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詩超 劉新華

冷戰(zhàn)后美國海軍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的作用探析①

周詩超 劉新華

海軍作為一個國家武裝力量中唯一的國際化軍種，在國家的對外政策中發(fā)揮著獨特而又重要的作用。美國作為世界上最強大的海權國家，冷戰(zhàn)后其海軍在對外政策中的作用日益顯著。近年來，隨著中國海軍的日益強大，如何進一步發(fā)揮海軍在中國對外政策中的作用成為中國當下無法回避的問題。本文梳理了已有的海軍外交理論，并借此分析了美國海軍在美國對外政策中的地位，其作用于美國外交政策中的方式、目的、特點以及效用和不足。隨著中國海外利益的拓展和維護世界和平與發(fā)展的需要，海軍外交將成為日益強大的中國海軍日?；顒拥囊徊糠?。深入研究美國海軍在其外交政策中的作用，對中國海軍在對外關系中的作用有著一定的借鑒作用。

美國海軍；外交政策；海軍外交；

作為軍事武裝的三大兵種之一，海軍參與國家的外交活動最輝煌的時刻可以追溯到英國的維多利亞女王時期，維多利亞女王統(tǒng)治下的英國就憑借自身強大的海軍力量在外交中屢屢獲勝——其海軍外交活動提供了現代海洋國家海軍外交的早期的一般性原則。盡管在后維多利亞女王時代，海軍曾一度在外交活動中“隱退”，但現代社會的政府以相當高的頻率繼續(xù)在外交活動中使用海軍，實現國家外交目標，促進國際爭端的解決。維多利亞時代，海軍在外交中的作用僅僅局限于通過戰(zhàn)爭使對手屈服，而冷戰(zhàn)后的國際秩序和海洋事務在某種程度上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以往超級大國之間的海軍競爭轉變?yōu)榈貐^(qū)大國之間的海軍競爭，通過海軍在和平時期的活動（諸如訪問、聯合軍事演習）展示國家形象、海洋非傳統(tǒng)安全威脅諸如應對恐怖主義和海盜以及人道主義救援等也是海軍關注的重要內容。

作為冷戰(zhàn)結束后的唯一超級大國，美國憑借自身雄厚的綜合實力能夠游刃有余的使用各種外交手段——和平時期使用軍事外交達到維護其國家利益、提升國際形象的目的即是其外交手段之一。而在各類軍事外交中，美國的海軍外交則處于優(yōu)先地位。美國海軍作為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在美國的外交政策的執(zhí)行中越來越活躍，不僅發(fā)揮作用的形式多變，而且發(fā)揮的作用也越來越重要?？梢院敛豢鋸埖恼f，美國是當今世界海軍外交最有代表性的、最典型的國家。面對美國海軍在外交政策地位的日益提升，國內學術界的回應卻乏善可陳。一方面，由于海軍作為軍事力量的組成部分，一部分學者只是在研究美國軍事外交問題的時候，才把海軍作為其中一部分進行探討，而導致對海軍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的作用缺乏專門的、深度的研究。②參見古宏寬：《軍事外交在現代局部戰(zhàn)爭中的作用》，載《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03年第2期，第73-75頁；曾文勇：《軍事外交戰(zhàn)略運用歷史演變探析》，載《軍事歷史》2015年第2期，第62-64頁；張芳：《軍事與外交—關系狀態(tài)、作用路徑及重要影響因素》，載《國際觀察》2013年第2期，第35-41頁；郭新寧：《試論軍事外交的概念、定位及功能》，載《外交評論》2009年第3期，第48-57頁；郭真：《冷戰(zhàn)后關國軍事外交評析》，載《海軍工程大學學報》2009年第1期，第72-76頁。另一方面，在為數不多的對美國海軍與美國外交關系的研究中，部分學者選取的是海軍戰(zhàn)略對外交戰(zhàn)略的影響這一宏觀角度，而不是海軍在外交政策中發(fā)揮作用的具體的微觀角度，無法給人以清晰直觀的認識。顯然，此類研究有待進一步細化；③參見張愿：《試析美國海軍戰(zhàn)略的調整及其影響》，載《現代國際關系》2012年第3期，第1-8頁；季曉丹，王維：《美國海洋安全戰(zhàn)略，歷史演變及發(fā)展特點》，載《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11年第2期，第69-84頁；熊曙光：《冷戰(zhàn)后美國海軍戰(zhàn)略與美國外交》，上海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8年4月；劉娟：《美國海權戰(zhàn)略的演進》，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也有學者對海軍外交（包含部分國家）進行了專門的研究，抑或是把海軍外交作為海洋外交的一部分，但并沒有將其研究成果應用于美國海軍外交的較為詳盡的研究。④參見曾祥裕，朱宇凡：《印度海軍外交戰(zhàn)略、影響與啟示》，載《南亞研究季刊》2015年第1期，第8-15頁；馬建英：《海洋外交的興起：內涵、機制與趨勢》，載《世界經濟與政治》2014年第4期，第54-80頁；張啟良：《海軍外交論》，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在國外學者對海軍外交的一般性探討過程中，其中提及美國海軍外交也大多是概略的，⑤參見Edward Luttwak，The Political Uses of Sea Power，（Baltimore MD：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75；Ken Booth，Navies and Foreign Policies，（New York：Holmes&Meier，1979）；Barry M.Blechman，“Naval Diplomacy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in Pelham G.Boyer and Robert S.Wood，eds。，Strategic Transformation and Naval Power in the 21st Century，Newport：Naval War College Press，1998，pp.241-254；J.J.Widen，“Naval Diplomacy-A Theoretical Approach，”Diplomacy&Statecraft，Vol.22，Issue，2011，pp.715-733；Christian Le Mière“The Return of Gunboat Diplomacy”，Survival，Vol.53，No.5，2011，pp.53-68；Kevin Rowlands，“Decided Preponderance at Sea：Naval Diplomacy in Strategic Thought，”Naval War College Review，Vol.65，No.4，2012，pp.89-105；Peter T.Haydon，“Naval Diplomacy：Is It Relevant in the 21st Century？”in Andrew T.H.Tan，ed.，The Politics of Mari?time Power：A Survey，（London：Routlede，2007），pp.62-79；［英］杰弗里·蒂爾：《21世紀海權指南》，師小芹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20-362頁。有的研究則側重于海軍外交的某一方面，如從歷史的角度探討西奧多·羅斯福的海軍外交，⑥Henry J.Hendrix，Theodore Roosevelt's Naval Diplomacy：The U.S.Navy and the Birth of the American Century，（Annapolis：Naval Institute Press），2009.美國海軍醫(yī)療船在救災中對其軟實力的傳播，⑦Larissa Forster，“The Soft Power Currencies of US Navy Hospital Ship Missions”，International Studies Perspectives，Vol.16 Issue 4，p367-387，2015，pp.367-387.美國在黑海的海軍外交⑧Deborah Sanders，“U.S.Naval Diplomacy in the Black Sea：Sending Mixed Messages”，Naval War College Review，Vol.60，No.3，2007，pp.61-72.等等。由此看來，對美國海軍在外交政策中發(fā)揮的作用進行系統(tǒng)的、專門的梳理和研究是很有必要的。

本文通過對美國海軍在冷戰(zhàn)后的軍事和非軍事行動以及美國海軍的戰(zhàn)略轉變等一系列活動的分析，來探究冷戰(zhàn)后美國海軍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的作用。圍繞這一核心內容，本文主要分為三個部分進行闡述和分析：第一部分嘗試整理有關海軍外交的理論，指出海軍相對于其它軍種的外交優(yōu)勢和海軍在外交政策中發(fā)揮作用的方式；第二部分則是結合上述理論，分析美國海軍與其他外交部門之間的關系，借以探尋美國海軍在其外交政策中的地位和作用；第三部分分析美國海軍影響其外交政策的方式、特點并對其進行評估，力圖指出其有效性以及不足；最后是對我國海軍外交的啟示。

一、海軍在外交政策中的作用

在國際社會中，國家之間的交往主要是通過外交政策來完成的。外交作為國家交往的渠道，其過程既有聯合也有斗爭。在當代外交方式中應用的較為廣泛的是：多邊外交、首腦外交、經濟外交與公共外交。⑨魯毅、黃金祺等：《外交學概論》，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8年版，第151頁。除了這些外交方式，還存在著以軍事力量為基礎的外交方式。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說過：沒有武器的外交就像沒有樂器的音樂。腓特烈大帝認為除非阻止對手通過武力的方式而不是談判的方式來達成自己的目標，他是不會對談判中所提出的可供選擇的和平方案感興趣的。⑩Henry R.Nau，“The Best Diplomacy Is Armed Diplomacy”，Wall Street Journal（Eastern edi?tion），Sep 19，2013.可以說，軍事力量是一國在實現其外交目標的過程中重要手段。從更高的層次來說，一個國家的軍事力量代表著這個國家軍事實力在政治目標中對國際關系體系實現影響的深度和強度。?［俄］安年科夫等著：《國際關系中的軍事力量》于寶林等譯，北京：金城出版社2013年版，第23頁。因此，沒有哪個國家會僅僅依靠武力，也沒有哪個國家會完全忽視武力在國家間關系中所發(fā)揮的作用。即使在區(qū)域合作與全球化深入發(fā)展的今天，民族國家為國內外的政治問題始終壟斷對它的使用權，軍事力量依舊是國際體系中關鍵的要素之一。

對于軍事力量如何對對外政策中發(fā)揮作用的問題，英國國防部于2000年12月就發(fā)布了一份政策文件。這份文件率先強調了軍事力量在軍事外交中的基本任務，包括以下三點：

第一，軍備控制、防擴散和建立信心和安全措施；第二，拓展活動；第三，沒有拓展但包括軍事援助在內的其他活動；在這些寬泛的任務之下，英國國防部又劃分以下更為詳細的任務作為其外交努力的一部分：1.培訓課程和教育項目；2.通過貸款服務以及民用和軍事顧問，提供人員培訓；3.軍艦、飛機和其他軍事單位訪問的互訪；4.部長和各級軍事和文職人員的互訪；5.工作人員通過會談、會議和研討會來增進相互了解；6.人員交流；7.聯合演習。?G?ran Swistek，“The Nexus Between Public Diplomacy and Military Diplomacy in Foreign Affairs and Defense Policy”，Connections the Quarterly Journal，Vol.11，No.2，2012，pp.81-82.

