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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和恐懼不是命題態(tài)度嗎?a

2017-01-26 20:07孫玉涵蔡海鋒
哲學分析 2017年4期
關(guān)鍵詞:瓊斯老虎信念

孫玉涵 蔡海鋒

欲望和恐懼不是命題態(tài)度嗎?a

孫玉涵 蔡海鋒

欲望和恐懼是常見的心理狀態(tài)類型,它們往往與信念并舉,被一同視為命題態(tài)度。然而近年來,視欲望和恐懼為命題態(tài)度的觀點不斷受到質(zhì)疑和否定,有學者主張欲望和恐懼并不都是命題態(tài)度,還有學者主張所有的欲望和恐懼都不是命題態(tài)度。目前圍繞該主題的討論主要集中在對常識心理學話語的語言分析,與科學心理學的相關(guān)研究結(jié)合較少,尚有較大的拓展空間。相較而言,局部質(zhì)疑比起全盤否定更有說服力,而問題的求解最終依賴于對心理內(nèi)容如何判定以及命題是什么這兩大問題的回答。

命題態(tài)度;信念;欲望;恐懼

一、引 言

我們往往將相信、不相信、猜測、懷疑、欲望、恐懼等意向性心理狀態(tài)歸屬于認知主體,以解釋或預測其行為。而自羅素②Bertrand Russell, “On Propositions: What They Are and How They Mean”, Proceedings of the Aristotelian Society,Supplementary Volumes,Vol.2, No.1, 1919,pp.29—30.以來的哲學討論通常也稱這些意向性心理狀態(tài)為“命題態(tài)度”(propositional attitudes),意即這些狀態(tài)是認知主體針對特定命題的態(tài)度或傾向性,是能被分析為或還原為主體與命題之間的某種聯(lián)系的。這是語言哲學、心靈哲學、行動哲學、心理學哲學等領域普遍接受的預設,可稱之為“命題主義”(propositionalism)。

然而,近十數(shù)年來不斷有學者對命題主義提出挑戰(zhàn),他們認為至少有一部分意向性狀態(tài)不應當被稱為“命題態(tài)度”,因為它們不能被分析為或還原為主體與命題之間的關(guān)系。例如塔爾博特·布魯爾(Talbot Brewer)將“欲望是命題態(tài)度”這個觀點稱為“一個教條”①Talbot Brewer,“Three Dogmas of Desire”,in Values and Virtues: Aristotelianism in Contemporary Ethics,edited by T. Chappell,Oxford:Clarendon Press,2006,pp.257—284.,保羅·薩伽德(Paul Thagard)認為動物和人的大量基本欲望并不是命題態(tài)度②Paul Thagard,“Desires Are Not Propositional Attitudes”,Dialogue: Canadian Philosophical Review,Vol.45,No.1,2006,pp.151—156.,米歇爾·蒙塔古(Michelle Montague)③Michelle Montague,“Against Propositionalism”,No?s,Vol.41,No.3,2007,pp.503—518.和亞歷克斯·格贊可夫斯基(Alex Grzankowski)④Alex Grzankowski,“Non-Propositional Attitudes”,Philosophy Compass,Vol.8,No.12,2013,pp.1123—1137.指出有一部分欲望和恐懼不是命題態(tài)度;而特倫頓·梅里克斯(Trenton Merricks)的主張則更為徹底,認為所有的欲望和恐懼都不是命題態(tài)度⑤Trenton Merricks,“Propositional Attitude?”,Proceedings of the Aristotelian Society,Vol.109,No.3,2009,pp.207—232.。

那么,這股反對命題主義的思潮其立論依據(jù)何在?欲望和恐懼真的不是命題態(tài)度嗎?本文將介紹兩類反對把欲望和恐懼視為命題態(tài)度的觀點,并分別予以評析,指出如何判定心理內(nèi)容和如何理解命題這兩大問題是評斷的關(guān)鍵。

二、欲望/恐懼的命題主義

欲望和恐懼在解釋和預測認知主體的行為中發(fā)揮著并不亞于信念的重要作用,但由于對意向性狀態(tài)的討論以信念為典型,欲望、恐懼等其他心理狀態(tài)經(jīng)常只是被類比于信念而附帶提及。因此把欲望和恐懼視為命題態(tài)度的看法其實長期沒有得到過專門的論證支持,而只是一種默認的立場,是基于“信念是命題態(tài)度”所做的自然推

