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妍

(1. 大連外國語大學 國際藝術(shù)學院，遼寧 大連 116044；2. 東華大學 紡織學院，上海 201620)

歷史與文化

胡漢交融背景下的“袴褶”服飾研究
——以魏晉南北朝時期為例

張 妍1,2

(1. 大連外國語大學 國際藝術(shù)學院，遼寧 大連 116044；2. 東華大學 紡織學院，上海 201620)

運用考古學、文獻學的觀點和實物、圖像、文獻互證的研究方法，對“袴褶”的詞源及所指之物、穿著普遍性、流行推廣，以及在魏晉時期廣泛傳播的原因進行分析研究，研究資料主要為畫像磚、陶俑、壁畫等。發(fā)現(xiàn)顏師古所注“袴褶”并非《急就篇》中“袴褶”所指本義。袴褶成為了鮮卑胡服與漢服之間向?qū)Ψ较嗷タ繑n的“折衷體”，“袴褶”的流行是政令推動與自發(fā)演化的雙重結(jié)果。以袴褶為代表的上衣下褲形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廣泛傳播的原因，有孝文帝漢化改革政策、時局動蕩下對胡服的被動接受、袴褶的實用性等方面。

袴褶；魏晉；南北朝；胡漢交融；服飾形制

中國古代歷史中，“胡漢交融”是伴隨著服裝史發(fā)展始終的一種歷史現(xiàn)象?？梢哉f，中國古代服裝的發(fā)展史，即是胡服“漢化”與漢服“胡化”的發(fā)展史。魏晉南北朝是這一歷史現(xiàn)象發(fā)生的集中期，公元490年，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開始了一系列漢化政策的推行。為了進一步縮小民族界限，取得漢族地主階層對鮮卑人政權(quán)的支持，孝文帝開始強力推行漢化政策。其中在服飾方面，規(guī)定服裝一律依漢制，禁止穿傳統(tǒng)胡服。鮮卑族久居北方，以狩獵游牧為生，此時，滿口漢話的鮮卑人再穿傳統(tǒng)鮮卑服則明顯不協(xié)調(diào)。著裝的改變適應了中原的社會環(huán)境和生活方式，也消除了在服飾上的民族隔閡。

“袴褶”是鮮卑族服飾“漢化”的典型代表，其集中體現(xiàn)了鮮卑漢化政策中服飾方面的“胡漢交融”特征，是漢族與胡族之間服飾相互融合的典型代表，對“褲裝”在中原漢族中間的流行起到一定推動作用；也是中國古代民族大融合在服飾史中的體現(xiàn)。對其源流的考辨，穿著普遍性的分析及其流行傳播的研究具有明顯的歷史意義與現(xiàn)實意義。

“袴褶”一詞的詞源追溯及穿著普遍性分析，其在魏晉時期流行推廣，以及以“袴褶”為代表的上衣下褲形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廣泛傳播的原因分析，是本研究的主要內(nèi)容。對此，許多學者做出了有益的探索，取得了部分研究成果，如論文類包括黃良瑩的《北齊服飾文化研究》[1]、馬冬的《唐代服飾專題研究》[2]、李怡的《唐人袴褶服演變的文化美學解析》[3]；著作類包括周錫保的《中國古代服飾史》[4]等。關(guān)于其源流方面，已有成果中大多忽略了《急就篇》原文與顏師古注文之間的差別，本研究從對《急就篇》原文和顏師古注的考辨出發(fā)，探索“袴褶”的詞源所指及后世指代之物。關(guān)于其穿著的普遍性方面，成果中有部分提及，對穿著人群方面有所補充。關(guān)于其流行傳播內(nèi)在動因的分析方面，尚無專門研究成果，因而，“袴褶”的源流考辨和流行推廣的分析成為本研究的主要創(chuàng)新點。本研究以“袴褶”的詞源考辨為切入點，大體分成三個部分：第一，“袴褶”詞源追溯和穿著普遍性分析；第二，“袴褶”流行推廣動因分析；第三，以“袴褶”為代表的上衣下褲形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廣泛傳播的原因。本研究擬運用考古學、文獻學的觀點和實物、圖像、文獻互證的研究方法，研究的基本材料為畫像磚、陶俑、壁畫等。