在學界，國內外學者對這一問題也有著不同的看法。我國學者錢春泰將武力威脅概括為兩種表現形式：威懾與強制外交；?具體請參見錢春泰：《武力威脅與對外政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美國學者諾·亨利·R（Nau Henry R）認為軍事力量在談判的過程中發(fā)揮著如下作用：第一，它使對手的注意力集中到它不愿意進行的談判上；第二，它使對手在談判中無法獲得收益；第三，使用武力可以帶來承受談判桌上壓力的能力；?Henry R.Nau，“The Best Diplomacy Is Armed Diplomacy”，Wall Street Journal（Eastern edition），Sep 19，2013.美國學者阿什利·泰利斯（Ashley J Tellis）等將軍事力量發(fā)揮作用分為三個層次，最簡單的層次是派駐國外使領館的武官可以監(jiān)控軍事技術、力量結構和組織方面最新動態(tài)的渠道，其次是參與國外的軍事教育項目以及觀察各種外國軍事力量的演習，最復雜的層次是聯合軍事演習、聯合軍事訓練項目和聯合部署軍事力量。?［美］阿什利·泰利斯等：《國家實力評估：資源、績效、軍事能力》，門洪華、黃福武譯，北京：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242頁。美國學者德里克·S·雷韋龍（Derek S.Reveron）則通過定義塑造作戰(zhàn)（Defining Shaping Operations）的的概念，即通過七種與軍事有關的活動來重塑美國的外交環(huán)境進而推進和捍衛(wèi)美國的利益。這七種活動包括：軍事外交、國防部支持公共外交、戰(zhàn)略溝通、存在、安全合作、軍隊建設的合作伙伴能力、區(qū)域安全倡議。?Derek S.Reveron，“Shaping and Military Diplomacy”，Prepared for delivery at the 2007 Annual Meeting of 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August 30-September 2，2007.p5科泰和福斯特（Cottey and Forster）也列舉了七點方式：1.在高級軍事和文職國防部官員之間建立雙邊和多邊聯系；2.任命國防武官；3.雙邊防衛(wèi)合作協議；4.為國外的軍事和文職國防官員提供培訓活動；5.在武裝部隊、國防管理和軍事技術領域的民主管控問題上提供專業(yè)的意見和建議；6.軍事人員之間的交流；7.提供軍事支持和援助軍事裝備。?G?ran Swistek，“The Nexus Between Public Diplomacy and Military Diplomacy in Foreign Af?fairs and Defense Policy”，Connections the Quarterly Journal，Vol.11，No.2，2012，p.82.總體上看，國家武裝力量軍事外交的主體，其各個組成部分如海軍、陸軍和空軍，均可用于支持國家外交政策的目標。在這些軍種中，相比陸軍和空軍而言，海軍因為是最為國際化的軍種而處在一個非常獨特的地位。無論是在和平時期、緊張時期還是在危機時期，海軍實力較為雄厚的國家廣泛使用海軍，這使得國家對外政策手段的選擇更加多樣化。

（一）海軍參與外交的原因

首先，從根本上來說是全球化新時期海洋對人類生存與發(fā)展的重要性進一步凸顯，人類對海洋依賴的日漸加深。海洋對人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英美等西方國家就是在近代時期憑借對海洋的利用而一舉成為世界強國。如今海洋的重要性愈發(fā)突出，海洋聯接著世界各國，包括內陸國家，因為海域及其之上的天空維系著90%以上的世界貿易，是聯系各國的生命線。?馬孆：《當前世界海洋的發(fā)展趨勢及其對中國的影響》，載《國際觀察》2012年4期，第29頁。而近年來，海洋產業(yè)對沿海國家GDP增長的貢獻越來越大，美國經濟中，80%的GDP受到海岸海洋經濟的驅動，40%直接受海岸經濟的驅動；?姚朋：《世界海洋經濟競爭愈演愈烈》，2016年12月7日《中國社會科學報》，第4版。“2011年開始，中國海洋經濟總產值（海洋經濟增加值）（2 849.73×108美元），已超過美國海洋經濟增加值（2 779.02×108美元）（實際GDP）?！?張耀光，劉鍇等：《中國和美國海洋經濟與海洋產業(yè)結構特征對比——基于海洋GDP中國超過美國的實證分析》，載《地理科學》，2016年第11期，第1614頁?？梢哉f，21世紀是海洋的世紀，任何一個國家的發(fā)展都離不開對海洋的經略。

其次，在全球化的世界中由于戰(zhàn)爭成本的增加，經濟和資源約束，國際輿論的影響，國家直接的武裝沖突將越來越不合時宜和不可行。以美國為例，美軍在阿富汗戰(zhàn)爭中陣亡的士兵超過了2200名，而伊拉克戰(zhàn)爭中美軍陣亡人數超過了4000人。根據美國國會研究局發(fā)布的報告，包括阿富汗戰(zhàn)爭、伊拉克戰(zhàn)爭在內的全球反恐行動使美國花費了1.6萬億美元。海外反恐戰(zhàn)爭給美國帶來了3157億美元的債務利息，4716億美元的國土安全支出增加額，8361億美元的國防部基本預算的增長。與高昂的戰(zhàn)爭成本相反的是，受自身經濟不景氣，社會福利開支增加的影響，最近幾年美國國防預算在逐步下降。從2010到2015財年，美國國防預算從6910億美元減少到5604億美元。?周琪，付隨鑫：《近年美國軍費削減對美國軍事力量的影響》，載《美國研究》2015年第6期，第25頁。在這樣的背景下，國家要想在外交中保持軍事力量的威懾，又不愿輕易爆發(fā)沖突，使得海軍成為發(fā)揮作用的關鍵。

最后，是后冷戰(zhàn)時期國家安全邊界不斷擴展的必然結果。在全球化進程加速的今天，國家主權的至高無上性受到削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方面，國家安全的空間范圍發(fā)生了變化，以往主權國家受“海權論”，“陸權論”等傳統(tǒng)地緣政治理論的影響較深，國家間力量的角逐則主要集中于陸地與近海。到了21世紀，深海、極地甚至是外太空等更深、更大、更高的地球空間是各大國的綜合國力競爭新領域。另一方面，傳統(tǒng)安全問題與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相互交織，龐雜化成為國家安全的內容的新特點。國家的海上安全作為國家安全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新形勢下顯得越發(fā)重要。尤其是海盜、販毒和走私等海上非傳統(tǒng)安全的威脅的猖獗，使得各主權國家不得不集中精力應對。