廣。對于信念可以用形如“S相信that-p”這樣的句子進行刻畫,其中S代表信念的主體;that-p代表信念的對象或內(nèi)容,通常其形式也是一個句子,屬于賓語從句(在英語中,賓語從句由that引導;在漢語中則沒有引導詞)。這個從句是有真假之分的陳述句,而且相同的信念內(nèi)容可以由不同的陳述句予以描述,從而信念的對象近似于陳述句的意義,是真值的首要承擔者,其真假既決定著從句的真假,也決定著它所對應的信念之真假。符合這些特征的信念對象就是命題,因此信念是主體針對命題的一種態(tài) 度。

不難發(fā)現(xiàn),刻畫欲望和恐懼的句子也有著與“S相信that-p”相同的語法形式:“S渴望/希望/想要that-p”,“S恐懼/害怕/擔憂that-p”。由于承接在“欲望”和“恐懼”后面的也是表述命題的從句,似乎欲望和恐懼也是指向或關(guān)于特定命題的心理狀態(tài),也能被分析為主體與命題之間的某種關(guān)系,從而也像信念一樣是命題態(tài)度。

另外,欲望和恐懼能夠與信念共享相同的對象。例如張三相信明天會下雨,李四希望明天會下雨,王五害怕明天會下雨,于是張三所相信的也是李四所希望的,張三所相信的也是王五所害怕的。張三、李四、王五的心理狀態(tài)指向了相同的對象,既然張三的信念指向的是命題,李四的欲望和王五的恐懼指向的也應當是命題。把欲望和恐懼視為像信念一樣的命題態(tài)度,是很自然的想法。

從更深層的方面看,將信念、欲望、恐懼等心理狀態(tài)歸屬于認知主體其實是基于“理性人”模型,即認為主體能夠進行目的—手段推理,他之所以實施某種行為或做出某項決策,是因為他有著實現(xiàn)特定欲望或逃避特定恐懼的目的,而依據(jù)其已有的信念,采取某行為或決策能夠達到或有助于達到其目的。形式化的表述即:“因為S欲望/恐懼that-p,并且S相信如果S做D那么that-p/非that-p,所以S做D?!币虼耍涂謶值膬?nèi)容與信念的內(nèi)容具有相互推導關(guān)系,它們同處于一套推理系統(tǒng)中,既然信念的內(nèi)容是命題,欲望和恐懼的內(nèi)容也應當是命題。

三、對命題主義的局部反駁

越來越多的學者指出,僅僅基于描述心理狀態(tài)的句子形式來主張命題主義,說服力并不強。因為通過考察人們描述心理狀態(tài)的語言,同樣能發(fā)現(xiàn)許許多多的句子并不符合命題從句的形式。①Hanoch Ben-Yami,“Against Characterizing Mental States as Propositional Attitudes”,The Philosophical Quarterly,Vol.47,No.186,1997,pp.84—89.例如“我想去睡覺”,“他擔心丟掉工作”,“瑪麗喜歡巧克力”,“小明害怕蛇”,等等,這些句子的形式都不是“S欲望/恐懼that-p”,而是“S欲望/恐懼to-V”或者“S欲望/恐懼O”,其中to-V是動詞不定式,代表行為;O是名詞,代表客體、對象。如果單憑句子形式就能判斷欲望和恐懼是針對命題的態(tài)度,那么憑借句子形式也可以判斷欲望和恐懼是針對行為的態(tài)度或針對客體的態(tài)

度。

命題主義者可能會回應說,其實“S欲望/恐懼to-V”或者“S欲望/恐懼O”這些形式只是“S欲望/恐懼that-p”的簡化,它們都可以改寫為“S欲望/恐懼that-p”的形式。例如“我想去睡覺”可以改寫為“我希望我睡覺”,“他擔心丟掉工作”可以改寫為“他擔心他丟掉工作”,“瑪麗喜歡巧克力”可以改寫為“瑪麗喜歡她吃巧克力”,“小明害怕蛇”可以改寫為“小明害怕蛇咬他”,于是這些句子所刻畫的欲望和恐懼仍然是命題態(tài)度。

