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撒 王文宇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南京 210044；南京大學，南京 210046)

關于詞匯聯(lián)想測試反應詞分類與具體化操作的思考*

李小撒 王文宇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南京 210044；南京大學，南京 210046)

作為心理詞匯研究的重要手段，詞匯聯(lián)想測試中反應詞的分類至關重要。本文在批判性回顧現(xiàn)有反應詞歸類標準后，提出反應詞歸類的新方法，認為研究者在具體操作中應該考慮借助大規(guī)模的詞匯數(shù)據(jù)庫和大型語料庫來對反應詞歸類。

心理詞匯；詞匯聯(lián)想；反應詞歸類

1 心理詞匯與詞匯聯(lián)想測試

心理詞匯(mental lexicon)也稱內部詞庫，是詞匯知識在大腦中的心理表征和長期記憶。探索心理詞匯中信息組織結構的手段之一是詞匯聯(lián)想測試(word association)，即受試在看到或者聽到刺激詞后，給出頭腦里的反應詞。根據(jù)反應詞與刺激詞之間的詞匯語義關系，反應詞一般分為語音反應(phonological association)、橫組合反應(syntagmatic association)和縱聚合反應(paradigmatic association)3大類別。

在現(xiàn)代科學史上，最早開展詞匯聯(lián)想實驗的研究者當屬德國的Galton和Wundt(Jung 1918)。此后，詞匯聯(lián)想實驗逐漸在歐洲心理學領域推廣開來。自上世紀50年代開始，心理語言學家們開始將詞匯聯(lián)想測試的研究手段引入兒童語言習得研究和心理詞匯聯(lián)結模式研究，并在60和70年代達到高潮(Deese 1965, Ervin 1961)。到70和80年代，研究者將這種研究方法引入二語詞匯習得和二語心理詞匯的研究中，迄今為止已有三十多年的歷史，取得許多令人矚目的成果(Fitzpatrick, Izura 2011；Meara 1983；Singleton 1999；Zareva 2011；張萍 2010；張淑靜 2005)。

母語心理詞匯研究者(Deese 1965, Entwisle 1966)發(fā)現(xiàn)，母語的心理詞匯以縱聚合聯(lián)系為主，兒童的心理詞匯則以橫組合聯(lián)系為主；隨著兒童年齡的增長和認知水平的提高，呈現(xiàn)由橫向聯(lián)系向縱向聯(lián)系過渡的趨勢。但是，學界在二語心理詞匯聯(lián)結模式方面一直存在較大的爭議。不少研究者(Meara 1983, 張淑靜 2005)認為，二語心理詞匯與母語心理詞匯有本質區(qū)別，前者以形式聯(lián)結為主，而后者以語義聯(lián)結為主；也有研究者(Wolter 2001, 張萍 2010)則發(fā)現(xiàn)盡管二語心理詞匯中語音聯(lián)系大量存在，但仍以語義聯(lián)系為主，更有個別研究者(Zareva 2007)聲稱二語心理詞匯與母語詞匯沒有任何區(qū)別。

對二語心理詞匯性質的研究結果之所以千差萬別，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研究者們在刺激詞選擇和反應詞的分類方面遵循的標準不同。張萍(2010)在考察大量詞匯聯(lián)想研究文獻后提出，研究者在選擇刺激詞時須綜合考慮刺激詞的詞性、詞頻以及刺激詞的具體化程度。在反應詞分類方面，張萍提議將反應詞先分為語義反應和非語義反應，然后將語義反應細分為橫組合反應和縱聚合反應。這對推動詞匯聯(lián)想研究進一步規(guī)范化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然而，張萍對反應詞歸類的標準仍有值得商榷之處。

本文擬在廣泛考察詞匯聯(lián)想實驗文獻的基礎上，探討現(xiàn)有反應詞歸類框架存在的不足，改進現(xiàn)有的歸類標準，并提出借助WordNet和語料庫手段以實現(xiàn)反應詞歸類客觀化。

2 現(xiàn)有的反應詞分類框架

自詞匯聯(lián)想測試廣泛應用于心理詞匯的研究至今，學界一直致力于改進和完善反應詞的分類標準。目前，學界普遍采用傳統(tǒng)的分類框架，但是采用細分性分類標準的研究也日益增加。

2.1 傳統(tǒng)的分類框架

近三十年來，研究心理詞匯的文獻大都采用縱聚合/橫組合/語音聯(lián)系分類標準的某一版本(Fitzpatrick 2007)。不難看出，將基于意義的聯(lián)系分為縱聚合與橫組合兩種聯(lián)系的做法源自索緒爾縱聚合/橫組合的二分法，縱聚合關系即“替代”關系，指不同詞語詞性相同，可以扮演相同的句法角色；橫組合關系則是“組合”關系，具備不同詞性的詞語有出現(xiàn)在一個句法結構中的可能性。

