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治成
在非洲內(nèi)羅畢,一名拾荒婦女勞作之余低頭讀書的場景,在許多人心頭揮之不去。原來低微的工作中也可以找到精神的升華,原來枯燥的日子里也可以靜下心來像她一樣讀一本書,原來生活不僅是現(xiàn)實的茍且,還可以有詩和遠方。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個低頭看書的女人被扣上了神性的光環(huán),茍且和遠方也成了勢不兩立的死對頭。于是便有了在每日枯燥的工作中抱怨不止,不愿茍且,只幻想著遠方的陽光沙灘和棕色皮膚,認為只有那里才配得上自己辛勞的上班族;有了終于邁出國門,靠著父母半輩子積蓄,得以在花天酒地中找尋詩和遠方的孩子;更有了希望以詩和遠方作為激勵自己忍受茍且的動力,卻在面對現(xiàn)實時將斗志喪失得一干二凈的人。
究其原因,在于我們割裂了現(xiàn)實與遠方。我們以為悠然是徹底掙脫俗世后永恒的享受,卻忘記了在當下的現(xiàn)實中尋找詩意才是生命的內(nèi)涵。就像那個內(nèi)羅畢婦女一樣,我相信過一會兒她便會放下書,懷著詩意的心再次開始工作。也許她無法在沙礫中覓得光彩奪目的鉆石,卻絕不會因此艷羨書中的生活,不愿忍受現(xiàn)實的艱辛。
若是割離俗世與悠然,只能哪樣也得不到。沉浸在遠方幻想中的人們,若不在俗世里努力地奮斗,到頭來現(xiàn)實的一盆涼水只會澆得你透心涼;坐享父母的付出而奔向遠方的游子們,終有一天也必將面對更荒涼的俗世。我們畢竟不是魏晉名士,就算豁達如陶淵明,倘若沒有了躬耕于西疇的那一點兒口糧,餓得兩眼昏花的他見到南山時還能悠然嗎?
說到底,真正后顧無憂的悠然正是在俗世中。它可能是春日午后的一盞清茗,可能是夏日閑憩的一絲蟬鳴,可能是秋日清晨掃過的一縷清風,可能是冬日深夜被窩里團起的一縷書香?,F(xiàn)實中的詩意太多,只待你去發(fā)現(xiàn)。一顆露珠映照出人生的變幻,一彎新月傾吐著千古的關懷,就連角落里的書香都能引人入勝,還有誰敢說俗世不能悠然?
詩和遠方的確存在,但它并非在茍且之后,而是就在現(xiàn)實中間。懷揣現(xiàn)實的心,便能和非洲大地上的拾荒者一起品味:俗世也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