但是,反命題主義者認為,很多時候這樣的改寫并不能充分地描述主體的心理狀態(tài)。①Alex Grzankowski,“Not All Attitudes are Propositional”,European Journal of Philosophy,Vol.23,No.3,2012,pp.374—391.假設小明害怕蛇,這不僅僅意味著他害怕自己被某條蛇咬,還包括他害怕蛇在蠕動、害怕蛇吐出舌頭、害怕蛇爬到他身上等與蛇相關(guān)的諸多不特定的事情,因此“小明害怕蛇”并不能被一個或一組有限的命題從句所完全刻畫;甚至小明只要看到蛇的形狀就會本能地毛骨悚然感到恐懼,他天生就怕蛇,在他還沒有表征與蛇有關(guān)的任何命題之前他已經(jīng)具有對蛇的恐懼,因此小明就是害怕蛇這種對象本身,這種恐懼先于有關(guān)蛇的具體命題的恐懼②格贊可夫斯基設計了一個思想實驗來論證主體對蛇的本能恐懼是先于主體表征有關(guān)蛇的命題的(Ibid.,pp.384—386),本文的介紹作了簡化處理。。與恐懼類似,假設方紅愛慕劉華,她的愛慕并不能通過“方紅渴望劉華愛她”這種描述而被充分地表達,她愛慕的就是劉華這個人,劉華做的許許多多事情她都喜歡,與劉華相關(guān)的命題從句反而是從她對劉華本身的愛慕中派生出來的。

另外,把欲望和恐懼視為命題態(tài)度,是對這些心理狀態(tài)設置了過高的表征要求,并不能正確刻畫人類以外的動物所具有的欲望和恐懼。薩伽德認為,命題是一種比較高級的表征內(nèi)容,只有具備了系統(tǒng)的概念思維能力以及能夠把握概念間關(guān)系的認知主體才能表征命題性內(nèi)容。目前只有哺乳動物是有明顯證據(jù)表明它們能夠表征事物間的“關(guān)系”的,而且這種表征能力遠遠不如人類,即便是黑猩猩也很難表征諸如“因果”這樣的高階關(guān)系;再者,只有少數(shù)種類的動物才具有對“自我”的表征能力,其他動物根本不會在其欲望的內(nèi)容中出現(xiàn)對自身的表征。動物普遍具有對食物的欲望,擁有這種欲望只需要動物能夠表征食物,而不需要表征“我吃食物”這么一種更復雜的命題結(jié)構(gòu),因此“某只蜥蜴渴望食物”并不能被改寫為“某只蜥蜴渴望自己吃食物”。③Paul Thagard,“Desires Are Not Propositional Attitudes”,Dialogue: Canadian Philosophical Review,Vol.45,No.1,2006,pp.151—156.

面對以上反駁,尼爾·辛哈巴布(Neil Sinhababu)試圖捍衛(wèi)命題主義,他認為把欲望和恐懼視為命題態(tài)度能夠?qū)χ黧w的心理內(nèi)容和行為給出更好的心理學解釋。④Neil Sinhababu,“Advantages of Propositionalism”,Pacific Philosophical Quarterly,Vol.96,No.1,2015,pp.165—180.

首先,命題主義能夠解釋欲望和恐懼的異同。例如瑪麗渴望魚,湯姆也渴望魚,兩人的欲望都指向魚,卻不能由此得出兩人具有相同的欲望,因為有可能瑪麗渴望養(yǎng)魚,湯姆卻渴望吃魚;即便瑪麗和湯姆都渴望吃魚,也仍不能由此得出兩人具有相同的欲望,因為還有可能瑪麗渴望自己吃魚,而湯姆卻渴望自己的孩子吃魚。因此,只有把完整的命題內(nèi)容歸屬于主體的恐懼和欲望,才能解釋不同主體間心理狀態(tài)的異同。

