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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樹

2017-02-17 20:37王悶悶
滇池 2017年1期
關鍵詞:墩子村長爸媽

王悶悶

1

要說村里誰和臉樹走得最近相處得最好,毋庸置疑,大家定會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射在二女身上。

人們都說二女和臉樹是一路的,都怪,臉樹愿意二女撫摸,二女也愿意常去撫摸,你情我愿的事情,姜太公釣魚的事情,其他人無權做出任何的干涉。

臉樹是什么時候立在廟邊上的,沒人說得清楚,兒子問父親,父親問父親,父親的父親說他爺爺那會就有,他爺爺已經(jīng)化在了土里,所以無從說起。廟雖說不大,但若是哪個村里沒座廟,是要被詛咒和笑話的,就好比女人不會生娃。臉樹長在不大的廟墻邊,間隔八九步。一般的樹往高往粗長,枝葉四散開,臉樹不同,高度和墻身做了平頭兄弟,說實話,人們真是擔心,如果哪天墻塌了,是不是臉樹也要跟著崩塌倒地。當然,這只是人們的臆想。不過,現(xiàn)實中自從臉樹高度停止向往天空后,卯足了勁在寬度上下功夫,如吃食好起來的人們的肚子,一圈圈的贅肉不斷浮現(xiàn),就那么個矮墩墩,枝葉胡亂散開,比四虎的頭發(fā)都凌亂粘稠。長成這樣也倒罷了,可它似乎故意挑釁甚至羞辱人們,在矮短粗的樹干上生起瘡來,先是小點,一天天變大,到西瓜大時,變起了裂子,一道道一道道,彎彎曲曲。遠遠看去,像是凹凸不平的疤核桃臉,再細看,像是渾身穿著細紋絲,嫵媚不止的妖怪。

村里幾個負責的商量,說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頭,誰家的樹會長成這個樣子,最主要的是,再長就要把廟墻給擠塌了,里面的神像就會露出來。神像要是被風吹雨淋了,這是大不敬,村子里說不準會遭大禍的。得抓緊,這矮墩子長得迅猛,尤為最近雨水多,有人說別看它一天悄無聲息,壞著呢,暗暗出著勁著,村里有精明的細致人,拿尺子在它和廟墻之間的間隔處量盤,不量不要緊,一量嚇一跳,真是一天一個變化,間隔在不住氣地縮短,有時縮短半毫米有時縮短多半毫米。雨后日光一足,養(yǎng)分又跟得上,甚至一毫米一毫米地靠近。

容不得再猶豫,眼看黃歷沒日子了,量盤樹干和廟墻的距離的人回來報告,剩不到八九厘米了,加上凹進去凸出來的疙瘩,在八九厘米的基礎上,還得減去四五厘米,已經(jīng)是火燒眉毛了。當晚,在村委會窯里商量定,明天去鎮(zhèn)上弄幾個大的鋒利的鋸子,把這丑怪的邪樹放倒,再找人,拿上镢頭鐵锨刨挖,連根去除,不再讓長起來。

第二天天不亮,村里派人開上三輪車去鎮(zhèn)上取鋸子,人們早已圍在了矮墩子樹周圍,像一個個專家,邊仔細察看樹身及和墻的間隔,邊沉思。有的徹底蹲下來,一只手托著下巴,更像是一位深思的哲人。噠噠噠,三輪車進村時,太陽已經(jīng)在山的邊緣處冒了花,幾個人氣喘吁吁地抬著兩個巨大的鋸子往這里走,爬到半山腰,連口氣都沒顧上喘,徑直地向著像是等待了幾個世紀的人們走過來,自豪地給村領導報告,一切都已準備就緒,等村長一聲令,就可以開干了。

村長是二女她爸,人極好,人常說一兒一女活神仙,不過村長還不能活神仙,頂多是個人。孩子在數(shù)量上吻合了,但質量上有瑕疵。兒子大強長得人高馬大,不巧應驗了那句話,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兒子的智商可以說就是幾條直線,不會拐彎,好在二女是好的,學習好,一考一個第一名,老師們都說,這娃娃將來了不得,定是能飛出這小山村的火鳳凰,這也是對村長殘缺的心的一種彌補與慰藉。

幾個年輕人躍躍欲試,擺弄上了鋸子,村長給厲聲喊住,說,你們幾個愣頭青,沒準備好就胡亂搞,饃在籃子里忙個屁,沒聽說過?忙婆姨嫁不下個好漢。這幽默風趣粗野的訓斥,反倒惹得幾個年輕人和圍聚的人轟然大笑,年輕人立即接話,生怕話落在地上碎掉,說,那叔,你說,還要怎么準備,才能搞得好。村長看他們幾個使壞,說,年輕輕的不學好,就討教這么些話,說正經(jīng)的,找根繩子來,把繩子挽在最粗的那根樹枝子上,防止一會搖晃,掉下來把廟頂砸爛。年輕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不得不佩服,還是村長想得周到。

