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龍

11月30日凌晨，看微信朋友圈的人大多被一篇題為《羅一笑，你給我站住》的文章刷屏。

作者羅爾在文章中講述自己的女兒羅一笑患白血病再次病危，又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他正在籌錢救她。羅爾呼喚女兒“不要亂跑，你給我站住”，“要是你不乖乖回家，就算你是天使，就算你跑進天堂，有一天我們在天堂見了面，爸爸也不理你！”

羅爾是個作家，這篇真情且煽情的文章馬上引起轉(zhuǎn)發(fā)、打賞和捐款潮。到11月30日下午，打賞和捐款就已經(jīng)達到兩百多萬元。

然而，轉(zhuǎn)過這篇文章的人在睡醒后再看朋友圈，卻發(fā)現(xiàn)被刷屏的是另一種消息——羅爾有三套房子一輛車，并非是無錢給女兒治病的父親；有人還從羅爾微信公號里發(fā)現(xiàn)他自述有一個公司，而且他接受捐助還與深圳市小銅人金融服務(wù)公司旗下的P2P觀察微信公眾號綁在一起！

熱騰騰的愛心突遭霜打冰凍，許多轉(zhuǎn)過文章、打過賞、捐過款的人都被這一消息打懵了。

于是，“一般的父母都會因為孩子患病被逼得家徒四壁，而這位父親卻能從自己病重的孩子身上嗅到了商機，生財有道，財源滾滾！厲害了！”“一群窮人給富人捐款捐智商！”“他們在消費愛心”等議論充滿了跟帖。

11月30日早上，小銅人創(chuàng)始人、羅爾好友劉俠風在朋友圈說：“微信，只是眨了一下眼，于是改變了一個孩子的命運，改變了一個家庭的命運……”

可是后來，微信又眨了一下眼，于是又改變了眾人的慈善心理，還可能改變自發(fā)募捐的命運。

一般人尋求別人幫助的呼喚，都是在無力自助的情況下發(fā)出的。羅爾的處境，顯然尚不屬于這種。盡管他說在東莞的兩套房子還不能交易，可是他仍然可以拿房子抵押貸款；他女兒的醫(yī)療費，仍然可以報銷超過80%，還不到完全支付不起的地步。同時，相信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比他更無力更無助，更需要人們的幫助；相信在給他打賞和捐款的人中，也有經(jīng)濟比他更差的人。

在許多問題上，情與理往往是難以互洽的。在道理上，我們不能要求羅爾為了救女必須變賣所有的家產(chǎn)——實際上羅爾也不需要變賣所有的家產(chǎn)；但在感情上，我們又看到，一些處于困境的人已經(jīng)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遠比羅爾更需要幫助，而羅爾卻在客觀上“侵占”了本來就匱乏的善款。

羅爾之所以能夠獲得信任，是因為他的文章感動了讀者；而更多的無力者，卻因為有苦不會說、有苦說不好而成為無助者。

現(xiàn)在，羅爾的財產(chǎn)狀況被曝光，讓許多人的社會信任感出現(xiàn)劇烈搖晃甚至坍塌。尤其在知道他的求助與營銷賬號捆綁后，更增強了受騙感。

在復雜的心情世界里，愛心最為柔軟，甚至吹彈可破。

信任是愛心的故鄉(xiāng)。當欺騙入侵這個故鄉(xiāng)時，就會改變它的鄉(xiāng)規(guī)民俗，愛心就可能流離失所，走上懷疑一切的不歸路。

羅爾的實際財產(chǎn)被公開后，被尖銳刺痛的首先是柔軟的愛心，以及來之不易的信任感。無論羅爾和他的朋友如何為他辯解，他都難以改變過度消費社會同情心的事實。這種透支式的高消費，會使慈善愛心“寅吃卯糧”。

但這個社會還是有許多無助者需要愛心幫助，如果我們的愛心因一次受騙就永久逃亡，那就會像一位網(wǎng)友所說：今天有羅一笑，明天有羅二笑，后天有羅三笑，但是當真正需要幫助的羅四笑出現(xiàn)的時候，我們可能都是麻木的看客了，人性就會展現(xiàn)可怕的一面……

【選自網(wǎng)易新聞】

插圖 / 強捐 / 商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