第二,命題主義能夠更好地解釋主體的行為和感受?,旣惡蜏范伎释~,可是當有魚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時,瑪麗是把它養(yǎng)起來,湯姆卻把它吃掉,這表明兩人的心理狀態(tài)并非只是指向魚這種對象本身,而是指向與魚相關(guān)的不同事態(tài)。對于動物而言亦同理,或許某只貓并不能表征“自我”,它不能從鏡像中認出自己,然而當有魚出現(xiàn)在這只貓面前時,它是直接自己把魚吃掉,而不是把魚送到其他貓的嘴巴里,這表明它的欲望不只是指向吃魚這個行為,而是指向它自己吃魚這個事情。即便是本能性的欲望和恐懼,也不僅僅是關(guān)于某種對象本身的,例如小明天生害怕蛇,當他見到蛇時,他的恐懼程度會隨著自己距離蛇越來越近而變得越來越高,卻不會隨著蛇蜷縮得越來越像圓圈而變得越來越高,這表明小明的本能性恐懼不只是指向蛇本身,而是指向關(guān)于蛇的特定事態(tài)。要解釋以上例子中各主體的行為和感受,必須把完整的命題內(nèi)容歸屬于主體的欲望和恐懼。

不過,格贊可夫斯基指出,辛哈巴布的回應只能表明有一部分欲望和恐懼確實是命題態(tài)度,但仍不能保證所有的欲望和恐懼都是命題態(tài)度。例如方紅奮不顧身地從火海中救出劉華,要解釋她為何做出舍己救人的行為,并不需要訴諸方紅關(guān)于劉華哪些方面事態(tài)的欲望(諸如方紅希望劉華快樂、方紅渴望劉華和她約會、方紅渴望劉華和她結(jié)婚,等等),只需要簡單地說:方紅之所以這么做僅僅是因為她愛慕劉華。指向特定對象本身的非命題的態(tài)度同樣能夠很好地解釋主體的行為。①Alex Grzankowski,“Limits of propositionalism”,Inquiry,Vol.59,No.7—8,2016,pp.819—838.

或許可以劃分出兩類欲望和恐懼,一類是不能用命題從句充分刻畫的,諸如方紅愛慕劉華、小明害怕蛇、瓊斯畏懼老虎,等等;另一類則能夠用命題從句充分刻畫,諸如方紅渴望劉華和她結(jié)婚、小明害怕蛇咬他、瓊斯擔心一只老虎攻擊他等等。然后命題主義者可能做出讓步,承認前一類欲望和恐懼不是命題態(tài)度,但繼續(xù)主張后一類欲望和恐懼是命題態(tài)度。然而,梅里克斯卻主張:不僅前一類欲望和恐懼,而且后一類欲望和恐懼也都不是命題態(tài)度。②Trenton Merricks,“Propositional Attitude?”,Proceedings of the Aristotelian Society,Vol.109,No.3,2009,pp.209—210.

四、對命題主義的完全反駁

梅里克斯考察了多種對“命題態(tài)度”的可能理解并逐一分析,指出不管哪一種理解都不適用于分析欲望和恐懼。首先,他強調(diào)在“信念是命題態(tài)度”的意義上,欲望和恐懼并不是命題態(tài)度。信念的對象就是命題,因為信念有真假之分,可它又不是真值的首要承擔者,信念有真假之分依賴于信念的對象有真假之分,這個對象才是真值的首要承擔者,而真值的首要承擔者只能是命題。于是“S相信that-p”直接可以分析為“S相信命題‘that-p’”,這是對命題態(tài)度的直接版本(Straight Version)的理解。如果對“欲望和恐懼是命題態(tài)度”也持直接版本的理解,那么“S欲望/恐懼that-p”就應當被分析為“S欲望/恐懼命題‘that-p’”,即欲望和恐懼的對象就是命題。

然而支持“信念是命題態(tài)度”的理由,不能轉(zhuǎn)化為支持“欲望和恐懼是命題態(tài)度”的理由。因為欲望和恐懼并沒有真假之分,欲望只有滿足或者不滿足,恐懼只有實現(xiàn)或者不實現(xiàn),它們并不需要其對象是真值的承擔者。信念的適當對象應當是真值的承擔者,而欲望和恐懼的適當對象則應當是令人渴望的或令人畏懼的東西。例如,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他,根本不同于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這個命題,因為命題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命題的成真者(truthmaker),即具體的使其為真的世界狀況。瓊斯并不害怕任何命題,他只是害怕一只老虎將真的會攻擊他。欲望的情形也與恐懼類似。命題作為抽象實體既不恐怖也不激發(fā)欲望,從而不是恐懼和欲望的適當對象,因此直接版本的分析是錯誤的。①Trenton Merricks,“Propositional Attitude?”,pp.211—215,pp.228—230.

