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談雅麗 編輯 / 田宗偉
根河翻滾的金色秋光
文 / 談雅麗 編輯 / 田宗偉
根河濕地公園 攝影/陶少鴻
想起根河,就想起那里長達九個月的漫長的冷,人們圍在暖爐邊熱氣騰騰地過日子,喝點小酒,烤些土豆,聊點家長里短,而門外可能是零下三十度的極凍天氣,里三層外三層地穿衣服出門,老人們都說到門外張不開嘴,一說話,聲音被凍起來,咔咔地掉在地上,想聽的話,得拿到火爐邊解凍。
八九十月是根河黃金般的三個月,這個依大興安嶺北段,內(nèi)貼呼倫貝爾市的縣級市被暖風吹得風生水起、綠草遍地。根河翻譯成蒙語叫“葛根高勒”,意思就是清澈的河。它的地理位置奇特,一面挨近大興安嶺,與森林接壤;另一面則是無邊的大草原。車經(jīng)額爾古納市,在北歐風情的小鎮(zhèn)上吃著根河捕撈上的魚,因為水質(zhì)清冷,魚長速很慢,但肉質(zhì)細嫩無比,用面粉裹了油炸吃,連其中的小刺都可以化掉。
額爾古納市當?shù)厝艘步兴歼_林。根河最終注入額爾古納河,是我國境內(nèi)少見的幾條異流河。我國大多數(shù)河流都是東西走向,而根河卻是西北走向。額爾古納河最終注入了黑龍江,是黑龍江的主要支流。大興安嶺以西的河流都歸于額爾古納河水系,屬黑龍江的支系源流。我們經(jīng)過的根河水質(zhì)清澈透明,然而它也只能算是草原河支流中的支流了。
當我們跟隨一條河向西而行,一邊是高高隆起的山脈,另一邊是低緩的草坡。草地上有時鋪著行將凋謝的油菜花,有時是色彩金黃的麥子,有時是未及成熟的翠綠青稞。連綿的黑土地上偶爾也能遇到挖土豆的人。
根河流經(jīng)地地廣人稀,初秋是麥子成熟的季節(jié)。山影青黛,蔚藍的天空飄浮著白云。而天底下,則是蔥郁和金黃分隔的色塊。行進途中,一張張金黃與青翠交織的毛毯靜寂地懸掛在大東北的土地上,空闊而大美。
根河有中國最大的濕地,河流漫漶,將綠意帶進了這片閃著微光的草原。一叢叢柳樹,一簇簇水草在濕地上生長。我們登上根河的某個山頂俯看這條河岸,雖然無法用手觸摸到沾著水汽的濕地植物,卻從遠處看到了這條河柔美蜿蜒的曲線。
從根河到室韋、恩河,再由根河到黑山頭、滿洲里,我們是沿著大寫的∞字型路線在行走。前半部分的外圍是額爾古納河,有中國最大的草原濕地——根河濕地,后半個八字圈住的是一望無際的牧場和草原。司機小王是根河的漢族人,然而他媳婦卻是道道地地的鄂溫克人。鄂溫克是人口較少的民族之一,全國只有一萬多人?!岸鯗乜恕钡臐h語意思就是“住在大森林里的人”。歷史上的鄂溫克人一直游獵在外興安嶺和大興安嶺的廣大地區(qū)。史料記載,距今二百六十年前,鄂溫克的祖先曾經(jīng)在勒拿河上游的森林苔蘚地區(qū)游獵生存。十九世紀四十年代,他們游動到了黑龍江支流阿瑪扎爾河一帶,由于沙俄侵略軍的搶掠侵擾,他們被迫南移,渡過黑龍江上游額爾古納河。后來一部分人進入森林,走到大興安嶺西側(cè)的呼倫貝爾草原;一部分進入了嫩江平原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一部分則留在了莽莽森林。司機小王的媳婦就是草原鄂溫克人,他們享受著國家給予的每月二千元的政策補貼,他們兩個孩子每個月也能拿到二千元,而且上大學(xué)的費用都由國家補貼負擔。我們在黑山頭遇到一支車隊,看樣子像項目考察,小王禮貌地靠邊停車讓車隊先行。
在根河的郊區(qū),我們到達最后的鄂溫克部落中的馴鹿園,看到了樺皮屋和堆滿白色苔蘚的小屋,松鼠在林間蹦跳,小兔在草地尋食,不怕人的馴鹿急著去搶人手中的苔蘚,我們也到過叢林鄂溫克族人新遷的居所,整齊歸一的木刻楞房子擺滿了銷售的商品,社會的變化使鄂溫克人從叢林獵手變成了商業(yè)小販,我雖然感嘆,但也說不出這樣的改變有什么不好,樺皮船消失了,只有馴鹿還在陪伴著那些族人。不覺時光飛逝。
除了鄂溫克這奇妙的一支少數(shù)民族,逐河而居的人們多是草原牧民,黑山頭和陳爾虎旗是途中我記住的兩個草原鄉(xiāng)鎮(zhèn)。一片又一片的草甸子,遍布著水泡子和支流河,生活著不同的牧場人家。七月末雨季到來,草原由淺黃變成深綠,草地上到處都有逐水而居的部落,他們建設(shè)了跑馬場、躲箭臺、紅藍相間的表演帳篷,手抓肉和奶茶的香味從帳篷里飄出來,吸引遠道而來的游客。而在草原深處,那些不起眼的小河邊,有時散落著孤單的草原人家,七八九月是牧民的黃金季節(jié),畜群膘肥體壯。旅游熱增加了牧民的收入,然而等十月來臨,溫度驟降,這片北中國的牧場將陷入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很多牧民會搬遷,也有牧民仍然會在雪沒有吹落的背風坡上放牧?,F(xiàn)在,牧場被鐵絲網(wǎng)網(wǎng)住了,牧區(qū)正是收割的旺季,牧草被圈成被子大小堆放在田野里。等大雪天來臨,牧民抖落草垛上的雪花,打開草垛,經(jīng)歷過陽光的牧草使畜群順利地度過冬天。
根河牧民父子 攝影/周桂成
在我的意識里,山脈是陽性的,河流則是陰性的,根河一會兒奔走在大興安嶺、白樺樹和落葉松輪流閃現(xiàn)的森林,一會兒向北灌溉著廣大的麥田、土豆地,有時是葵花和油菜地。八月中旬,根河流域最常見到的就是養(yǎng)蜂人,蜜蜂工廠,他們從事著甜蜜的事業(yè)。在神的目光里,似乎只有種植耀眼的金光才能配得上這塊土地,能配得上時隱時現(xiàn)的銀色的根河水。
草原上的河流遠不同于南方水網(wǎng)中奔騰突躍的溫熱水系,無論是水籠頭的水,還是從近處撫摸這條河流,河水都是靜靜的,滑滑的,涼到骨子里。無聲息的浸入,無聲息的訴說,然而無窮無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