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文,賀愛軍
(1.浙江大學(xué) 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58;2.寧波大學(xué) 外語學(xué)院,浙江 寧波 315211)
語篇功能對等視角下的《紅樓夢》英譯本對比研究
何佳文1,賀愛軍2
(1.浙江大學(xué) 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58;2.寧波大學(xué) 外語學(xué)院,浙江 寧波 315211)
文章以韓禮德的語篇元功能為理論依據(jù),主要援引常用的主述位推進(jìn)模式分類方法,分析楊憲益和霍克斯的兩大《紅樓夢》譯本是如何實(shí)現(xiàn)翻譯中的語篇功能對等的。通過對比發(fā)現(xiàn):楊譯保留了更多漢語語言的特色,主位推進(jìn)模式往往與原文一致,最大程度上保留了源語的語篇功能;霍譯重交際效果,主位推進(jìn)模式常與原文有明顯不同,而采用了更多銜接機(jī)制使譯文符合英語的形合特點(diǎn),譯文頗顯文采卻難免偶有過譯之嫌。
《紅樓夢》;翻譯;語篇功能;主述位推進(jìn)
《紅樓夢》[1]作為我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公認(rèn)的古典長篇小說的巔峰之作。正因《紅樓夢》本身極高的文學(xué)、歷史、藝術(shù)價值,其外文譯本也為傳播中華民族文化作出了重要的貢獻(xiàn),其中以英譯本最為豐富。最著名的兩個英譯本當(dāng)屬20世紀(jì)80年代楊憲益、戴乃迭夫婦的ADreamofRedMansions[2-3](以下簡稱“楊譯”)以及戴維·霍克斯(David Hawkes)的TheStoryoftheStone[4](以下簡稱“霍譯”)?!都t樓夢》的英譯研究也不斷增加和深入,研究主題廣泛、角度多樣。目前既有理論視角的研究,也有文化視角的研究;有評價性的研究,也有賞析性的研究;有翻譯方法及策略的研究,也有譯者風(fēng)格和主體性的研究[5]。從研究方法來看,總的來說描述性研究還是占據(jù)了主流。同時,對“紅譯”的量化研究也逐漸豐富,主要依托語料庫來對譯本進(jìn)行量化統(tǒng)計與定性分析,如劉澤權(quán)等(2011)通過自建的《紅樓夢》中英文平行語料庫考察了四個英譯本在詞匯和句子層面的基本特征,比較和探討了四個譯本在風(fēng)格上的異同[6]。
隨著現(xiàn)代語言學(xué)的形成與完善,越來越多的研究者認(rèn)識到翻譯問題與語言學(xué)理論之間的關(guān)系,借助語言學(xué)理論對《紅樓夢》英譯本進(jìn)行的研究也不斷涌現(xiàn)。例如,從關(guān)聯(lián)理論的角度,廖蕓(2007)探討了《紅樓夢》兩個英譯本中隱喻的翻譯實(shí)踐[7];從圖式理論的角度,徐慧、張向會(2009)比較了楊譯和霍譯兩個譯本中的詩歌意象處理,認(rèn)為楊譯忠實(shí)于原詩的文化意象,霍譯主要考慮讀者的接受能力[8];從功能對等的角度,郭曉玲(2014)比較和評價了《紅樓夢》中金陵判詞的三個英譯本的翻譯技巧和效果[9]。本文則試圖從語篇功能中主位推進(jìn)模式的保留與重構(gòu)角度,分析楊譯和霍譯兩大《紅樓夢》譯本是如何實(shí)現(xiàn)翻譯中的語篇功能對等的。
語篇語言學(xué)產(chǎn)生于20世紀(jì)60年代,與過去語言學(xué)長期以句子為最大研究單位不同,這一語言學(xué)分支將“語篇”作為研究的單位。韓禮德將語言所表達(dá)的意義和功能歸納為三個具有概括性的功能:語篇功能、人際功能、概念功能,這就是“元功能”[10-12]。其中的語篇功能是指作為語義單位的“語篇”是如何組織的,是本文所討論的語篇功能對等的來源??疾煺Z篇功能能夠幫助我們了解作者或說話人是如何組織信息,以達(dá)到交際目的的[13]。因此,從語篇功能的角度來對比譯文和原文、譯文和譯文,能為考察譯文的“信達(dá)雅”提供依據(jù)。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xué)中的語篇功能對等,主要反映在主述位結(jié)構(gòu)和銜接上[13]。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的概念最早由布拉格學(xué)派的創(chuàng)始人馬泰修斯(1947)提出,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xué)家韓禮德發(fā)展了他的理論,提出:主位是小句中信息的出發(fā)點(diǎn),提供已知的信息;小句中的剩余部分統(tǒng)稱為述位,提供新的信息[10-12]。