不過,即便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他與他害怕命題“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并不是一回事,瓊斯的恐懼與這個命題還是有很明顯的關(guān)聯(lián)。例如,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他,就會致力于不讓“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這個命題變成真;或者,一旦這個命題是真的,瓊斯對一只老虎將會攻擊他的恐懼將會被實現(xiàn)。不妨把主體與命題之間的這類間接的關(guān)系稱為“X”,于是“S欲望/恐懼that-p”就能被分析為“S處于與命題‘that-p’的X關(guān)系中”。這種理解方式前人還未明確表述過,梅里克斯稱之為“設想的版本”(Straw Version)。

但是,這種分析方法把欲望和恐懼還原為解釋上更不基礎的關(guān)系。瓊斯之所以會致力于不讓“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這個命題變成真,是因為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他;但不能反過來說,瓊斯之所以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他,是因為他致力于不讓“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這個命題變成真。“瓊斯害怕that-p”在解釋上優(yōu)先于“瓊斯與命題‘that-p’處于X關(guān)系中”,因此不能把前者還原為后者,設想版本的分析是不可取的。②Ibid., pp.220—223.

梅里克斯認為,采用大部分X關(guān)系來分析欲望和恐懼都會面臨類似的反駁,但也不全是,如果接受“真”的性質(zhì)論或收縮論,并把主體與某命題間的關(guān)系理解為主體希望或恐懼該命題是真的,則不至于分析出解釋上更不基礎的關(guān)系。具體而言,“真”的性質(zhì)論認為“真”是命題的一種屬性,希望或恐懼某命題成真就是希望或恐懼某命題具有“真”這種屬性,于是“S欲望/恐懼that-p”就被分析為“S欲望/恐懼命題‘that-p’具有‘是真的’這種性質(zhì)”;而“真”的收縮論(deflationism)則認為“真”這個謂詞并沒有賦予命題自身任何屬性,它只是強調(diào)世界的狀況正如命題所表征的那樣,希望或恐懼某命題是真的就是希望或恐懼世界恰如該命題所示,于是“S欲望/恐懼that-p”就被分析為“S欲望/恐懼事物正如命題‘that-p’所表征的那樣”。

但是,不管是用性質(zhì)論還是收縮論來分析欲望和恐懼,都會出現(xiàn)無窮倒退的問題。例如考察以下句子:

(a) 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他。

根據(jù)性質(zhì)論,(a)等價于:

(b) 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這個命題具有“是真的”這種性質(zhì)。

由于(b)也是一個命題從句,所以根據(jù)性質(zhì)論,(b)又等價 于:

(c) 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這個命題具有‘是真的’這種性質(zhì)”這個命題具有“是真的”這種性質(zhì)。

如此等等,以至無窮。

或者根據(jù)收縮論,(a)等價 于:

(b') 瓊斯害怕事物正如命題“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所表征的那樣。

由于(b') 也是一個命題從句,所以根據(jù)收縮論,(b')又等價于:

(c') 瓊斯害怕事物正如命題“事物正如命題‘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所表征的那樣”所表征的那樣。

如此等等,以至無窮。

于是性質(zhì)論和收縮論都會導致無限的遞歸,這意味著不存在對主體所恐懼對象的最終分析。一個良性的遞歸應該是隨著遞歸走得越遠,分析變得越深、越好,越接近于得出被分析的對象;但是性質(zhì)論和收縮論卻相反,隨著不斷遞歸,距離得出被恐懼的對象卻越來越遠,分析反而變得越來越糟糕。所以梅里克斯認為這些遞歸是惡性的,性質(zhì)論和收縮論對欲望和恐懼的分析并不可取。①Trenton Merricks,“Propositional Attitude?”,pp.223—228.