1 “袴褶”的詞源追溯及穿著的普遍性

在中國古代，衣冠服飾不僅是物質(zhì)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反映，而且也是統(tǒng)治者政治意志的外化體現(xiàn)?！把F褶”服便是孝文帝服飾漢化改革的一個典型事例。

1.1 “袴褶”的詞源追溯

1.1.1 有關(guān)“袴褶”的文獻記載

“袴褶”一詞最早見于西漢的《急就篇》，唐顏師古注：“褶，重衣之最，在上者也。其形若袍，短身而廣袖。一曰左祍之袍也?！盵5]成書于東漢末年的《釋名》，其中記載：“袴，跨也。兩股各跨別也?！薄榜蓿u也，覆上之言也”。意思是，“褶”為上衣，且為外衣，“袴”為下褲?！把F褶”是上衣加下褲的搭配，即上衣下褲的服裝形制?！白蟮s”是北方少數(shù)民族和西域諸少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服裝門襟樣式。意即指“袴褶”是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服飾，后世許多專家學者也大都這樣認為。

1.1.2 筆者所持觀點及原因分析

對此，筆者持不同觀點，“袴褶”應從這一詞的詞源所指和實際所指之物兩方面分別具體分析。就詞源而言，上述《急就篇》對“褶”的解釋為顏師古所注，而非《急就篇》本身所附注解?！都本推烦蓵谖鳚h，而顏師古是唐代人，然據(jù)王國維先生考證，“袴褶”二字連用最早出現(xiàn)在漢末，《三國志·呂范傳》曰，“范出，釋褠，著袴褶，執(zhí)鞭，詣閣下啟事，自稱領(lǐng)都督。”[6]這里并未明確描述衣服的祍是左還是右。

由于上衣下褲這種形制是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樣式，而且其服裝門襟的特點是左祍。上衣下褲的形制又在魏晉南北朝民族大融合的時代背景下，被包括漢族在內(nèi)的人民廣泛穿用。因此，是先有了這種服裝的穿用、普及和服飾上胡漢傳移的背景，而后顏師古才根據(jù)歷史情況，對《急就篇》中“褶”作注，稱其為“左祍”，認為“褶”就是指流行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短身大袖衣。

通常，作“注”的人常帶有其所生活時代人們對于某種事物的認知，唐代人自知他們的著裝帶有許多胡服的影子。因此，顏師古在作注時，認為“褶”就是北方少數(shù)民族服裝，而其對“褶”的理解也許并非西漢時史游在《急就篇》里解釋的“褶”的真正本意。

《急就篇》里的“褶”其實指的就是西漢時期“長襦”的另一種稱呼?！榜唷?，一種上衣?！夺屆吩唬骸榜?，襲也，覆上之言也?！币虼?，“襦”與“褶”型類似，只是“褶”較“襦”更長些。而且，“襦”為傳統(tǒng)漢服門類，門襟為右衽。也就是說，西漢時期《急就篇》里的“褶”所指并非北方少數(shù)民族傳統(tǒng)服飾，即魏晉時期人們廣為穿用的漢化后的所謂“袴褶”。而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袴褶”的原型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左祍小袖衣、緊身、小口褲特征。

就“袴褶”實際所指之物而言，依筆者看來，很可能就是“上衣下褲”的代名詞。“上衣下褲”這種形制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時就已進入華夏民族的服飾圈了，而且改左祍為右衽，只是那時沒有具體的名稱指代這類服飾，穿用也并未普及，始終停留在軍戎服裝和下等勞動人民的“賤服”范疇。