一切準備完備,拽樹枝的拽樹枝,拉鋸子的拉鋸子,鋸齒頂在凹凸不平導致坎坷無比的樹身上,起初好一陣劇烈的抖動,不過手握鋸把的人早已預料到了,五根手指緊攥著鋸把子,仿佛要捏出還殘留在里面僅剩的幾滴水,不容許有半滴的水存在,因為也許有半滴水就會讓手指滑倒,鋸子蹦脫,飛翔在半空,讓這矮墩子樹恥笑。村長再細心地看一番,就在要下令開干時,一件讓大家至今想來都發(fā)怵渾身冒冷汗的事情發(fā)生了。

在村長喊開干的同時,轟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進,大家循聲望去,驚愣住了。和樹就要親吻上的那堵廟墻坍塌了,磚塊和泥土摻雜在一起,裸露在全無遮掩的陽光下。最讓人們心生恐懼的是,矮墩子樹的樹干和露出來的神像一般高,若是認真看,恐怕要比神像低那么幾厘米。年輕人的手指被汗水浸透了,鋸把子濕淋淋,手指沒有力氣再握緊,鋸子滑落在地上,拽拉繩子的人也丟下繩子,呆愣在原地,眼睛傻傻地在樹與神像間穿梭,最明顯的那個特征大家都已看清楚看明白,不過誰也沒有言明??粗鴼埰频膹R墻,大家心知肚明,這棵矮墩子樹鋸不得,錯怪它了,它不是妖樹,而是棵好樹神樹。人們收拾起家具,從樹上解下繩子,各自散去。

沒幾天,幾個工匠在這里忙碌,重新壘砌廟墻,為了防止樹干碰到墻,把新廟墻往里挪移了十幾厘米。按理說,還是不解決問題,這是在沒有其他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后的無奈之舉,新廟墻修起后,量盤的人繼續(xù)去量盤,奇怪的是,自從新廟墻砌起來,樹干再沒有和廟墻縮短相間的距離。量盤的人就懷疑,是不是樹干再不往粗長了,就把尺子繞樹一圈測量,讓人不解的是,樹沒有停止生長,樹干還在變粗,可就是和廟墻的距離保持不變,村里把這個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包括來過幾個外面的專家,看過后也無法說出其中的緣由。自此,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這里有一棵神樹。

2

二女從什么時候開始撫摸樹及為什么撫摸,人們絞盡腦汁,想不起個具體時間。包括她爸村長,也說不清楚。二女學習好,村里無人不知曉,都做出了大膽的預測,這娃將來是做大事的,別看是女娃。眾人說,上天總體來說是公平的,大強傻癡,二女就機靈聰慧,許是上天把大強的聰明才智全部給了二女,村長覺得聽得過去,因為很多時候他也會這么一廂情愿地想老天。

二女小學升初中考到了縣城最好的中學,學費書費一律不要家里管,就光是吃喝,吃喝學校每天還給補幾塊錢,家里基本上不用花銷;初中升高中,考了全縣第五名,市上的重點中學點名要,她沒了主意,學校有些老師說去,有些老師覺得去了不好,倒是留在縣城的學校比較好,更自信,發(fā)揮得更淋漓盡致。她回家問爸媽,村長說去市上也好,市上的教育質量高,條件更先進,她媽不情愿,說就在縣城,縣城也好著了,說這話其實是愛女兒疼女兒,害怕出去太遠,人生地不熟的生活不慣。最后的決定是按她媽的建議做出的,她留在了縣城。

高三后半年,剩一個月就高考,學校的整個高三年級亂糟糟起來,老師們也管不住,說重了怕挫傷學生們的積極性,不說又害怕這一個月的松懈拉低整個升學率。二女給老師說,她要回家復習,學校太吵鬧,復習不成。老師當即批準了她的請求。她在家里復習的井井有條,和學校別無二致,該是早上背什么就背什么,中午做卷子,下午看課本等,每天都安排的很緊。家里的爸媽是全力配合著,乃至整個村子里的人都做著力所能及的配合。比如,今天這家給送來個吃的,明天那家給送來個喝的,聽說她找不到一個安靜背書的地方,大家就極力推薦村里的隱秘及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讓這個將來在中國某個領域必將風起云涌的女娃專心致志地復習,好將來他們也能沾點光。二女對大家的幫助很感激,尤為給她提供早上背書的地方,特別滿意。

大家看二女是勝券在握,都滿心歡喜地期待高考那天的到來,等待那個激動人心的消息,也算是對他們無數(shù)猜測的驗證,讓他們也自豪驕傲一下。但大家的一切欣喜與期待等待落空了,二女沒有去高考,當村里人知道二女沒有參加高考,已經(jīng)是高考結束的第二天。學校的老師們也不相信,去教育局一核對,確實,就是他們看得無比重要把整個學校的希望全壓在身上的二女。他們難以相信這個事實,二女為什么沒去考試?她爸媽聽到這個消息如五雷轟了頂,半天反應不過來,找到她問,她在河邊坐著,不管他們說多少,她沉默不語。