五、欲望和恐懼是命題態(tài)度嗎?

圍繞欲望和恐懼是否命題態(tài)度的討論與許多問題糾纏在一起,其中對命題主義的局部反駁更多地涉及心理內(nèi)容的判定問題,而對命題主義的完全反駁則更多地落腳于什么是命題的問題。通過對這兩大問題的考察,筆者主張區(qū)別對待兩類不同的欲望和恐懼,而非統(tǒng)一采納命題主義或反命題主義。

(一) 欲望和恐懼并非都是命題態(tài)度

如果對心理狀態(tài)持工具主義的立場,那么欲望和恐懼只是我們?yōu)榱吮阌诮忉尯皖A測某系統(tǒng)的活動而歸屬于它的,其內(nèi)容的判定標準不在于該系統(tǒng)內(nèi)部實際上表征了什么,而在于對該系統(tǒng)進行詮釋的第三方需要什么樣的理論體系。①Daniel Dennett,“Intentional Stance”,in The MIT Encyclopedia of the Cognitive Sciences,edited by R. A. Wilson and F. C. Keil,Cambridge,MA:The MIT Press,1999,pp.412—413.或許詮釋者需要對系統(tǒng)的行為做出較為精確的解釋和預測,于是訴諸一個理想的理性人模型,則欲望和恐懼的內(nèi)容就應當是一套完整的推理系統(tǒng)中的命題;或許詮釋者只需要對系統(tǒng)的行為做出籠統(tǒng)的、較為模糊的解釋和預測,從而并不需要很嚴格的、理想的理性人模型,則欲望和恐懼的內(nèi)容不必是推理系統(tǒng)中的命題。如此一來,就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來判斷欲望和恐懼的內(nèi)容是什么,而只有依賴于不同詮釋者的實用性考慮的不同標準。這并非爭論雙方所樂見的,他們終歸希望有統(tǒng)一的判斷標準,因而預設了實在論的立場。

若要以實在論的立場來考察心理狀態(tài)的內(nèi)容,則需辨明被考察的系統(tǒng)自身實際上如何表征且表征了什么。雖然考察者往往也不得不訴諸特定的模型予以擬合,但模型畢竟不能取代現(xiàn)實,反而需要不斷修正以適應現(xiàn)實。再好的理性人模型,也不能適用于不理性的或不完全理性的主體。現(xiàn)實中的認知主體可以僅僅是出于本能而不是依據(jù)目的—手段推理而實施行動,又或者雖然也使用了目的—手段推理但卻不完全是命題間的推理。欲望和恐懼的內(nèi)容是受限于主體的表征能力及其當下的表征狀況的,如果主體根本沒有能力表征出完整的命題,那么主體的欲望和恐懼不會是關(guān)于命題的;又或者如果主體在處于欲望或恐懼的狀態(tài)時并沒有把命題作為表征內(nèi)容,那么主體的欲望或恐懼也不是關(guān)于命題的。

辛哈巴布對命題主義的捍衛(wèi)沒有區(qū)分第三人稱視角的心理內(nèi)容歸屬和第一人稱視角的心理內(nèi)容表征,他的理由盡管從工具主義的立場看是可取的,但是從實在論的立場看卻沒能真正威脅到反命題主義者的局部反駁。因為即使能夠?qū)⒁粋€完整的命題從句歸屬于主體,主體也未必表征了該命題,即主體的心理狀態(tài)未必是指向該命題的。例如當把一杯水放在李四面前時,李四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這杯水就喝,為了解釋李四的行為,既可以說(A)“李四渴望喝掉面前的這杯水”,也可以說(B)“李四渴望喝掉面前的這杯液體”。但是,有可能李四當時只想到“水”這個概念,而根本沒有想到“液體”這個概念,因此語句(B)盡管在解釋李四的行為上是可行的,但卻沒有刻畫出李四實際上擁有的心理表征內(nèi)容。同理,當一只蒼蠅從某只蜥蜴眼前掠過時,這只蜥蜴迅速伸出舌頭把蒼蠅吃掉,為了解釋蜥蜴的行為,既可以說(C)“這只蜥蜴想吃掉食物”,也可以說(D)“這只蜥蜴想自己吃掉蒼蠅”。然而,這只蜥蜴可能既沒有“蒼蠅”的概念,也不能表征“自我”,因此語句(D)雖然能說明這只蜥蜴為什么吃掉的是蒼蠅而不是蚊子,為什么是自己吃掉食物而不是讓其他蜥蜴吃掉食物,但卻沒有刻畫出它實際上擁有的心理內(nèi)容。動物和年幼兒童缺乏大量概念,它們基于本能的或條件反射的欲望和恐懼不必編織進目的—手段推理之中,從而其內(nèi)容也不必是命題;即便是擁有復雜概念系統(tǒng)和推理能力的成年人,也不會隨時隨地基于嚴格的理性而行動,不需要將所有心理內(nèi)容都用于完整的命題推理,從而也有著大量不以命題為內(nèi)容的欲望和恐懼。

