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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天明的夜晚

2016-10-26 14:15李楠
鹿鳴 2016年5期
關(guān)鍵詞:母親

李楠

年關(guān)開始迫近,南方沿海的城市依然沒有多少冬意,季節(jié)的更迭只是在指尖微微抹下幾絲清涼。一個暖冬午后,石板老街深處,花崗巖的底墩,青黑的磚瓦墻高聳,翹首的屋檐下是仿佛隨風(fēng)而舞的“松針圖”墻雕,這是我工作的地方,一座走過兩百年風(fēng)雨的晚清民宅。相較于人,建筑物的“一輩子”總是任性地綿長。

此刻,午后的暖陽從老舊的木窗扉傾泄而下,曼舞的塵埃讓光柱顯得凝重又撲朔,空氣很輕,時光很靜,我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獨(dú)坐。想起母親離世,總像是緬懷一個早夭的孩子,我不知道還要多少個枯寂的午后留待靜坐。有時常常想到,自己活得像一顆躺在河床上的身不由己的鵝卵石,任由滄浪之水一遍遍地沖刷。生命這條長河里確實(shí)有太多身不由己,就像母親,就像自己,當(dāng)生生死死分分合合接踵而至,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無功的。

世上本不缺苦楚,更不缺吃苦的人,只是有的苦一陣子,有的卻要苦一輩子。不幸的是,母親成了后者,而于我更不幸者,是成長的步伐遠(yuǎn)遠(yuǎn)趕不上母親遠(yuǎn)去的腳步。在母親病重的歲月,父親曾不止一次和我表露遺憾,按照正常成長規(guī)律,子女中壯,父母老邁,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在生死別離的時候,一切都容易看開,畢竟下一代總要送別上一代人。只是我還遠(yuǎn)遠(yuǎn)未成長起來,學(xué)業(yè)未完,距離中壯也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可惜母親已經(jīng)不在。

母親離世的前一天晚上,父親打電話告知我,她吃不下東西,嘴巴歪歪的。父親沒刻意強(qiáng)調(diào),我也刻意不提及,但我聽出來“嘴巴歪”的寓意,按老輩人傳下來的經(jīng)驗(yàn):人離世前,五官會有明顯的轉(zhuǎn)變。當(dāng)時我正忙于準(zhǔn)備翌日學(xué)校有關(guān)獎學(xué)金的演講,父親讓我別擔(dān)心,做完手頭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實(shí)習(xí)單位,邊泡茶,邊和同事講我近日回家的事,忽然,手機(jī)一震,是父親的來電,我的手不禁一抖,茶水濺了一地……在母親最后的日子里,我和父親養(yǎng)成一種莫名的默契,每晚通電話,父親開啟揚(yáng)聲將電話放到母親耳旁,讓我們聊聊天,大多時母親不想說話,便聽我和父親兩人閑扯。這幾近成為習(xí)慣。姐弟五人,除了二姐在鄉(xiāng)下教書,其余都在外工作。父親曾說,其他人工作都忙,想來想去就我還在實(shí)習(xí)中,不像上學(xué),也不像工作,我沒理由反對。母親臥病在,父親與二姐白天都要工作,可能終日寂寥無眠,找不到人說話,而我對母親實(shí)在掛念,這種牽掛在她病重的一年多中尤甚,母親是數(shù)著日子熬,我是數(shù)著日子念。

父親讓我馬上想辦法回家,還說這是母親的意思。母親的意思?這讓我又是心中一顫,終于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么?于病者本身而言,死亡是一瞬間的解脫,而對身邊的人來講,面對親人離去是一個漫長的準(zhǔn)備過程。剛上大學(xué)不久,父親和我坦言,母親這個病,樂觀情況下還有五年,那次通話我哭了很久,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不久后與母親的永別,該怎么開始準(zhǔn)備那個時刻的降臨。

回到家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diǎn)。我坐在母親床邊,抓著母親的手叫她,但她已無法回應(yīng)我了。父親說母親從中午就只能含含糊糊地重復(fù)一個“快”字,下午就說不出話來。