直到西漢《急就篇》有了對“褶”的解釋，漢末人們才附會出對這時軍戎服裝中上衣下褲的形制為“袴褶”的稱呼。其實從這時開始，人們就對《急就篇》里“褶”的本意有了曲解。可以試想，此時仍作為軍戎服裝穿用的這種形制，為了四肢伸展方便，在戰(zhàn)場上靈活的揮刀拔劍，其服飾一定是要滿足人動作敏捷和合體以消滅敵人取得戰(zhàn)爭的勝利。這種“廣袖”即肥大袖口顯然是不合時宜的。雖然漢末人們使用的“褶”并非《急就篇》里面所指本意，然而自漢末“袴褶”卻真正指代了這種從北方胡族傳來的上衣下褲形制。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這種上衣下褲形制從款式上分兩部分，一部分指仍然保留著本民族特色的左祍小袖上衣、小口褲；另一部分指傳統(tǒng)胡服經(jīng)過漢化而成的大袖上衣、大口褲，有時為了行動方便，在大口褲的膝蓋處系扎絲帶。這時的“袴褶”通常指后者。

1.2 “袴褶”服穿著的普遍性

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民族間的交流頻繁，北魏時期驅(qū)趕大批漢民入駐平城及洛陽等鮮卑統(tǒng)治地區(qū)。鮮卑與漢族的混雜處，使?jié)h人有機會接觸到鮮卑胡服，他們在生產(chǎn)生活中逐漸發(fā)現(xiàn)鮮卑胡服的實用性，上衣下褲的穿著比漢魏的褒衣博帶更適合日常的生活勞動。于是，這種袴褶服廣受喜愛，在民間得以普遍流行，成為百姓的常服。在款式上，下褲稍顯寬松，褲口放開，膝蓋處系帶。上衣右衽，略短，寬袖(圖1)。

圖1 河南鄧縣彩色畫像磚Fig.1 Color portrait bricks in Deng County, Henan province

除了漢族的百姓，南朝的官員、士庶也開始逐漸穿用袴褶。魏文帝曹丕在作太子時常穿袴褶外出打獵，后來被他的老師崔琰勸誡，“身惟儲副，以身為寶。而猥襲虞旅之賤服，忽馳騖而陵險，志雉兔之小娛，忘社稷為之重，斯誠有識所以惻心也?！辈茇дJ識到自己穿袴褶的不妥，回復到：“昨奉嘉命，惠示雅數(shù)，欲使燔翳捐褶。翳已壞矣，褶亦去焉?！盵6]

可見在三國時期，袴褶的普及仍然需要一個過程，這時，人們?nèi)匀灰曆F褶為“賤服”，不得隨意穿用。南朝人們常把袴褶當戎服穿用，偶爾也有人當常服穿用?！把F褶之制，未詳所起。近世凡車駕親戎，中外戒嚴之服，無定色。冠黑帽，綴紫標，以繒為之，長四寸，廣一寸”[7]。“著織成，金薄帽，執(zhí)七寶縛矟，戎服急裝，不辨寒暑”記載齊東昏侯蕭寶卷一年四季將袴褶做常服穿用[8]。

受到孝文帝服飾漢化改制的影響，這一時期，著漢式改良袴褶的鮮卑族文武官員是受到最多關(guān)注的群體(圖2)。他們不僅將袴褶作為戎服、常服，甚至作為朝服來穿用。據(jù)《通鑒·齊記三》記載，“魏舊制，群臣季冬朝賀，服袴褶行事，謂之小歲”[9]，他們所著袴褶款式多為右衽大袖、大褲口(圖3)。當然，鮮卑族其他階層民眾則有的繼續(xù)保持本民族傳統(tǒng)的左祍小袖、小褲口(圖4)，有的也會接受漢式的改良服裝(圖5)。

圖2 身著袴褶的北魏彩繪陶文武士俑Fig.2 A painted terracotta figurine of warrior wearing Ku Zhein Northern Wei dynasty

圖3 身著大袖、大口褲的北魏陶俑Fig.3 A terracotta figurine with large cuffs and leg openingsin Wei dynasty