目前的討論方式主要還是集中于對有關(guān)心理狀態(tài)的日常話語體系(又稱大眾心理學,folk psychology)的語言分析。然而大眾心理學畢竟與科學心理學、神經(jīng)科學、認知科學等關(guān)于心智的科學研究有著重要區(qū)別,日常語言分析進路到底能推進多遠,能否最終揭示出問題的答案,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大眾心理學與關(guān)于心智的科學研究之間的關(guān)系,依賴于大眾心理學解釋如何與科學心理學等相關(guān)科學的解釋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此即心理學哲學中的“界面問題”,interface problem)。①José Luis Bermúdez,Philosophy of Psychology: A contemporary introduction,New York & London:Routledge,2005,p.ix,pp.16—39.若大眾心理學是獨立于或并行于科學心智研究的自主領域,則只需要直接分析日常語言中的欲望和恐懼概念即可判定其內(nèi)容;若大眾心理學只是粗糙的、有待科學心理學所精細化乃至取代的心智模型,則關(guān)于欲望和恐懼的日常語言描述并不能準確地反映真實的心理內(nèi)容,從而依靠日常語言分析不足以判斷出心理內(nèi)容是否確實具有命題結(jié)構(gòu)。無論如何,考察科學心理學關(guān)于欲望和恐懼的研究都是必要的,這有助于揭示認知主體處于特定狀態(tài)時的實際表征內(nèi)容是什么以及該內(nèi)容具有何種結(jié)構(gòu)。

(二) 欲望和恐懼并非都不是命題態(tài)度

盡管存在著大量非命題態(tài)度的欲望和恐懼,但還不能像梅里克斯那般得出“所有欲望和恐懼都不是命題態(tài)度”的結(jié)論。首先,他區(qū)別對待信念和欲望/恐懼的做法是成問題的。梅里克斯認為信念的對象是命題,從而信念是命題態(tài)度;在這個意義上欲望和恐懼則不是命題態(tài)度,因為欲望和恐懼的對象不是命題。然而,欲望和恐懼可以與信念共享相同的對象,例如魯斯相信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瓊斯害怕一只老虎將會攻擊他自己,史密斯希望一只老虎將會攻擊瓊斯,于是魯斯所相信的正是瓊斯所害怕的,也正是史密斯所希望的。如果信念的對象是命題,那么被害怕和希望的同一個對象也應當是命題;如果害怕和希望的對象不是命題,那么被相信的同一個對象也應當不是命題。梅里克斯可能會反對說,“信念可以與欲望和恐懼共享相同對象”這種直覺其實是錯誤的,因為信念的對象必須是真值的承擔者,而欲望和恐懼的對象卻不需要是真值的承擔者,這說明兩者的對象不是同一類型的東西。不過筆者認為欲望和恐懼的對象實際上也需要是真值的承擔者,因為欲望能否被滿足,恐懼是否會實現(xiàn),依賴于欲望和恐懼的對象是否將會成真或已經(jīng)為真,這意味著欲望和恐懼的對象在未來將分出真假或在過去已經(jīng)分出真假,而命題正是能分出真假的對象。例如可以做出如此類型的表述:“我多么希望世界大戰(zhàn)沒有發(fā)生過,盡管這是假的,我的希望只是空想”;“我很擔心明天會發(fā)生地震,這很可能會成真,我并非杞人憂天”。所以,雖然欲望和恐懼沒有真假之分,但它們的對象仍然有真假之分,把命題視為它們的對象是合理的。