屋內(nèi),造氧機(jī)的轟鳴聲依舊響亮,母親躺在床上,雙腳浮腫,全身微微顫動著,眼珠盯著斜上方,我和弟弟叫了許久,母親似乎竭盡全力,讓眼睛轉(zhuǎn)過來一下,又斜了回去。她脖子下墊了幾條黑乎乎的毛巾。每隔一會兒,便嘔出一些黑色的汁液,父親說這是中藥湯,這幾天母親吃不下東西,但堅(jiān)持喝中藥。母親忍得很辛苦,吐出來又努力想咽回去。我在母親耳邊勸她吐出來吧,毛巾墊得很好,不會弄臟床單。這時三姐也到了,一下便哭出聲來,我連忙制止她哭,怕母親聽見更加難受。我讓三姐聯(lián)系大姐趕緊回來,大姐卻說今晚趕不回來了?;夭粊肀慊夭粊戆?!我看著母親的模樣,想像以前一樣說點(diǎn)兒讓她堅(jiān)持下去的話,卻發(fā)現(xiàn)心頭堵得慌,或許我應(yīng)該勸母親別這么辛苦了,安心走吧!但也說不出來,我奢望著下一秒大姐就能踏入房間。

我讓二姐找來幾條干凈的毛巾將母親脖子下的換掉,發(fā)現(xiàn)母親的脖子僵硬。二姐忍著哭腔告訴我,她今早上班前,母親跟她講脖子硬到動不了。那時她沒覺察不對勁,幫母親按了按脖子就去上班了。換好毛巾后,三姐急忙拿去屋外準(zhǔn)備洗,小姑卻讓她別洗了,直接扔了吧!我心中沉悶,毛巾不夠換怎么辦?小姑也沉默著。

這時外婆也來了,站在床邊叫了幾下母親,坐一會兒又回去了,背影索瑟蹣跚。三姐說,聽到外婆回去時交代父親準(zhǔn)備好東西。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族內(nèi)的幾位老人都在廳里坐著。父親讓三姐把母親床上的蚊帳解掉。

臨近九點(diǎn)的時候,母親挺不住了,捂著胸口咳嗽,一連吐了好幾口藥汁,眼珠開始往上翻。我跑到房門口大叫父親和弟弟進(jìn)來。父親來到床邊,母親皺著眉頭,像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再沒有動靜。父親抓著母親一只手,柔聲叫著母親,我在床前搖晃著母親另一只手,想呼喊什么挽留母親,終究,只剩一句沙啞的“媽媽”。

父親搭著母親的脈搏,慘然一笑,回身喊了句,某家伯,她上路了!讓我們都走開,取了件衣服蓋住母親臉部。我頹然伸著雙手,想去扯開包住母親的衣服,要是母親還能緩過氣怎么辦?

幾位老人立馬走進(jìn)房間,用床單將母親抬到客廳。我依然不死心,趁他們不注意又將母親頭部的衣服扯開,母親還是沒有聲息。我蹲在母親身旁哭著,不肯走開。終于還是被老伯拉開,告訴我,你媽媽一生修行圓滿了,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辦,別耽誤她換衣服上路啊……

父親幫母親換“老人衣”,母親瘦骨嶙峋的身體顯得慘白,我看著她干癟的乳房發(fā)呆,這還是哺育過五個子女的乳房嗎?半年多的時間,母親從一百余斤消瘦到如此,我忘記了上次抱她的時候是五十斤?還是四十斤?父親默默地幫母親換衣服,想讓動作盡可能麻利些,但對襟的扣子使勁了幾次都沒扣上。

換好衣服后,眾人將母親安到高椅,用被單蓋住,抬上車,要送母親到祠堂辦后事。我和弟弟扶著還有余溫的母親,一路無言。

晚秋的天很暗沉,往日很是炎熱的天氣,卻像到了隆冬,風(fēng)呼嘯貫入車內(nèi),我下意識想幫母親按緊被單,手伸到一半又頓住,母親已經(jīng)不需要了,不再怕熱怕冷。鄉(xiāng)下的夜很靜,車程很短,又像是被心緒無限拉長,母親終究踏上不歸的道路。

祠堂在一片老厝群中,堂前是一條淤堵的小河,祖屋就在河對面。父親曾在那里迎娶母親成家,母親曾在小河邊洗衣服,等父親踏著夜色回家。現(xiàn)在,在這同樣步入濃稠的夜色中,父親和母親都回來了,只是祖屋坍塌,爺爺奶奶早已不在,如今母親也走了。

布置好靈床,老人叮囑我們兄弟倆守夜要勤燒紙,這樣母親會好走些。我和弟弟坐在靈床側(cè)面,輪流燒紙。父親站在天井處靜靜看著靈床上的母親,前來幫忙的族兄們勸說他回去休息,他擺了擺手,說這么多年都一起走過來了,剩這幾天再陪母親走完吧!