她好像成了啞巴,誰也不能使她開口說話,發(fā)呆發(fā)愣,一呆愣就是一整天,村里人即使很失落,也還是想得知其中的原因,等待著她爸媽的回答,眾人如嗷嗷待哺的孩子,始終盯著她家的動向,把老兩口為難的,連家門都不敢出,只有癡傻的哥哥大強,還一如既往地在村里肆意游逛。

人們得不到當事人及當事人親人們的解答,就開始各自猜測,卻毫無結果。她的木訥與沉默征服了一切,整天要不哪里也不去,要不就是整天在村里瞎跑。時間一長,人們也就見怪不怪了。她爸不甘心,帶她到省市的醫(yī)院都去過,一個像是商量好的答復,說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導致的,兩個辦法,一個是在醫(yī)院治療,一個是帶回家,在家里休養(yǎng)。醫(yī)院的治療無非就是關在房子里,一天打針輸液,她爸舍不得,還是帶回家休養(yǎng)?;貋砗蟀汛彘L辭了,眾人都勸說,繼續(xù)當著,只有在他的帶領下,村里人才能富裕起來,日子好過??催@幾年的光景,誰家還住土窯還吃個不好的了。他去意已決,誰說都沒用,女兒成了這樣,兒子也那樣,哪里還有心思當這村長,也沒心再給村里人服務了,既然自己服務不好,就給能服務好的人騰地方,讓他們去繼續(xù)服務。人們還是叫他村長,說不管怎么,他都是他們心目中的那個村長。

他急躁得沒辦法,好好的娃娃,精精靈靈,突然間就變得不知紅黑,托人找了個出名的神婆婆,讓神來看看,女兒的無故癡傻,是不是被什么妖鬼邪惡的東西給纏上了。神婆婆在躺下的二女身上,一會舞劍一會默念一會撒米一會吹火一會潑水,最后得出的結果,有幾個小鬼在,不過這是娃命中注定的,過段時間慢慢會好起來。神婆婆在打了折扣發(fā)了慈悲心后索要了五百塊錢,給留下三道符,一道貼在門上,一道縫在二女的枕頭里,一道在晚上十二點去村里的十字路口處燒掉。一輩子精明能干的他,信了神婆婆的話,謹慎小心地按著囑咐的做,期盼女兒盡早逃脫魔鬼的手掌,快點好起來。

3

一天,有人看到二女常到廟邊上的矮墩子樹跟前去,用手撫摸不止,像是母親撫摸孩子,也像是戀人間的愛撫,撫摸的很認真很專心。人們沒當回事,一個神志不清的人去撫摸一棵奇怪的樹是正常的,仿佛不去撫摸才是不正常。后來的日子里,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到,村長家二女撫摸樹的行為,村長也看到了,多次拉開,帶回家,可管不住。村長打算把她關在家里,妻子哭鬧的不行,舍不得,畢竟是自個身上掉下來的肉,其實村長的心里也是不愿意,無奈。只好任其發(fā)展,每天在村里就行。

不久,村里有了傳言,傳言把村長、矮墩子樹、二女、廟墻、神像聯(lián)系在了一起,人們說,若不是二女經(jīng)常去撫摸樹,撫摸樹上凸起的疙瘩,他們還想不到。二女奇怪的傻癡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雖然沒有具體的時間點,但有一個是可以確定的,村長召集村委幾個其他的領導鋸矮墩子樹及實施后,兒女就出現(xiàn)在樹邊,開始撫摸。人們不禁恍然大悟,矮墩子樹非但沒有鋸成,還被人們敬為神樹。村長要鋸一棵神樹,會不會是神樹對村長的懲罰?不幸的是懲罰落在了女兒二女的身上。村長聽到這話后,把自個關在放零七八碎的邊窯里,吃煙吃得是煙霧大罩,妻子出來看這個架勢,以為是里面著火了,直喊叫救火。村長一聲愣叫,別喊了,沒著火,該做什么去做什么。妻子趴在窗子上往里看,果然,只見他在炕上的一個角落里坐著吃煙,地上躺著一堆煙把子,妻子說,你哪根筋不對了,少抽幾根,原先遇事也沒見你這樣過啊。里面的人堅決地說,去做你的事,不要在這碎念碎念。妻子嘴里嘟囔著什么,走開了。

村長那天直到月上來,臥在對面山頭上,才從窯里出來,一身的死煙氣,端起鍋臺上妻子給留下的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4

轉眼兩三年過去了,二女本身就長的俊俏,這兩三年的時光在她身上留下的是一個女孩子應有的發(fā)育與成熟。二女的胸部變得豐滿起來,衣裳緊繃繃的,白皙的皮膚水靈靈嫩嗖嗖,猶如河岸邊常年濕潤潤的石崖縫隙,不住往下滴水,還是夏上院子里剛成住花的西紅柿,村里的女人們在羨慕之余嘆惋道,這么好個女子算是毀了,不然找婆家挑揀著找了,現(xiàn)在只能委屈了。

