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營
(中共河南省委 辦公廳,河南 鄭州 450000)
試論《孫子兵法》團隊管理思想中的人本理性特征
趙慶營
(中共河南省委 辦公廳,河南 鄭州 450000)
春秋時期是我國歷史上最重要的文化轉型期,其核心就是人本理性逐步成為主流。《孫子兵法》的文化立場在當時是一種相對于傳統(tǒng)神中心主義的先進文化,也是春秋時期萌芽的人本中心先進文化的組成部分。而相對于儒道等政治哲學層面的文化,《孫子兵法》則率先把這種哲學層面的文化應用到實際操作領域?!秾O子兵法》的團隊管理要素確定了君、將、卒三要素,剔除了神中心主義的神和天意等舊思想。在具體任務的實際操作中,強調(diào)主體性、目標性和效率性三原則,正是這種把先進文化徹底貫徹到實際操作中的探索,才奠定了《孫子兵法》作為兵經(jīng)的地位,并在后來的人力資源管理領域得到廣泛認同。
《孫子兵法》;團隊管理;人本理性;要素層面;原則維度
《孫子兵法》是春秋時期齊國軍事家孫武所著,被古今中外的軍事家們所重視。孫子,名武,字長卿,生卒年不詳?!秾O子兵法》中的軍隊統(tǒng)御思想,是當時最先進文化的組成部分,相對于以前的思想,具有突出的超前性和比較優(yōu)勢,并成為后世典范?!秾O子兵法》的精髓在于,他把“人”這一要素作為思考活動的核心,取代了夏商以及西周以來把神的旨意作為決策主要依據(jù)的現(xiàn)狀,體現(xiàn)了高度自覺的人本理性。孫子的思想是對其之前和當時神中心主義的反叛,其人本理性的精神,不僅在當時的社會軍事實踐中形成了巨大的時代比較優(yōu)勢,而且對今天的政治、軍事及社會生活,還有深刻的啟示意義。
中國上古文明始于夏朝。夏商時期剛剛脫離原始社會,對自然的敬畏還沒有擺脫圖騰的崇拜。如《史記·夏本紀》就指出其帝王“好方鬼神”。而據(jù)稱,夏朝最后一個帝王夏桀就“自比子曰”,他說:“天之有日,猶吾之有民。日有亡哉?日亡吾亦亡矣?!睆臍v史的角度看,夏桀的話并非是簡單的狂妄之語,而是一種思維模式的反映,即把神的意旨作為決策的依據(jù)。這種思維模式,到商朝還保留著。如商朝剛建立時遇到大旱,商湯“以身為犧牲,用祈福于上帝”。顯然,商湯雖然是上古明君,但他的決策還是依賴于祈福于上帝的。夏商時期的政權決策可以概括成為“神中心主義”。
隨著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新興的經(jīng)濟階層的興起和對周王朝中央政權的挑戰(zhàn),問鼎之事頻出,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文化轉向勢在必行。西周之初,以君主的“德”作為政權合法性的解釋,開始了以現(xiàn)實中的“人德”對夏商時期“神中心”的轉變。但思想的改造畢竟是緩慢的。在這種背景下,當時統(tǒng)治階層的各方面力量,逐漸認識到神中心主義無非是一個幌子,現(xiàn)實中的“人德”,或者叫人本理性才是決勝的關鍵。這個認識,到春秋末期在知識精英中已成為了一個共識。比如,《道德經(jīng)》第三十三章在論及什么是智慧的時候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逼淞_列的諸多觀點,已經(jīng)沒有了上天和神等層面的印記。又如孔子論治理天下的依靠時認為人才是根本,“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梢姡瑢O子的思想,是時代精神的有機組成部分。雖然屬于百家之一,但是“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罷了。因此,我們不應該脫離歷史的邏輯去理解《孫子兵法》的智慧。
如果說對于人本理性的討論,儒道思想還主要側重在政治和倫理學的層面,那么孫子則是把人本理性思維方式最先嵌入了實際的操作之中。孫子在論述戰(zhàn)爭的過程中,把人本理性徹底地貫徹到各個環(huán)節(jié),沒有給神主義的非理性留下一點空間。通觀《孫子兵法》全書的管理要素,孫子基本上把它分為君、將、卒三個層面的要素。從現(xiàn)代管理學的視角看,這三個層次中君的層面,相當于高端決策層;將的層面則相當于中層管理層;卒的層面則對應為一線的執(zhí)行層。對這三個要素的討論,孫子保持了自覺的人本理性,沒有涉及神維度。
1.以“道”為標準討論為君的必要條件。君在整個活動系統(tǒng)中,是一個幕后的決定者。因為他“是一國的所有者,他根據(jù)自己的喜好、觀點、才能選擇文臣武將治理國家,而文臣武將卻極少有選擇君的余地”[1]。孫子指出,君要善于用將,要善于授權。提出君要把握全局,但是具體戰(zhàn)爭則要授權于將軍,不能干擾。所謂“受命于君”“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和“將能而君不御”的理念。關于什么樣的君是有道的,孫子跳出了夏商周以來影響最大的“君權神授”模式,提出“有道”這樣一個理性的概念。什么是有道的君,是那種能夠“修道保法”、能夠“令民與上同意”的君。這是因為孫子看到真正決定戰(zhàn)爭勝利的因素是人,而不是上天的保護。這種完全不依靠超自然力量的觀念,在當時是十分難能的。即使放在今天,也還是有很多人不能做到。