我將手里的紙燒完,煙霧繚繞的祠堂此刻顯得縹緲肅穆,青煙徘徊幾圈,從天井爬升直到消散在夜空中,和母親一樣,留下殘軀,卻杳無蹤跡。我看到弟弟在河邊抽煙,走出去要了一根煙點(diǎn)上。小河里殘余的水流,漾著碎光,風(fēng)穿過河邊的小竹林,細(xì)密地沙沙聲像回響了幾十年。弟弟兩眼通紅地問我,哥,老媽會不會只是一口氣沒上來?興許還能緩過來?

我看了下手表,從家里出來快兩個鐘頭,這么長時間大腦也缺氧死亡了吧,何況,生前母親還需造氧機(jī)維持呼吸??粗鴾I光中閃爍著希冀,比我高出半個腦袋的弟弟,我勉強(qiáng)笑了笑,招呼他進(jìn)去,“有可能的,進(jìn)去吧,再陪陪老媽!”

母親還是安詳?shù)爻了?,與我僅相隔幾步距離,卻不再有顫抖、咳嗽、作嘔與窒息感了。母親有多久沒法好好入睡了。幾聲夜鳥嘶啞的怪叫刺破祠堂的靜謐,我起身揮了揮手,趕走趴在壽被上的幾只蒼蠅,莫讓它們驚擾了母親。以前一直未有咫尺天涯的體會,那刻我卻分明感受到,近在眼前的母親,已經(jīng)與我相隔千山萬水,跨越時空,遙不可及。多希望這個夜晚不要天明,這樣母親能多睡一會兒,我也能多一會兒時間陪陪母親。

記得幾個月前的夜晚,母親病危入院,重癥室內(nèi)的母親也是這么安詳?shù)厮?。窗外的月光鋪了一地,我坐在她的身旁,牽著她的手,默默流了一晚上的淚。像歌曲《one day》唱的一樣,“sometimes I lay/ under the moon/and thank God Im breathing/ then I pray/dont take me soon ”,感謝上帝,讓月光下的母親還繼續(xù)呼吸著,我向漫天神佛祈禱,別這么快把母親帶走。那是同樣不需要天明的夜晚,停止流淌的時光將永遠(yuǎn)定格在母親安睡的容顏上。

只是那個夜晚一過,母親會在翌日醒來,和我講她感覺自己浮在空中,被天花板擋住了,還笑著說,看到我在哭鼻子。我捏了捏母親的手指,正經(jīng)地講那是身體虛弱,發(fā)虛夢呢!而這個夜晚,多希望也是一場大夢,夢醒后只剩虛驚與僥幸。然而,這一次母親不會在天明醒來,永遠(yuǎn)留在了那個沒有天明的夜晚。

翌日迎來的是繁冗的喪禮與沉痛的哭嚷。

一大早,父親叫我和弟弟跟著一個老伯去給母親“買水”,老伯提著一桶水和竹圈,讓我和弟弟跪在河邊,嘴里念叨著母親的戶籍信息,請四方諸神接引。隨后掏出幾個硬幣和竹圈一起拋入河中,再將我倆領(lǐng)回靈床前,掀開壽被,讓我和弟弟用榕樹枝點(diǎn)水給母親喝。

母親臉上像涂了一層蠟,一只眼睛微睜,嘴角帶著一抹淺笑。我心里突然好受了很多,母親終于遠(yuǎn)離疾苦,解脫病軀,雖然方式殘忍,但她靈魂從此自由自在。隨后父親又領(lǐng)我們到廟里向神明稟告,父親對我解釋,這是“報地頭”,像嬰兒新生,母親去另一個世界需要籍貫證明。

隨后四個舅舅來了,還未進(jìn)門三舅已經(jīng)壓抑不住哭聲。幾位舅舅流著淚在母親靈床前排開。母親在一個大家庭長大,生父早逝,外婆帶著四個女兒和帶著三個兒子的外公組建了新家庭,后來又有了小舅,一家十二口,辛苦奔波勞作,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竟然都活了下來。盡管母親和舅舅們彼此沒有血緣關(guān)系,感情卻很深厚。尤其在我印象里一直嚴(yán)肅靜訥的三舅,四十好幾的人哭得直不起身。