語篇中往往包含兩個或更多句子,這些句子各有其主述位,前后句子的主位和主位、述位和述位、主述位之間就會產(chǎn)生聯(lián)系,這種聯(lián)系被稱為推進(jìn)。語言學(xué)家們試圖總結(jié)語篇中主位變化的模式,這些模式就是主位推進(jìn)模式[14]。Dane?(1974)最早提出了三種主位推進(jìn)模式:簡單線性、延續(xù)、派生[15]。國內(nèi)不少學(xué)者也結(jié)合漢語的語言特征各自提出了一套主位推進(jìn)模式。胡壯麟(1994)總結(jié)提出了三種主位-述位銜接形式:重復(fù)前句主位、前句述位的某個內(nèi)容發(fā)展成新的主位、前句主述位內(nèi)容一起產(chǎn)生新的述位[16]。朱永生(1995)提出了主位同一型、述位同一型、延續(xù)型、交叉型四種推進(jìn)模式[14]。魯緒峰、賀愛軍(2008)提出了五種主位推進(jìn)模式:主位同一、述位同一、直線延伸、述位派生、主位派生[17]。雖然各家說法不同,但仔細(xì)考察,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大多大同小異。相比而言,筆者認(rèn)為魯緒峰、賀愛軍(2008)提出的五種主位推進(jìn)模式較為詳盡,因而采納了這一分法來分析《紅樓夢》翻譯中的語篇功能對等。
(一)主位同一模式
原文:(1)寶玉//見他生氣,便知不妥,忙趕過來,早剪破了。(2)寶玉//已見過這香囊,雖尚未完,卻十分精巧,費(fèi)了許多工夫,今見無故剪了,卻也可氣。(3)//因忙把衣領(lǐng)解了,從里面紅襖襟上將黛玉所給的那荷包解了下來……[1]233(《紅樓夢》第十八回)
楊譯:(1)Pao-yu,//seeing that she was angry,knew that something was up and hurried after her. (2)Too late. (3)Although the sachet had not been finished,//the embroidery on it was very fine and she had put a lot of work into it,so he was annoyed to see it spoilt for no reason. (4)Quickly undoing his collar,//he pulled out the pouch he was wearing over his red tunic.[2]245
霍譯:(1)Bao-yu,//observing that she was angry,had hurried after her—but it was too late. (2)The sachet//was already cut to pieces. (3)Although it had not been finished,//Bao-yu could see that the embroidery was very fine,and it made him angry to think of the hours and hours of work so wantonly destroyed. (4)Tearing open his collar//he took out the little embroidered purse which had all along been hanging round his neck...[4]304
主位同一模式下,語篇中每一小句的主位都和第一句相同,但分別引出不同的述位。原文中,句(1)—(3)的主位分別為“寶玉”“寶玉”“(寶玉)”。原文讀者能夠輕易地判定這一段描寫了同一個人——寶玉的一連串動作。主位同一模式的使用使得整個語篇中的句子聯(lián)系緊密,一個長句中又包含著多個逗號分隔開的短句,體現(xiàn)了漢語作為一種主題顯著的語言簡潔而講究韻律感的特點(diǎn),讀者甚至無需顯性的主語和非常規(guī)則的語言形式就能推斷出隱含的信息。對比原文與兩個譯文即可發(fā)現(xiàn),楊譯和霍譯都采用了增加名詞、代詞來使主語顯性化(詳見表1)。這正符合了英語主語顯著的語言特點(diǎn)。
2.政策銜接不到位,帶來瀆職風(fēng)險。目前,國家為了提高營商環(huán)境,不斷加快推進(jìn)“放管服”改革,稅務(wù)部門也通過途徑簡化辦稅事項、優(yōu)化辦稅流程、縮短辦稅時間。很多稅務(wù)事項納稅人通過辦稅服務(wù)廳的自助設(shè)備或者利用遠(yuǎn)程網(wǎng)絡(luò)就可以辦理,極大方便了納稅人。但與此同時,稅收管理的難度增大,稅收管理員的風(fēng)險也明顯增大。納稅人辦稅申報不實(shí)或虛假申報的現(xiàn)象,依然不同程度地存在,本來是納稅人的偷稅行為,應(yīng)追責(zé)納稅人,但是現(xiàn)行的制度卻把這種問題作為管理責(zé)任,追責(zé)稅收管理員。這樣如果不及時修訂完善相關(guān)規(guī)章制度,后續(xù)管理措施缺乏痕跡記錄,很可能給稅務(wù)人員帶來瀆職風(fēng)險。
