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心靈史》的出現(xiàn),不但揭開了掩藏在厚重的西北黃土高原下的歷史機密,真實地描寫了一個神秘主義教派的歷史,更是把哲合忍耶的人性、理想和信仰從這一段沉重的歷史中突顯出來,讓其光輝永不磨滅。在這過程中,張承志尋到了母族的根,也尋到了心靈上的皈依,他讓這部書成為哲合忍耶神圣信仰吼聲的愿望最終實現(xiàn)了。
關(guān)鍵詞:張承志;《心靈史》;哲合忍耶;民族苦難;文化記憶
中圖分類號:I206.7文獻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1671-864X(2016)10-0 177 -01
回族對我來說并不陌生,在我生活的地方就有一個回族聚居地,不過對他們的了解也僅限于日常極少的交往,在記憶里,曾見過很多次回漢民族的沖突,每個民族或多或少都會有排外心理,所以小時候回族給我的印象極壞,虛假、霸蠻、狡猾,當(dāng)然這僅限于我有限的認(rèn)知,直到后來看到《心靈史》,回民神圣的理想和信仰讓我肅然起敬!
一、七門沉痛而又神圣的回憶
伊斯蘭文化對回族而言,既是一種宗教文化,更是一種民族文化,所寄寓的情感是虔誠的、神圣的、根深蒂固的。
哲合忍耶當(dāng)代的沙溝派傳人馬烈孫為《心靈史》寫過一篇序:我們這些回民,曾經(jīng)歷過相當(dāng)漫長的磨難。有時,也曾經(jīng)盼望有人出來,為我們寫出真實,但一直沒有一個合適的人物出現(xiàn)。而張承志出現(xiàn)了。無論感情、藝術(shù)、見識,他正是最適當(dāng)?shù)娜诉x。數(shù)年來,他不問艱苦,在偏僻的鄉(xiāng)間奔波。他耗盡了心血,成就了這部書,這是我們回民自己的書。多斯達尼(民眾)盼望到了。真實和正道確實不會永遠(yuǎn)埋沒。我讀到書稿之后,感到非常高興。我應(yīng)該代表回族,代表哲合忍耶這個書中的主人翁,向張承志表示支持和感謝。愿這部書獲得世界理解!愿回民的心靈獲得世界理解!這也正是張承志編寫《心靈史》的目的和意義。
張承志仿效《哲赫忍耶道統(tǒng)史傳》,以“門”來呈現(xiàn)七位教主的生平事跡與教權(quán)體系傳承并突顯蘇非派教主的宗教品級與地位。
作品從中國哲合忍耶創(chuàng)始人馬明心開始,因為教派紛爭,官軍血洗華林山,哲合忍耶遭到大屠殺,馬明心被殺害,平?jīng)鎏珷斈聭椪陆游?,他帶領(lǐng)教民在石峰堡反抗清軍,后被拘捕受盡刑法,出獄后堅持傳教,病死后傳教位于船廠太爺,他一生受盡磨難,死后馬以德接位,他在位二十二年,掀起了第一次教內(nèi)復(fù)興,他死后傳位馬化龍,馬化龍在反抗清軍壓迫時被凌遲處死。清軍血洗金積堡和云南東溝,第六代領(lǐng)袖馬進城受刑為奴在磨難中病死,后由馬元章接位,他帶幸存者逃出云南,進行了一系列教派復(fù)興活動,為哲合忍耶爭取了信仰的自由,他死后教務(wù)主要由其四子馬震武主持,二十世紀(jì)即將完結(jié)小說也到此結(jié)束。
宗教都無例外地許諾人們信教便可死后升天國,獲得永恒的幸福,這對于處于苦難中的人具有很大吸引力,所以犧牲對哲派教民來說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哲合忍耶用自己的熱血承諾并實踐了殉教的誓言,并以“輩輩舉紅旗”“手提血衣撒手進天堂”為最高理想境界,這種神圣的信仰為貧苦的西北黃土高原予以生的力量,讓衣衫襤褸的窮苦人民敢于承受苦難,這是一種神圣的超越死亡的信仰。
二、塑造心靈的苦難記憶
我們的回憶總是集體性的,并經(jīng)由他人重新從我們的記憶中喚醒,即便它涉及的是我們獨自經(jīng)歷的事件和獨自見的事物。在一個群體記憶中,居于中心地位的是涉及這個群體的絕大部分成員的對事件和經(jīng)歷的回憶。[2]