大姐也終于在早上趕到,姐夫半扶半抱地把她攙到母親跟前。像是對母親交代,或者向我們交代,她應(yīng)該早點(diǎn)兒趕來的,錯過見母親最后一面。大姐問我,母親會不會走得很辛苦?會不會怨她趕不及回來?大姐淚光中的光澤讓我想起昨晚在小河邊的弟弟,或許在看到母親的笑容前,我還心有芥蒂,但人生許多事情,趕得上便趕上,趕不上也只能遺憾。母親停駐的笑容,或多或少安撫了我們的心靈。

我跟她講,老媽這一輩子,巴不得疼我們多一點(diǎn),怎么舍得怨我們?病重期間母親有時昏沉,一會兒嘆息說,難得今年有一百塊帶大姐去鎮(zhèn)里買過年新衣服,不知怎么,錢掉了;一會兒說,喂弟弟吃錯藥,不知道后果多嚴(yán)重,害怕極了……母親嘀咕的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大姐已快而立,最小的弟弟都二十一了。我俯身在母親耳邊說老媽,那一百塊后來找到了,大姐買了新衣服很開心,你給弟弟沒喂錯藥啊,是裝藥的瓶子錯了……迷糊中的母親一愣,開心地說原來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又昏睡過去。

住院時,三姐想在醫(yī)院守夜讓我回家休息的時候,母親對她說,二姐留守家里,你回去,兩個人都有飯菜吃,我回去了,就兩個人都沒飯吃了。二姐不怎么懂做飯,哪怕母親躺在病床上,依然怕我們沒飯吃。

父親將我和弟弟叫到茶室,詢問我們母親骨灰安放的意見。父親說附近有間庵堂,母親臨走的前幾天,他征詢過母親的意愿,母親希望搬到那里。那間庵堂有好水源,鄉(xiāng)下的自來水早已受污染,不能飲用,父親幾經(jīng)波折才找到那處水質(zhì)不錯的水源,經(jīng)常在下班后騎摩托車去載水回家。

母親同意,或許是因?yàn)楦赣H經(jīng)常會去那里載水,在往后長眠的歲月里,父親依然會時不時路過她跟前。既然母親同意,我和弟弟自然贊成。隨后父親講,每個地方火化的人只能供放在定點(diǎn)的福壽堂,要遷出來自己安放,得給辦事人員六七千好處費(fèi)。安放在那庵堂的位置也有講究,從三千到五千不等。我思忖著剛出來實(shí)習(xí)的工資,本想攢幾千塊買好點(diǎn)兒的移動病床給母親,那樣母親吃飯喝藥不用辛苦坐起來,現(xiàn)在母親用不上了,卻發(fā)現(xiàn)幾個月工資都沒法將母親的骨灰買出來,更別提安放費(fèi)用。霎時覺得自己窩囊,母親一生為了家庭,子女命不由己,死后依然。

我跟父親講,錢不夠先找人借吧,等以后我再還。父親讓我們別擔(dān)心錢的事,只是詢問下兩個兒子的意見。隨后,我們一行人先去庵堂繳費(fèi)選好位置。

第三天,該為母親舉行“飼生”禮了,我和弟弟聽著老人指揮,喊母親吃飯,輪流用筷頭夾米飯、魚肉給母親,當(dāng)念到“阿媽箸尾飼我大,阿奴箸頭飼魯老”(阿媽筷尾養(yǎng)我大,阿兒筷頭養(yǎng)你老)時,我的淚水又控制不住了,從小到大,母親哺育我成長,而今,卻是天人永隔。等“飼生”禮畢,母親便要入棺為安,送去火化。

我和弟弟將母親抬入棺中,最后再看一眼母親。母親一邊手握著紙扇,一邊手握著金紙,懷抱一根木杖,頭戴粉紅色的圓頂帽,頦部微垂,平和安詳?shù)男θ菹駱O一位即將出行的紳士。棺蓋漸漸合上,族老拿著斧頭一下一下地將釘子敲入棺蓋,每一下都仿佛敲到我心坎上,再見了,媽媽,今生今世,我們的母子情緣便至此而終。