表1 原文主位同一模式翻譯比較
原文主位楊譯主位霍譯主位(1)寶玉(1)Pao?yu(1)Bao?yu(2)(Itwas)(2)Thesachet(2)寶玉(3)Althoughthesachet(3)Althoughit(3)(寶玉)(4)Quicklyundoinghiscollar(4)Tearingopenhiscollar
對比兩個譯本,可以發(fā)現(xiàn)楊譯與霍譯之間也有所區(qū)別。雖然原文的句(1)在兩個譯本中都被拆成了兩句,但霍譯中明確說明了香囊被黛玉“剪碎了”(cut to pieces),而楊譯中則用一句“太晚了”(too late)帶過,沒有明說香囊如何。這一差異也正佐證了楊譯有意無意地保留了漢語的語言特色,“意在言外”而不在言中;而霍譯則更多地考慮譯文讀者的理解和感受。
(二)述位同一模式
原文:(1)雖有個寶玉,//……也不中用。(2)大奶奶是個佛爺,//也不中用。(3)二姑娘//更不中用……[1]760(《紅樓夢》第五十五回)
楊譯:(1)Although there’s Pao-yu,//...he’s not much use. (2)Madam Zhu’s//too saintly to be of any use either. (3)And Ying-chun’s//even worse...[3]245
霍譯:(1)There’s Bao-yu of course;//...he wouldn’t be very much use. (2)Mrs Zhu is such a Holy Buddha,//she’s no good. (3)Miss Ying’s//even worse...[4]1070
述位同一模式指的是各小句的述位相同而主位不同。原文語篇中三句的述位是“也不中用”“也不中用”“更不中用”,主位分別是鳳姐提到的三個人。鳳姐一一列舉了寶玉、大奶奶、二姑娘三個人,來強(qiáng)調(diào)自己沒有幫手,提到的這三人都不中用。此處原文的三個“不中用”正是重復(fù)的銜接手段,使得語氣能夠?qū)訉舆f進(jìn)??梢钥吹?,這一語篇的兩個譯本都對原文有所調(diào)整(詳見表2)。顯然英語無法做到像漢語那樣措辭一致,未能以重復(fù)達(dá)到銜接效果。但兩個譯本的譯者都通過副詞和比較級的使用來再現(xiàn)原文語氣的推進(jìn)(如“not much... either... even”),可以說與原文在語氣上保持了一致。
表2 原文述位同一模式翻譯比較
原文述位楊譯述位霍譯述位(1)也不中用(1)he’snotmuchuse(1)hewouldn’tbeverymuchuse(2)也不中用(2)toosaintlytobeofanyuseeither(2)she’snogood(3)更不中用(3)evenworse(3)evenworse
(三)直線延伸模式
原文:(1)老祖宗//不信,一定叫我去說合。(2)我//及至到那里要說合,誰知兩個人倒在一處對賠不是了。(3)(兩人)//對笑對訴,倒像“黃鷹抓住了鷂子的腳”,兩個都扣了環(huán)了,那里還要人去說合。[1]409(《紅樓夢》第三十回)
楊譯:(1)Our Old Ancestress//didn’t believe me,and insisted I go along as peacemaker. (2)I//found they’d already asked each other’s forgiveness,and were clinging together like an eagle sinking its talons into a hawk. (3)They//didn’t need any help.[2]442
霍譯:(1)...but you//wouldn’t believe me,would you?(2)You//insisted on my going there to act the peacemaker. (3)Well,I//went there;and what did I find?(4)I//found the two of them together apologizing to each other. (5)It//was like the kite and the kestrel holding hands:(6)they//were positively locked in a clinch!(7) No need of a peacemaker//that I could see![4]555