2.以“知”為標準討論選將的必要條件。孫子高度重視將在團隊活動中的作用。認為好的將領是“生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對于將與君的關系,孫子指出,如果君主能夠授權信任,則能勝,否則必敗,提出將“聽吾計,用之則勝;不聽吾計,用之必敗”,作為將擇君去留的依據(jù)。這就把君臣關系完全理性化,擺脫了儒家思想的愚忠局限。而對于一個將領的素質(zhì),孫子也提出了明確的理性標準。在《計篇》中,孫子明確提出了智、信、仁、勇、嚴這五個為將之德。這里的智,是指將領對軍事活動的判斷力;信則指的是將領的職業(yè)操守,對于君主的信用,君主把軍國大事授予之后,將領要鞠躬盡瘁;仁則是對待下級和士兵的態(tài)度,這是作為一個將領如何凝聚軍心的一個原則;勇則是臨危的決斷力和面對挫折的抗打擊能力;嚴則是身體力行和約束下屬部卒的能力。在君臣關系層面上,將并不是完全被動的。作為一名良將,作為國之寶,不能盲從君主的指令,而是根據(jù)戰(zhàn)場實情決定作戰(zhàn)與否,不應計較個人得失安危。從現(xiàn)代管理學的角度看,孫子對一個將領所需處理的各方面人事關系原則的論述,極其嚴格地遵循了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表現(xiàn)出高度自覺的人本理性。
3.以“行”為標準討論用卒的必要條件。孫子認為到,“信、仁、嚴三者是管理士卒的基本方法”[2]。對于士卒,孫子堅持把做好思想管理工作與堅持從嚴管控相結合,提出了“令之以文、齊之以武”的管理思想。這種文武之道相濟的策略,顯示了孫子兵法人力管理的超前性。孫子在對待士卒的管理方面,提出先親后管的原則。如果士卒還沒有歸心就嚴加管控,則會心中不服,不會死命作戰(zhàn);而如果士卒已經(jīng)歸心了,出現(xiàn)錯誤卻不責罰,同樣不能作戰(zhàn)。在這個理念的基礎上,孫子一方面提出要“視卒如嬰兒”,要真心關愛士卒,讓他們能夠與自己同生死;另一方面又提出孩子不能嬌慣,如果管理“譬如驕子,不可用也”。綜觀孫子對士卒管理的人本理性思想,核心是“嚴”和“愚”的觀念。首先是要嚴而得其用,如果只是厚愛而稱為驕兵,則不能形成力量,所以,《計篇》把“法令孰行”列為重要內(nèi)容。但是,嚴只是一個方法,真正激活士卒力量的也需要獎賞。同時要愚而得其專?!澳苡奘孔渲俊本褪菫榱俗屖孔鋵P挠谧约旱姆止?,不讓他們知道與其分工無關的其他信息,這實際上與現(xiàn)代管理學上的分工思想是相通的。
《孫子兵法》“不僅揭示了軍事領域活動的基本規(guī)律,對人的行為和心理的洞察也達到了很高的水平”[3]。他把決定戰(zhàn)爭勝利的要素,歸納為“道、天、地、將、法”五個方面,并以之作為實現(xiàn)“廟算勝”的依據(jù)。而從其實現(xiàn)“廟算勝”的要素看,《孫子兵法》中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一絲神中心主義的痕跡,表現(xiàn)出了遠超時代的人文層面的自覺和理性,避免了神中心主義的無知和僥幸。總體看來,孫子思想的人本理性特征,可以概括為以下三個維度。
1.以充分激發(fā)將士的主體性為核心。孫子非常重視團隊領導精神層面的作用,以確保士兵發(fā)自內(nèi)心的認同,從而最大限度地激發(fā)士卒作戰(zhàn)的主觀能動性,使每一個個體都能夠釋放潛能。孫子實現(xiàn)這個精神認同的手段主要有三個層面:第一,愛而得其心。就是“視卒如嬰兒”,通過把士卒當成親骨肉一樣的感情投入,讓士卒能夠切身體會到這種感情,并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激,使士率不懷異心而鞠躬盡瘁。第二,信而得其力。信任是最好的激勵,是提高決策執(zhí)行效率的根本。孫子提出“將能而君不御”的思想,就是建立在絕對信任的基礎上的。這種信任來源于了解和托付,能夠體現(xiàn)君對臣的尊重,也能激發(fā)將領部卒主動圍繞目標謀劃工作的能動性。如果君臣之間互相猜忌,那么既定的戰(zhàn)略就不能貫徹。第三,和而助其勢。《孫子兵法》專門安排篇章,討論“勢”的概念,這在古代的思想中是非常難得的,對后世的影響也是深遠的。他說:“善戰(zhàn)者,求之于勢?!睆膬?nèi)部管理的角度看,這個“勢”主要是指下屬對領導層的同向認可,以及由此達成的上下級之間的彼此信賴。孫子發(fā)現(xiàn)和看重內(nèi)部人員之間心理層面的默契,在天命觀影響很大的那個時代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2.