（二）海軍參與對外關系的優(yōu)勢

相對于與另外兩大軍種，海軍具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馬漢就曾一針見血的指出：“由于海軍能夠到達領屬關系未定或政治力量薄弱的地區(qū)，而陸軍卻只有依靠海軍才能到達這樣的地區(qū)，如果陸軍要想在這樣的地區(qū)作戰(zhàn)，還需依靠海軍控制海洋?！?［美］艾·塞·馬漢：《海軍戰(zhàn)略》，蔡鴻幹，田常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117-118頁。英國著名的國際政治學者赫德利··布爾（Hedley Bull）認為，海軍作為一種外交工具，相對于地面和空中部隊有三個主要優(yōu)勢：第一，海軍具有靈活性，海軍可以被派遣到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地方，同樣也能夠快速地將其撤回。這樣一支部隊及其活動更容易指揮和控制，并且能夠期望它們可以采取漸變式而不是過于激烈的反應。第二，海軍在公海上的出現可以展現一種軍事力量“可見性”，可以很容易地“傳達威懾，提供保障，或贏得信譽”，地面部隊和空中部隊卻難以采用這種方式。第三，海軍確保了“普遍性”。因為作為海洋功能之一的“國際媒介”，能夠使一國的海軍艦艇獨立地航行至遙遠的另外一國附近的基地。?J.J.Widen，“Naval Diplomacy-A Theoretical Approach”，Diplomacy&Statecraft，Vol.22，No.4，2011，p.718.當代英國著名海權戰(zhàn)略學家杰弗里·蒂爾（Geoffrey Till）同樣給出了海軍在外交中的五點優(yōu)勢：第一，獨立的基地和后勤支持；第二，地理條件上的覆蓋；第三，軍艦多用途的靈活性，可以用來傳遞不同的信息和同時執(zhí)行不同的任務；第四，因為海軍易于引導和從熱點地區(qū)脫身，并且不容易造成意外的沖突升級和挑釁行為，所以具有可控性；第五，海軍具有戰(zhàn)略流動性，因為海軍能夠在幾周、幾個月的時間內快速游走于幾個目標區(qū)域之間。?［英］杰弗里·蒂爾：《21世紀海權指南》，師小芹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328-330頁。英國著名學者肯·布斯（Ken Booth）也概括了海軍的以下優(yōu)點：功能完善、可控制性高、機動能力強、艦艇戰(zhàn)斗力強、能夠到達海洋任何地點、具有很強的象征性、可以常駐一國。?KenBooth，NaviesandForeignPolicy，（NewYork：Holmes&MeierPublishers），1979，pp.33-36.英國學者凱文·羅蘭茨（Kevin Rowlands）認為：海軍力量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獨一無二的靈活性。我們能夠迅速地運用強大的軍事力量來封鎖一個國家的海岸，以一種看不見的方式即潛移默化地施加影響或者是一種公開的方式即在公共場合發(fā)表強烈的聲明。?Kevin Rowlands，“‘Decided Preponderance at Sea’：Naval diplomacy in strategic thought”，Na?val War College Review，Vol.65，No.4，2012，pp.89-105.這些著名的學者分別從不同的方面總結了海軍相對于其他軍種的優(yōu)勢，而這正是海軍在對外政策中發(fā)揮獨特作用的前提。

最重要的是，相比于直接單獨使用陸地或空中力量或將二者結合適用可能導致戰(zhàn)爭的爆發(fā)或升級，使用海軍的風險則相對小得多。1958年和1982年聯合國第一、三次海洋法會議通過的《領海與毗連區(qū)公約》都規(guī)定，一切船舶均享有無害通過領海的權利，而無商船和軍艦的區(qū)別。因此《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賦予了海軍艦艇在公海區(qū)域甚至是一國領海內做“無害通過”的便利，從而使海軍艦艇靠近行動現場。地面部隊和空中力量就不具有這樣的流動性。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地面部隊和空中力量不能隨意穿越一個地區(qū)或國家的領土到另外的地方，因為這種行為可能會導致原本有限的戰(zhàn)爭進一步升級。?P.K.Ghosh，“Revisiting gunboat diplomacy：An instrument of threat or use of limited naval force”，Strategic Analysis，Vol.24，No.11，2001，p.2007.

從上述中我們不難發(fā)現，由于海軍成本的低廉與收益的巨大，無可避免地成為海軍強國用以表達自身戰(zhàn)略意圖和影響他國的重要手段。美國海軍上將尼米茲（Chester Nimitz）指出：海軍在和平時期是執(zhí)行國家政策強有力的工具。蘇聯海軍元帥戈爾什科夫（Sergio G.Gorshkov）在《國家的海上威力》和《平時與戰(zhàn)時的海軍》兩書中，把海軍視為“承平時期帝國主義的工具”。?翟文中：《海軍外交與危機處理》，載《問題與研究》1996年第11期，第38頁?？偟膩碚f，海軍與其他軍種相比具有獨特的優(yōu)勢，因此在執(zhí)行軍事外交的過程中越來越受到各個國家的青睞。海軍在現代外交政策中發(fā)揮的作用不再僅僅局限于軍事作戰(zhàn)領域，而向更多的領域層次拓展。

（三）海軍在外交政策中發(fā)揮作用的方式

德里克·S·雷韋龍?zhí)貏e強調海軍在七種外交活動中所發(fā)揮的作用，例如在“國防部支持公共外交”中，美國海軍船只在2005年對巴基斯坦進行人道主義救援，在“前沿存在”戰(zhàn)略中，美國海軍通過建立自我維持的海上基地，開展區(qū)域行動，各種感興趣的區(qū)域范圍內與伙伴國“接觸”等方式彰顯美國的存在等。?Derek S.Reveron，Shaping and Military Diplomacy，Prepared for delivery at the 2007 Annual Meeting of 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August 30-September 2，2007，U.S.Naval War College，http：//www.faoa.org/resources/documents/apsa07_proceeding_210193.pdf.海軍外交理論的著名學者盧特瓦克（Luttwak）將海軍外交的模式分為潛在的（latent）和積極的（active）兩種，前者代表軍艦常規(guī)部署的間接影響，后者包括直接的深謀遠慮的作戰(zhàn)行動。而潛在模式又可以分為兩種：威懾和支持。威懾是針對潛在的攻擊者，支持是對與自己有關的盟友和朋友?；钴S模式則可以被分為對盟友和朋友的支持行動，以及對不友好國家采取的脅迫行動。主動強制模式（active-coercive form）被劃分為積極行動“強迫”（compellence），即影響對手改變自身的政策，以及消極行動“威懾”（deterrence），即影響對手不要采取行動。?J.J.Widen，“Naval Diplomacy-A Theoretical Approach”，Diplomacy&Statecraft，Vol.22，No.4，2011，p.725.布斯列舉出了5種方式：第一，海軍力量的長期示威，這與盧特瓦克的“潛在模式”類似，通過威脅最終在海上使用武力和在海岸投送武裝力量，例如長期的炫耀武力以求阻止目標國家采取有害的行為和鼓勵目標國家采取符合自己和盟友利益的行為。因為這種行動的目標是“決策者的大腦，而不是他們的軍艦，熟練地釋放信號是最重要的?！钡诙?，特定的作戰(zhàn)部署，布斯將這一方式描述為“在一次危機或低級別接觸中經過深思熟慮然后果斷的積極使用一艘或更多的軍艦”。這種行動可能是“初級的和反應式的，其意圖可能是對特定情況下其他國家的行為采取阻止，先發(fā)制人，支持，使復雜化，或者競爭的對策。”第三，海軍援助。包括出售和捐贈軍艦和海軍材料，同時還包括如海軍顧問的支持，幫助掃雷和救助工作等等的相關活動。第四，任務性的停駐。包含港口訪問，其基本要求是滿足外國軍艦穿越特定海域的需要。也包括船員的休息和物資的補給。通過這種方式，一方面增加了國家的威望；另一方面，也滿足了海軍作戰(zhàn)的需求。第五，善意的訪問。小到為當地政要舉辦的雞尾酒會，大到更多涉及政府間關系的宣傳和正式的訪問，都包括在其中。同樣也是為了旨在積累外交資本，而培育東道國友好勢力的具體嘗試。?Ken Booth，Navies and Foreign Policy，New York：Holmes&Meier Publishers，1979，pp.41-45.就這五點而言，海軍在外交中的策略是軟硬兼施的，不同的策略選擇必須視發(fā)起者對環(huán)境認知而定。

（四）海軍參與外交的不足

海軍外交固然有上述優(yōu)點，但它仍受許多因素的制約，這是在評估海軍在外交政策必須考慮的因素。英國國際關系學者肯·布斯提到了海軍的四個的弱點：第一，當危機迅速發(fā)生時海軍力量的反應有時卻是緩慢的。在這種情況下，其他的外交手段可能更合適。第二，因為海軍外交的影響總是間接的，其結果可能是不可預測的。如果需要一個高度的可預測性和確定性的結果，那么只能優(yōu)先考慮其他的外交手段。第三，海軍軍艦的部署可以視為是敵對行為并引發(fā)更多的敵意。第四，海軍只能作為一個大外交行為一部分，永遠不可能按照自身來行動。盧特瓦克提出了“可見性與可行性困境”（the visibility/viability-dilemma）。在海軍參與外交的過程中，有時更有效的是可見的海軍力量，而不是可行的戰(zhàn)斗，因為海軍通常是向對手施加壓力而不是直接打擊對手。因此，就盧特瓦克而言，問題是如何尋求可見性與可行性二者之間的平衡，可見性能夠留下深刻的印象，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可行性則會更有效。