張承志試圖為我們解釋什么是哲合忍耶:如果要唯妙唯肖地、簡化地給外人介紹,或者用一個畫面來捕捉住它——那么我想,所謂哲合忍耶就是一大群衣衫襤褸的剛強回民,手拉手站成一圈,死死地護衛(wèi)住圍在中心的一座墳。
“拱北”(圣徒墓)可以算是哲派教民的集體記憶,并且是貫通全文的意象。這個“拱北”不僅是現(xiàn)實中的墳,更是集體信仰的最高內(nèi)質(zhì)。聽張承志這么解釋,我覺得哲合忍耶給人的感受絕非外界所說“血脖子教”那么可怖與血腥,而是西北黃土高原底層民眾輩輩力爭拱北、舍命護拱北的歷史真相,看到的是對教派虔誠的心。
哲合忍耶的這一段苦難記憶中,不只有“拱北”這一記憶,還有更多小意象都可以算是集體記憶,并以此塑造人物和描寫教派信仰。馬明心的口喚(使命)是傳教,這里借助的是“羊毛衫”意象,意在突出“窮人宗教”是哲合忍耶的本質(zhì)。馬化龍的口喚是衛(wèi)教,用的是“古爾邦的羊”這一意象。馬進城的口喚是忍辱,意象是“瞬忽的弦月”,這個意象貼切地暗示了他短暫多舛的命運,還有一個美麗又殘酷的象征就是摻了毒的“孔雀膽”,杜文秀服膽而死便是一個美麗的夢,正因為這美麗的死而使獻身者的人格、心靈得到了燦爛的升華。
張承志以塑造清潔的人物心靈歷史為文本主要內(nèi)容,堅持“正確的方式存在于被描寫的人們的方式之中”,在刻畫人物心靈與描寫這段苦難記憶時,盡可能以一顆純凈清潔的心靈去感應(yīng)湮沒了的另一個,意象的設(shè)置最終都?xì)w向清潔之心的塑造。
三、在文學(xué)與集體記憶中尋得心靈皈依
在集體記憶過程中媒介有三種功能:存儲、傳播和暗示。文學(xué)作為集體媒介,一方面是集體記憶的建構(gòu)和圖像增加,另一方面又保存著對文化記憶的過程和問題的批判性反思。[2]
《心靈史》可以說是哲派回民集體記憶的結(jié)晶,張承志把這些記憶加工整理后就成為一部回民的心靈歷史。張承志稱《心靈史》為“我文學(xué)的最高峰”,“甚至我還考慮就以這部書為句號,結(jié)束我的文學(xué)的‘生命之著”。他終于在哲合忍耶回民中,看到了回民們實行的主觀精神的“場所凈化”他們在這種人生的絕境里營造了精神的凈土。[1]張承志流浪追尋到大西北黃土高原,就感覺到目標(biāo)的明晰:“長期以來,我匹馬單槍闖過了一陣又一陣,但是我漸漸感到一種奇特的感情,一種戰(zhàn)士或男子漢的渴望皈依,渴望被征服,渴望巨大的收容的感情。我找到了?!泵鎸@種精神、這種性格,張承志感到了徹底的震驚,他為自己能成為他們當(dāng)中的一員而激動不已:“我下定了這最終的決心,用我以前憑預(yù)感找到的詞匯來說,我踏上了我的終旅,不會再有更具意義的奮斗,不會再有更好的契機,不會再有能這樣和底層群眾結(jié)為一體的文章?!盵1]張承志就是在哲合忍耶身上看到了民族的骨氣,他所表達的是“人的心靈自由”和“人的光輝”。
張承志把哲合忍耶整個民族的苦難記憶文字化,編成一部每個哲派教民都會不顧死活保護的書,他為自己成為中國底層不畏艱險、堅守心靈的人民中的一分子而幸福,他自覺沉入民間底層,正是在底層信仰里找到了自己對人性、人道、人心美好形式的載體,并以此實現(xiàn)了自己的精神皈依。
參考文獻:
[1]張承志.心靈史[M].花城出版社,1991.
[2](德)阿斯特莉特·埃爾.文化記憶理論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2
作者簡介:彭雪(1991—),女,壯族,云南開遠(yuǎn)人,文學(xué)碩士,廣西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院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