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

摘 要：《大教堂》是美國杰出的短篇小說作家雷蒙德·卡佛所寫的小說集，屬于他晚期的代表作品?！洞蠼烫谩芬还脖环譃槭黄?，它們分別講述了各自的獨特故事，它有著看似松散實則遵循著嚴密布局的結(jié)構(gòu)，而且不論是在作者和作品還是作者和讀者之間，甚至是其作品的篇章之中，都嚴格遵循著他的文學語言觀，這使得小說整體有著十足的張力。

關(guān)鍵詞：雷蒙德·卡佛；文學語言觀；《大教堂》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7836（2016）07-0112-03

引言

雷蒙德·卡佛被稱作是20世紀80年代的短篇小說文學領(lǐng)域中的復(fù)興主力，他發(fā)表過的短篇小說雖然數(shù)量不是很多，但是卻對青年一代的小說作家們有著巨大的影響力。1983年雷蒙德·卡佛的小說集《大教堂》剛剛出版就被普利策獎提名了，并且一直受到廣大讀者的熱烈追捧以及文學評論界的重視與青睞。這些評論家們以女性主義、簡約主義、后現(xiàn)代主義以及存在主義等幾個方面的理論作為其視域，針對《大教堂》小說集中的一篇或者是多篇進行了深入解讀。然而《大教堂》看似松散、獨立的文學結(jié)構(gòu)之中卻一直遵循著運動布局以及他的文學語言觀原則，營造出一個貌似眾生喧嘩，實則內(nèi)在和諧的富有彈性的環(huán)境。實質(zhì)上，任何一個文學作品都是處在一個前后相連的具有互動性的語境之中，現(xiàn)實中的創(chuàng)作其實就是在和前面的文本進行著意義上的互相詮釋，有意識無意識地與前人進行著溝通與交流，同時在這個不斷對話的過程之中收獲到更加豐富的歷史內(nèi)涵，以此來加強現(xiàn)實創(chuàng)作的自身文學表現(xiàn)力。雷蒙德·卡佛的《大教堂》就是這樣一部具有著強烈文學語言觀的小說集。

一、雷蒙德·卡佛的《大教堂》的文學語言觀

1作家與作品之間的文學語言分析

巴赫金在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進行分析時，從中發(fā)現(xiàn)了復(fù)調(diào)以及對話這種全新的小說類型，他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和主人公進行著平等的文學語言交流，并沒有超越創(chuàng)作作品中的主人公意識。在小說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對主人公采取的全新的文學藝術(shù)立場，真正地實現(xiàn)以及徹底地貫徹了一種基于對話立場上的文學語言觀，這一觀念確認了作品主人公的自由性、獨立性、未完成性以及未論定性。在作者與作品主人公之間的文學語言觀方面，雷蒙德·卡佛曾經(jīng)說：“你并不是自己的人物，但是你自己的人物卻是你自己?！边@是對作品形象的一種根本界定[1]。創(chuàng)作出不張揚的文學作品，就是一個不張揚的人，這可以看作是身為中下階層人民的雷蒙德·卡佛與其文學作品的主人公之間的對話過程中對文學語言觀的一種詮釋。

雷蒙德·卡佛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他的父親是一個鋸木工人，同時還是一個酒鬼，他的母親做過招待員，也做過推銷員，而雷蒙德·卡佛本人年輕的時候也做過零雜工來維持生計，他的創(chuàng)作題材基本來源于其自身對于生活的現(xiàn)實體驗，都是一些社會的中下階層以及工人階層之中的那些邊緣人物，例如面臨失業(yè)的推銷員、長期壓抑的女侍者、酗酒的接待員等等，這些都成為了雷蒙德·卡佛文學小說中的熟悉角色。他所描寫的這些角色，其生活的境遇都大致與作者本人相同，都屬于失敗又失意的美國底層人民，領(lǐng)著微不足道的薪水來勉強維持生活，完全地喪失了自身體面的權(quán)利[2]。雷蒙德·卡佛的文學作品體現(xiàn)出的思想精神來自于他自己對于現(xiàn)實生活的咀嚼與琢磨，就像他說的那樣：“不管任何情況，我都沒有辦法想象自己用一種嘲諷貶低的人生姿態(tài)去面對平時生活中的題材，或者說那些所謂的俗事。”[3]

