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 陳明學
美文一般的墓志銘
貴州 陳明學
胡適為陣亡將士寫的墓志銘:“一等好文章”
1933年5月23日,在距當時北平60余里的懷柔縣附近,傅作義將軍指揮華北軍第7軍團第59軍將士,與侵華日軍主力展開了一場激戰(zhàn)。這一戰(zhàn),中國方面陣亡367人。同年9月,傅作義將軍派人從當時的戰(zhàn)場上將其中203位烈士的遺體裝殮入棺,運回呼和浩特,并修建公墓。公墓建紀念堂一所和紀念碑一座,碑的正面有傅作義將軍題寫的碑名“華北軍第五十九軍抗日陣亡將士公墓紀念碑”。碑文由胡適撰文,錢玄同書丹,其墓志銘是:
這里長眠的是二百零三個中國好男子!他們把他們的生命獻給了他們的祖國。我們和我們的子孫來這里憑吊敬禮的,要想想我們應該用什么來報答他們的血!
這則墓志銘,充分體現(xiàn)了胡適對那些為祖國冒死拼命作戰(zhàn)的英雄的敬仰的感情。曹聚仁先生看了以后,大加贊揚,認為是“近年來罕見的一等好文章”。
聶耳的墓志銘:凝練如詩
人民音樂家聶耳(1912—1935),原名守信,字子義,云南玉溪人。出身貧寒,自幼愛好音樂,能奏多種民族樂器,被譽為“中國革命之號角,人民解放之鼙鼓”。一生創(chuàng)作歌曲《義勇軍進行曲》《前進歌》《畢業(yè)歌》《新女性》《鐵蹄下的歌女》等37首。特別是《義勇軍進行曲》,“聞其聲者,莫不油然而興愛國之思,莊嚴而宏志士之氣,毅然而同趣于共同之鵠的?!保ü粽Z)不幸的是,1935年7月17日聶耳在日本藤澤市鵠沼海濱游泳時,溺水逝世,年僅二十四歲。死后葬在昆明市郊的西山上。他的墓志銘引自法國詩人可拉托的詩句,充滿了無限的詩意和對大海的深深情懷:
我的耳朵宛如貝殼,思念著大海的濤聲。(My ears like the sea shells,missing the billows.)
啟功的墓志銘:不僅僅濃縮一生
啟功先生是北京師范大學資深教授、語言文字學家、書畫家、文物鑒定家,因病于2005年6月30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3歲。他的墓志銘非常有趣。早在1978年,66歲的他風頭正勁之時,就自撰《墓志銘》:
中學生,副教授。博不精,專不透。名雖揚,實不夠。高不成,低不就。癱趨左,派曾右。面微圓,皮欠厚。妻已亡,并無后。喪猶新,病照舊。六十六,非不壽。八寶山,漸相湊。計平生,謚曰陋。身與名,一齊臭。
其詼諧幽默,彌漫在字里行間。真是非啟功不能為!
胡適的墓志銘:白話文的至高境界
在中國歷史上,胡適被稱為“新文化運動的主將之一、中國自由主義的先驅(qū)”。胡適墓在臺北“中央研究院”對面的胡適公園里,墓碑上鐫刻著著名學者毛子水所撰的墓志銘。在胡適的朋友中,毛子水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早在五四時期,他就是胡適的學生,并與羅家倫、傅斯年等人一同創(chuàng)辦了《新潮》雜志,成為思想啟蒙的先驅(qū)者之一;20世紀50年代,胡適在美國立下“遺囑”,指定他與哈佛大學教授楊聯(lián)升為“遺囑”執(zhí)行人;1962年2月24日胡適在臺灣的一個酒會上突發(fā)心臟病去世,走完了跌宕起伏、屢遭誤解與責難的一生。他的墓志銘由金石名家王壯為書寫:
這個為學術和文化的進步,為思想和言論的自由,為民族的尊榮,為人類的幸福而苦心焦慮,敝精勞神以致身死的人,現(xiàn)在在這里安息了。我們相信,形骸終要化滅,陵谷也會變異,但現(xiàn)在墓中這位哲人所給予世界的光明,將永遠存在。
文字平易而意味深長,樸實而肅穆莊嚴,真可謂白話文的至高境界。
牛頓的墓志銘:偉大貢獻的精妙概括
艾薩克·牛頓爵士(1643年1月4日—1727年3月21日)是英國皇家學會會員,英國偉大的物理學家、數(shù)學家、天文學家、自然哲學家,百科全書式的“全才”。由于他建立了經(jīng)典力學的基本體系,人們常把經(jīng)典力學稱為“牛頓力學”。他和萊布尼茨并稱為微積分的創(chuàng)始人,并建立了二項式定理。牛頓的橫空出世,是全人類的福音。這在蒲伯為牛頓所作的墓志銘中得到了鮮明的體現(xiàn):
大自然以及大自然的法則為夜幕所掩,上帝命牛頓出世,天地遂大放光明。(Nature and Nature’s law lay hid in night; God said,‘let Newton be!’ and all was light.)