二、美國海軍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的地位和作用

美國海軍（United States Navy，USN或U.S.Navy）是美國武裝力量的一個分支，負責管理所有與海軍有關的事務。其職責為“配備、訓練和武裝一支有能力贏得戰(zhàn)爭、阻止入侵和保證海域自由的海軍戰(zhàn)斗部隊?！?“Mission of the Navy”，Navy Organization，U.S.Navy，http：//www.navy.mil/navydata/organiza?tion/org-top.asp，visited on 3 Jul.2017.截止2017年6月29日，美國海軍有超過400，000現役和預備役軍人、276艘現役軍艦和逾3，700架作戰(zhàn)飛機。?“Status of the Navy”，America′s Navy，http：//www.navy.mil/navydata/nav_legacy.asp？id=146，visited on 1 Jul.2017.從美國的門羅主義、門戶開放政策、美西戰(zhàn)爭到西奧多·羅斯福大白艦隊環(huán)球航行以來，美國海軍對其美國外交政策產生了廣泛的影響。20世紀，美國海軍開始登上世界舞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成為世界上最為強大的海軍力量——這是霸權國家的重要標志之一。冷戰(zhàn)期間，美國海軍積極參與美國外交活動，在美國外交政策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21世紀，美國海軍廣泛部署于世界各地，并有能力將力量投射到全球沿海地區(qū)，參與和平維護和區(qū)域戰(zhàn)爭，在美國外交政策中扮演積極的角色。正因為美國擁有在世界范圍內首屈一指的實力，而且在可預見的將來，這一點不會發(fā)生太大的變化，所以，在和平時期，美國海軍經常被用來完美的支持美國的外交政策，推進其外交政策目標?？偟目磥?，美國海軍在承擔盟友義務、實施美國全球戰(zhàn)略、落實美國外交政策、保障美國國家安全、提高美國國家地位等方面發(fā)揮著其他部門無法替代的戰(zhàn)略作用。

根據赫德利·布爾的觀點，海軍在和平時期有以下幾種應用方式來為政治目標服務：支持朋友和盟友，脅迫敵人，使其它海軍強國保持中立，宣揚自己的海上力量，“展示自己的國旗”。因此，美國在對外政策中使用海軍出于以下幾點目的：

第一，支持盟友的重要手段。主要通過派遣軍艦前往那些與美國保持良好關系或盟友關系的國家或地區(qū)，借此來表示美國對其政府的認同或支持，改善對方的內外環(huán)境。在2014年的烏克蘭危機中，美國海軍軍艦多次開往黑海附近海域，以示對親西方烏克蘭政府的支持。2014年3月6日美國海軍驅逐艦“特魯斯頓號”開入黑海，準備與盟國演習；2014年5月初，在黑海游弋的美軍導彈護衛(wèi)艦“泰勒號”到訪格魯吉亞，與格魯吉亞海岸警衛(wèi)隊展開聯合訓練。?“烏克蘭局勢持續(xù)緊張美驅逐艦開進黑海增派戰(zhàn)機”，中國新聞網，2014年03月07日，http：//world.people.com.cn/n/2014/0307/c1002-24555061.html.登錄時間：2017年04月03日；美宣布在波羅的海舉行三場軍演應對烏克蘭危機”，中國新聞網，2014年05月09日，http：//www.chinanews. com/gj/2014/05-09/6150821.shtml.登錄時間：2017年04月03日。不僅如此，每次臺海危機中都會出現美國海軍的身影。1999年，李登輝拋出“兩國論”引發(fā)臺海危機時，美國海軍的“小鷹”號和“星座”號航母戰(zhàn)斗群在亞洲集結；2000年和2004年臺灣大選期間，“小鷹”號航空母艦都在臺灣海峽附近活動，美國借此表達對臺灣當局的支持。?胡錦山：《1996年臺海危機對美國海軍戰(zhàn)略的影響》，載《世界經濟研究》2003年第3期，第48-52頁。在朝鮮半島緊張局勢之際，美國海軍經常與韓國舉行聯合軍事演習，或者派遣艦隊到韓國訪問，或者游弋于韓國和日本近海，借以表達其對盟友的安全義務。

第二，向對手實施威懾的重要工具。美國海軍作為美國國家戰(zhàn)略威懾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與對手對峙的期間，美國往往派出海軍艦隊“大軍壓境”迫使對手軟化立場，屈從美國的意志。在1996年爆發(fā)的臺海危機中就體現了這一點。當時中國大陸政府為了打擊臺獨勢力的囂張氣焰，從3月起在臺海地區(qū)舉行了大規(guī)模的兩棲登陸演戲和導彈試射。美國國會共和黨議員對此做出了強烈的反應，隨后美國便派出了“獨立”號和“尼米茲”號航空母艦戰(zhàn)斗群前往臺灣海峽附近活動，顯示美國以武力“保護臺灣”的決心。在此次臺海危機中，中國方面看到了中美兩國之間巨大的海軍實力差距，也感受到了這樣懸殊的差距所帶來的壓力，于3月25日宣布結束中國人民解放的軍事演習。在2010年3月發(fā)生的天安艦事件和11月朝韓之間爆發(fā)的延坪島炮擊事件一度使得朝鮮半島局勢高度緊張，華盛頓發(fā)表聲明堅定支持其盟友韓國并決定派遣喬治·華盛頓號航母以及其它四艘軍艦在黃海與韓國舉行聯合軍事演習。盡管美國表示演習是既定計劃，但美國借軍演發(fā)出的信號旨在對朝鮮政權施加了壓力，“防止平壤進一步的挑釁和軍事侵略，同時進一步鼓勵中國全身心的加入和談并管控其盟友朝鮮。”?J.J.Widen，“Naval Diplomacy-A Theoretical Approach”，Diplomacy&Statecraft，Vol.22，No.4，2011，p.716.

第三，直接武裝干涉。軍事力量是國家實現自身目標最基本的手段。海軍作為軍事力量之一，是美國軍隊海外作戰(zhàn)的主力。在現代化戰(zhàn)爭的背景下，海軍越來越成為美國海外軍事行動的先鋒主力兵種。冷戰(zhàn)結束后，美國卷入進大大小小的局部戰(zhàn)爭有7次。?包括索馬里內戰(zhàn)、波斯尼亞戰(zhàn)爭、沙漠之狐行動、科索沃戰(zhàn)爭、阿富汗戰(zhàn)爭、伊拉克戰(zhàn)爭、利比亞戰(zhàn)爭。在這7次戰(zhàn)爭中，美軍的地面部隊不是每次都參與其中，但每一次戰(zhàn)爭中，美國海軍都會在其中發(fā)揮相當大的作用，甚至是獨當一面。例如在1999年3月至6月的科索沃戰(zhàn)爭中，美軍第六艦隊向科索沃發(fā)射了600余枚“戰(zhàn)斧”巡航導彈；在2011年3月至10月的利比亞戰(zhàn)爭中，第六艦隊派出的攻擊性核潛艇和水面艦艇共向利比亞發(fā)射了200多枚“戰(zhàn)斧式”巡航導彈；在這兩次戰(zhàn)爭中，第六艦隊的巡航導彈摧毀了敵方大量的重要設施和指揮機構，在未派出地面部隊的情況下，使對方很快喪失了有生力量，美國的武裝干涉在短時間內得以成功。?“美第六艦隊威逼敘利亞？解密最高指揮官潘多夫中將”，《環(huán)球人物》，2013年09月17日，http：//renwu.people.com.cn/n/2013/0917/c357069-22946979.html.登錄時間：2016年7月10日。2017年4月7日，美國在地中海的兩艘軍艦羅斯號和波特號向敘利亞霍姆斯附近的空軍基地發(fā)射了約60枚戰(zhàn)斧式巡航導彈，這是特朗普就任總統(tǒng)以來美國首次對敘利亞發(fā)動的直接攻擊，以此表明特朗普對敘利亞巴沙爾政府的態(tài)度。

第四，通過海軍宣揚美國的主張。其中最為重要的是美國政府一直宣揚的“海洋航行自由”（Freedom of Navigation Program，FON）的主張。該計劃由1979年美國卡特政府制定，旨在維護維護其主張的海洋自由原則，防止沿海國家的“過度海洋主張”（excessive maritime claims）。它包括六種情況：（1）美國不承認的歷史性海灣/水域主張；（2）不是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規(guī)定的國際法習慣劃定的領?；€主張；（3）領海未超過12海里卻對軍艦的“無害通過”要求事先通知或許可，或在推進方式、運載物質等方面設置歧視性規(guī)定的主張；（4）領海寬度超過12海里的主張；（5）其他一些聲稱對12海里之外擁有管轄權的主張，如安全區(qū)等；（6）違背《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群島主張。?曲升：《美國“航行自由計劃”初探》，載《美國研究》2013年第1期，第110頁；更詳細的研究請參閱J.Ashley Roach，“Excessive Maritime Claims”，Proceedings of the Annual Meeting（American Society of International Law），Vol.84，March 28-31，1990，pp.288-295；J.Ashley Roach and Robert W.Smith，Excessive Maritime Claims，3rd ed.Edition，Brill：Nijhoff，2012。落實并宣揚美國政府的這一主張主要是由美國海軍來完成。當美國認為某國宣布的海洋政策主張違背了“航行自由”原則時，即派出軍艦或飛機進行測試性航行或飛越，以確認自己主張的航行自由權沒有受到影響。從1991年到2017年，美國國防部共發(fā)布了24部《“航行自由”行動報告》。在2017年2月28日發(fā)布的《2016財年“航行自由”行動報告》中，美國列舉了從2015年10月1日到2016年9月30日期間美國“遵守國際法”，在國際上“被過度主張”的海域和空域執(zhí)行的“航行自由”行動，以“保證所有國家在公共海域和空域航行的自由”。這份報告提到的22個國家或地區(qū)包括：阿爾巴尼亞、巴西、柬埔寨、克羅地亞、中國、印度、印尼、伊朗、意大利、日本、馬來西亞、馬爾代夫、馬耳他、阿曼、巴基斯坦、菲律賓、韓國、臺灣、泰國、突尼斯、委內瑞拉和越南。?U.S.Department of Defense（DoD），Freedom of Navigation（FON）Report for Fiscal Year（FY）2016，February 28，2017，http：//policy.defense.gov/Portals/11/FY16%20DOD%20FON%20Report. pdf？ver=2017-03-03-141349-943，visited on 25 Jun.2017.