村里的二流子后生很多,常有事沒事的戲逗二女,看二女路過或二女撫摸樹,就對二女說下流話。他們戲耍是戲耍,但不排除他們真的對二女有垂涎的意思。就拿二女的容貌來說,上下川再找不出第二個,人傻癡但容貌不傻癡,不由得讓人想入非非。戲逗二女最多的是家里光景好的雄偉,名字叫的大,實則是個小雞崽子,瘦得和根麻柴棍子一樣,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家里就這么一個娃,寵慣的不像樣子。

雄偉蹲在小賣部前的石頭臺子上,抽著煙,和邊上幾個一搭的閑聊,不時蹦出一些淫穢的話語,看到二女過來,肯定不會錯過這個能讓他淫蕩的心得到撫慰的機會,色迷迷地盯著二女說,二女,你又撫摸樹去了?二女不言語,像是沒聽見,只管按著自己的步子前進。雄偉覺得尷尬,加上邊上其他人的嘲笑調侃,臉面有些掛不住,繼續(xù)強作歡喜地戲言二女,說,二女,你咋還不好意思了,這有逑個什么,年輕女娃想讓摸太他娘的正常了,可你狗日的選的對象不對,怎么能選那么一棵矮墩子還滿臉疙瘩的樹,要不這樣,你從我們這里面選一個,怎么樣?邊上的幾個人也蠢蠢欲動起來,配合著雄偉的話語。

二女依然沒在意,雄偉覺得這樣的無視是最難堪的,尤其同伴們在的情況下,于是走上前去,攔擋住徑直前行的人。堵住了右邊,二女向左邊走;堵住左邊,二女向右邊走,就是這樣,來來回回,遮遮擋擋,其他幾個同伴也上前來,加入到圍追堵截中,嬉笑著,繼續(xù)說前面沒有說完的話。

雄偉歡笑著說,二女,你的身體怎么能交給一棵樹么,真是把好東西糟踐了。就是,可惜了,多么好的身體。你們別說,這憨女子長的真俊,我突然有個感覺,那個啥來著。是啥,快點說。就是那個啥,和那個誰一樣,去年結婚的,現(xiàn)在叫什么?你到底在說什么,去年結婚能叫什么?對對,想起來了,我總覺得她被人 ×過。這你就胡說八道了,人家沒交男朋友也沒結婚,怎么會被人 ×過。

雄偉助長了邪惡結論的風頭,說,我看那誰說的對著哩,就是像被 ×過,我看,是不是你們誰他娘的獨自偷腥了,老實交代。

其他人忙搖頭擺手,說,這話可不敢亂說,要是被村長聽到,挨罵是輕,挨打是比明天都保險。

雄偉扭頭一笑,說,不要一口一個村長,她爸早就不是村長了。話語止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轉過頭,說,四虎,你個瓷錘,站在那做什么。自從二女傻癡了,你不是經(jīng)常遠遠地偷看她,別以為人家不曉得,現(xiàn)在能當面看了,你卻和個婊子一樣,假正經(jīng)起來,什么龜孫,慫貨。

剛才那會,在所有人上前加入到對二女圍截的行列里時,四虎站在原地,一直沒動,直到被雄偉現(xiàn)在看到。

四虎說,你們快樂你們的,管逑我做什么,老子就愛偷看。

雄偉不屑地笑起來,對其他人說,呀,你們快看,四虎這狗日的,臉紅了,和猴屁股一樣,像誰家大姑娘頭回上橋子,扭捏起來。對大家說完,又轉過頭,說,你狗日的就不要裝了,其實你心里比誰都瘙癢,現(xiàn)在把機會給你,你上去給咱驗驗,看二女是不是處女,這可是美事哩,別他娘的再裝了。

四虎沒有動,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嬉笑閑聊的人,眼睛滴溜溜地轉動,突然怒罵起來,雄偉,你們這群畜生,對一個傻癡的女子下手,算人了?裝,裝你爺個嘴,你以為人家都是你那逑樣子。雄偉顯然沒有料到平時乖善,用村里人的話說,一錐子攮不出黑血的四虎會說出這樣的話,臉上的笑容當即凍結,指著四虎的鼻子罵,娘的,你狗日的今天是吃錯藥了,連老子都敢罵,活膩歪了。說話中向四虎撲過去,其他人相繼過來,四虎肯定對付不了這么多人,只能被壓在地上暴打,

間隙里抬起頭,看那雙輕盈的腳走遠了,雙手抱頭,身體蜷縮起來,把整個世界都忘卻了。

四虎被雄偉他們這樣肆無忌憚地捶打,因為他們沒有后顧之憂,只要沒出人命,一切都是合乎常理的。四虎帶著渾身的疼痛,很多地方肯定是淤青或積攢了淤血,臉上的紅腫是難以掩飾的,拖著拐瘸的腿向著后溝里那孔孤寂的老窯走去,上揚的嘴角上已經(jīng)干透的血跡再次裂開。四虎自記事起,就被人們叫做野孩子,說白了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父母在他三四歲時就離去了,那會在村里,這家住幾天,那家住幾天,稍大點,住在自個家里,出去了,村里人會可憐他,這家給塞個饃,那家給舀碗米湯等。所以,他現(xiàn)在就算被打死,也不會有人管,更不要說他們不會把他打死,傷殘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四虎前幾年在外面闖蕩,也沒有闖出什么成績,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這里,整天在村里閑逛。同齡人不是搞對象就是成了家,他哪樣都不占。沒有誰家的女子愿意跟他,他是窮鬼逛鬼,跟了他,只能吃苦受罪。他也就不著急,破罐破摔,主要是著急沒用,一天一天順其自然地過著。