以充分發(fā)揮目標的引領性為動力。孫子根據(jù)將士在整個活動中的方位,切實設定目標,把整個活動奠定在一個有機運作的基礎上,實踐和貫徹了人本理性的路線。一方面用制度強化執(zhí)行目標任務。孫子在《計篇》中列舉為人君要經(jīng)略的五件事,最后一條就是“法”,他認為:“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睂O子這里所說的法,不僅僅是法律規(guī)章,更多的是指軍隊的組織制度等固化的規(guī)范。這種總體節(jié)奏性的獎懲,能夠傳導出極強的示范效應,極大地提高了中樞指揮意圖的貫徹。另一方面,以制度為依據(jù)開展全方位效能督促,主要是賞罰公正。孫子洞曉獎賞和懲罰在組織活動中的必要性,提出了“賞不虛設,罰不妄加”的思想。這是因為,孫子看到,帶領一個團隊,僅僅依靠懷柔,并不能實現(xiàn)思想上的絕對統(tǒng)一。對于未能按照預設目標落實的組織成員,有必要進行制度層面的制約和懲罰。這種懲罰,對于相關組織成員而言是一種引導和責罰,而對于其他遵守指揮意圖的組織成員則是一種公正公平。這是確保指揮中樞堅強有力的根本,尤其是孫子洞曉物質(zhì)激勵的重要性,講出了“取敵之利者,貨也”的原則。孫子看到,團隊在精神層面的維系和調(diào)控固然十分關鍵,但是物質(zhì)層面的補償和激勵同樣十分重要。因為群體活動會存在一個利益的分配問題。而內(nèi)部組織系統(tǒng)中,一般而言處于系統(tǒng)頂端的部分,在利益分配的過程中基本都處于優(yōu)勢地位。這種上下層之間分配的不平均,往往成為內(nèi)部分裂的潛在因素。因此,孫子提出,允許士卒在戰(zhàn)爭過程中通過獲取敵人的財物作為補償,這是一種把士卒個人的利益需求與組織目標結合捆綁的辦法。實踐證明,是行之有效的。
3.以保證任務完成的效率性為突破。孫子指揮軍事活動的藝術性,主要體現(xiàn)在他對人本理性的精準操作。其操作的精準性,使當時在政治哲學層面萌芽的人本理性精神,在軍事學領域里取得了輝煌的成功。其在操作層面上的精準,以在決策中緊盯目標、確保高效為核心。簡單說來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第一,通過“雜于利害”的方法提高組織執(zhí)行決策的準確性。孫子在《九變篇》中說“智者之慮,必雜于利害”。這里的“雜”字,是指兼顧不偏的意思。孫子把這個兼顧的思想,作為指揮戰(zhàn)斗的一個基本原則,避免了因為利誘等外因,干擾判斷的客觀性。這就等于把指揮者置于一個超脫于單獨一方的制高點上,站到鳥瞰敵我雙方的高度去謀劃戰(zhàn)局。孫子把這種利害相雜的樸素辯證法思想,自覺運用到團隊指揮中去,避免了顧此失彼,對于實現(xiàn)戰(zhàn)略意圖的貫徹,起到了保障作用。第二,以“形”與“勢”為籌措單位,保證對整個活動走向宏觀判斷和微觀執(zhí)行的統(tǒng)一。“形”和“勢”,是對各種細節(jié)要素的歸納和提煉而形成的中觀層面的結論。孫子在考量對抗雙方的力量時,雖然有很多細節(jié)性的要素,但是決策籌措的依據(jù)是“形”和“勢”兩個方面。筆者以為,孫子所談的“勢”,實際上是對“形”的一種使用方法。而無論是對表面的組織力量呈現(xiàn)的“形”的考量,還是對“形”后面潛藏的“勢”的考量,都是《孫子兵法》中人本理性的體現(xiàn)。
綜上,《孫子兵法》在討論軍事組織活動的過程中,跳出了當時的神中心意識,并在整個活動過程中始終自覺地貫徹和保持人本理性立場,不僅在當時文化發(fā)展進程的層面上呈現(xiàn)了明顯的先進性,而且在具體的實際操作層面上也顯示了突出的科學性和精準性,對于今天的人事管理工作仍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1]趙曙明,張燕.《孫子兵法》中的用人思想與企業(yè)人力資源管理之比較[J].江蘇社會科學,1995,(4).
[2]王小良.《孫子兵法》的用人思想對企業(yè)人力資源管理的啟示[J].湖南經(jīng)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4,(10).
[3]王志立.試論《孫子兵法》激勵思想對人力資源管理的啟示[J].華北水利水電學報(社科版),2008,(6).
[責任編輯 王亞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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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701(2017)01-0043-04
2016-12-30
趙慶營(1979— ),男,河南濮陽人,碩士,中共河南省委辦公廳副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