第五，塑造形象，提升美國的軟實力。摩根索說：“海軍具有高度的機動性，它能把一國的旗幟和權力帶到地球的四面八方，而且海軍的壯觀景象會給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因此，戰(zhàn)艦示威從前一直是威望政策的得意工具”。?Hans J.Morgenthau，Politics Among Nations，（New York：McGraw-Hill），1985，p.90.冷戰(zhàn)后美國在全球范圍內舉行的各類海上軍事演習，其參加國之多、范圍之廣、規(guī)模之大、次數之頻繁，再加上美國海軍的救災活動、各種層次的海軍互訪和交流，使世界上其他的國家對美國海軍實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種對海權行使方式的合法性和非暴力性比空中力量的展示更能夠影響權力對象的意志。具體來說，可以達到三方面的目的：對盟友或者友好國家提供心理上的安全保障；顯示美國海軍的強大，對其他國家進行威懾；對美國國防工業(yè)和技術力量進行有力的宣傳，進而推動與海軍相關的軍火貿易的發(fā)展。

第六，配合美國對外戰(zhàn)略的轉型。冷戰(zhàn)結束美國對外戰(zhàn)略的轉變都伴隨著美國海軍戰(zhàn)略的轉型，可謂說美國海軍戰(zhàn)略的轉型與美國對外政策的轉變密切相關。冷戰(zhàn)結束初期，美國成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國內現實主義當道。美國海軍相繼發(fā)表由《……由海向陸》、《由海向陸——前沿存在》、《由海向陸前沿存在——海軍作戰(zhàn)概念》等白皮書，并且在海灣戰(zhàn)爭，科索沃戰(zhàn)爭中大顯身手，維護了美國的海外利益；9·11事件后，美國對外戰(zhàn)略新增反恐任務，美國海軍《海軍轉型路線圖》、《21世紀海上力量》等文件，配合美國的海外反恐任務；伊拉克戰(zhàn)爭結束后，美國單邊主義受挫，進而重視國際組織的作用，美國海軍適時提出“千艦計劃”尋求世界范圍內的聯合反恐，于是《21世紀海權合作戰(zhàn)略》（2015年）出臺；為了應對中國的崛起，美國國防部2017年1月9日發(fā)表《水面艦艇部隊戰(zhàn)略：重返海洋控制》（Surface Force Strategy：Return to Sea Con?trol）戰(zhàn)略白皮書，強調美國海軍要通過“云殺傷”新型作戰(zhàn)理念，重新建立冷戰(zhàn)時期的絕對制海權。?Surface Force Strategy：Return to Sea Control，http：//www.navy.mil/strategic/SurfaceForceStrat?egy-ReturntoSeaControl.pdf，visited on 25 Jun.2017.

三、美國海軍在美國外交政策中作用的方式、特點和效果

早在1977年1月，美國國家安全會議的一份報告中，就曾對海軍平時在對外政策與國家安全中的重要性指出，“海軍平時最重要的兩項職責——兵力展示（naval presence）與危機處理（crisis management），前者乃是非敵對性的運用海軍兵力以支持外交政策；危機處理則為運用海軍兵力平息緊張狀況，以避免戰(zhàn)爭的升級?！?翟文中：《海軍外交與危機處理》，載《問題與研究》1996年第11期，第43頁。美國主管外交政策的部門是美國國務院，在實施美國對外政策的時候，國務院主要是提出主張，并與相關國家交流，以表達美國政府的立場和觀點；美國海軍主要是執(zhí)行部門，并將執(zhí)行結果以適當的方式反饋給國務院，如美國海軍在執(zhí)行FON計劃時，其年度報告將會通過國防部反饋給國務院。結合實際，美國在其對外政策中發(fā)揮作用的方式、特點以及效果大致包括以下方面。

（一）美國海軍在美國對外政策中發(fā)揮作用的方式

第一，海上聯合軍演。在當代國際社會，軍事演習已成為一個國家與其他國家進行國際較量的重要手段，是非接觸性對抗。美國的海軍軍演規(guī)模與美國的同盟體系密切相關，在歐洲，美國的同盟體系以多邊體系為主，因此美國海軍舉行的軍演多以多邊聯合軍演的形式出現；而在亞洲，受“軸輻”體系的影響，美國舉行的海軍軍演往往是雙邊聯合軍演，但近年來美國對亞太事務干預的增強，美國聯合亞太盟國舉行多邊軍演的次數也在增加。美國與盟國每年都要舉行數量眾多，規(guī)模龐大的軍事演習，在這些軍事演習中都可以看到美國海軍的身影。在亞太地區(qū)美國的主要軍事演習就包括：美國和菲律賓的“肩并肩”聯合軍事演習；美國和韓國的“關鍵決斷”和“禿鷲”的聯合軍演；美國和泰國聯合主辦的“金色眼鏡蛇”多國演習；美國和日本兩年一次的“利刃”聯合軍演。美國海軍軍演注重政治意義和戰(zhàn)術價值兼顧，雙邊與多邊并重，并且合作伙伴國多，演習密度大，世界絕無僅有。海軍聯合軍事演習這樣一種雙多邊合作模式有助于美國與其他國家建立戰(zhàn)略性安全合作關系，解決常見的安全問題。同時，通過聯合演習能夠更好地應對美國和盟友的共同威脅，尤其是那些與國際恐怖主義有關的威脅。除此之外，海上軍演中協同訓練和增強戰(zhàn)潛在戰(zhàn)斗力可以確保在危機情況下能夠采取及時、協調一致的應對措施。美國可謂是一舉多得。

第二，海軍訪問。兩國間的海軍訪問可以分為兩種形式，第一種是海軍軍艦的訪問，第二種是海軍高層人員的交流訪問。在其中還包括一種變相的海軍訪問形式——軍艦游弋，即出于某些原因海軍不便正式訪問某國，轉而在該國附近的海域進行游弋。海軍訪問目的又有友好性與示威性之別。友好性的訪問“十分有利于軍隊之間拉近感情距離，加深相互了解，凝聚重要共識”，?張啟良：《海軍外交論》，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17頁。展現美國與東道國的友好關系，例如在2010年08月08日，美國海軍“喬治·華盛頓”號航母為了紀念美越關系正常化15周年抵達越南峴港附近的南海海域進行相關訪問；?“美軍華盛頓號航母抵達越南峴港附近的南海海域”，中國新聞網，2010年08月08日，http：//www.chinanews.com/gj/2010/08-08/2453766.shtml，登錄時間：2017年4月5日。示威性的訪問則旨在展示美國海軍的實力，提示有關國家注意美國在該地區(qū)的軍事存在，認識到美國在該地區(qū)的國家利益。例如克林頓時期美國航母在臺海危機期間“造訪”臺灣，奧巴馬時期就多次運用針對朝鮮以海軍到訪韓國，造成大軍壓境的態(tài)勢威脅朝鮮?？傊徽撌怯押眯赃€是威懾性訪問，都傳達出特定的政治信號，同時又不像聯合海軍演習那么敏感。

第三，人道主義救援與救災。冷戰(zhàn)結束以后，非傳統(tǒng)安全逐漸引起世界各國的廣泛關注。國際人道主義救援與救災行動也逐漸成為各國進行利益博弈的重要場所。美國最新的海上戰(zhàn)略“21世紀海上合作戰(zhàn)略（美國海軍、海軍陸戰(zhàn)隊和海岸警衛(wèi)隊2007）將人道主義援助（HA）和救災（DR）列為海上力量的核心競爭要素。而就在幾年之前，這些任務被視為“額外”任務，現在已經晉升為和海軍的四個傳統(tǒng)任務一樣重要，即控制、存在、威懾和力量投送。美國軍方有著悠久的提供人道主義援助的傳統(tǒng)，早在一戰(zhàn)期間，威爾遜總統(tǒng)就曾用食物賑災以防止其他國家“布爾什維克主義”的擴散和國內動亂。美國在1993年就提出了“非戰(zhàn)爭軍事行動”概念，希望通過海外軍事救援行動來增強美國的影響力。因此，美國一方面強化海外軍事演習中的軍事救援內容，如從2005年開始，美國在美泰“金色眼鏡蛇”等海外軍事加入救援演習；另一方面，美國在世界各地發(fā)生重大自然災害后第一時間參與救援。例如2004年印度洋海嘯后，美國立即派遣軍艦前往印尼，參與救援并向災民分發(fā)淡水，?From 3rd Fleet Public Affairs，Hospital Ship Mercy Sails for Indian Ocean，June 1，2005，http：//www.navy.mil/submit/display.asp？story_id=16523.visited on 20 Jun.2016.2010年1月海地地震發(fā)生后，美國海軍向海地提供了食物，水和醫(yī)療服務。?USS Carl Vinson Arrives in Haiti to Support Humanitarian Operations，January 15，2010，http：//www.navy.mil/submit/display.asp？story_id=50545 visited on 20 Jun.2016.不僅如此，原本隸屬于美國海軍的擁有強大的后勤救護能力醫(yī)院船“慰藉”號和“仁慈”號的主要使命是為美國武裝部隊在戰(zhàn)斗提供緊急醫(yī)療救護，該艦船配備了1000張床位、12個手術室、986名海軍醫(yī)護人員以及1架直升機。然而近年來，它們被賦予了第二使命：支持美軍在全球的醫(yī)療人道主義救援和救災。自2006年以來，每年美國海軍都會部署這兩個大醫(yī)院船其中的一艘在中南美洲或亞太地區(qū)提供當地居民需要的免費醫(yī)療。?Larissa Forster，“The Soft Power Currencies of US Navy Hospital Ship Missions”，International Studies Perspectives，Vol.16，No.4，2013，pp.367-387.美國借此向外界展現了美國強大的經濟軍事實力，改善了美國的國際形象，增強了自身的影響力和活動自由度，并且提升了美軍應對危機的快速反應能力。