采用縱聚合/橫組合/語音分類標準的研究(Zareva 2007，張淑靜 2005)一般將反應詞的分類建立在詞性的基礎上，假設反應詞與刺激詞有意義上的聯(lián)系，如果二者詞性一致，便被歸為縱聚合反應詞(paradigmatic response)，如dog—cat；反之，則被看成橫組合反應詞(syntagmatic response)，如dog—bark，如表1所示：

表1 傳統(tǒng)的基于詞性的分類標準

盡管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這種分類標準是詞匯聯(lián)想測試研究中的主流模式，卻也一直備受爭議。許多研究者(de Groot 1989; Fitzpatrick, Izura 2011)認為反應詞的分類不能以詞性為基礎，這種人為的劃分無法準確捕捉并反映詞語間的復雜聯(lián)系。甚至連這一分類框架的實踐者Meara(2002)也坦言，縱聚合/橫組合這種分類在實際研究中很難操作。

鑒于傳統(tǒng)分類方式中存在的缺陷，近年來有些研究者(Namei 2004; Nissen, Henriksen 2006；張萍 2010)嘗試改革縱聚合/橫組合/語音聯(lián)系的分類標準。張萍主張首先將反應詞分為語義反應和非語義反應兩大主要類別。在此基礎上，將語義反應再分成橫組合反應和縱聚合反應兩種類型。

更為重要的是，在區(qū)分縱聚合和橫組合聯(lián)系時，必須摒棄以詞性為基礎的劃分方法。例如，starve與hungry雖詞性不同，卻不應是橫組合關系，而是縱聚合關系，因為這兩個詞語表達同樣的概念；同樣，bubble與soap盡管詞性一致，但二者之間并非聚合關系，而是組合關系。這種做法毫無疑問是對傳統(tǒng)的縱聚合/橫組合分類標準的一大改進。

2.2 細分型分類框架

這種分類框架的踐行者主要是Fitzpatrick(2007)。他認為，將反應詞籠統(tǒng)地分為聚合反應和組合反應的做法過于簡單，無法準確捕捉詞語間微妙的聯(lián)系，也不能如實反映二語學習者與本族語者間細微的差別。因此，F(xiàn)itzpatrick將反應詞分為基于意義的聯(lián)系詞、基于位置的聯(lián)系詞、基于形式的聯(lián)系詞和出錯聯(lián)系詞4大類，并將這4大類進一步細分成17小類，如表2所示：

表2 細分型反應詞分類框架

注：x指刺激詞；y指反應詞。

上述分類標準詳盡地捕捉到詞語間存在的意義關系，然而，不同的次級分類間在很大程度上有重合，在實際操作中遇到重重困難，F(xiàn)itzpatrick也在最新的研究中放棄這種細分的框架，轉而采用更為宏觀的分類方式(Fitzpatrick, Izura 2011)。

3 新分類框架

筆者參照Nation(2001)對詞匯知識的分類框架，并借鑒McCarthy(1990)，Namei(2004)，Nissen和Henriksen(2006)以及張萍(2010)的分類方法，對傳統(tǒng)分類框架進行改革。新分類法以形式—意義二分法為理論支撐，將反應詞分為意義聯(lián)系(meaning-based)和形式聯(lián)系(form-based)兩類。意義聯(lián)系可細分成3小類，即縱向聯(lián)系詞(paradigmatic response)，橫向聯(lián)系詞(syntagmatic response)和百科式聯(lián)系(encyclopedic response)；形式聯(lián)系則細分為衍生/屈折聯(lián)系(derivations，inflections)和語音聯(lián)系(phonological response)；與刺激詞沒有任何聯(lián)系的反應詞被歸為胡亂聯(lián)系(erratic response)，見表3：

表3 反應詞的分類標準

須要指出，上述標準中兩大主要反應類別與張萍(2010)較為接近?！耙饬x聯(lián)系”實質上類似于張萍的“語義聯(lián)系”，“形式聯(lián)系”類似于后者的“非語義聯(lián)系”。之所以沒有沿用張萍的提法，是因為筆者認為意義—形式的二分法更容易被人們接受。此外，與基于詞性的分類標準以及張萍的分類標準相比，新分類標準增加“百科式聯(lián)系詞”。如前文所言，縱聚合和橫組合這種分法更多指涉句法關系，有不少詞語間的語義關系并非該二分法所能涵蓋，例如rain和umbrella.“百科式聯(lián)系”這一類別旨在捕捉此類詞語間的語義關系。