雪萊的墓志銘:借來的也精彩
大詩人雪萊(1792—1822)是英國第二代浪漫主義作家,與拜倫齊名。他的《詩辯》預言了后工業(yè)時代的各種問題和它對人類的挑戰(zhàn),宣告了美好的古典時代烏托邦愿望的徹底幻滅,也宣告了工業(yè)文明統(tǒng)治下的現(xiàn)代主義時代的開始,因而被恩格斯稱為“天才的預言家”。著名詩篇《西風頌》的結尾是:“如果冬天已經(jīng)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他因傾向革命,提倡民族獨立、自由平等和人權,遭到統(tǒng)治階級的仇恨,被迫于1818年出國。1822年,他在渡海去意大利的途中遭遇風暴,溺水而死,年僅30歲。他的墓碑上刻著的是莎士比亞《暴風雨》中的名句:
他沒有消失什么,不過感受一次海水的變幻,化成了富麗而珍奇的瑰寶。
康拉德的墓志銘:怎一個“快”字了得
英國小說家康拉德(1857—1924)原籍波蘭,做過海員、船長。其作品多以異域或海上生活為題材,著重心理描寫,帶有悲觀和神秘色彩,代表作有《吉姆老爺》《黑暗的心》等。他的墓志銘是他人生經(jīng)歷和作品特色的真實反映:
辛苦過了,安眠;破浪之后,登岸;戰(zhàn)爭過了,升平;生活完了,死亡。不亦快哉!
普希金的墓志銘:一個“好人”蓋棺論定
普希金(1799—1837)是俄國浪漫主義文學的主要代表,也是俄國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人。1837年2月8日,詩人在決斗場上被受沙皇慫恿的法國流亡貴族丹特士打成重傷,兩天后去世,年僅38歲。數(shù)萬人為他吊唁,全俄羅斯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報界稱“俄羅斯詩歌的太陽隕落了”。他短暫而富有開創(chuàng)精神的一生使他贏得了“俄羅斯文學之父”的盛譽,別林斯基說:“只有從普希金起,才開始有了俄羅斯文學。”他的墓碑上刻著他16歲時寫的《我的墓志銘》詩:
這里埋葬著普希金;他和年輕的繆斯,在愛情和懶散中枉度了一生愉快的光陰。他沒有做過什么好事,卻擁有一顆好心。謝天謝地,他可算是個好人。
這確實是他一生絕妙的寫照。
雨果的墓志銘:不失浪漫本色
維克多·雨果(1802—1885)是法國浪漫主義文學運動的領袖。他少年時代就展露才華,被當時的詩壇泰斗夏多布里昂譽為“神童”。他的《巴黎圣母院》是浪漫主義小說的范本,浪漫主義文學發(fā)展史上的里程碑。雨果說:“人,有了物質(zhì)才能生存;人,有了理想才談得上生活?!?885年,雨果患肺充血辭世,巴黎200萬人送殯。他葬在他父母和妻子的墳墓中間。他的墓志銘一如其為人,充滿著溫情浪漫的色彩:
希望我的墳墓和她一樣,這樣,死亡并不使人驚慌。它就像是恢復過去的習慣,我的臥室又靠著她的睡房。
演員與觀眾合葬:絕無僅有的墓志銘
相傳,1909年芝加哥演出《奧塞羅》,當人們沉醉在演員精彩演繹的劇情中時,觀眾席上突然一聲槍響,扮演埃古的演員威廉·巴茨應聲倒地。過了一會兒,當開槍人清醒過來,隨即朝自己的太陽穴開了一槍,當場身亡。人們把這兩名死者埋葬在同一墓穴中,并在墓碑上寫了這樣一句話:
哀悼理想的演員和理想的觀眾。
(作者單位:貴州省安順學院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