5

二女撫摸廟邊的矮墩子樹,一摸就是大半天,有時一整天,直到月上來,家里人來找,她才回去。有些人好奇,問她,二女,你摸那樹疙瘩的什么?那有什么好摸的?她靜默著,冷冷地看問話人幾秒,走開。既然問不到,那就自己去看,耳再聽也不如眼看的真實。他們錯開二女在的時間,走到樹跟前,先雙手合并鞠三個躬,然后走近樹身,仔細看樹身上凸出來的疙瘩,看了一遍又一遍,往后退幾步,發(fā)現(xiàn),有幾個疙瘩上出現(xiàn)了臉的輪廓,像是在哪里見過,滿臉的裂紋倒顯得真實生動了不少,但還是無法分辨,其他的只是被摸得光滑了不少。那幾個疙瘩上的臉輪廓若隱若現(xiàn),時有時無,看會眼睛就花了,覺得一切都是幻覺。

雄偉瘋了,這是村里的重大新聞,四虎覺得怪異,前幾天見了還好好的,沒有一點瘋癲的跡象,怎么一個人說瘋就瘋了。把他爸媽急躁的團團轉,也是走各大醫(yī)院,沒有任何有效的治療方案,后來和村長一樣,請了神婆婆來化解。一段時間后,雄偉瘋癲的事實證明了神婆婆的法事是沒有起到作用。雄偉爸媽找到常和雄偉一搭相處的人詢問,終于在曹莊那里問到了原因。

那天天剛擦黑,他們倆閑著沒事,在公路邊游走。

雄偉說,呀,曹莊,你說二女還是不是處女?曹莊從雄偉的語氣里聽得出,這麻柴棍子是對二女真動心了,不然不會在事情過去七八天了還念念不忘,再次提起。曹莊說,我哪知道,我又沒有上過。雄偉看眼腕上的手表,把眼睛拋向半山腰廟旁的矮墩子樹那里,說,曹莊,和我去碰碰運氣?啥運氣?你不用管,跟我走就行。去哪里啊,這么晚了。雄偉眉飛色舞起來,邊走邊手舞足蹈,得意洋洋地走著,說,放心,有你的好處,跟我混這么久,我什么時候虧待過你?曹莊捫心自問,真沒有。

當走上山路時,曹莊就后悔了,說,你是不是去找二女?

雄偉只管往前走,不太搭理后面磨嘰猶豫的人,說,真他娘的聰明,不然我這會上山去見鬼啊。

曹莊不言語了,去想其他的事情,要是一開始就知道雄偉是要去找二女,找到后的事情可想而知,他絕對不會茍同。曹莊怨怪自己,壓根就不應來這里,到頭來,沒被發(fā)現(xiàn)還好,要是被發(fā)現(xiàn),可就慘了,有可能被關進去,別看村長現(xiàn)在不在位了,但千萬不要覺得就燈枯油就盡了,工作那會的人脈關系肯定一直沒斷,到時候他就是再怎么找人,也會無濟于事。他現(xiàn)在想這些沒有任何的用處,不能說出來,只能跟著往前走。

雄偉轉過頭,說,能不能走快點,前面又不是有狼,把你狗日的怕的,不曉得這會二女回去沒?

曹莊想,前面非但沒有狼,倒是有一只溫順的羊,此刻正從山下往上跑一只狼,惡狼。他希望二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家了,沒有留在那里,這是他祈禱的,也是能避免那骯臟事情發(fā)生的一種可能。

夜沒有黑到濃郁,模糊中還能看到事物,只不過是在萬物上罩上了一層比較劣質的布料,廟旁的矮墩子樹在,曹莊感到慶幸,沒有看到二女,雄偉嘆口氣,表示莫大的遺憾。就在他們要無功而返的時候,一個人影從后面閃現(xiàn)出來,不是別人,正是二女,雄偉頓時歡快起來,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曹莊呢,五雷轟頂,心里默念,二女啊,你好好的呆在后面,出來做什么。雄偉笑嘻嘻地上去,把二女拉過來,二女沒有掙扎,順從地跟過來,雄偉的眼睛里露出綠晶晶的光芒,把二女依靠在樹上,對曹莊說,你給咱把人看住,我先來。曹莊痛心地嗯了一聲。二女看到一張兇惡的臉和胡子拉碴的嘴巴向她的臉戳來,她開始掙扎,兩個人扭打起來,他不想去看,去看這讓他傷心齷齪的一幕,背站著,看著山下的路,真希望從山下走來一個人,哪怕離得很遠,他都有借口說來人了,阻止這場悲劇發(fā)生。雄偉是欲火燒身,根本聽不進去他說的話,耳朵眼睛嘴巴鼻子里全是濃稠的欲望,堵塞住了外面進來的一切,得有特別尖利的器具戳穿,可現(xiàn)在這個時候哪里有如此的武器?