第四，海上執(zhí)法。美國海軍的海上執(zhí)法行動始于20世紀80年代，最初是為了解決當時國內嚴重的毒品走私問題，國會修改了《地方安保法案》允許美國海軍協助地方官員執(zhí)法。。近年來在經濟日益全球化的背景下，海盜對能源基礎設施的襲擊所產生的影響遠超出了地理位置的限制。全球石油的日交易量約為8500萬桶，其中大約4300萬桶是通過海洋運輸，由于石油的海洋運輸往往是沿著某一區(qū)域非常狹窄的預定路線行駛，這種類似“煙囪”的環(huán)境給了海盜與恐怖分子可乘之機。海盜活動因此也日益猖獗，據統(tǒng)計，海盜襲擊能源運輸船占海盜襲擊的比重從2006年的12%上升到2007年的24%”。?Captain Brian Wilson“Responding to Asymmetric Threats in the Maritime Domain：Diplomacy，Law and Naval Operations”Maritime Affairs，Vol.5 No.2，2009，pp.68-85.2008年索馬里海盜在亞丁灣劫持載有二百萬桶石油超級油輪天狼星號就讓人唏噓不已。美國66%的能源依賴于進口，這相當于是1974年時期的兩倍。來自海上的對能源安全的威脅使得美國在21世紀初的十年時間里采取了三點措施：首先是以高壓態(tài)勢應對海上恐怖活動行和國際海盜，包括動用海軍打擊；其次，對國際重要水道周邊國家提供軍援，軍事訓練，以提高海上安全能力；最后，在國際海上反恐制度建設方面，美國則是積極參與和推動。2009年2月11日在亞丁灣，多國實施的聯合打擊索馬里海盜的行動中，美國海軍“維拉灣”號導彈巡洋艦就曾在附近海域抓獲7名海盜嫌疑人。

第五，軍事援助。軍事援助關系是指在不同國家、地區(qū)或政治集團之間圍繞著軍事建設或作戰(zhàn)而建立的援助和被援助的關系。在援助內容上，軍事援助可以分成若干等級。一般地說，從低到高的等級可以排列如下：（1）貨幣資金的援助；（2）一般物資的援助；（3）戰(zhàn)略物資的援助；（4）技術和軍事工程、設備的援助，專家的派遣；（5）常規(guī)武器裝備的援助，軍事空間的借予；（6）戰(zhàn)略武器或高技術武器裝備的援助，（7）直接的兵力援助，等等。?曹智英，陳儼：《論軍事援助》，載《世界經濟與政治》1993第7期，第53頁。美國對外海軍軍援主要包括資金，常規(guī)武器裝備，直接的兵力援助援助。美國對外海軍軍援主要包括資金，常規(guī)武器裝備，直接的兵力援助援助。這主要因為美國實力相對下降，希望通過加強對盟友海軍軍事裝備的援助，增強其海軍的作戰(zhàn)能力，從而實現防務轉移，讓其承擔“相應義務”；在這樣的背景下，美國就多次向菲律賓提供退役的海軍軍艦，為菲律賓海軍士兵提供訓練，還加強在日本的海上軍事力量的存在，等等。

（二）美國海軍在對外政策發(fā)揮作用的特點

第一，方式的公開性。表現在絕大多數時候，美國政府對美國海軍的外交活動不加掩飾，往往是高調宣傳，并且默許甚至支持各類媒體對其大肆報道，有時還刻意透露海軍的作戰(zhàn)實力，渲染美國海軍的強大的軍事力量。美國借此海軍軍事威懾一是試圖將本國政府意志強加于他國政府之上，迫使對方屈服，二是通過展示自身軍事實力，在對方國民之中培養(yǎng)“恐美”意識，增加他國民眾對美國的畏懼感，削弱乃至瓦解對手的戰(zhàn)斗意識，進而扶持他國國內親美勢力的上臺。

第二，態(tài)度的堅定性。海軍參與對外政策不同于其他常規(guī)的外交方式，最主要的一個特點就是海軍的調動所需的層級比其他外交方式要高得多，海軍的調動在相當程度上反映了美國總統(tǒng)、參謀長聯席會議以及五角大樓的態(tài)度。這向國際社會傳達出美國在該事件上立場足夠堅定，乃至做好動用武力的準備，海軍官員在公共場合的表態(tài)更是如此。2016年3月4日美國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海軍上將哈里·B·哈里斯在新德里，表示要擴大與印度的合作，強化與印度的關系，強調美國與印度的關系是21世紀決定性的伙伴關系。51Karen Parrish，“‘Let’s be Ambitious Together’Pacom Commander Urges in India”，DoD News，Defense Media Activity，http：//www.defense.gov/News/Article/Article/686250/lets-be-ambitious-to?gether-pacom-commander-urges-in-india.visited on 19 Jul.2016.

不同的階段采取不同的方式，有時是多種方式并舉，具有高度的靈活性。在對待盟友時，美國海軍通常采取海軍友好訪問、海上聯合軍演向外界傳達友好的信息；在對待對手的時候，往往通過對對方訪問和與對方軍演的方式彰顯美國自身的軍事實力，當雙方關系極度惡化的時候，美國海軍就成為直接軍事打擊的先鋒力量。

第三，戰(zhàn)略中的先鋒性。在配合美國對外政策的轉型過程中，美國海軍在其中發(fā)揮的都是先鋒作用。當美國政府一旦明確提出了轉型政策之后，美國海軍的軍力部署都會立即隨之改變，這遠遠早于其他配套方案的出臺。2012年6月3日美國防長帕內塔提出了美國“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后，美國將把海軍60%的艦艇部署在亞太的地區(qū)，海軍成為美國重返亞太戰(zhàn)略的“先頭兵”。2011年11月，奧巴馬政府宣布了重返亞太戰(zhàn)略。根據該戰(zhàn)略，美國重新關注亞太是“確保美國在重塑該地區(qū)的未來中將發(fā)揮更大的和長期的作用?！?2Mark E.Manyin，Stephen Daggett，Ben Dolven，Susan V.Lawrence，Michael F.Martin，Ron?ald O’Rourke and Bruce Vaughn，Pivot to the Pacific？The Obama Administration’s‘Rebalancing’to?ward Asia，Washington，D.C.：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March，28，2012，p.1，http：//www.fas. org/sgp/crs/natsec/R42448.pdf.為了配合該戰(zhàn)略，在2012年6月新加坡香格里拉對話期間，美國時任國防部長帕內塔就表示：在2020年之前，美國將把海軍60%的艦艇轉移到亞太地區(qū)。同時，帕內塔還說美軍正在開發(fā)新的武器系統(tǒng)，如空中加油機，轟炸機和反潛戰(zhàn)飛機，為美軍提供“在自由行動受到威脅和美國能夠染指的地區(qū)進行演習的自由”。53David S.Cloud，“Panetta Out to Reassure Allies Defense Chief Says U.S.Commitment，Asian Pivot Real，”South Florida Sun-Sentinel，June 2，2012，p.1.