料理完母親的后事,父親對我們講,母親生病這段日子,親朋看望時都給點(diǎn)兒慰問金,家里醫(yī)藥費(fèi)吃緊的時候,父親也征詢母親的意見拿去買藥,但后來母親便不同意父親動用了。父親說,你們母親這輩子苦,沒有積蓄,她想多少都要留點(diǎn)兒錢給你們。隨后,父親給我們每人一個紅包,裝著母親留給我們的幾百塊錢。

父親說,和母親夫妻一場,沒有多少遺憾。唯一的遺憾就是,母親曾幾次問他,為什么這回不能救她的命?為什么沒人能救她?說到這里,父親哭了,這是母親走后他第一次落淚,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落淚。這么些年拉扯我們五個孩子,哪怕沒有油米下鍋的時候,母親依然堅(jiān)信能和父親過下去,什么大風(fēng)大浪,父親是她不倒的支柱,不倒的信念。父親邊哭邊說,我很想答應(yīng)她,但他真的救不了,他也想讓母親看到我們都成家立業(yè),但真的沒辦法……

我們都可以看出父親的無所適從。母親離世后的幾天,他一直不肯閑下來,什么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屋里的造氧機(jī)收了起來,父親終于不用再擔(dān)心停電而把幾塊七八十斤的電池搬出搬入,房間一下子空寂起來,說話都有了回音。

離開家前,我和姐弟們?nèi)タ赐馄?,大半年來,外婆送走了外公,又失去了母親。外婆在家里踽踽來回,很忙碌地收拾幾樣簡單的東西,突然站著抓住我的手,止不住渾濁的淚水。外婆要我快快成家,說母親這輩子最開心的也只有生我的時候,先生了三個姐姐,又不討公婆歡心,在家受盡委屈,總算熬到大姐二姐結(jié)婚,她卻只能躺在病床上,現(xiàn)在又走得這么倉促……此時的外婆,也只是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可憐的母親!

“我輕輕撣去行囊的塵仆/再揉落一臉的風(fēng)霜/趕赴一盞為我徹夜通明的燈火/黎明正悄悄走近/像一只貓咪/貼近它熟睡中的母親”,這是我曾經(jīng)寫下的一首短詩,題目就叫《黑夜是我回家的路》。

記得剛上大學(xué)的時候,也是晚上,父親母親還有二姐一起送我去縣城坐車。在我揮手告別他們的時候,下定決心要有出息,做個好兒子。天明時我抵達(dá)大學(xué),開始了我人生首段征程。往后我一直選擇在夜晚坐車回家,因?yàn)殪o謐的車程,讓我有充裕的時間迫不及待想家,想父親母親,像一只貓咪,貼近熟睡的母親。我享受村莊蘇醒的時候,而母親一早醒來便可以看到兒子歸來,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我選擇在夜晚離開愁云慘淡的家,說離開,更像是逃離,像流浪的貓咪夾著尾巴倉皇逃進(jìn)無邊的夜幕。母親是熟睡了,我卻再也靠近不了,從今往后,無論我是成為一個好學(xué)生,還是對社會有用之人,卻再也做不了一個母親的好兒子,孝未盡,業(yè)未成,親怎不待?緣慳分淺,今夕成昔,奈何,何奈!

母親離開的幾個月里,很多時候我撥通父親的電話,想想又掐斷,害怕一脫口便問母親近況,更害怕電話那頭父親空曠的聲音與一顆空曠的心。很多時候也想提筆寫寫母親,卻最終拿起毛筆繼續(xù)我一筆一劃的思念,我知道,許多事情需要靜待時光沉淀與發(fā)酵,讓這滄浪之水撫平傷痕棱角。我們都要習(xí)慣沒有母親的日子。

但我的母親,不知你知不知道,從你走后,我選擇相信輪回了,相信千百年來無數(shù)先人為死者臆造的往生國度。而這些送別的沉痛淚水與繁冗儀式,必將為那個國度中的你帶去祝福與幸福。就像在夢中你指引我前往的那片碧綠如洗的天地,你化身成一株與世無爭的櫻花樹,花開花謝,和你的笑容一樣美麗!

你只是在那個沒有天明的夜晚,趕往一場時空之旅,來不及講清旅行的期限而已,或許經(jīng)年之后,期限所至,我們會在你停駐的那片國度里重逢團(tuán)聚,而我這輩子所虧欠你的承諾,都將在彼時如約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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