曹莊聽到尖利凄慘的聲音時,迅速轉過頭,看到雄偉直往后退,指著二女,說,鬼,有鬼,這里有鬼。曹莊的身體瞬間穿過一股冰涼。他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走過去,扶住雄偉,說,怎么了?雄偉。雄偉是方寸大亂,腿腳軟成一灘稀泥,直往地上掉,嘴里不住地說,樹疙瘩里有臉,有魔鬼的臉,就是二女身后的樹疙瘩上,我看見了,一張奇形怪狀的臉對我笑,白生生的。他試著把目光慢慢投射到樹上,但沒有看到雄偉所說的臉,倒是廟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動,窸窸窣窣。雄偉的身體從他的手里往下溜,他盡量去攬抱,臨走時給二女說,你也快點回去,我們先走了。下山的路上,雄偉的步子直拌蒜,走幾步就拌自己一下,一路上不知道打了多少個結,他在旁邊不住的大概地解著。到了大路上,雄偉突然笑起來,說,曹莊,應該是你狗日的搞的鬼吧,嫌棄我沒讓你先來吧。他想說什么,卻被雄偉截擋住,擺擺手說,算逑了,我回了。

曹莊看著遠去的人,身體直挺挺的,絲毫沒有下山時的軟塌,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他看看自己的鞋,鞋上還沾著泥土,分明不是夢。

6

村里把雄偉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再次證明了矮墩子樹的神奇,不是一般的樹。二女每天還是按時去撫摸樹,風雨無阻,誰也不敢去阻攔,怕遭到什么不測或染上什么壞兆頭。村里這幾天在唱戲,旱的,好長時間沒下雨,地里干的莊稼種不進去,于是就請來戲班子唱幾天,祈求龍王老爺下點雨。不大的廟上香火旺盛起來,不斷有人來燒香布施。戲臺在山下的土灘里,臨時搭建起的,一刮風,就黃塵漫天飛,迷了人的眼睛,鼻子口里都會沉下土沫子,哈啦一聲,連痰帶吐沫吐出一堆。晚上唱晚會,村子周圍四面八方的人都來看,年輕后生最多,騎著摩托一會到這一會到那。騎著的好像不是摩托,像是帶翅膀神馬,隨意飛翔,邊吆五喝六。

二女這幾天穿了新衣裳,家里覺得,一個是女子大了,再一個這幾天人多,把她打扮得干干凈凈,別讓人家笑話。其實也不是什么好衣裳,從縣城的店里買的幾件,主要是人俊,加上衣裳合身,二女好像變了個人,跟天上下來的仙女別無二致,往過一走,招惹得所有人的眼睛都泛直溜,跟著她走動好長時間,直至跟不上了才不舍地撂開。

晚上的戲場里燈火通明,好不熱鬧。二女后晌一吃飯就走了,她媽說,這幾天人多,晚上早點往回走,不然我和你爸就攆來了。她點點頭,出了門。輕飄的身姿,苗條的體格,看得她媽直掉眼淚,不然是個好女子,不說有多大的成就,最起碼可以找個好人家,可現(xiàn)在,唉,真是老天耍戲人了。

九點多時,她媽在家里聽見戲場的人直吶喊,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蜂窩戳了一棍,嗡嗡嗡嗡嗡,她媽心慌亂,一陣也坐不住,出門去找。戲場里果然發(fā)生了事情,在千瓦的電燈下,兩個人的頭正不停地往外冒血,手按著,真害怕手放開時,血噴起來,濺到天上,那可如何是好?她媽顧不上這些,心里只有女兒,在戲場里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最后在通往矮墩子樹的山路上找到了她,她蜷縮在路邊的山溝里,渾

身瑟瑟發(fā)抖,嘴唇微乎其微地閃動著,她媽安慰著她,乖哄著給扶持到路上。在下山的路上,她媽聽出她蠕動的嘴唇里發(fā)出的幾個字,扔石頭,扔石頭。她媽很高興,這是女兒自不正常以來第一次開口說話,不管說什么,終究是說話了。

幾天后,兩個穿警服的人來到家里,她媽嚇壞了,給警察說,我們家都是老實人,沒有犯事,你們是不是走錯了。來的警察說,大嬸,別害怕,我們是來了解點情況。

警察坐下后,說,事情是這樣,前幾天你們村不是唱戲嘛,晚上,有兩個年輕人的頭破了,現(xiàn)在調查清楚了,他們是別的村子的。他們的家人報了案,說是戲場有人在黑夜里故意扔石頭,才把自家孩子的頭砸破的。當我們問到他們,在這之前有沒有做過什么過分的事情,或原先在村里有沒有和誰結過怨,他們說沒有。但我們看出他們在撒謊,就發(fā)話,沒有的話這事就完結了。他們倒是愿意,可他們的家長非要追究出個一二三來,覺得這樣的傷害是不能饒恕的。于是,實在被逼問的沒辦法,他們說出了一件事。

她媽緊張得渾身發(fā)顫,說不出話,坐在炕欄上。

她爸畢竟是男人,見過大場面,異常平靜地說,什么事?