圖4 繼續(xù)保持本民族傳統(tǒng)的北魏男俑服飾(宋紹祖墓出土陶俑)Fig.4 A terracotta figurine of a man wearing traditional costumes of Wei dynasty excavatedfrom the Tomb of Emperor Shaozu of Song dynasty

圖5 穿著寬袖寬身服飾的一對北魏夫婦(智家堡石槨北壁壁畫)Fig.5 A couple wears loose dress with full sleeves in Wei dynasty, painted on the stone tomb of Zhijia Bao

2 “袴褶”的流行推廣

兩晉南北朝時期，袴褶在漢族中間的流行可說是上衣下褲這種形制在漢族中間的進一步普及。

2.1 胡服的主動靠攏

以孝文帝為代表的鮮卑貴族階層“自愿接受”這種袴褶的“漢式改良體”，并作為其常服，這種主動向漢服靠攏的態(tài)度也使?jié)h族人民更易接受其原型為胡裝的服飾。這種“自愿接受”背后透露著鮮卑統(tǒng)治者欲想讓廣大漢族子孫認同其為正統(tǒng)華夏政權(quán)，“要名正言順地作正統(tǒng)的中國皇帝，為勢力強固的大族豪宗所承認，為風流儒雅自命不凡的文化高門所擁戴”[10]，在服飾上不得不向更具文化氣息和華夏文明底蘊的漢族傳統(tǒng)服飾靠攏。同時，鮮卑族上衣下褲的實用性也深深地吸引了漢族人民，但若全盤接受北方異族的傳統(tǒng)服飾，又有悖傳統(tǒng)禮法，于是對這種“異族服飾”進行改良。因而，“袴褶”成為了鮮卑胡服與漢服之間向?qū)Ψ较嗷タ繑n的“折衷體”，在文化上和實用性上可謂各取所需。

魏晉南北朝時期，“袴褶”在中原漢族中間的普及，可說是在中國古代服裝史中，繼“胡服騎射”后，傳統(tǒng)漢服與北方異族服飾的第二次交融，也是漢族文明與北方少數(shù)民族文明的第二次交匯。然而不同的是，“胡服騎射”是漢服對胡服的主動吸收接受，胡服被動傳入，即漢服向胡服主動靠攏。而“袴褶”的普及卻是胡人主動接受自己的傳統(tǒng)服飾被“漢式改良”，即胡服向漢服主動靠攏。

這次交匯與融合在深度和廣度上可以說遠超前次。在深度上，袴褶的形制一直延續(xù)到唐代，成為唐代大駕鹵簿的原型。在廣度上，袴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成為上至漢族與鮮卑族文武官員，下至漢族與鮮卑族士庶百姓所普遍穿用的常服。

2.2 漢族的自愿接受

北魏孝文帝的服飾漢化改革不僅使鮮卑族接受了漢魏冠冕制度，改良了其傳統(tǒng)著裝習俗，從而向漢族著裝靠攏。同時，由于胡服的實用性等特點，漢族人民也樂于接受。

在款式上，南朝一改袴褶北方少數(shù)民族左祍小袖、小口褲的特征，而成為右衽寬肥大袖、大口褲。下褲的肥大程度近似于漢服中傳統(tǒng)的上衣下裳中的“下裳”。在呂思勉的《兩晉南北朝史》有證實：“(袴褶)蓋胡人之服。中國易其左祍為右衽，又改其制若中國之袍，而特襲其短身，胡人之褶蓋小袖，中國則易為廣袖也。必廣袖者，古以侈袂為貴，且中國不如胡中之寒，無取乎小袖也。”[11]也就是說，漢族官員在接受袴褶時，一方面保留了它的實用特性，另一方面又對它進行了漢式的改良，使它更符合中國傳統(tǒng)服飾“以侈為美”的審美風尚。同時由于加肥了褲子的寬度，使下袴看起來很像下裳，這里又透露出古人“尊古”的思想。