直線延伸模式下,每一小句的述位或述位的一部分成為下一句的主位,引發(fā)新的述位,這個述位又接著成為下一小句的主位。原文語篇中的主位和述位的發(fā)展是:句(1)“老祖宗……一定叫我……”,句(2)“我……誰知兩個人……”,句(3)“(兩人)對笑對訴……那里還要人……”。這里是鳳姐把和好的寶玉和黛玉帶到賈母面前,向眾人解釋自己前去勸和的前因后果。原文的直線延伸模式顯得整件事的描述連貫流暢,對比楊譯和霍譯(詳見表3),可以看到楊譯的主位推進(jìn)模式與原文高度一致,而霍譯增加了更多的小句來翻譯這個語篇,導(dǎo)致主位有較大的變化。以霍譯中句(3)為例,霍譯增加了反問句和語氣助詞“well”,通過生動而口語化的語言側(cè)面刻畫出鳳姐的靈動機(jī)巧、巧舌如簧,正合了“鳳辣子”的性格。就內(nèi)容和語言形式上說,此處楊譯更為忠實(shí);就情緒態(tài)度的表現(xiàn)和文章的可讀性來說,霍譯似乎更勝一籌。
表3 原文直線延伸模式翻譯比較
原文主位楊譯主位霍譯主位(1)老祖宗(1)OurOldAncestress(1)butyou(2)You(2)我(2)I(3)Well,I(4)I(3)(兩人)(3)they(5)It(6)they(7)Noneedofapeacemaker
除了主位推進(jìn)模式,銜接也是實(shí)現(xiàn)語篇功能對等的另一個手段。此處霍譯雖然主位推進(jìn)模式與原文有所出入,但通過重復(fù)(you... you... you)、指稱(them、it)和連接詞(but、and)等來增加了整個語篇的連貫性。
(四)述位派生模式
原文:(1)今兒聽見有人欺負(fù)了他的兄弟,//又是惱,又是氣。(2)惱的//是那狐朋狗友,扯是搬非,調(diào)三惑四的那些人,(3)氣的//是為他兄弟不學(xué)好,不上心念書,才弄的學(xué)房里吵鬧。[1]143(《紅樓夢》第十回)
楊譯:(1)When she heard today that someone had picked on her brother,//it upset her and made her angry. (2)Angry//with those dirty dogs who cause trouble and gossip;(3)upset//because Chin Chung doesn’t study hard or give his mind to his books,and that’s how this trouble started.[2]145
霍譯:(1)Well,this morning when she heard that someone had been bullying her brother,//it both upset her and at the same time made her angry. (2)She//was upset to think that those horrible boys at the school should be able to twist things round and say such terrible things about him,(3)but she//was also angry with him,(4)because she//said he must have been getting into bad ways and not giving his mind properly to his studies to have got into trouble of this sort in the first place.[4]176
述位派生模式即語篇中各小句的主位都從第一句的述位派生出來的??梢钥吹皆恼Z篇中句(1)的述位是“又是惱,又是氣”,句(2)的主位是“惱的”,句(3)的主位是“氣的”,即句(2)和(3)的主位都是由句(1)的述位內(nèi)容派生出來的。原文描述了秦可卿的心理活動,分別解釋了句(1)當(dāng)中所說的“惱”和“氣”兩種情緒的來由。這一模式多用于對前句述位信息的補(bǔ)充說明,以使行文顯得條理分明。
對比兩個譯本,楊譯的主位推進(jìn)又一次與原文保持一致,而霍譯中的主述位有所調(diào)整(詳見表4)。兩個譯本的篇幅長度也有區(qū)別,楊譯更為精短緊湊。究其原因,還是兩譯本的譯者所采用的翻譯策略不同。楊譯傾向于采用異化的方法,用源語的表達(dá)方式來傳達(dá)原文內(nèi)容,而霍譯傾向于歸化的方法,注重目標(biāo)語的交際效果和譯文的可讀性。此外,就銜接的使用來說,霍譯中使用了更多銜接手段,如指稱、連接詞、重復(fù)等。
表4 原文述位派生模式翻譯比較
原文楊譯霍譯(1)述位又是惱,又是氣(1)述位itupsetherandmadeherangry(1)述位itbothupsetherandatthesametimemadeherangry(2)主位惱的(2)主位Angry(2)主位she(3)主位氣的(3)主位Upset(3)主位butshe(4)主位becauseshe