警察說,他們那晚被石頭砸之前,曾經(jīng)欺辱過你家二女,但你們請放心,他們說沒有欺負成。我們一開始也不信,等他們把事情徹底說出來,才相信的。他們說,那天晚上看到你家二女后,就動了歪心,兩個人把你家二女拉到戲場一個偏僻的角落,準備欺負,可就在他們對二女動手動腳時,兩塊桃子大且有棱有角的石頭相繼向他們飛來,砸到了他們的頭。他們說,按道理,你家二女身上也落下了血跡,今天來就是看這個,再就是想問問你們,村里有沒有誰和二女的關系特別好,或從小耍大的?

她爸媽想了半天,說,沒有誰,我家娃自小就少言語,內向,和她好的基本上沒有。

這時大強進來,傻笑著,對他爸媽說,呀,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警察立馬警惕起來,問,這是誰?

她媽緩過神,說,這是二女她哥,傻癡,打小就這樣。

警察把大強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說,好的,今天就這樣,若是以后有什么事,還請你們配合,打擾了。

他們把警察送走后,村長就把兒子大強叫過來,厲聲說,大強,唱戲那幾天晚上,你有沒有往戲場扔過石頭,老實說。

大強被嚇到了,哇的一聲哭開了。

她媽怨怪老漢,沒事兇什么自己的兒子。

村長說,趁早有個了解,不然別人也會問他。村長的眼睛看著兩個警察坐過的凳子,女人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女人安慰兒子,讓說出那天晚上去哪里了,有沒有扔石頭。

大強哭著說,沒有的,那天晚上在家玩呢,你們都在的。

他們真是急糊涂了,當晚兒子確實和他們在一起,要吃炒瓜子,她還給炒了瓜子。

后來警察再沒有找他們,他們也把這個事情逐漸忘卻了。

7

人一輩子婚姻是件大事,大強雖然傻癡,但也得成家,這不是大強想不想,村長必須得讓成家,不然會被人戳脊梁骨,說在他這輩就斷后了,這要比挨上幾個耳光都難受。他要給兒子張羅著娶媳婦,哪怕花再多的錢。前幾天有個人說,不遠的一個村有個女子,腿腳有點不好,但精精靈靈的,看他要不要帶兒子去瞧瞧。他現(xiàn)在沒有其他的要求,只要能給他家把香火續(xù)上,其他的一切都好說。帶兒子去了一看,好女子,配自家兒子是綽綽有余。人家女方家的條件,既然委屈了自家的女兒,那就得用錢補上,最后說定,給十萬彩禮,再就是敲鑼打鼓的給迎娶走。

家里最近開始拾掇窯洞,給兒子做新房用。他老了,家里缺人少手,就把四虎叫來幫忙,四虎他了解,是個好孩子,打小命苦,不然現(xiàn)在也成家了。家里沒有個立桿的。四虎來了也勤快,只要能做的他都做,拌水泥、抱磚、擔水都他一個人。人常說,一匠人三小工,四虎一個人就伺候兩個匠人,且都能趕上,匠人們說四虎能行,做事有章法,前幾年出去沒白闖。四虎言語少,只是不停地笑,吃飯就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上兩碗。二女還是一天不著家,肯定去撫摸那矮墩子樹了。

村長最近經(jīng)常盯著干活的四虎發(fā)呆,想著什么。人一輩子,活得難悵,娃娃小著愁急的長不大,大了又愁急的成不了家,成家了還愁急的日子過不好。兒子大強是給看得成家了,可二女呢?他們老兩口照顧不了一輩子,總得有個人來照顧她,哥哥大強肯定指望不上,嫂子畢竟隔著一層,最好的辦法是給二女找個能對她好的男人,也是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了。

晚上收工后,村長對妻子說,老婆子,我這幾天盤算,給二女也找個人家。

側躺著的妻子說,是該給找個人家了,可哪里有這么個合適的人了,主要是怕對二女不好,那咱將來就是在地下也不安心。

村長點著根煙,說,你看四虎怎么樣?