《大教堂》中講的都是現(xiàn)實生活當中的瑣碎片段，所表現(xiàn)的也幾乎全是那些小人物的艱辛和悲哀，而且他們生活中遇到的問題通常也得不到徹底解決。雷蒙德·卡佛曾經(jīng)說：“對于我自己所創(chuàng)作的人物以及他們的生活境遇而言，不太適合使這些困難得到優(yōu)雅的處理與解決，并且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絕對不可能實現(xiàn)的?！?/p>

《大教堂》主要講述了一個生活頹廢、內(nèi)心空虛的男人在與盲人接觸之后，不斷受其點化，從而敞開自己的心扉，開始接受外界事物的故事。它將那些栩栩如生的俗人與日常生活中的那些俗事混合、交纏在一起，這也從側(cè)面影印出了雷蒙德·卡佛早期的社會人生經(jīng)歷——失去工作、整天酗酒、面臨破產(chǎn)、妻離子散、朋友背叛等等，直到后來雷蒙德·卡佛遇到了詩人苔絲·加拉赫，才找到新的感情歸屬，并成功地戒掉了酒癮，還擁有了一份穩(wěn)定且體面的工作，這使得雷蒙德·卡佛的文學作品也因此增添了一些溫情、樂觀、豐滿以及滋潤。

2作家與受眾之間的文學語言分析

雷蒙德·卡佛在構(gòu)建與其文學作品的主人公之間的文學語言的同時，還以獨具特色的形式實現(xiàn)了與讀者受眾之間的文學語言交流[4]。運用普通卻精準的文學語言，來描述平凡普通的事物，同時賦予這些事物廣闊且驚人的巨大力量，這是雷蒙德·卡佛能夠做到的，這是他自己說的，并且也是他這篇小說集的卷首語，它以文學語言觀的姿態(tài)，通過對作品正題的導入，來引出下文，繼而為接下來的故事敘述進行指向方面的暗示。

雷蒙德·卡佛是簡約派小說文學的著名代表人物，其在文本上始終奉行著海明威所開創(chuàng)的屬于后現(xiàn)代階段的簡約主義，并且把它發(fā)展到了極簡主義的階段，就是使用最最簡單的文學語言，將日常生活之中的各個特定時刻或者某個事件傳達給受眾讀者，絲毫不用多余的文學語言甚至是有可能影響到受眾讀者的文字，同時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受眾讀者自己來進行每個層次的探析?！洞蠼烫谩分械拿科≌f作品都短小且精悍，看似只是一些平時生活之中的普通片段，可是在僅僅百字之內(nèi)，雷蒙德·卡佛就能迅速地將受眾讀者浸潤到了自己精心構(gòu)建的文學小說作品的敘事場景之中，讓受眾讀者們身臨其境般地進入到小說故事中人物與事件的溝通與建構(gòu)之中。根據(jù)雷蒙德·卡佛自己的說法，凡是看過他的小說的受眾讀者總能在一定程度之上與他互動聯(lián)系在一起，最終被其所感動，繼而聯(lián)想到自身的存在，這使他非常高興[5]。

《大教堂》中采用的多是第一人稱的敘事角度，這樣有利于受眾讀者可以身臨其境，感受到溫情與感動?！洞蠼烫谩匪鑼懙娜宋锱c20世紀七八十年代那些承受著來自能源危機以及里根的經(jīng)濟政策失敗時的美國勞苦大眾們相同，都面臨著十分不景氣的經(jīng)濟形勢，受其嚴重壓迫，使得他們過著長期失業(yè)，或者打著多份零工還是有上頓沒下頓的窮困窘迫的日子，所以《大教堂》小說中的人物特別容易走入受眾讀者的內(nèi)心之中，并與其產(chǎn)生強烈共鳴。雷蒙德·卡佛的所言時刻在牽動著受眾讀者們的內(nèi)心，小說之中人物的悲歡離合也就變成了受眾讀者內(nèi)心深處的悲歡離合，小說中各人物的人生命運也就成為了受眾讀者的人生寫照。