4 反應詞分類的具體化操作

制定反應詞的分類標準后，在具體操作中還須要嚴格按照分類標準對反應詞進行分類。以往的研究者在反應詞的實際分類中都是依靠直覺。這種做法難免帶有主觀的成分。以橫組合聯(lián)系詞為例，在沒有外界工具介入的情況下，研究者只能根據(jù)自己的語感或語法知識判定反應詞與刺激詞間是否能組合為可以接受的搭配，而Labov(1972)曾言，人們對于兩個詞語是否能構成搭配的判斷很不可靠。因而，對于同一對刺激詞和反應詞，一個研究者可能認為它們是縱聚合關系，而另外一個研究者則可能認為是橫組合關系。實際操作的主觀性在很大程度上使有關心理詞匯結構的研究結果不具有很強的可比性。筆者認為，可以借助WordNet和英語國家語料庫(British National Corpus，簡稱BNC)，分別甄別縱聚合關系和橫聚合關系。

WordNet是由普林斯頓大學的心理學家、語言學家和計算機工程師聯(lián)合設計的大型詞匯知識庫。WordNet 將成為一種國際標準，中國和歐洲許多國家都在籌劃和建立與英文WordNet兼容的本國語言WordNet系統(tǒng)。WordNet不僅是一本詞典，還是一個巨大的英語語義網(wǎng)，其特點在于它是按照詞義而非詞形來組織詞匯信息的。它的基本構建單位是同義詞集(Synset)。在WordNet中，名詞、動詞、形容詞和副詞都按照同義詞集組織，每一個Synset表示一個基本的詞匯概念，并在這些概念之間建立包括同義關系(synonymy)、反義關系(antonymy)、上下位關系(hypernymy & hyponymy)和部分關系(meronymy)等多種語義關系。事實上，同義詞集涵蓋的關系主要是詞語間的縱聚合關系(Murphy 2003)。因此，詞匯聯(lián)想測試研究者可以利用WordNet的這一屬性，鑒別反應詞與誘導詞間是否存在縱聚合關系。

BNC是英國牛津出版社﹑朗文出版公司﹑錢伯斯-哈洛普出版公司﹑牛津大學計算機服務中心、蘭卡斯特大學英語計算機中心以及大英圖書館等聯(lián)合開發(fā)的大型語料庫，于1994年完成，是目前可直接使用的最大的網(wǎng)絡語料庫。BNC中書面語與口語并存，詞容量超過一億，由4，124篇代表廣泛的現(xiàn)代英式英語文本構成，其中書面語占90%，口語占10%。此外，BNC既可用其配套的SARA檢索軟件，也可支持多種通用檢索軟件，并可直接進行在線檢索，方便快捷。詞匯聯(lián)想測試研究者可以使用BNC，判定反應詞與誘導詞間是否存在橫組合關系。操作方法如下：將誘導詞輸入SARA，檢索所有含誘導詞的條目，提取出顯著搭配詞(以誘導詞為節(jié)點，設跨距為-2/+2，將Z值定為大于或等于2)，出現(xiàn)在顯著搭配詞表上的反應詞即被視為組合式反應。

5 結束語

詞匯聯(lián)想實驗是研究心理詞匯的重要手段，研究者能夠借助這種手段推測人腦中詞語的聯(lián)結方式。詞匯聯(lián)想測試中反應詞的分類是心理詞匯聯(lián)結模式研究中的關鍵。對反應詞的分類是推斷心理詞匯聯(lián)系方式的基礎，如果分類標準不符合人的心理現(xiàn)實，那么對心理詞匯的描述難免有失偏頗。本文在批判性地回顧現(xiàn)有反應詞歸類標準后，指出現(xiàn)存歸類標準存在的不足，例如以詞性作為判斷組合式反應、聚合式反應的依據(jù)，以及將百科式反應淹沒于組合式反應與聚合式反應之中。同時，本文提出研究者在具體操作中應該考慮借助大規(guī)模的詞匯數(shù)據(jù)庫(如WordNet)和大型語料庫(如BNC)來實現(xiàn)對反應詞的歸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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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theClassificationofResponseWordsinWordAssociationStudies

Li Xiao-sa Wang Wen-yu

(Nanj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Information and Technology, Nanjing 210044, China;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210046, China)

One way to explore the organization of the mental lexicon is by means of word associations. After a review of L2 word asso-ciation (WA) studies,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e problems with the current classification of response words in current WA studies, puts forwards a new classification system, and suggests that researchers use databases such as WordNet and BNC in classifying response words.

mental lexicon; word associations; classification of response words

*本文系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中國英語學習者心理詞匯聯(lián)結模式研究”(2014SJD118)的階段性成果。李小撒是本文通訊作者。

H313

A

1000-0100(2016)05-0064-4

10.16263/j.cnki.23-1071/h.2016.05.019

定稿日期：2016-05-22

【責任編輯陳慶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