（三）美國海軍在對外政策中的效用評估

我國學者張啟良認為，海軍外交效果評估的主要依據是目標國家的受影響程度，影響目標國家的受影響程度的主要依據又包括：（1）本國與目標國家關系的遠近親疏程度；（2）目標國家對本國立場主張或利益關切的反應程度。效果評估的標準則包括：（1）目標國家是否接受本國明確的或暗含的意圖；（2）海軍外交行為是否產生預期效果和非預期結果。54張啟良：《海軍外交論》，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216-218頁。以此為依據，影響美國海軍在執(zhí)行美國對外政策效用的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本國與目標國家關系的遠近親疏程度，決定了美國海軍使用對象的有限性，這意味著美國面臨的沖突雙方都是自己的盟友或者是友好伙伴時，美國海軍在處理對外政策的過程中就無法發(fā)揮作用。不僅如此，在面對與大國爭端的時候，美國海軍更顯得無能為力。為應對敘利亞危機，在2013年8月底美國海軍4艘“阿利·伯克”級導彈驅逐艦“巴里”號、“馬漢”號、“拉梅奇”號和“格雷夫利”號，1艘“斯托特”號導彈驅逐艦和1艘“圣安東尼奧”號兩棲戰(zhàn)艦先開往敘利亞附近海域，為美國單方面對敘利亞動武做準備。55“美軍‘地中海憲兵’：美第六艦隊威逼敘利亞”，《環(huán)球人物》，2013年09月16日，http：// www.chinanews.com/mil/2013/09-16/5290060.shtml.登錄時間：2016年8月2日。但敘利亞危機中存在另外一個利益攸關的國家——俄羅斯也采取了相應的措施彰顯自身的存在。在9月6日俄海軍“新切爾卡斯克”號、“明斯克”號大型登陸艦和“亞速”號偵察艦駛入地中海水域，使得俄羅斯在地中海內共有8艘艦艇活動。并且俄國防部副部長阿納托利·安東諾夫在9月5日表示，“俄海軍在地中海增加軍艦部署是對該地區(qū)局勢的正常反應，俄海軍的部署是合法和可預見的行動，是為遏制其他軍事力量在這一地區(qū)挑起戰(zhàn)爭的嘗試”。56“俄羅斯在地中海部署8艘軍艦防他國挑起戰(zhàn)爭”，《新京報》，2013年09月07日，http：// www.chinanews.com/gj/2013/09-07/5257260.shtml.登錄時間：2016年8月2日。

其次，海軍自身的特性又決定了美國海軍在使用對象和使用時空兩個方面的有限性。從時間上來說，既不完全適用于解決那些偶發(fā)性國際爭端，在應對長期性國際矛盾時，也往往因耗資巨大、成效不明顯而受到一定限制。從空間上來說，美國海軍在對外政策中發(fā)揮作用很大程度上只限于濱海地區(qū)，在強大的陸權面前顯得力不從心。在1996年的臺海危機中，美國雖然憑借著強大的?？哲娏α吭谶@次臺海危機中占據優(yōu)勢地位，但美國海軍也感受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戰(zhàn)略導彈的威力，“在美國軍方眼里，中國人民解放軍發(fā)展導彈一個最明確的目的，就是在將來的海峽危機中，通過不使美國海軍接近而最大可能的降低美國潛在的作用”；“華盛頓認識到通過海軍力量的前沿威懾和力量部署以保證亞太地區(qū)穩(wěn)定已基本失去了作用”。57胡錦山：《1996年臺海危機對美國海軍戰(zhàn)略的影響》，《世界經濟研究》2003年第03期，第50頁。

再次，海軍作用方式的非獨立性。海軍外交是政治外交（political diplomacy）的延續(xù)，沒有政治外交則亦無海軍外交。58P.K.Ghosh，“Revisiting Gunboat Diplomacy：An Instrument of Threat or Use of Limited Naval Force，”http：//www.idsa-india.org/an-feb-4-01.html，visited on 3 Jul.2017.海軍作為一種執(zhí)行對外政策的工具，本質是要為國家利益所服務。盡管海軍整體上服務于美國國家外交大局，但美國國內一直存在行政機構與海軍高層的利益和政策分歧。同時，近些年來由于非傳統(tǒng)安全的急劇擴散，美國面臨的非傳統(tǒng)安全威脅增多，特別是2000年10月，美國海軍在也門執(zhí)行任務的驅逐艦“科爾”號遭到了基地組織利用橡皮艇的自殺式襲擊。這次襲擊造成美國17名海軍士兵死亡和33人受傷，“科爾”號船體也被撞出大洞?？植婪肿訉娕灥墓灰u擊，使得海軍的威信大打折扣。在加上小布什在伊拉克戰(zhàn)爭問題“單邊主義”的失敗和奧巴馬解決“利比亞問題”上“多邊主義的成功”，美國國內逐步認識到要解決許多的國際問題需要綜合運用包括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在內的復合方式，單獨依靠海軍已經遠遠不能滿足現實情況的需要。美國與伊朗就霍爾木茲海峽爆發(fā)過多次危機，2016年1月，兩艘美國艦艇與10名水兵進入伊朗控制海域，被伊朗革命衛(wèi)隊扣押。59“伊朗警告將對美國及其盟友封鎖霍爾木茲海峽”，新華社，2016年05月05日，http：// news.xinhuanet.com/2016-05/05/c_1118808589.htm.登錄時間：2016年8月13日。不僅如此，此前伊朗針對美國的挑釁行為，還曾多次威脅美國要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并舉行過相關封鎖演習。盡管每次危機產生與經過都有美國海軍的身影，但危機的最終解決都是通過外交途徑，而不是以武力的手段加以解決。特別是911事件之后，小布什政府在加大對恐怖分子的海陸空立體打擊的同時，在國際社會極力推動“貨柜安全倡議”，“防擴散安全倡議”，全方位圍堵恐怖分子。

最后，海軍在行動過程中的不當行為造成的突發(fā)情況給美國帶來了一定的外交麻煩。即使美國海軍本質上是美國執(zhí)行外交政策的工具，從服務于美國國家利益的，但在執(zhí)行外交政策的過程中由于諸如現場指揮官過度反應或不稱職；現有海軍科技使得先制攻擊者享有較大優(yōu)勢，即海軍界根深蒂固存在的先發(fā)制人的作戰(zhàn)理念；海洋武力的擴散等因的制約，導致美國海軍時?！敖壖堋绷嗣绹耐饨?。盡管1972年美蘇簽訂了《美蘇防止海上事故協定》，該“協定”明確禁止挑釁性行為，但1967年和1984年，美國的華科爾號（Walker）驅逐艦和小鷹號航空母艦就分別與蘇聯的潛艇發(fā)生過碰撞，導致美蘇之間的關系緊張。1988年，美國海軍文森號巡洋艦就誤擊了伊朗航空的655次航班，也與伊朗發(fā)生了不小的外交糾紛。60翟文中：《海軍外交與危機處理》，《問題與研究》1996年第11期，第44-45頁。美國海軍在中國南海地區(qū)所謂的“航海自由行動”多次招致中國政府的強烈抗議。最近的一次如2017年7月2日，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陸慷就美國“斯特西姆”號導彈驅逐艦擅自進入中國西沙群島領海事答記者問時表示，美方再次派遣軍艦擅自進入中國西沙群島領海是嚴重的政治和軍事挑釁行動。中方對美方有關行徑表示強烈不滿和堅決反對。61“外交部：美再次派軍艦擅自進入中國西沙群島領海是嚴重的政治和軍事挑釁”，2017年07月03日，新華社，http：//news.xinhuanet.com/2017-07/03/c_1121250366.htm，登錄時間：2017年07月05日。美國海軍此類行動容易引發(fā)雙方的緊張關系，并有可能導致意外行動的出現。為了避免意外事件的發(fā)生，美國政府加強了與其他國家之間的溝通，以增進理解、減少誤解和降低戰(zhàn)略誤判。如在2014年，中國首次應邀參加由美國主導的多邊軍事聯合演習“2014—環(huán)太平洋軍演”，中美兩軍計劃探討制定中美重大軍事行動相互通報機制和兩軍?？哲娛掳踩袨闇蕜t，增進彼此政策和戰(zhàn)略意圖的透明度。除了與相關國家簽訂《海上意外相遇規(guī)則》或者類似的條約之外，還要求美國海軍通曉國際法，為此專門頒布了《美國海軍軍官手冊》、《美國海上行動指揮官手冊》等，并要求美國海上力量要學會合作，學會與全球伙伴開展非軍事交流，如共同打擊海盜和武器擴散，實施人道主義救援等。報告突出對美國海外官兵的指導，要求與當地人民開展長期深入的文化交流，掌握充分的文化、歷史和語言知識，62Navy POD，A Cooperative Strategy for 21st Century Seapower，March 2015，https：//www.uscg. mil/SENIORLEADERSHIP/DOCS/CS21R_Final.pdf.visited on 2 Jul.2017.力求在為美國外交戰(zhàn)略服務的同時，盡量減少沖突爆發(fā)的可能性。

四、對我國的啟示

由以上可以發(fā)現，美國在實現其外交戰(zhàn)略中較為熟練地使用海軍，海軍是美國外交的堅強后盾，并且其功能和使命日益多樣化，較好的宣揚了美國政府的主張，維護了美國的國家利益。近年來，隨著我國海外利益的拓展和海權意識的提高，尤其是近年來“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實施，我國海軍為國家利益保駕護航的需求越來越大，與此同時，以國產航母和055型大型導彈驅逐艦下水為標志，中國海軍建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海軍也被給予了厚望，進一步加強海軍外交以維護國家利益、促進世界和平與發(fā)展乃是中國海軍外交的應有之義。本文通過探究海軍強國美國海軍在對外關系發(fā)揮作用的經驗教訓，對我國海軍外交未來行動提出了幾點參考。