從這點看，孝文帝改革為胡服在漢族人民中的廣泛傳播起到了一個助推作用，而非決定性作用。因為，就古代服裝的流行傳播而言，起決定性作用的，除了政策推廣，還有就是人們根據(jù)社會生活的實際需求，最終選擇自己所需服裝，即服裝的自發(fā)演化與流行傳播。這種演化與傳播受政令推廣與政策的實施影響極小，甚至完全不受影響。因此，可以說“袴褶”的流行是政令推動與自發(fā)演化的雙重結(jié)果。

3 以“袴褶”為代表的上衣下褲形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廣泛傳播

其實上衣下褲這種著裝形式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已被趙武靈王引入中原，稱之為“胡服”，《戰(zhàn)國策·趙策》有“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的記載。但那時僅是兵士行軍作戰(zhàn)之服，或社會底層人民的勞作之服。封建貴族是不得將這種“短衣短褲”露在外面穿著的，否則會被視作羞恥之行為，還要在褲之外加著裙。東周時期這種北方胡人之常服并未在傳統(tǒng)華夏漢服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受傳統(tǒng)儒家教育思想至深的漢族統(tǒng)治者包括普通百姓對這種來自北方邊疆地區(qū)的異族服飾是拒絕，甚至排斥的，因此這種上衣下褲的著裝方式并未在社會上得到普遍的認可與大面積的推廣。

直到南北朝時期，有一種叫做“袴褶”的服飾得到大面積的普及，這種上衣下褲的著裝形式才廣泛被漢族人民所接受，從軍戎服飾逐漸轉(zhuǎn)變?yōu)槿粘７椉右源┯?。其實質(zhì)是繼上衣下裳、上下連屬后，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又新增加了一種著裝方式，即“上衣下褲”。這種上衣下褲的著裝方式之所以在戰(zhàn)國、秦漢之際被漢族人民所排斥而在南北朝時得到大面積推廣和接受，筆者分析有以下幾方面原因。

3.1 政令推動

北魏孝文帝將都城遷往洛陽后，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服飾漢化”是改革中的重要部分，也即原來的鮮卑服飾通過改革具有了許多漢族服飾特征，如大袖、大褲口、整體寬松等。這是自上而下的、通過政令實施的一種主觀推廣行為，也是鮮卑服飾向漢族服飾主動靠攏的一次改革。這樣，為漢族人民的普遍接受提供了客觀條件。

3.2 政治環(huán)境寬松

魏晉南北朝時期，南朝政治動蕩不安，環(huán)境混亂，政權(quán)更迭頻繁，統(tǒng)治者無暇顧及政令的統(tǒng)一、服制的規(guī)范，政治環(huán)境相對寬松?？陀^上，對異族服飾的悄然涌入也只能被動接受。

3.3 “袴褶”實用性

時局動蕩不安，戰(zhàn)亂頻繁，“袴褶”的輕便實用性較漢魏“褒衣博帶”的袍衫更可以適應隨時可能到來的轉(zhuǎn)徙、遷移、戰(zhàn)亂的躲避等。

3.4 求變的服飾心理

動蕩的社會洪流，也激發(fā)著人們在服飾上求新、求變的心理欲望。

3.5 自發(fā)流行

時代的變遷，人們對于“深衣”類禮制服飾的實用性產(chǎn)生了質(zhì)疑，而對于更加舒適合體，便于生產(chǎn)生活勞動的服裝產(chǎn)生了實際需求。這也表明，長期以來受傳統(tǒng)禮教束縛與捆綁的人們，欲掙脫其束縛的迫切愿望與決心。這是對上衣下褲穿用形制一種主動接受，也是一種自發(fā)性的流行傳播行為。最終，人們根據(jù)社會生活的實際需求，在或“漢化”或“胡化”錯綜復雜的過程中，選擇了更具功能性的“胡化”。

3.6 氣候環(huán)境變化

鮮卑族由東北、內(nèi)蒙故地遷居中原，東北、內(nèi)蒙古地區(qū)多風沙、冬季漫長寒冷，中原地區(qū)相對氣候溫潤，四季溫差相對較小。環(huán)境因素的改變?yōu)樵菊渚o身變成寬袖闊腿提供了客觀條件。