(五)主位派生模式
原文:(1)(兩人)//雖不曾會面,(2)然一個//在瀟湘館臨風(fēng)灑淚,(3)一個//在怡紅院對月長吁,(4)卻不是人居兩地,//情發(fā)一心![1]404(《紅樓夢》第二十九回)
楊譯:(1)True,they//were still apart:(2)one//weeping to the breeze in Bamboo Lodge,(3)the other//sighing to the moon in Happy Red Court. (4)But although apart,//at heart they were as one.[2]438
霍譯:(1)Though they//had still not made it up since their quarrel,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m had now vanished completely:
(2)In Naiad’s House//one to the wind made moan,(3)In Green Delights//one to the moon complained
to parody the well-known lines. (4) Or,in homelier verses://
Though each was in a different place,
Their hearts in friendship beat as one.[4]549
主位派生模式即第一小句的主位派生出后面每一小句的主位。這里《紅樓夢》原文中的主位分別是“(兩人)”“然一個”“一個”“卻不是人居兩地”。這一語篇的主位推進(jìn)模式又一次在楊譯中得到了忠實(shí)再現(xiàn),而在霍譯中則有所變化(詳見表5)。一方面,霍譯更多地考慮到了目標(biāo)語讀者的理解和閱讀體驗(yàn),又別出心裁地把句(2)—(4)改譯成了詩句的格式,試圖在譯文中再現(xiàn)原文的對仗,使譯文朗朗上口、富于文采;但從另一面說,這樣的譯文多了譯者的發(fā)揮,譯者不再“隱身”了。以霍譯的句(4)為例,霍克斯在內(nèi)容上增加了起銜接作用的短句“or,in homelier verses”,又增加了自己的理解,將寶玉和黛玉之間的情愫稱為“friendship”而非“l(fā)ove”,莫怪乎翻譯學(xué)家林以亮曾批評霍克斯的翻譯“無中生有”“過度翻譯”了[18]。
表5 原文主位派生模式翻譯比較
原文主位楊譯主位霍譯主位(1)(兩人)(1)True,they(1)Thoughthey(2)然一個(2)one(2)InNaiad’sHouse(3)一個(3)theother(3)InGreenDelights(4)卻不是人居兩地(4)Butalthoughapart(4)Or,inhomelierverses
從銜接機(jī)制來看這一語篇的功能對等,兩個譯本都基本遵循原著,主要使用了指稱(將“一個……一個”分別譯作“one... the other”和“one... one”)和連接詞(“but”“although”“though”等)作為銜接手段,基本達(dá)到了原著的連貫效果。
從語篇功能對等視角對比《紅樓夢》的兩個最廣為流傳的英譯本,不難看出,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楊譯都盡可能遵循《紅樓夢》原著所采用的主述位推進(jìn)模式,而霍譯則傾向于在句子結(jié)構(gòu)和措詞上進(jìn)行調(diào)整,并使用了其他銜接手段來加強(qiáng)語篇連貫。
在翻譯中,對原文主述位推進(jìn)模式的忠實(shí)和遵循毫無疑問可以使得譯文在語言形式上更加貼近源語,鼓勵讀者向作者靠攏。然而,英語與漢語分屬不同語族,在翻譯的過程中想要實(shí)現(xiàn)原文與譯文主述位推進(jìn)模式的完全一致也幾乎不可能。這就要求譯者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在必要時通過調(diào)整語言形式來完善語言內(nèi)容、促進(jìn)譯文的連貫。這個時候就需要借助銜接手段如指稱、省略、重復(fù)、連接詞等來幫助實(shí)現(xiàn)語篇功能對等。尤其是在英漢互譯中,由于英語的形合和漢語的意合特性,使用銜接手段能夠幫助譯者有效地在顯性銜接和隱形銜接之間進(jìn)行轉(zhuǎn)換。此外,也不得不承認(rèn),霍克斯許多調(diào)整了句子結(jié)構(gòu)的譯文確實(shí)打破了源語語言形式的桎梏,為更愉悅的目標(biāo)語閱讀體驗(yàn)提供了可能。
