到有人在拼命地喊救命。我們同時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披上衣裳就往下趕，果汁和蔬菜也沒有顧得上拿，我的手里卻緊緊攥著一團過期的破報紙。河水看起來不是很深呀，怎么會沒過她呢，她又是怎么掉下去的，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她好像越陷越深了。我們沒人會游泳，徐燁要跳下去救她被我攔住了，我說：“你找死啊。”

然后我就跑，想找個會游泳的人來救她。那些釣魚的老頭看著很近，可是我跑了好久才到，我氣喘吁吁地說：“有人溺水了，請你們救救她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p>

我們救了她，但她還是死了。她為什么偏偏要選擇在這個時候死，真的不會是故意的吧，那她贏了。她連死了都是贏家，真是個厲害的女人，以至于我在余生都不敢提起她的名字。也許舅舅說得對，我可能真的是個不講情義的人。

我說：“我手里還剩下最后三個幣，再回去試一次吧?！?/p>

他可能想要否定我的建議，但不知道是什么讓他突然轉(zhuǎn)變了心意，他說：“好?！?/p>

那只哆啦A夢依然安靜地待在里面，但我放棄它了，干嗎一定要一只機器貓呢。撲騰，撲騰，撲騰，三枚硬幣啟動了機器。在倒計時里，我控制爪子，對準(zhǔn)了新的目標(biāo)。抓，升起，移動到出口。中途機器試圖想要松開它，但被它緊緊地抱住，它成功地落進了出口的位置，真是好樣的。徐燁伸出手把它取出來，送給了我。

心里仿佛塵埃落定，游戲結(jié)束了，有代價，可至少我還不是一無所獲。我抱著這只來之不易的米老鼠蹲下來，開始哭泣。

以為他會問我為何哭，或者告訴我不要再哭了。而他只是在我身邊，以同樣的姿勢蹲下來，摸摸我的頭說：“結(jié)束了，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是你的錯。”

我聽見我們同時長長地喘出了一口氣，今天是清明啊。

選自《山花》2015年第11期

原刊責(zé)編 李 晁

本刊責(zé)編 曹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