不過,此處的難題在于命題究竟是什么?若命題是抽象實體,它何以能夠激發(fā)欲望或令人恐懼,從而成為欲望和恐懼的對象?梅里克斯的分析也一直將命題視為抽象的對象,雖然在反駁直接版本的觀點時提到了把命題看作具體對象的思路即“真”的同一論,但很快又把這個思路否定掉了。同一論主張真命題等同于其成真者①Jennifer Hornsby,“Truth: The Identity Theory”,Proceedings of the Aristotelian Society,Vol.97,No.1,1997,pp.1—24.,由此對命題的欲望和恐懼就是對其成真者或特定事實的欲望和恐懼。該主張有很多不能自圓其說之處,例如假命題沒有成真者與之對應;同一個命題可能有多個成真者,這會導致不同的事實相等同的荒謬結(jié)論,如瓊斯存在和史密斯存在都是命題“一個人存在”的成真者,由此可得瓊斯存在等同于史密斯存在;不同的命題也可能有同一個成真者,這又會導致不同的命題相等同的荒謬結(jié)論,如瓊斯存在既是命題“瓊斯存在”也是命題“一個人存在”的成真者,由此可得命題“瓊斯存在”等同于命題“一個人存在”。②Trenton Merricks,“Propositional Attitude?”,Proceedings of the Aristotelian Society,Vol.109,No.3,2009,pp.215—220.但是也不妨把命題看作是其他類型的具體對象,例如可能事態(tài),這可以避免梅里克斯反駁“真”的同一論時提到的那些問題。首先,不管是真命題還是假命題都有相應的可能事態(tài)與之對應,而不會像事實那樣只能對應真命題。有些可能事態(tài)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中,從而成為事實,對應的是真命題;有些可能事態(tài)只存在于其他可能世界中,從而不是事實,對應的是假命題。其次,盡管同一個可能事態(tài)可以有多個成真者,不同的可能事態(tài)也可以有同一個成真者,但由于可能事態(tài)不同于其成真者,因此不會從中推導出荒謬的結(jié)論。欲望和恐懼的對象正是具體的可能事態(tài),這些可能事態(tài)不僅是激發(fā)欲望的或令人恐懼的,而且也有真假之分,只要把可能事態(tài)視為命題,“S欲望/恐懼that-p”就等價于“S欲望/恐懼命題‘that-p’”。所以,梅里克斯尚未能駁倒主張“欲望和恐懼是命題態(tài)度”的直接版本觀點。

六、結(jié) 語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主張一種混合觀點,即欲望和恐懼既有指向完整命題的,也有只指向行為和客體的,從而有一部分欲望和恐懼是命題態(tài)度,另外一部分欲望和恐懼則不是命題態(tài)度。布魯爾、薩伽德、蒙塔古、格贊可夫斯基等學者對命題主義的局部反駁大體上是成立的,特別是薩伽德訴諸認知科學對動物心理表征內(nèi)容的研究頗有說服力;梅里克斯對理解命題態(tài)度之不同版本的分析是細致而有建設性的,并且也揭示出非直接版本的理解將會導致的困難,但是他對直接版本的分析還不全面,對命題主義的完全反駁并不成功。

如何理解意向性狀態(tài)的內(nèi)容與如何理解命題這兩大問題之間存在著互動,對“命題是什么”的不同理解將導致對“欲望和恐懼是否命題態(tài)度”的不同回答;而對“欲望和恐懼的對象是什么”的特定回答也將約束著探討“命題是什么”的可選進路。本文展望,未來的討論將結(jié)合關(guān)于欲望和恐懼的科學研究成果,針對心理內(nèi)容的判別、命題的界定以及心理狀態(tài)與命題間的關(guān)系展開哲學分析,開拓出更寬廣的論域。

(責任編輯:韋海波)

B15

A

2095-0047(2017)04-0106-11

孫玉涵,中山大學哲學系碩士研究生;蔡海鋒,中山大學哲學系博士研究生。

①本論文選題受惠于中山大學哲學系黃敏教授,在此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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