妻子說,呀,我怎么沒想到,別說,四虎還真不錯,你完了試著和四虎說說。

村長再沒說話,一口一口地吃著煙,忽明忽暗的煙芯子閃照著他的臉。

大強的婚事辦得很氣派,村里人都說大強是前世修來的福氣,這世轉到這好門門上了,有好爹好娘。也算是了卻了老兩口的一樁心事,不然心里常緊繃繃的。

8

秋深了,天一天天的涼起來,自從給大強結婚做新房的窯拾掇后,村長就常把四虎叫來一起喝酒閑聊。這天,家里殺了羊,晚上吃羊肉,村長把四虎叫來一起吃。四虎在天黑時來的,進了家門,村長招呼他坐炕上來,炕上擺放著炕桌,炕桌上放著一盆羊肉,盤子里放著饃,碗里有剛撈出來的面條,邊上放著煙酒。

他剛坐定,村長給他遞來煙,說,你想吃什么,自個拿,就這吃的。

他接過煙,掏出打火機,探過去給對面坐的村長嘴里噙著的煙點著,再給自己點上,說,好的,你和我嬸他們也吃。

村長挪動了下身子,說,這炕真燒,咱先吃咱的,不要管你嬸他們,他們自個會吃。

他就著吃了個饃,倒得吃了碗面。村長看吃的差不多了,就扔出話題,兩個人閑聊,喝酒。兩個人你敬我,我敬你,連喝了幾口,把話就徹底說開了,村長說,四虎啊,你幾乎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爸媽走得早,你現(xiàn)在也不小了,有沒有想過娶個媳婦。

四虎笑著說,叔,你就別逗我了,我這個條件,要啥沒啥,誰家女子愿意來了。想又能怎么樣,所以后來干脆就不想了。

村長的語氣嚴厲起來,說,你看你這娃,怎么能有這想法,老話說,窮沒根,你人好,怎么能不想了呢?你這樣不好,得娶,男人一輩子不成家,即使有再大的成就,那也是失敗的。

四虎把一杯酒猛灌下去,筷子夾起一大團肉,塞進嘴里,說,叔,唉,活人可是難了,人不長前后眼,原先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值得,可那會誰知道。老天常就是這么日弄人了,壞透了。

村長把酒給他倒上,安慰說,沒事的,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要耿耿于懷,以后的日子才是正經(jīng)。叔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看我家二女怎么樣?你覺得可以的話,只要你對她好,我給你們操辦婚事,以后你就住在我們家,和二女好好過日子。

四虎頓時呆愣住了,半天沒緩過來,等緩過來時眼淚從眼眶里直往出滾,哭得和個淚人一樣,村長后來也哭,兩個大男人就這樣一起抱頭痛苦。四虎邊哭邊說,老天爺呀,你真是日弄人了,真的是日弄人了。

酒醒后,村長把這個事情,再次和四虎說起,四虎說讓他好好考慮下,主要是他覺得自己配不上二女。村長也不好再說什么。

在四虎和二女結婚那天,四虎喝了很多酒,見人就說自己上輩子不曉得做了什么好事,現(xiàn)在才能娶到二女當妻子,眾人都祝賀恭喜。在拜爸媽時,四虎說,爸,媽,我自小爸媽走的早,以后你們就是我的爸媽,我會用心去孝敬你們,對二女好,讓二女過幸福的生活。這話把周圍圍聚觀看的人都說感動了,直抹眼淚,說二女好命,遇上四虎這樣憨厚誠實的人,大概是上天早就注定的,兩個娃娃都是好的。

晚上洞房,村里人簡單的象征性的玩鬧了下,就都走了,說,讓兩個新人早點休息吧。

十二點多,窯里的燈滅了,沒多久,二女就把門摜的咣當一聲,跑出去了。四虎隨后跑出來,追上去,邊喊,二女,你這是要去哪里?外面黑漆漆的,十點多那會天上的星宿還爬得滿滿堂堂,稠得一個緊挨著一個,這會卻陰得黑沉沉,一個星也看不見。二女向著矮墩子樹的方向跑去,四虎緊追著,到矮墩子樹跟前,二女停住了,撫摸著樹上的疙瘩。他過去拉她,她綿軟的手在他的手里,像是放了團棉花糖,他不舍得用力,輕輕握著。二女的另一只手把腰身上的寬紅帶子抽下,搭在樹枝上。他迷惑不解,慢慢靠近二女,低聲說,二女,怎么了?我們回去好不好?二女的另一只手一直撫摸著樹上的疙瘩,月逐漸從黑云里顯露出來,一個角,牙,少半個,半個,多半個,完整的現(xiàn)在天上,照亮了地上的人。他眼睛發(fā)直,不敢眨動,在二女摸著的樹疙瘩上,現(xiàn)出一張清晰的臉,他驚恐不已,渾身僵硬。

他握著二女的手滑了,二女的手變成了一條魚,從他的手里掙脫出去,二女看一眼他,說了兩個字跑開了,消失在了黑夜里。

原來……

他僵硬在原地,沒辦法挪動腿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二女和黑夜融合在一起,月又遭到了黑云的圍攻,在變小變暗。二女的爸媽追到這里時,和他說話,他一句都聽不到,他們看他沒反應,先走開,去追二女。

他看著樹疙瘩上的那張臉,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矮墩子樹這會是一汪水一面鏡子。

人們找了一夜,二女沒有找到,等有人路過矮墩子樹時,看到四虎在一根結實的樹枝上掛著,跟著寬大的紅帶子一起搖晃著,像一片肥大的樹葉。

樹疙瘩上的那張臉,被人們發(fā)現(xiàn)后,但沒有人認得出是誰的臉,后來人們干脆就給這棵樹起名為臉樹。

責任編輯 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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