3.7 坐姿、坐具的改變

中國古代服裝與坐姿、坐具的改變和發(fā)展有著緊密的關(guān)聯(lián)。魏晉以后，從西域、阿拉伯地區(qū)傳過來的“馬扎兒”逐漸演變成了后來的交椅，即高椅。高椅的出現(xiàn)，使得向來以“蔽體為美”漢族傳統(tǒng)禮儀，在穿上褲裝之后繼續(xù)成為可能。筆者認為，這也是此時上衣下褲這種著裝方式得以流行的另一重要先決條件。

4 結(jié) 語

通過對“袴褶”詞源所指和后世注疏及所指之物的考辨，發(fā)現(xiàn)顏師古所注“袴褶”并非《急就篇》中“袴褶”所指本義，其是通過對魏晉“袴褶”形制的理解附會出其意?？梢哉f，自魏晉，人們開始用“袴褶”代指自戰(zhàn)國“胡服騎射”以來引入中原的“上衣下褲”服裝形制。

袴褶服穿著的普遍性主要表現(xiàn)在其穿著人群從鮮卑族擴大到漢族士庶、官員，甚至皇帝階層。同時，漢族根據(jù)“尊古”的思想對其進行了“漢式改良”，使其看上去更像是漢族的“上衣下裳”形制。改良后的形制同時被廣大鮮卑族官員穿用?！把F褶”成為了鮮卑胡服與漢服之間向?qū)Ψ较嗷タ繑n的“折衷體”，是漢族文明與北方少數(shù)民族文明的第二次交匯?？梢哉f，“袴褶”的流行是政令推動與自發(fā)演化的雙重結(jié)果。中國古代服飾史中，漢族服飾與少數(shù)民族服飾的融合始終是服裝發(fā)展史的主旋律，“袴褶”的流行與推廣是一次民族服飾元素之間相互融合，民族文化相互滲透的例證。以袴褶為代表的上衣下褲形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廣泛傳播的原因有孝文帝漢化改革政策、時局動蕩下對胡服的被動接受、袴褶的實用性、人們求變的服飾心理、自發(fā)性的流行傳播動機、環(huán)境改變的客觀因素、坐姿和坐具的改變等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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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esearch on Ku Zhe costume under the mixture of Hu and Han culture:Case study of Wei, Jin,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ZHANG Yan1,2

(1. International Academy of Arts, Dalian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 Dalian 116044, China; 2. College of Textile,Donghua University, Shanghai 201620, China)

This thesis takes the viewpoints of archaeology and philology, and applies the research methods of material objects, images and mutual literature identification to analyze the origin of Ku Zhe, the object, wearing popularity, its popularity and the reason why it was widespread in Wei and Jin dynasties. The main research materials include Chinese portrait bricks, terracotta figurines and murals. It is discovered that the “Ku Zhe” annotated by Yan Shigu is not the same as that mentioned inHurriedly-writtenEssays. It became a “compromised object” between Hu dress and Han dress, whose popularity was attributed to the promotion of policies as well as the natural development. Ku Zhe is a typical style of “clothes and trousers”, with upper part of coat and lower part of pant. Its popularity in Wei and Jin dynasties was mainly because of Han culture reform implemented by Emperor Xiaowen of Wei, passive acceptance of Hu costume in the turbulent political turbulence and the practicability of Ku Zhe.

Ku Zhe; Wei and Jin dynasties; the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mixture of Hu and Han culture; costume shape

10.3969/j.issn.1001-7003.2017.02.013

2016-07-05;

2016-12-09

大連外國語大學科研基金資助項目(2015XJYB06)，遼寧省普通高等學校轉(zhuǎn)型發(fā)展試點專業(yè)建設(shè)項目(遼教發(fā)〔2016〕23號)

張妍(1978-)，女，講師，博士，主要從事服裝染織史論的研究。

TS941.12；K892.23

B

1001-7003(2017)02-0067-06 引用頁碼: 021302