第一，重視海軍發(fā)展，特別是遠洋海軍的建設。在亞太地區(qū)，韓國、越南、馬來西亞、印尼、文萊、新加坡、新西蘭等各國都在加緊采購、建造、升級各類戰(zhàn)艦和軍機。63張愿：《試析美國海軍戰(zhàn)略的調整及其影響》，載《現代國際關系》2012年第3期，第30頁。面對周邊各國“如火如荼”的海軍軍備建設，首先，我們要完成“陸權”觀念向“海權”觀念的轉變。數千年來，我國一直是重“塞防”輕“海防”，造成我國海軍建設相對落后。而美國自西奧多？羅斯?？偨y(tǒng)以來就注重海軍建設，特別是遠洋海軍建設，即使在如今美國軍費開支受到嚴重削減的情況下，美國軍隊頂住了軍費不足的壓力，使美國海軍規(guī)模幾乎沒有受到裁剪。同屬傳統(tǒng)陸權強國蘇聯也曾經擁有世界第二的海軍力量，明治維新后的日本國力初步發(fā)展就集中力量發(fā)展海軍，這都是值得我們反思的。其次，要重視航空母艦建設。美國海軍在執(zhí)行外交政策的過程中，往往以航空母艦戰(zhàn)斗群“打頭陣”，稱之為“9萬噸外交”。64Kevin Rowlands，“Decided Preponderance at Sea：Naval Diplomacy in Strategic Thought，”Naval War College Review，Vol.65，No.4，2012，p.89.航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擁有了航母就擁有了?？樟Ⅲw打擊能力，就擁有了遠洋的制空權，人民海軍就不再過度依靠岸基防空兵的掩護。而且光靠中小型艦艇，人民海軍是無法走向遠洋，維護我國的海外利益的。

第二，做到有禮有節(jié)，改善形象，避免有關國家借機炒作。近些年來，隨著我國經濟的高速發(fā)展和國際地位的提高，“中國威脅論”成為有關國家熱炒的對象?！爸袊{論”的主要表現形式之一就是中國“軍事威脅論”。美國海軍為彰顯自身戰(zhàn)略價值，同時向國會爭取軍費預算，大肆渲染“中國威脅論”。不僅如此，美國借助“中國威脅論”，離間中國與周邊國家關系，誘使其向自身靠攏，從而形成針對中國的軍事包圍態(tài)勢。因此，“改變力量強大且‘令人擔憂’的軍事形象，確立和平、強大的軍事形象”，65劉繼南，何輝：《當前國家形象建構的主要問題及對策》，載《國際觀察》2008年第1期，第35頁。應對“中國威脅論”，推動中國國家形象建設是中國海軍在執(zhí)行外交政策時要兼顧的重要問題。在這樣大的國際環(huán)境下，首先，人民海軍可以積極參與推動海軍對話與交流機制的建設，例如加強環(huán)印度洋地區(qū)和推進亞太地區(qū)海上軍事安全對話；其次，針對有些國家以我國軍事建設透明度不足來渲染“中國威脅論”，人民海軍可以增強海軍建設的透明度，例如邀請各國駐華武官和海軍高層將領參觀我軍艦艇、觀摩我軍訓練，也可以積極參加聯合海上軍演，增強各國基層官兵交流，弱化“中國威脅論?！弊詈?，加強非傳統(tǒng)安全領域的海軍合作，諸如海上反海盜護航、海洋科考、環(huán)境保護等領域都可以成為人民海軍對外合作的平臺。通過多渠道，多層次的合作，有利于他國打消對人民海軍發(fā)展的疑慮。

第三，發(fā)揮海軍在外交中的威懾作用，隨時應對危機。我國海防依舊面臨的嚴峻形勢，必須要做好應對威脅的準備。首先，海軍要堅持為國家利益服務的原則，絕不能出現“海軍綁架外交”局面出現。有些國家加強試圖在中國周邊海域的軍事活動，利用甚至主動誘發(fā)局部事件來制造緊張氛圍，在這一點上人民海軍要保持克制性。人民海軍與他國海軍海上遭遇時，要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避免因海上的意外擾亂我國外交戰(zhàn)略的總體布局。其次，在關系到我國核心利益的重要水域加強人民海軍的經常性軍事存在，例如在南海海域的例行海上巡邏、游弋，穿越宮古海峽遠赴西太平洋海軍進行軍事訓練，從而彰顯人民海軍的威懾力。最后，做好應對周邊海域突發(fā)事件的準備。

Abstract:Generally,the Navy,as unique international armed forces of a state's military,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its foreign policy.After the Cold War,the United States has had the world's most mighty maritime power,and its naval role in foreign policy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promi?nent.With the gradual expansion of China's national interests in the world,the development of the country's Navy has become more and more significant.This paper is to analyze the role,pur?pose,characteristics and power of the U.S.Navy in foreign policy,which can provide favorable references to the PLA Navy in China's foreign relations.

Key words:U.S.Navy;foreign policy;naval diplomacy

Progression and Challenges in the Sino-Myanmar Cooperation with the“Belt and Road”Initiative in the Governance of Burma's NLD

Song Qinrun

With its important geographical location,abundant resources and favorable market prospect,Burma is one of China's neighboring countries on the“Belt and Road”.China and Myanmar are friendly countries and trustworthy“Paukphaw”(brothers).In 2011,the two coun?tries established comprehensive strategic partnership.Since the day of March 30,2016 when the National League for Democracy took office,the Sino-Myanmar relationship has further devel?oped.The“Belt and Road”initiative needs the support and cooperation of Myanmar in many as?pects,especially in economy and regional affairs.At present,some challenges and difficulties in the above situation exist and need to be overcome.

China;Myanmar;National League for Democracy;the“Belt and Road”initiative; cooperation

ASEAN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 Mechanism:Analysis of the Path,Characteris?tics and Difficulties

Wei Hong,Wei Ji

Abstract：Since the beginning of the 21st century,international security problems have been intensified.With regard to some of the long-term ASEAN's security problems,its maritime secu?rity issues are especially complex,with traditional and non-traditional security issues blended together,rendering the vast seas of these countries not calm.In order to deal with the problems of maritime security,ASEAN has formulated the framework of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 mechanism.To maintain security and stability in Southeast Asian waters,ASEAN countries have on the one hand reached a series of maritime security consensus for their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and they have cooperated and contacted with extraterritorial stakeholders on the other.In fact,ASEAN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 mechanism includes both traditional and non-traditional security,with ASEAN as the center and the extraterritorial powers with a leveraging status.The multi-level security cooperation mechanism is endowed with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 safety of ASEAN.However,the implementation of ASEAN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 mechanism is still facing difficulties because of its own limited influence,internal disper?sion,competition between the great powers and so on.The issue of China is how to carry out the strategic choice in the face of ASEAN's maritime security construction,which is the focus of dis?cussion in this article.

Key words:ASEAN;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 mechanism;ASEAN Regional Forum; ASEAN Maritime Forum;countries outside the region

“Dual Track”and the Korean Peninsula Issue:Content and Path

Wang Junsheng

Abstract：China's“Dual Track”program is an effective way to solve the Korean Peninsula issue.The main reason is that the Korean Peninsula issue is rooted in the incorrect policies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North Korea as well as the pattern of the Cold War in the Peninsula. China,the United States,North Korea and South Korea should be the essential“quartet”of the peace mechanism.In the action path,the breakthrough of peace mechanism in the Peninsula is the Sino-US communication,improvement of relation between South Korea and China,South Korea's willingness to peacefully coexist with North Korea,and the change of North Korea's nuclear policy.Dealing with communication and co-operation with the United States,China should strictly implement the related sanctions,and urge the U.S.to disengage North Korea from its hostility and discrimination at the same time.

Key words:The Korean Peninsula;“Dual Track”program;role of China

Geo-strategy Development of China

Chen Junjie

Abstract:The“promoting common development in spite of mutual disputes”is discernible when we look our domestic geo-strategy researches in the 21st century.With geo-strategic consider?ation,waters along Heilong River,islands in South China Sea and Pamir Plateau as the key points of Chinese territories should be the focuses of China's geo-strategy.The central part of China's geo-strategy is now shifting to“Mid-south Asia”.Then,greater Middle East should be more developmental in agreement with the“Belt and Road”initiative in the future.The present directions of China's geo-strategy should be more eclectic to reconcile immediate and long-term objectives.

Key words:China;geo-strategy;trend

Role of the US Navy in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after the Cold War

Zhou Shichao,Liu Xinhua

周詩超，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國際政治專業(yè)2014級本科生；劉新華，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政治學系教授，武漢大學國家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協同創(chuàng)新中心兼職研究員。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我國太平洋、印度洋戰(zhàn)略研究”（14BGJ053）；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攻關項目“世界海洋大國的海洋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16JZD029）。

About the Author:Song Qingrun,Section of South and Southeast Asia,Research 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China.

About the Authors:Wei Hong,College of Political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ei Ji,College of Political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About the Author:Wang Junsheng,Institute of Asia,Pacific and Global Strategy,CASS.

About the Author：Chen Junjie,School of Political Studie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Henan Normal University.

About the Authors:Zhou Shichao,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Liu Xinhua,Department of Political Studies,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Research Center for National Territorial and Maritime Affairs,Wuhan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