《大教堂》小說集中特有的開放式結(jié)尾處經(jīng)常使得受眾讀者們感覺到被懸吊在了半空中，這就使得他們不得不再次拿起小說進行回味，主動地參與到小說文本意義中的在線和建構(gòu)過程之中[6]。雷蒙德·卡佛還在這部小說集中采用沉默、省略以及空白等文學寫作技法來將小說故事設(shè)置成一種開放式的閱讀形式，盡可能地讓受眾讀者參與其中。這篇小說集中的張力在一定程度上來源于小說中具體的文學語句，它們通過連接在一起的形式共同構(gòu)成了這部小說集中的可見部分。同時，那些在小說中被省略、被暗示，甚至是有些看似平靜光滑的事物表面之下的另類風景也相當重要，在雷蒙德·卡佛的小說集中，受眾讀者們看不到所謂的心理描寫或者旁白，所有的敘事方式看上去似乎都是那么簡單而平淡，但實際上卻是更加復(fù)雜和深奧?！洞蠼烫谩分?，主人公在向受眾讀者們介紹盲人的時候，其中唯一的那么一句直接引語就來源于磁帶之中盲人的語言，所以就在受眾讀者們都屏住呼吸，想要感同身受地跟隨著主人公一起去聆聽盲人的評論之時，雷蒙德·卡佛卻適時地安排了敲門的聲音，吊足了受眾讀者的胃口。但遺憾的是，在磁帶被打斷之后，我們并沒有再次接著去聽完，直到后來，盲人親自上門拜訪，在與主人公進行交流與溝通的過程中，改變了原本十分狹隘的主人公。這就讓受眾讀者們不斷地做出猜想，盲人之后的言行可能就是在詮釋小說中省略的故事內(nèi)容，雷蒙德·卡佛就是在這種沉默之中，在語句的縫隙之中以及那些段落之間的空白處，完美地實現(xiàn)了與受眾讀者之間文學語言觀基礎(chǔ)上的互動交流。

3作品之中文學語言觀的體現(xiàn)

文學語言是文學藝術(shù)的一個普遍現(xiàn)象，一個小說結(jié)構(gòu)的成分之間，始終存在著文學語言觀，如同對位的旋律一般相互對立著?！洞蠼烫谩分忻科≌f的情節(jié)雖然是獨立的，但它們在小說所要表達的主題方面又相互緊密連接，體現(xiàn)著文學作品內(nèi)部的文學語言觀。酗酒好像一直是雷蒙德·卡佛的小說中一個司空見慣的主題，它屬于構(gòu)建文章內(nèi)部文學語言觀的載體?！洞蠼烫谩沸≌f中的人物在感到苦悶時就會通過喝酒來打發(fā)無聊焦慮的時間，即使是生活安逸閑適的時候也不能徹底擺脫喝酒的習慣。其實酗酒的實質(zhì)是人們感到空虛與冷清，因為人和人之間進行溝通與交流比較困難。在雷蒙德·卡佛的小說中，家人、朋友，有時甚至是生活很多年的伴侶之間，都極少能夠順利進行溝通與交流，即使可以進行互動，也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錯位來擾亂彼此的心境。例如《大教堂》中，妻子與一位盲人一直以來都交往頻繁，簡直無話不談，可是他們夫妻之間僅有的一次正面溝通卻因為敲門聲而被永遠擱淺。在這個人與人之間缺乏互動與交往的世界之中，使得電視成為了一個非常懶惰的中間人形象，有些時候，人們因為無聊通過看電視來打發(fā)時間，雖然他們基本上什么節(jié)目都會觀看，可是他們卻又絲毫不留意任何東西，就好像《大教堂》中主人公在聽得不耐煩的時候，感覺到他應(yīng)該沒有詞了，就站起身去打開了電視，這時說話的人注意力也會跟著發(fā)生轉(zhuǎn)移，轉(zhuǎn)而聚焦于電視的節(jié)目中。