總的來說,楊譯重源語的原汁原味,霍譯重目標(biāo)語讀者的閱讀體驗(yàn);楊譯多直譯,霍譯多意譯;楊譯傾向于語義翻譯,霍譯傾向于交際翻譯。誠然,霍譯本以其生動、地道的語言堪比英語母語小說,在海外讀者中享有盛譽(yù);其在海外的流行也為眾多英語讀者打開了中國經(jīng)典文學(xué)的大門。但楊憲益夫婦的譯本卻也不應(yīng)因此而受到忽視甚至貶低。楊譯本看似中規(guī)中矩、靈氣欠缺,卻正體現(xiàn)了楊憲益、戴乃迭夫婦對待原著一絲不茍、恪守翻譯本分的譯者素質(zhì)。在當(dāng)時的時代背景下,鮮有中國人自己向世界介紹中國文學(xué)的,而楊憲益夫婦的諸多譯著填補(bǔ)了這一空白,如實(shí)地向外國人介紹了中國的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和傳統(tǒng)文化。早在20世紀(jì)30年代魯迅先生就曾說過,“其實(shí)世界上也不會有完全歸化的譯文……凡是翻譯,必須兼顧著兩面:一面當(dāng)然力求其易解,一面保存著原作的風(fēng)姿”,“它必須有異國情調(diào),就是所謂洋氣”[19]246。當(dāng)涉及一個民族經(jīng)典文學(xué)的翻譯時,譯者應(yīng)該更多地再現(xiàn)源語和其所根植的文化本身的魅力,將原汁原味的、優(yōu)秀的本土文化呈現(xiàn)給世界。相信這是楊憲益夫婦當(dāng)年翻譯《紅樓夢》的基本準(zhǔn)則,也正是當(dāng)代中國譯者都應(yīng)牢記于心的歷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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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omparativeStudyoftheEnglishTranslationsofHongLouMengfromthePerspectiveoftheEquivalenceofTextualFunction
HEJiawen1,HEAijun2
(1.SchoolofInternationalStudies,ZhejiangUniversity,Hangzhou310058,China;2.FacultyofForeignLanguages,NingboUniversity,Ningbo315211,China)
Adopting Halliday’s Textual Metafunction as a theoretical foundation and the commonly used theme-rheme progression patterns as the framework,this study explores the realization of equivalence of textual function in translation by comparing and analyzing the translations by Yang Xianyi & Gladys Yang and David Hawkes. It has been found that in most cases,Yang’s version conforms to the progression pattern of the source text,retaining the language features and textual function of the source language. Meanwhile,there are discrepancies of the progression patterns and more cohesion devices in Hawkes’ translation,showing his focus on communicative effect. Although Hawkes’ version manifests his literary talent,it may be criticized for overtranslation.
HongLouMeng;translation;textual function;theme-rheme progression
H315.9
A
2095-2074(2016)02-0058-07
2016-02-21
何佳文(1992-),女,浙江杭州人,浙江大學(xué)外國語言文化與國際交流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賀愛軍(1973-),男,內(nèi)蒙古鄂爾多斯人,寧波大學(xué)外語學(xué)院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