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雅妮
摘 要:“荒原”意象始于《圣經》中的失樂園神話,亞當和夏娃失去天上的樂園而踏上征服自然荒原的旅程,是人類文明的真正開端。早期對自然荒原的征服的是為了滿足生存必需的物質需求,但隨著經濟膨脹式的發(fā)展,人類對自然無休止的掠奪,使自然環(huán)境越來越惡化,沙漠延伸、水資源枯竭,人類再不自省,其生存的環(huán)境將變成真正的自然荒原。雪漠的小說“大漠三部曲”關注西部農民生存的自然環(huán)境,揭露自然環(huán)境的困境,為我們展現了西部這樣一個“荒原”,這可以說是雪漠對鄉(xiāng)土文學的新貢獻。
關鍵詞:荒原;文明;自然環(huán)境;西部;農民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7-0-01
一、自然的荒原
雪漠在其文章《從〈中國治水史詩〉談文學的不朽》中說:“我來自甘肅武威。它是我的長篇小說《大漠祭》《獵原》《白虎關》的背景和素材源頭。我花了二十年生命寫這三本書,就是想描繪干旱缺水的西部大地上人類的存在?,F在,騰格里大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已經像張著大口的猛虎,撲向我的家鄉(xiāng)。我的許多父老已淪為生態(tài)難民,遠去他鄉(xiāng)。我無法預測家鄉(xiāng)的未來,正如我無法預測人類的未來一樣,但我們卻可以依托文學來增加一份關愛?!雹賹亦l(xiāng)的深切關愛和一個作家的憂患意識使得雪漠對涼州日益惡化的生存環(huán)境生發(fā)出許多思考與探索,并在作品中進行了深刻的表現。
“大漠三部曲”中,雪漠從三個方面敘述了人與環(huán)境關系的惡化。
首先,西部農民缺乏最基本的生態(tài)意識,《大漠祭》中,沙灣的農民為了維持生計,走進大漠拾發(fā)菜、打狐子、打黃毛柴、抓野兔補貼家用,他們意識不到自己的行為會使大漠本已脆弱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更加惡化;《獵原》中,孟八爺和猛子以偵查盜獵者線人的身份,見證了沙漠腹地的綠洲豬肚井由于過度放牧導致的衰?。骸把虺圆?,把草皮啃了,把沙包啃了,把湖啃了,把樹皮啃了,最后,把土地啃成沙漠了”。②
其次,偷獵者獵殺保護動物導致沙漠生物鏈破壞,生態(tài)失衡?!按竽?,有水就有牧人;有牲畜,就有狼狐,就能招來偷獵者”③。偷獵者打狼,狼若絕跡,鼠便成災;鼠滅草原,沙壓良田,任何對大自然無節(jié)制的掠奪都會招致自然無節(jié)制的報復。
最后,地方政府為了發(fā)展經濟殺雞取卵,超負荷發(fā)展農牧業(yè)?!白訉O是子孫的事,人家上頭向我要數字,我完不成,這頂烏紗帽就得由別人來帶,所以明知道草原超載百分之三百了還得超;明知道殺狐殺狼破壞生態(tài),還得破壞?!雹転榱松妫系降胤秸碌狡矫癜傩斩疾粨袷侄?,人與自然的關系不斷惡化形成一種惡性循環(huán)。《獵原》的故事發(fā)生地豬肚井,水源從充足到逐漸干涸,牧人們從和睦相處到你爭我搶,過度的掠奪使原本豐饒的綠洲變得千瘡百孔,挖井,放牧,填井,絕望,豬肚井的命運更像是一個西部的所在,一個人類命運的象征:貪婪終會毀滅自身。
生態(tài)惡化,不僅是小說中涼州人面對的生存危機,更是整個西部,整個世界面臨的危機。雪漠沒有局限于原有鄉(xiāng)土文化傳統(tǒng),以西部底層農民的貧困和苦難去獲得全部的敘事支撐,而是以其開闊的視角,抓住了這一世界性的焦點問題,使得西部的地域文化為中國的文學敘事甚至是世界文學提供了更為廣闊的空間。
二、人性的荒原
隨著人類歷史進入工業(yè)時代,人類完成了對自然荒原的征服,但卻并未因此重返樂園,而是陷入了更為痛苦的精神荒原之中。在物欲橫流、紙醉金迷的時代中,傳統(tǒng)道德體系坍塌,人們空虛、幻滅和絕望,面臨著更為嚴重的精神危機。艾略特的長詩《荒原》反映了這一時代的人們的精神危機,“荒原”也由此成為文明墮落和人們精神空虛的代名詞,表達了現代人的幻滅、危機、絕望感及對荒誕社會的批判意識,“荒原意識”也成為現代主義作家創(chuàng)作的心理動勢。雪漠在“大漠三部曲”中,對傳統(tǒng)的農牧文化進行了反思,揭示了現代文明的沖擊下傳統(tǒng)文明面臨的困境和焦慮,傳統(tǒng)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遭受到現代文明的沖擊,傳統(tǒng)道德逐漸失落,取而代之的是善良淳樸的農民被靈魂與現實不斷擠壓之后的內心異化。
雪漠在其長篇小說《白虎關》中表現了在城市文明進攻鄉(xiāng)村文明的變革中,西部農村傳統(tǒng)的道德體系逐漸坍塌,人們面臨著嚴重的精神危機。白虎關發(fā)現了金礦,各路人馬蜂擁而來,村落發(fā)展為城鎮(zhèn),鄉(xiāng)村因此面臨著巨大的社會變革:富起來的雙福為富不仁,壓榨為他工作的沙娃們;猛子北柱之流嫉妒雙福的財富,企圖掘雙福家的祖墳“敗”他的財運,農民的劣根性一覽無余;沙灣的女子們,紛紛走出家門化起妝,在發(fā)廊、舞廳等娛樂場所從事起灰色服務行業(yè)。金子的誘惑讓原本善良淳樸的農民喪失了人性、人情,浮躁的喧囂到處流溢,鄉(xiāng)村的寧靜和祥和無處可尋,昔日美好的家園在物欲的誘惑下變成了人性的荒原,這是超越了生存的更深層次上的苦難,是作者對人性淪落的悲涼和感慨。
三、結語
苦難是文學一個永恒的主題。雪漠對農民苦難描寫的創(chuàng)新之處就在于,他不僅為我們展示了西部這樣一個生態(tài)環(huán)境極度惡化的“自然的荒原”,還展示了一個道德淪落的“人性的荒原”。把西方的“荒原”意識引入鄉(xiāng)土小說中,這是雪漠對鄉(xiāng)土文學的一個新貢獻。
注釋:
[1]雪漠:《從〈中國治水史詩〉談文學的不朽》,《文藝報》,2010 年07 月14 日。
[2]雪漠:《獵原》,敦煌文藝出版社,2009 年7 月第1 版,第75 頁。
[3]雪漠:《獵原》,敦煌文藝出版社,2009 年7 月第1 版,第7 頁。
[4]雪漠:《獵原》,敦煌文藝出版社,2009 年7 月第1 版,第228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