另外，除了電視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受眾讀者的視野之中，電話聲也同樣不絕于耳，但是電話卻沒有推動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溝通，相反的，電話成為了人們之間互動對話的嚴重阻礙?！洞蠼烫谩分?，主人公說道，讓我們祈禱吧，這樣電話的聲音就不會響起了，我們所吃的東西也就不會變涼了[7]。同時，在這篇小說集中，即使人們通過電話進行了交流，所傳達的一般也是一些十分糟糕的信息。

二、雷蒙德·卡佛在文學語言觀上的追求

20世紀的世界文學之中，可以說是流派眾多，而且新潮迭起，它們在各自的手法技巧方面雖然迥異紛呈，卻也有著殊途同歸的部分，即它們都普遍地遠離了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傳統(tǒng)，對文學的反對就是對于生活的仿照，突出想象與虛構(gòu)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來看，那些文學都是遠離了社會現(xiàn)實生活的一類文學，它們屬于主觀文學而非客觀的。一直到簡約派文學的赫然出現(xiàn)，才使得這樣的局面得到真正的突破與改觀，其文學與生活的關(guān)系也真正走向了光明。

在雷蒙德·卡佛這些簡單主義作家的眼中，將自己置身其中的人生本來就是不斷地豐富與再生文學的脈礦，滿足一個作家利用自己的一生去挖掘與體驗，并且回避冷落掉關(guān)于生活的藝術(shù)，那些舍近求遠的藝術(shù)，有時甚至是那些不負責任的藝術(shù)。因為在他們看來，我們的生活是有血肉的，甚至有體溫和心跳，幾乎包含了關(guān)于人性的所有秘密以及生命的全部脈動。在他們的筆下，我們的生活不再僅僅是被虛構(gòu)架空的方式，也不再是簡單的沒有溫度的物質(zhì)間的堆砌，甚至不再只是可能性以及幻想。雷蒙德·卡佛的小說作品中，對于生活與藝術(shù)的真實也不再南轅北轍，其文學與生活的相互關(guān)系也重新地成為了魚與水的關(guān)系[8]。

雷蒙德·卡佛在寫作的過程中就是運用一種信賴本然的目光來重新地打量著生活，其對于文學語言觀的不懈追求使得生活重新蛻變?yōu)樯睿@種人生好像火焰般簡單，又如火焰般豐盈，所以，雷蒙德·卡佛的文學語言觀其實非常簡單，在生活之中表達著生活。結(jié)束語

綜上所述，文學語言觀幾乎是一個無處不在的現(xiàn)象，其中滲透著整個人類的文學語言，滲透著我們生活中的所有關(guān)系以及一切的表現(xiàn)形式，總而言之，就是滲透了所有包含豐富意義的一切事物。文學藝術(shù)作品通過對那些舊故事的模仿與借鑒，甚至是改寫與顛覆，致使歷史的文本發(fā)生著或多或少甚至是有意無意的演變，在以前的文本與現(xiàn)在的文本之中建立起一個具有著千絲萬縷意義互涉的文學語言觀方面的關(guān)系。雷蒙德·卡佛這篇著名的小說集《大教堂》就有著十分鮮明的文學語言觀，雷蒙德·卡佛與其小說作品、與受眾讀者以及文學作品內(nèi)部之間的文學語言觀進行了交織和混雜，多者之間相互指涉，形成前后文的呼應(yīng)效果，從而形成了這種互為認可的文學語言觀上的緊密聯(lián)系，使得整部文學小說作品顯得張力十足。同時，以雷蒙德·卡佛為主要代表的簡單派別的文學作家，他們所謂的簡單，不過是一種技巧，或者說是一種修辭，那是一種對新文學的遠大抱負以及寫作觀念，他們認為小說不是在表演生活，而是在表達生活。因此，他們要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簡單而準確地表達生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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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東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